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朱祐樘回坤宁宫用午膳的时候, 张鹤龄兄弟三个已经告退出宫了。听闻两人双双中举, 他也觉得很是欢喜:“卿卿已经给了他们奖赏?只是些笔墨与砚台?不成, 我还得让人另找些好书奖励他们。”
张清皎瞥了瞥他,似笑非笑道:“万岁爷且别顾着高兴,依我看,这事儿必定不会如此轻易了结。与其等到有人不管不顾地将脏水泼过来, 不若明儿早朝的时候,万岁爷便主动提出查鹤哥儿的卷子, 自证他的清白, 如何?”
朱祐樘怔了怔, 苦笑道:“卿卿还念着当初那桩事?安心罢, 如今的言官可不会轻易被人收买。便是有人为了邀名想出头, 无凭无据的,我也会将他们给按下去。鹤哥儿已经受了一回委屈,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第二回 委屈?”
“按下去只会让有心人寻得机会推波助澜, 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让人验看卷子。横竖顺天府拢共也就一百多名中举的,就当是复查也好,也费不了多少时候。经由内阁与六部尚书验过的卷子,就算是为利禄所动,也不会有甚么人敢在这种时候蹦出来做跳梁小丑。”张清皎道,“万岁爷, 我这可不是赌气之语,是进谏呢。”
朱祐樘无奈地勾起唇角:“我怎么舍得卿卿和鹤哥儿受委屈?若是如此,岂不是服软么?”
“不, 这并非服软,而是夺得先机。”张清皎摇了摇首,“与其让那些藏在暗沟里的鼠辈四处传流言,毁坏鹤哥儿与张家的名声,不如坦坦荡荡地让所有人来查看。我辈如此坦诚以待,便更能映衬出暗处图谋不轨之人的阴险卑劣。”既然国戚的身份容易惹人联想,那便索性让想看的都来看,倒是省去了解释与分辨。
朱祐樘仔细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叹道:“迟早有一日,我必要教这些偏见都彻底消失。必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不仅仅是贡举之事,而是衙门里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清清白白、正大光明的。”
“这可不容易。”张清皎笑着打趣道,“也许连大哥儿都未必能等到这样一日呢。”
“是啊,若终我一生不能成,便让咱们的子子孙孙都为之努力。”朱祐樘道,“唯有如此,民方会信官,官方能爱民。而不是每个人都存着私心,也怀疑别人定然存着私心,上下沆瀣一气,官风民风皆败坏。”
“且不提别的,若是万岁爷将贡举与教书育人一事理清了,就是为万民造福了。”张清皎道,“如果全天下人都能识字,都能有机会贡举出仕,何愁教化之风不兴?何愁选不出最出众的人才替万岁爷分忧?替万世开太平?”
朱祐樘挑眉道:“让所有人都填饱肚子方是重中之重。若是普天之下再无饥荒,边境再无抢掠的鞑虏,我便能专注于贡举与教书育人了。”
张清皎点点头道:“这些事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得咱们又得好好商议——哪些是重要且紧急之事,哪些是重要并不紧急之事,哪些是不重要却紧急之事,哪些是不重要也不紧急之事了。而且,所有事中还得分容易办成和不容易办成的。容易办成的只要稍稍花些心力便能做,不容易办成的却须得布局数十年乃至上百年。”
朱祐樘沉吟良久,道:“不错。咱们商议妥当后,再让内阁也仔细瞧瞧。如果他们都能看得清楚明白,日后便自当同心协力办事,也不会轻易质疑我的用意与想法。只是有些与祖宗规矩截然不同的事,咱们还是得藏着些,悄悄地办了。”
“那些都是重要却不紧急之事,倒也无须太过在意,顺势而为即可。”张清皎道。观念的转变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目前能办成的,应该是只要转变行为即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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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时,朱祐樘便主动提出,让内阁重新阅看顺天府的乡试卷子。王恕王老先生一时间没想清楚内中关窍,禁不住问:“不过是顺天府乡试而已,且并未传出科举舞弊的流言,陛下何必如此在意?”说实话,阁老们通常都是殿试的阅卷官。小小的顺天府乡试让他们来阅卷,怎么都有杀鸡焉用宰牛刀之嫌。
朱祐樘环视底下文武群臣,淡淡地道:“原因无他,不过是朕的内弟张鹤龄这回中了举,朕担心他又一次受流言所扰,所以想请几位爱卿替他证明清白罢了。若是朕不主动提出阅卷,怕是有人起了邀名的心思,寿宁伯府与顺天府督学上下人等又该蒙受不白之冤了。”
王恕这才恍然大悟,瞥了瞥李东阳:“老臣听闻,李西涯的长子是这回顺天府乡试的解元。不知那张鹤龄是第几名?”
“八十余名,不过排中下罢了,算是侥幸得中。”朱祐樘微微一笑,“他的才华,自是不能与李爱卿精心教养出来的长子相比。这一百来份卷子,五位爱卿都阅看一遍,当场再给他们排排名次,如何?”
