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梁王大步迈进门, 行走之间带起了一阵风, 吹的下摆猎猎作响。
  魏闳觉得那阵风彷佛穿过他的皮肉, 钻过骨骼, 吹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凉。
  望一眼神情紧绷到极致的魏闳, 魏二老爷十分识趣的找了个借口告退。他临走还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
  咔哒一声, 魏闳忍不住一颤, 额上滚下一滴冷汗。
  梁王脸色更阴沉,既然敢做,怎么就不敢当了。
  想想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儿, 再看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儿,梁王怒从中起,抬腿一脚踹在她了过去。
  魏闳闷哼一声, 被踹倒在地, 顾不得腰腹剧痛,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跪好:“父王, 儿子知错, 请父王恕罪。”
  面色阴沉的梁王指了指他:“我是哪里亏待你了, 要你这么饥不择食。”天下女人千千万万, 环肥燕瘦, 什么样他得不到,偏偏要和弟妹搅和在一块。还弄出这么一大堆破烂事, 弄得满城风雨,简直色令智昏!
  魏闳发白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红的能滴下血来, 脊背伏的更低,惶恐求饶:“父王恕罪!日子是鬼迷心窍铸下大错,儿子知道错了!” 魏闳也知道这样不对,可偷情背德的快感,又让他欲罢不能。
  若知有今日,他肯定不会的犯浑的,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求梁王能饶恕他,保下他,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望着冷汗淋漓的魏闳,梁王恨不能再踹他两脚,然他忍住了,这节骨眼上把他踢伤了,只会坐实了流言。便不是为他,只为魏家,也绝不能承认这些事。外头可不会因为承认了,就不传了,只会更加尽情的嘲笑,魏家丢不起这人。
  梁王压了压火,冷声问他:“哪儿泄露的消息,查到没有?”
  “尚未查到。”魏闳头伏的更低了,说完就觉得梁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加刺人。难堪之余,魏闳将那泄密之人又恨了一回,若让他知道是谁,定要他不得好死,魏闳眼底浮现狠戾。
  梁王沉吟不语,柯夫人那一闹,不知多少有心人看在眼里。他扬声唤来下属,命他们去查探。
  吩咐罢,梁王点了点魏闳,“回头和你算账!”
  跪在地上的魏闳为之一颤,心里就像是被人塞了一块寒冰似的,父亲要如何惩罚他,一想就觉喘不过气来。
  梁王再不看他,提脚离开,前去看望梁太妃。
  梁太妃已经转醒,见了梁王就捶着床榻骂魏廷:“老二这个混账东西,怎么就是见不得家里好,他这是要干嘛,要扳倒了阿闳,自己上位不成。”先有造谣柯世勋殉情,再是故意把暗中传消息给柯家,眼下这事,梁太妃毫不怀疑就是魏廷干的,不是他还能有谁!这小妇养的,果然不是好东西。
  梁太妃迁怒儿子:“就是你太惯着堇兰院那边,才助长了他的野心,竟然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恨魏闳不争气闯下弥天大祸。可梁太妃更恨魏廷这个搬弄是非的混账东西,要不是他兴风作浪,事情哪能闹到这地步。
  梁王默了默:“母亲息怒,若是查明确是老二所为,我一定会严惩。”
  “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做的。”梁太妃听这话头不对劲,怒道。
  梁王解释:“柯夫人子在院子里闹了一场,亲见的人不少,其中保不准就有细作。”
  梁太妃怒色稍减,又想起要不是魏廷挑拨,柯夫人怎么会闹,家门不幸,摊上这搅家精:“就算这事不是他做的,那之前那两桩呢。在外头造谣柯世勋是为禾丫头殉情,这事还是你舅母亲自找上门来,我才知道的。”
  梁太妃抹了一把眼泪,悲从中来:“我这张老脸都给他丢尽了,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你舅舅。”
