第26章

  混沌天离昆仑山是很远的，元始纵然已经是圣人，依旧走了一段时间。而这时候，后羿和嫦娥都已经到了昆仑了，至于那位会炼金丹的女道长，因为常仪临时去了紫霄宫，自然是找不到的。
  嫦娥不忍心伤害后羿的同时，又担心师父出了什么事，两边都放不下心来，只能和后羿在昆仑山上住下。
  这一天，昆仑山上忽然下来了一个道士，来到了后羿与嫦娥的屋子前。
  嫦娥正坐在屋前的石凳上，编着藤条，看到外面站在一个老道，他的修为连嫦娥都看不透时，不由心生警惕。
  嫦娥防备的看着他，后羿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老道不由皱眉，问道：“道长有什么事情吗？”
  元始抚了抚胡须，一直打量着后羿，直看得后羿不自在，许久之后，元始才说道：“我是昆仑山上一处隐居之地的道士，发现这里有一处人烟，特意过来看看。”
  说着，话锋一转，“我观这位女道长面容愁苦，是有什么心事不成？”
  嫦娥看着这个道士十分防备，并不想和他说法，只准备安心在这里等师父回来，可是和这个道士视线一对在一起，情不自禁就将心中想着的事情说了出来。
  元始所化的道士笑道：“不过是将功德化丹，这有何难？”
  嫦娥唇角微动，神情戒备，后羿望向嫦娥，牵着她的手问道：“那我们要请道长帮帮忙吗？”
  嫦娥沉默不语，对这个道长并不是很信任，可是又不知道更如何说。
  嫦娥正犹豫着，元始微微一笑，从袖中取了一支月桂出来，嫦娥眼睛顿时一亮，说道：“那就有请道长帮忙了。”
  后羿出神地望着那支月桂，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艰难道：“道长，我该怎么做？”
  元始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心诚即可。”
  后羿说道：“那请道长动手吧。”
  嫦娥脸色苍白，紧紧的抓着后羿的手，来回在元始和后羿之间看着，眼中渐渐溢出泪水，将后羿死死抱住，忍不住哭泣道：“后羿……”
  后羿颇为动容，“嫦娥……”
  元始看两人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抱到了一起，妨碍了他动手，顿时不满道：“嫦娥，你做什么呢，和他分开。”
  嫦娥一听元始居然叫出了她的名字，更加肯定他和师父是认识的，忍不住哀求道：“道长，我不想后羿死……”
  后羿抱着嫦娥的手默默加紧，元始先是皱眉，又看到嫦娥和后羿一副生死离别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两人的未尽之言，没好气道：“只是抽出功德而已，一些大能想炼制功德法宝，还会将自身的功德抽出来呢，不会死人的！”
  嫦娥一定就愣住了，这也是常仪说的不仔细，她那时候侄儿刚死，哪怕明白后羿是情有可原，可是哪里能不迁怒呢，吩咐嫦娥时，口气自然很阴森，又因为着急，没有交待的太仔细，以至于嫦娥一直以为后羿将功德抽出后，就会死去，自然是百般纠结不忍。
  后羿也很惊喜，他第一次见到嫦娥便心生爱慕，而嫦娥因为太过信任天女带的力量，在后羿面前常常出神，后羿又不瞎，再联想到嫦娥的身份，哪里不知道她是有着别的心思呢。
  只是后羿对嫦娥是动了真心的，心里再难过，却还是没有离开，反而留了下来。只想着若是他因此而死，嫦娥记着他一辈子也好。在刚刚嫦娥后悔时，他立刻激动了，原来嫦娥对他并不是没有感情的，而且道长也说了，抽去功德并不会死，后羿立刻和嫦娥抱紧，两人互相对视，不由笑了起来。
  元始见两人又抱在了一起，只觉得没完没了了，顿时便想呵斥，却又突然想起了常仪说她弟子与后羿有夫妻缘，只是他看着却觉得两人像是情深缘浅。
  元始立刻掐算了起来，半晌幽幽长叹。是了，嫦娥与后羿结为夫妻，他们盗取功德一事，就能将业力降到最低，但是业力并不是就不存在了。后羿可是大功德之人，嫦娥替常仪做了这么一番事，自然会遭到反噬。
  想到这里，元始不由皱眉，要说呢，谈恋爱的人总是看不得别的恋人分离。
  元始虽然觉得后羿这不巫不人的血脉不是很好，但是他天赋是真的不错，否则也不能拉开盘古弓，而且嫦娥是常仪的弟子呢，他之前没能救下小金乌，常仪虽然没有说什么，元始自己却觉得这个圣人当的窝囊。如今，终于有机会显摆一下自己了。
  元始将两人强行分开，搂搂抱抱的，实在不成体统。
  元始看了眼嫦娥，问道：“你们是道侣？”
  后羿眼睛一亮，忙看向嫦娥，嫦娥神色却暗淡了下来，不停地抚摸着腰间的天女带，避而不答。后羿有些失望，同时又忍不住想，嫦娥为什么总是抚摸她的腰带。
