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正当此时,刘氏想和女儿私下说几句话,便说道:“春娇,咱们到屋里去,我有些话跟你说。”
秦春娇答应了一声,这娘俩便起来往屋里去了,留下几个男人在堂上说话。
刘氏拉着秦春娇进了屋,关上门板,娘俩就在床边坐了。
刘氏先开口问道:“春娇,你刚才为啥不肯喊他爹?你是不是,是不是不高兴娘改嫁?”
秦春娇摇了摇头,呆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娘,我没别的啥意思,突然管一个男人喊爹,我这心里怪别扭的。”
听她说了并不是心有芥蒂,刘氏这才放下心来,柔柔的一笑,又说道:“这样就好,你爹说了,你十一月出嫁,十月就先到城里住着,出嫁那天就从城里走。”
秦春娇倒是没有多想,脱口就道:“娘,不用了。我和峋哥……其实没关系的,就是办个事。”
她话没说完,刘氏却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她和易峋,其实亲事办不办都是可以的。
刘氏却不答应,说道:“这不成,你是有娘家的人,你爹这几日也会把你的身份给复了,往后你可再也不是什么奴婢丫头了。你得堂堂正正的嫁人,跟世间所有的姑娘一样。”
秦春娇听了这话,不知怎的,鼻子忽然酸了。
自小到大,秦老二都是她心底里的噩梦,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但在内心深处,她其实也一样的渴望能有父亲的疼爱。看着村里同岁的孩子,在父亲膝下撒娇受宠的样子,她其实是羡慕的。
然而,如今她也有了一个会疼爱呵护自己的父亲,虽然有些别扭,但她心里是高兴的。
她不用什么都将就或者什么都自己安排好,父母会照顾她的。
秦春娇揉了揉眼睛,冲她娘一笑:“那就听爹娘的安排。”
母女两个说了几句话,秦春娇便问道:“娘,爹你还好么?京里,过得习惯不?”
刘氏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京里也没啥不习惯的。”
说到这里,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忽然一阵绯红,不说话了。
洞房那夜,陈长青压着她,几乎就没个够。她疲倦至极,模糊睡去的时候,天都好像有点亮了。
隔天晚上,这戏码再度来了一遍,陈长青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经验,但长进却飞速,一夜功夫就知道怎么变着花样的折腾她了。
她虽然是个熟龄的妇人,不是初婚的闺女,却也经受不住他这样闹腾。
真是的,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怎么壮的跟年轻小伙子似的!
刘氏想起这两天夜里的故事,脸上一片滚烫,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秦春娇不知道她娘在想啥,但是看着那副略带着一丝羞涩的甜美笑容,她便知道娘真的过得很好。这春风满面的神态,是被男人滋润疼爱着的样子。
刘氏停了停,又说道:“你爹后院里也没人,很清静。就是府里几个管事的,也都是老成稳重的厚道人,好相处。”
原本,她都预备好了要等着见陈长青的后宅侍妾了。没想到,陈长青身边是真的没有女人。不止没有养妾,甚而连个年轻漂亮的丫鬟都没有。后宅里伺候的仆妇,都有些年纪且都是嫁过人的。
她是陈长青的唯一,也是他府邸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想到这儿,她心中便洋溢着满足和暖意,多少达官贵人的妻室,还做到不如此。那为着宠妾爱婢,跟正房反目的,她也不是没听过。
刘氏垂下了眼眸,微笑说道:“他能这样对我,娘这辈子是知足了。余下,就等着你漂亮风光的嫁给峋子,早日生个娃儿出来,那就都好了。”说着,她想起来新婚那夜里的事情,脸色不由一沉,问道:“春娇,娘问你个事,你可得说实话。你之前在相府里当差时,是不是得罪过啥人?”
秦春娇微微一怔,看她娘一脸正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说道:“娘,出啥事了?”说着,她不由冷笑了一下:“我在相府时,谁也没得罪过,看我不顺眼的人,却是多得很。”
刘氏又说道:“那相府是不是有个小姐,嫁去当了太子妃?”
秦春娇听她娘竟然提起了苏婉然,更是吃惊,便追问起来。
刘氏遂那夜,苏婉然如何挑衅的事,讲了一遍。
秦春娇听着,默然不语,半晌才淡淡说道:“我真不懂,堂堂的千金小姐,做什么总跟我这个丫头过不去?她能把我放在心上记挂这么久,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苏婉然厌恶她,她知道。但是她没想到,她都已经离了相府,苏婉然竟然还没忘了她!