  想起宋家,梁王也觉尴尬,老二这混账东西:“母亲放心,我不会轻饶他的。”
  梁太妃这才止了眼泪:“老二那你得好好管一管了,这嫡庶相争,历来是乱家之兆。”
  梁王颔首。
  梁太妃见他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而是将话题转到魏闳身上:“阿闳也是糊涂,不能轻饶了,要不他不长教训。吃了苦头,这孩子也就长进了。”她若是拦着不许梁王教训大孙子,梁王只会更恼魏廷,况她也觉得魏闳这次荒唐太过,该吃点苦头。
  梁王应了一声:“母亲您莫要为此事再伤神,事情我会处理好。”
  他发了话,梁太妃便安了心。
  梁王服侍梁太妃喝了药,叮嘱吕嬷嬷好生照顾后离开。
  一到书房,梁王就召了幕僚前来商量对策,这种事越早处理越好。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梁王派人去请柯大老爷过来。
  柯大老爷并没有离开,一些事梁太妃一个妇道人家到底做不得主,故而要等梁王回来决断。
  二人在书房里待了半个时辰,出来时,柯大老爷神情复杂难辨。
  两日后,梁王府两个丫鬟一个侍卫被推到了集市上处以极刑,罪名是突厥细作,之前的流言就是三人在兴风作浪,意图败坏王府名声,扰乱人心。
  随后米家人开始哭诉,自家女儿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已经病倒了,外头那些嚼舌根的是要活生生逼她去死啊!
  紧接着柯家扶着柯世勋的棺木离开梁王府,一些和柯家有旧,前来送行的人发现柯夫人虽然有些哀毁过度,但神智清明。
  柯大老爷还痛批那些以讹传讹之人,利用一个已经亡故的人挑拨离间,其心可诛。
  如此一来,流言平息了不少。慢慢的一些人开始说,魏闳作为王府世子,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要去招惹米氏,米氏她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魏闳到底有着二十年翩翩君子,清雅贵公子的美名在,在坊间颇有名望。舆论一经引导,渐渐偏向他。
  王府内的魏闳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他知道肯定有些人在暗中猜疑,然而于这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日后想方设法弥补此次损失的威望,魏家越显赫,威望对他而言就越重要。
  想起这一次跌的这一跤,魏闳就咬牙切齿。很快,他差点咬的牙龈都要出血了。
  这事得从京城说起,当今天业帝昏聩无能,亲小人远贤臣,朝廷之上乌烟瘴气,以至于民不聊生。使得藩镇割据的局势愈演愈烈,到如今,已是号令不出京畿。在许多地方,朝廷成了摆设。
  天业帝不以为然,或者该说知道回天乏力,所以更加随心所欲的穷奢极欲,朝政完全把持在俞家手里。
  这一次事情就出在俞家身上,天业帝突然觉得京城不安全,北方群雄盘踞,还有突厥虎视眈眈。他想迁都南阳,几年前他大兴土木耗数万民夫在南阳建了一座极乐宫。
  天业帝不稀罕京城,俞家却是稀罕的,京城除了充足的粮草兵械外,更宝贵是它的政治意义。
  奈何天业帝不为所动,执意要迁都南阳,朝中部分文臣武将也赞同。俞家气恼不已,结果就是天业帝暴毙,四岁的七皇子登基。
  这下子各方诸侯可坐不住了,纷纷打出清君侧诛小人的旗帜,直奔京城。
  这样的机会,梁王自然不甘落于人后。
  魏闳也不想错失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攻下京城的功劳,足以挽回他此次失去的颜面,也能稳固他的地位。
  然而梁王拒绝了他的主动请缨,美名其曰让他坐镇后方。可魏闳很清楚,这是梁王对他的惩罚。
  魏闳去不得,魏阙却是要去的,甚至还被委以重任,魏闳五味陈杂,他让父王失望了,魏廷亦然。
  他已经查到米氏那边是魏廷在捣鬼,并且把证据交给了父王。
  此次南下,魏廷也去不成,他们两败俱伤,瞧着是魏阙渔翁得利了。
  魏闳知道自己这想法有些小人,魏阙不是魏廷,对他向来恭敬,他虽战功赫赫,但是从不结党,可他控制不住内心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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