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翌日, 刑修炜带聘礼前来苏府, 那绵延的几百口大箱子堵住了苏府门前的一条街, 惹得众人争相观望。
苏钦顺站在苏府门口相迎, 身旁是面带喜色的王姚玉。
“劳烦刑大人了, 请进来吃杯茶再走吧。”苏钦顺面子上依旧有些过不去, 王姚玉便上前道。
“多谢。”刑修炜大方拱手, 拢着大袖往苏府内去。
前厅早已摆好了瓜果吃食,刑修炜先与苏钦顺客气了一番,然后才拢袖落座。
王姚玉亲自给刑修炜端了一碗热茶, 面容温和道:“上次刑大人已然带了聘礼过来,此次怎么又带过来了?”
刑修炜起身,毕恭毕敬的伸手接过王姚玉手里的白玉茶碗, 然后缓慢开口道:“此次这些聘礼只是其次, 最关键的还是这良田万亩。”
说完,刑修炜一挥手, 那锦衣卫便抬着几大口箱子进了前厅。
箱内满满当当的都是账本, 叠的整整齐齐一本不落。
“此乃那万亩良田的税收账本, 奴才先替摄政王妃带了过来。”
顺着刑修炜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箱中的账本, 王姚玉暗暗吃惊。
这万亩良田是侯爵藩王级的人才有的户邑, 二姐儿这还未嫁人竟然就有了这般身家,简直是他们十几个苏府都比不得的。
话罢, 刑修炜转头看向苏钦顺,面带笑意道:“苏大人, 摄政王说了, 摄政王妃出嫁时要设十里红妆,清宋陵城,日子就定在年初冬至,您瞧着如何?”
苏钦顺端着手里的茶碗沉吟一声,片刻后才道:“此事由二姐儿做主,本官做不得主。”
“是呀,这种大事,要找二姐儿商量一下。”王姚玉也道。
刑修炜低笑,朝着苏钦顺和王姚玉拱手作揖,“那奴才恭候佳讯。”
“是,我送刑大人。”王姚玉从座椅上起身。
“不必,苏夫人请留步。”刑修炜说完,领着一众锦衣卫悉数离开苏府。
锦衣卫一去,苏府内一下清空不少,整日提心吊胆于那冷冽绣春刀的家仆婆子松乏下一口气,说话做事连嗓门都提高了不少。
苏府内的锦衣卫撤了,芊兰苑外的锦衣卫却没撤。
芊兰苑内的婆子丫鬟日日进进出出,都要被那面容冷峻的锦衣卫搜查一遍,以至于这些丫鬟婆子能不出院门便不出院门,生恐惹来祸事。
王姚玉领着婆子去了苏阮的芊兰苑,苏阮得到消息,正在主屋内等候。
“二姐儿。”
“母亲。”苏阮迎上前,扶着王姚玉坐到绣墩上。
王姚玉伸手拍了拍苏阮的手背,经历了这几番波折之后,她脸上久存的怯意松快不少。
二房一去,王姚玉与苏钦顺的关系也渐好,两人时不时的吟诗作对,做些红袖添香之事,也算琴瑟和鸣,所以王姚玉的面色愈发好看了起来。
“二姐儿呀,那刑大人带话过来,说摄政王想在冬至那日迎娶你进门,你瞧着如何呀?”
苏阮面色臊红,声音细软道:“这等事,母亲做主便好。”
听到苏阮的话,王姚玉笑道:“这样那就是同意了?”
苏阮垂眸,轻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王姚玉欢喜的舒出一口气,“我的二姐儿长大了,这一眨眼竟然就要出嫁了。”
“母亲……”苏阮声音羞赧。
“也好也好,我瞧着那摄政王是个好的,虽脾性差了点,但对你却是独好的,容貌才情在宋陵城内也是数一数二的,还是个摄政王,日后你的日子定然会过的顺风顺水的。”
王姚玉一边说着话,一边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母亲,这是高兴事。”苏阮捏着手里的绣帕,给王姚玉轻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是啊是啊,这是高兴事,你瞧我。”王姚玉叹出一口气,握着苏阮的手不放,“二姐儿,你因容貌吃了亏,母亲帮不得你,你父亲又是个固执的,即便现今算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看开了,但终归是去不得骨子里头的那点迂腐气的。”
夫妻相处数十载,王姚玉是最了解苏钦顺不过的人。
苏阮轻颔首,“女儿省得。”
“所以你嫁出去了也好,时不时的回来瞧瞧我,我就开心了。”说完,王姚玉像是想起什么,面露忧色,“二姐儿呀,德儿的事你怕是早就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
“母亲,女儿觉得德儿的事还是要告知一下父亲的。”苏阮犹豫片刻后开口。
听到苏阮的话,王姚玉面露难色,“我也知是瞒不下去了,可是二房刚刚去,你父亲心绪不佳,此事还是暂缓几日吧。”
“嗯。”苏阮点头,想起苏惠德那副小模样,不自禁的轻蹙了蹙眉。
四妹妹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端看父亲如何了。
“对了,你大姐的婚事你有空去寻她说说,我瞧着那厉大将军真是不错,她怎的就看不上眼呢?”