  元始微微一笑，将天女带抓了过来，嫦娥一惊，忙看向元始。
  元始轻轻抚摸着天女带，略有些可惜，“这可是难得的至宝，可惜了。”
  元始说完，神色冷了下来，看向后羿，问道：“我要动手了。”
  后羿忙道：“道长请。”
  元始又说道：“这功德原本便该是属于你的，你虽然应允了，但我若是将它强行抽出，我依然会沾上业力，也欠了你一番因果，正好我见你有缘，便送你一番造化。”
  后羿惊愕，没想到抽取他的功德对眼前这位道长也是有损伤的，“多谢道长施以援手，后羿该如何报答您呢？”
  元始望向嫦娥，却是问着后羿，“假如让你与眼前女子厮守，代价却是脱离巫族，你可愿意？”
  后羿面色不由变了，“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抽取了功德之后又不会死，自然可与嫦娥厮守一生，何须脱离巫族？”
  元始捋啊捋胡须，斜眼看他，“嗯，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动手了？”
  后羿抓着嫦娥的手微微重了点，“道长……您请动手。”
  元始眼神冷漠，伸出手在后羿的头上，手掌翻动，后羿的身上浮现出一道浅浅的金光，随着元始的动作越来越明显，无数金光飞出，元始伸手一拢，金光飞旋在元始手中，慢慢凝聚凝结缩小，变成了一颗拇指大的金珠，光芒璀璨夺目。
  元始取出一个瓷瓶，将金丹收了起来，给了嫦娥。在金丹凝结的那一瞬，后羿的脸色变得颓靡了一些，神情却很轻松。
  就在这时，天中凭空降下一道业力落在嫦娥身上，化成一条锁链，带着她往天际飞去。
  嫦娥先是愣住，随后想要反抗，可是法力却像是被封住，根本不能动弹，嫦娥忍不住唤道：“后羿，救我！”
  后羿顿时惊住，追着嫦娥飞去，在后面奔跑：“嫦娥，你怎么了？你别走，你回来啊！”
  可是他的呼唤并没有作用，他仰着头追着嫦娥。天空中，太阴星高高悬挂，这一天的太阴星正好是十五日最圆满的时候，而嫦娥还在向太阴星飞去，身形越来越小。
  不知何时，元始跟了过来，看着瘫倒在地上悲声哭泣的后羿，说道：“你看，我说了，你们无缘。”
  后羿呆呆地坐了许久，才缓缓抬头，问元始：“为什么会这样……”
  元始说道：“你可是大功德之人，嫦娥谋夺你的气运，自然要付出代价。”
  后羿抓着元始的袍角，激动道：“可是嫦娥是常仪的弟子啊！她怎么能算计自己的弟子呢？”
  元始：“她自然不会算计她的弟子，如今嫦娥的情况，她心里都有了打算，只待时机一到，嫦娥自然就脱离困境，大道得证。但那时候只怕洪荒已是沧海桑田，而你更不知在何方了。”
  后羿呆呆地坐了许久，猛地起身，朝元始跪下，“请道长指点我！”
  元始手指一捏，后羿只觉得眉心处奇痒无比，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被元始按住，元始细细一看，才发现自己当初扔下的那颗奇石并没有被后羿的元神融化吸收。因为巫族本身是没有元神的，而后羿因为是巫人混血，之前又有大功德，才勉强教化出了一个元神。而那颗奇石，正镶嵌在后羿元始的眉心处，那奇特的造型仿若凭空多了一只眼睛似的。
  元始说道：“嫦娥是天仙，以后还会成为金仙，长生不老。但是你不一样，你只是巫人混血，体质不像巫族一样长生不死，元神又不能像人族一样可以直接修炼羽化飞仙。而你又属于巫族，原本的功德会被巫族自动吸收，现在功德又被嫦娥取走，也不能给你修炼，你说，你和嫦娥到底有什么未来。”
  后羿痛苦道：“难道我和嫦娥注定无缘吗？”
  元始说道：“我说了，你若是愿意脱离巫族，你们便还能再续前缘。”
  后羿犹豫不定，一方面是心爱的女子，一方面是自己的族群，这要让他如何抉择。
  元始叹道：“后羿啊，巫族实力不凡，有众多能人异士，并不缺你一个，但是嫦娥却只有你。”
  后羿闻言神情颇有些动容，想到嫦娥刚才被迫离开的痛苦模样，终于下定了决心。
  “请道长帮助我。”
  元始终于笑了，他不是非要帮助嫦娥和后羿在一起，他其实是看中了后羿的资质。尤其是那颗奇石镶入后羿的元神以后，竟然仿若与后羿元神天生一体，更是有天赋神通在其中孕育，元始起了爱才之心，才想将后羿收下。
  可惜元始十二个徒弟已经收满，所以元始打算把后羿收作徒孙。但后羿有巫族血脉，元始不愿意被牵扯进去，只好利用嫦娥来说服后羿脱离巫族，而现在看，嫦娥的作用还挺大的。
  元始满意道：“好了，那我就把你的元神给抽出来，到时候我会将你的元神收起来蕴养一番，蕴养好之后，你就去投胎，届时，我门下会有一个弟子收你为徒。待时机成熟，你便能与嫦娥相见。”
  后羿闻言问道：“不知师祖名号？”