第115章
秦春娇心中有些不舒服,甚而还有几分怪异。苏婉然讨厌她也罢了,横竖自己也离了京城相府。往后,她会嫁给易峋,在下河村一世做个农妇。苏婉然是太子妃,如无变故,将来就是皇后。
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着了,她也不会再碍着苏婉然的眼。
无论以往,苏婉然再怎么厌恶她,也该够了才是。她为什么还耿耿于怀,甚而还去搅闹她娘的亲事?
刘氏在旁轻轻问道:“春娇,你和这位小姐,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
秦春娇出了会儿神,方才淡淡说道:“也没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刘氏却说道:“我咋觉着,她恨你恨的厉害。”
秦春娇不语,半晌才说道:“那还真是奇怪。”
秦春娇自己也不懂,苏婉然对自己这深切的厌恶到底从何而来。
自从进了相府,她便一直在老夫人房中。这大小姐是长房长女,备受家中的恩宠,老夫人也分外看重。听府里人说,这大小姐从小是养在老夫人房里的,直到了十一岁才搬回长房。
自己自从进了老夫人房中服侍,大小姐一日晨昏定省,总会来上两趟,能见上几面。
然而除了日常服侍外,她和苏婉然几乎并无交集,也说不上两句话。若说得罪,更是谈不上。除了老太太吩咐的差事,她几乎不会去主动见苏婉然。
苏婉然为人冷傲,目无下尘,对谁都不假辞色,但唯独对于自己,似乎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极度厌恶。这让秦春娇始终不解,到底哪里碍了这位大小姐的眼。
她有些头疼,在相府里时这些事情她就想不清楚,这出来了就更想不通了。
沉默了片刻,秦春娇方才说道:“我实在想不通,到底哪里得罪了她。但我真想不到,她竟然会去找娘的麻烦。”
刘氏看着女儿那张为难的小脸,沉声说道:“罢了,既然你没有得罪过她,那就不欠她什么。就算她是什么相府的千金小姐,太子妃,也不能随意就来欺辱人。”
秦春娇心里却有些不好受,以前她们都在乡下,八竿子打不着的,那没什么。但母亲嫁进了京城,这苏婉然竟还不依不饶,找上门去给母亲难堪。她真担心,往后母亲会不会再吃了她的什么亏。
她将这忧虑说了出来,刘氏却淡淡一笑:“不怕,这件事是她无礼。不管她是谁,身份有多尊贵,这世间的事,总要讲个道理。这事儿,我跟你爹说过了,他恼的很,却也没太把这个太子妃放在心上。想来,不碍事。你也放心,没啥大不了的。不成,我往后避着她就是了。”
秦春娇看母亲神色淡然,想她说的不假,一颗心才放进了肚里,点了点头。
刘氏又问道:“还有一件事,你到底是怎么出的相府?”
秦春娇静默不言,这件事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实在不想提起。
但刘氏今天是铁了心要问出来,耐不住母亲追问,她只得将根源说了。
刘氏面色一冷,责备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为啥瞒着娘?倒叫人家问到娘脸上来!我要是知道你这样被人欺负过,我一定当面问她!他们相府不怕丢脸,咱们怕啥?!拿贼拿赃,那算是哪门子的证据?!平白无故就给人定罪,何况他家公子不是没认么?!”说着,她越发怒了,索性说道:“不成,这事儿我要告诉给你爹。”
秦春娇便劝道:“娘,这事儿都过去小半年了,我也早不当回事了。他们相府里的人怎么看我,我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横竖,都是不相干的人。何况,爹是官场里的人,得罪的人多了不好。你和爹才成亲不久,别为了我的事闹出龃龉来。”
刘氏不依,秦春娇又劝了她许久,她才勉强答应,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春娇,你得记得,你有爹娘做主,不是任人欺负的。这事儿,既然你说不追究,那就算了。往后,如果他们再敢拿这件事来欺辱你,那娘一定不答应的。别说如今有你爹了,就算是当初,娘也敢去相府找他们说理!”