因为陆朝宗此次帮了苏府,王姚玉连对那厉蕴贺都另眼相看,一直在劝说苏惠苒,可苏惠苒就是死咬着牙关,怎么都不肯松口。
“你说那大姐儿怎么就这么犟呢?厉大将军位高权重的她哪里看不上眼?若是算起来,那还是咱们高攀了。”
“这,女儿过会子去问问大姐,母亲莫急。”苏阮抿唇轻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王姚玉的手背,
“是要去问的,你也帮着劝劝,大姐儿若是未嫁,你就先嫁了,这传出去呀名声不好听。你们看看,你们一个要当摄政王妃,一个要当将军夫人,先后出嫁,多有福气。”
“嗯。”苏阮点头,知晓王姚玉这是在为她们姐妹的名声担忧,怕她们被夫家嫌弃。
“二姐儿呀,你是最有福气的,但为娘的却也最是担忧你。”话罢,王姚玉突然起身,探头探脑的在主屋门口看了一圈,然后关紧主屋大门。
看到王姚玉的动作,苏阮上前道:“母亲。”
“二姐儿呀,那摄政王是个有雄心的,你嫁过去若是安好那还好,若是不安好,那就是杀生的罪孽呀。”
说到痛处,王姚玉忍不住的又红了眼眶。
王姚玉虽是个妇人,但却十分明白事理,她知道,陆朝宗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他的眼界肯定不会只止于现在的。
他想要的,不会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想要的,是那帝位。
苏阮知道王姚玉是在暗指些什么,对于陆朝宗的雄心壮志,苏阮早就明白,但她更明白,这天下无论交给谁,都没有交给陆朝宗来得好。
因为现今大宋的富庶,皆出自他手。
“二姐儿呀,如若你不想嫁,不必勉强,为娘的替你另寻一门,咱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那陆朝宗便是有心,也莫可奈何。”
王姚玉思虑良久,怕苏阮真受委屈,便出了这么一个歪主意。
苏阮听罢,有些哭笑不得,若是她真的去生米煮成了熟饭,那陆朝宗不得疯了。
“母亲,女儿是自愿出嫁的,未受什么委屈。”苏阮已然明白,她根本就没得什么病,若是有病,那也是相思病。
兴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那日里她给陆朝宗做的,偏偏就是红豆馅的月团子。
“那便好,那便好。”身为母亲,儿女安康富足,便是最大的福分。
“母亲还是早些去歇息吧,我去大姐那处瞧瞧。”
“好。”王姚玉应了,伸手推开主屋大门,由婆子扶了出去。
苏阮走到彩绘纱屏后换过一件裙衫,坐在梳妆台前挑选珠钗首饰。
妆奁里都是今日刑修炜从银作局内送过来的新饰物,精巧异常,一看便非凡品。
苏阮随意的挑了一支红宝石雕凤头钗,垂眸之际瞧见上头艳色的红宝石,不自禁的轻笑了笑。
若是以往,苏阮定不会用这般鲜艳的颜色,但现今却是不一样了。
小心翼翼的钗好那支红宝石雕凤头钗,苏阮难得耐心的坐在梳妆台前看了半响,才提着裙裾起身。
配了一支红宝石雕凤头钗,苏阮突觉身上的裙衫颜色太过黯淡素净,便从圆角柜内取出了那条石榴裙。
换上石榴裙,苏阮站在花棱镜前甩了甩水袖,发髻上的红宝石雕凤头钗熠熠生辉,身上的石榴裙烈色如火,抓人眼球,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张媚艳的面容。
苏阮伸手抚了抚脸,眼角的伤口已然愈合,隐见一条粉痕,苏阮用脂粉遮了,然后才笑着在原处转了个圈。
女为悦己者容,苏阮突然觉得,她有点想见陆朝宗了,明明昨日里才见过不久的。
“二姐儿?”平梅伸手叩了叩主屋大门,声音闷闷的从外头传进来。
苏阮看了一眼花棱镜中的自己,面色含春,一派喜色。
“进来吧。”拢了拢披散在肩头的碎发,苏阮有些羞赧于自己突如其来的装扮心思。
平梅进门,一眼瞧见正坐在梳妆台前的苏阮,微愣了愣神,然后才垂着脑袋开口道:“大姐儿差人来问二姐儿,院子里头可有屁.股大的女人,抑或是失了夫婿的妇人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