  元始微微一笑，化出圣人真身，“吾为元始天尊。”
  后羿大喜，“后羿拜见圣人！”
  居然是元始天尊，那他必然不会诓骗自己。嫦娥……你一定要等我。
  元始把后羿的元神抽出封印起来，至于他的肉体……元始想起来羲和好像有个炼妖壶，可以将所有东西都化作灵力，正好把肉体投进去，炼化成灵力，来温养他的元神。
  元始满意极了，飞到太阴星去找嫦娥。
  嫦娥一进入月宫，身上的锁链就似乎消失了，随后便有好多个侍女来迎她进广寒宫。
  嫦娥呆呆地望着洪荒大陆的方向，好像还能看到后羿在痴痴追着她。嫦娥眼眶一热，就想飞下去，可是她刚出太阴星，锁链又再次出现，将她紧紧缚住，嫦娥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那些侍女互相对视，神情都很怯弱，最后一个衣着打扮与其他人颇为不同的女子上前，对着嫦娥行了一礼，轻声道：“请问您是嫦娥娘娘吗？”
  嫦娥缓缓点头，女子说道：“娘娘，我是媚娘，是月兔族的一个小仙，月母娘娘她早就和我们交代过了，等您上了月宫之后，让我们将您迎到广寒宫去，您现在去吗？”
  嫦娥嘴唇微颤，似乎有眼泪落下，她问道：“师父她是怎么说的，我只能呆在月宫了吗……”
  媚娘为难道：“嫦娥娘娘，月母娘娘正在月母宫里修炼呢，您要先去广寒宫歇下吗，等月母娘娘出关了，我再去叫您。”
  嫦娥轻轻点头，一时心头乱的厉害，她恍惚着任由月兔们将她迎到广寒宫里。突然间，有万丈光芒落到了月桂树下，元始也来到了太阴星。
  元始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一眼望过去，太阴星只能看到两座宫殿凭空伫立，中央的地方还站着一颗巨大的月桂，除此以外，一片荒芜。
  元始嘀咕道：“这太阴星的贫瘠估计都能和西方拼一拼了。”
  那一边，嫦娥和广寒宫的月兔们纷纷看了过来，骤然间看到一位大能来到了太阴星，一个个脸色十分苍白。
  嫦娥觉得这位大能看着颇为眼熟，不由上前问道：“敢问这位道友如何称呼，来太阴星所为何事？”
  元始手掌微抬，嫦娥腰间系着的小瓷瓶瞬间飞到了元始手里，嫦娥脸色一变，质问道：“快把瓷瓶还给我。”
  说着就要动手，月母宫的方向飞来一道柔光，将嫦娥的攻击挡下，元始和嫦娥不由都看了过去。
  一个身穿简朴灰色道袍，手持拂尘的女子从月母宫中出来，头发用一根木簪束起，神情清冷漠然，她对元始微微颔首，“见过天尊。”
  元始说道：“呃……你直接唤我元始即可。”
  月母微微一笑，对嫦娥说道：“嫦娥，金丹给元始即可，她会带给本尊的。”
  嫦娥认出了她，月母与常仪的气息一模一样，她哀求着问道：“师尊，我这是怎么了，好像离不开太阴星了，我以后都出不去了吗？”
  月母宽慰道：“嫦娥，你放心，师父已有安排，时间一到，师父便能放你出去。”
  嫦娥问道：“那后羿呢？后羿他……”
  嫦娥在月母的目光下渐渐息声，神情有些难过，月母瞥了一眼元始的袖子，问道：“元始道友，不知后羿你准备怎么安排？”
  嫦娥一惊，看向元始，元始说道：“我要将后羿带回去蕴养元神，需要炼妖壶一用，你能找你的姐姐借一下吗？”
  月母点点头，“那可能要等一段时间，巫妖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乱。”
  元始闻言若有所思，“我知道了，后羿的事情让你弟子不用多想，安安分分在太阴星守上万年，时机一到，自然可以再续前缘。”
  月母对嫦娥说道：“你可听到了？”
  嫦娥被这意外的惊喜击中，又高兴又担忧，不由又想起了天女带的事情，“那天女带……”
  元始不是很有耐心，有些烦躁，突然间心念一动，常仪已经回了玉虚宫，
  元始立刻说道：“天女带我会交给常仪，它需要重新祭炼一下，你安安分分在太阴星守着，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直接化作流光飞回了玉虚宫，留下嫦娥和月母等人。
  常仪正皱着眉，回了玉虚宫后，不由想起了紫霄宫里道祖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常仪刚到紫霄宫时，昊天瑶池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昊天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说道：“常仪大圣，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