秦春娇将头埋在了母亲的怀里,眼睛轻轻的眯了起来,哝哝说道:“娘,我知道你疼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有母亲呵护的感觉,的确很好。
刘氏抚摸着女儿的头,温柔的笑着,眼神渐渐深远且坚毅起来。
作为母亲,总是想要保护孩子的。女儿,就是她的命。粉身碎骨算的了什么,她为了女儿可是连人都杀了。
以为女儿进了相府,从此衣食无忧,并且远离了秦老二的折磨,她这才勉强接受了女儿被卖的现实。
但没想到,女儿过得并不好,并且还蒙受了对于女人来说,最为可耻的罪名。
以往,她没有能力,但往后她绝不会再让女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陈长青与刘氏在易家停留了半日,吃了一顿午饭,方才回去。
回门的规矩,是不能过夜的,并且两人还要赶着关城门之前进城,便急忙走了。
走之前,说定了,十月底接秦春娇进京待嫁。
易峋纵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毕竟,春娇如今也算有娘家了,也正好有了地方去结亲。
时日匆匆,转眼已是九月了。
易家油坊的生意越发好了,经过这段日子的经营,油坊的名声在京里算是彻底传开了。有那块御赐的金字招牌在,几乎不用费事宣扬,只要雇几个人在城里说一声,易家食肆用的就是自家的油。京里那些酒楼,便趋之若鹜。
那些酒楼来谈生意的,也曾打过主意想挖了易家食肆的厨子,但听说这家掌厨的是个姑娘,还是店主没过门的娘子,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靠着品质过硬,京里那些杂货铺子售卖易家的油,卖的极好。差不多,只要买过一次的客人,就能成回头客。平民百姓也就罢了,京里的为官为宦的极多,这中等以上的人家,每日所用食油极多,一旦固定购买,那需求也是不小。
经过李氏和王城两口子的嘴,易家油坊的茶油也在京里名声广播。这和相府有往来的人家都知道,相府老夫人有吃茶油保养的习惯。茶油北地不产,若从湘中一带采买,委实太过麻烦。如今听闻,京郊村子里的一家油坊竟能产此物,且相府也从那儿采购,这些人家当然闻风而至。
易峋和秦春娇早就商议过的,茶油算是他们家一个特产,本来就是要高价售卖的,并没有批给盛源货行。
这一月有余的功夫,京里来进货的、来谈生意的,源源不断往下河村奔。每日,车马不绝,人流如川。
下河村这份热闹,可是从未有过。
村里有些人开了窍,将自家一些自造的腌菜、采来的山货、兽皮乃至妇人家做的针线,托放在易家的铺子里,请秦春娇代为售卖。
城里来的人,见了新鲜,多少总会买些。赚来的银子,便也成了村人一笔进项。
如今下河村里的人,都死心塌地的跟着易家,晓得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跟着他们便有好日子过。
而易峋和秦春娇却并不满足于现状,秦春娇满心盘算着,到年底大约还能存上一笔钱。她筹谋着,明年能在京里买一间店铺,将生意做到京城里去。
毕竟,村子还是太小,这村镇上没有什么有钱的人,想赚的更多,只有去京城。
京城虽然是个寸土寸金的地儿,却也是遍地黄金,只看人有没本事捡起来。
易峋则思忖着,明年三月朝廷要开武举,他或许可以谋个功名。
不,他一定要有功名傍身。他不想往后就寄居在陈长青的照拂之下,甚至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要依赖丈人的庇护。男人的尊严,不容许他这样。
陈长青从京里给他寄来了一些武举科目所用的书籍,无外乎朝廷律法典籍、军中律条和一些兵法典故。因是武举,科目也相对容易些。这些东西,以往易父还在时,他便跟着念过了,重拾起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秦春娇,却告知了易嶟。
他的意思,如果易嶟愿意一道,那往后兄弟两个还在一起。如果他没这个心思,那就留在村里经营家中产业。
易嶟一向是以他哥为马首是瞻的,当然一口答应。
近两月的经营,易家赚的盆满钵满,却让盛源货行焦头烂额。
城里的风气,酒楼饭庄以用易家油坊的食油为讲究,而那些公府门第则更以买到茶油为标榜。旁的暂且不说,有御赐的招牌在,买到这家的油,那就是吃了皇上吃过的油了。
这些主顾再来进货,便指名了要买易家的油。
货行存的那些货,转瞬就没了,不得不再向易家油坊大量进货。而易家就在此时,卡住了他们,只照着合同卖货,多一两都不肯。至于那金贵的茶油,更是不肯批给他们。
你按着一斤三两买倒是可以,但这还有什么赚头?
如此一来,一些客人便不再从货行走货,而是直接找上了易家。
这些主顾可不比散客,一年下来拿货的量极大,一经流失,可谓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