徐溥与刘健没有异议,李东阳和谢迁更不会有意见,王恕已经对李兆先和张鹤龄的卷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亦是抚着雪白的长须连连颔首。见阁老们都应了,朱祐樘便命锦衣卫去顺天府取来封存的卷子。
在等待的间隙里,文武百官该上折子的上折子,朱祐樘该问事的问事,与往常一般无异。
却也有人袖着折子,满心都是懊悔,庆幸自己并未将折子递上去。他真不该蹚这趟浑水,明知没有甚么证据,怎么偏就信了旁人的话,觉得这样能突显自己的风骨呢?明明各路前辈都有意无意地警告过他们这些新言官,切忌无事生非,他怎么偏偏就一时鬼迷心窍,险些走上了歧途?!这样的事,以后万万不能再做了!
一个时辰后,顺天府知府与督学亲自将一百来份封好的卷子都抱了过来,按照所取的名次顺序摆好。卷子本应都是糊名的,但如今桂榜已经挂了出去,名姓自然早已显露了出来,与榜单上的名字完全一致。
五位阁老先看了头三十名的卷子,对其中两三份赞不绝口,均认为已经到了参加殿试的水准。不过,前三十名去参加会试,若是发挥得好了,也未必没有胜算。三十名以后的卷子则多多少少被他们挑出了瑕疵,毕竟只是乡试,而且是北方乡试,才华横溢者确实有限,绝大多数都只是中规中矩的勤奋读书者。
将所有卷子都看完后,徐溥听取了同僚们的意见,道:“陛下,臣等以为,顺天府所取的举人名次没有甚么太大的出入。解元之后,前十的名次或许可略做调整,但这也只是关乎座师喜好,无伤大雅。至于张鹤龄的名次,不高不低,正合适。他前后十名的卷子,水准都与他相当,调整名次亦无必要。”
朱祐樘心中略松,对顺天府知府道:“今日之事,只管再贴一张榜文在桂榜旁边,就说内阁五位大学士复验过所有举人的卷宗,并无异议。若有人胆敢乱传流言,便立即通报锦衣卫处置。”
顺天府知府躬身应了,某位有心人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袖中的折子,生怕不小心就掉了出来。他的动作惹来了周围数人的注意,在场谁不是人精,只需转念一想就猜出了他为何会如此紧张。有人心里失笑,有人觉得鄙夷,也有人颇有些遗憾,更有人存着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当然,无论众人心里是如何想的,顺天府乡试一事终是不敢有人闹出甚么事来。这让摩拳擦掌打算闹个大事的周家失落至极。接连数日,庆云侯周寿和长宁伯周彧都有些蔫蔫的,路上见着寿宁伯张家的人时,都巴不得他们立即倒个大霉。
他们还趁着入宫的时机,向周太皇太后添油加醋,说是张家人对周家人不尊重,张家内眷更是不将周家放在眼里云云。周太皇太后转着手腕上的菩提子,淡淡地道:“若张家人果然猖狂至此,我少不得要让皇后好好管教管教他们。你们只管说来,他们甚么时候、在何处、说过哪些混账话?我便让女官学了,等到皇后腾出空来,去坤宁宫学话去!”
周家内眷一时语塞——这都是她们胡编乱造出来的,她们一时间哪能说得如此清楚明白?于是庆云侯夫人只得讪讪地道:“我们都只光顾着生气了,哪里还记得清楚?”
“那便记清楚了再过来!”周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没凭没据的,连我都将信将疑,说给皇后听,她又如何会信?”说实话,她早已经息了与孙媳妇过不去的心思。而且如今孙媳妇身子重了,说不得甚么时候就要生了,孙子怕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种时候,谁去招惹张家谁就是真正的蠢货!
呵,偏偏她竟是眼下才发现,这群娘家人就是不折不扣的蠢货!甚么时候不闹事,偏得选在这种时候到她面前来吹风?张家就算有千不好万不好,也得逮着证据说话,闹到朝堂上去才会有结果。
想借着她来惩戒皇后?算了罢,她的儿子刚启程要入京呢,她还想将他留在京里生活,给她送终呢!可不能因着这些小事,坏了她的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mua,不出意外,晚上还会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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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皇太后:滚!啥事都没有我见儿子重要!
周家人:qaq
第404章 再出诡计
张鹤龄在家中等了几日, 不曾等来诸多流言蜚语, 却等来了顺天府府衙前澄清的榜文, 不由得略有些遗憾。这回若不给周家些许机会,指不定他们将怨恨都闷在心里,下一回的栽赃陷害反倒更阴险毒辣。不过,只需行得正坐得端, 倒也不怕他们闹甚么幺蛾子。
另一厢,周家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更激烈。庆云侯周寿倒还好, 只道:“张家能躲过这一回, 未必能躲过下一回。等到张氏年老色衰, 总有陛下顾不上的时候。到得那时, 张家还不任由咱们揉圆搓扁?!”
“那得等到甚么时候?”长宁伯周彧急道, “这张氏眼看都快年近三十,也已经要是三个孩子的娘了,瞧着却仍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陛下还不是每日都歇在坤宁宫。太皇太后娘娘也丝毫不提选妃的事,难不成咱们还须得熬上十年二十年不成?!”到得那时候,说不定他们这两把老骨头还没能等到陛下对张氏厌烦呢,反倒是将自个儿给熬死了!
周寿冷哼了一声,沉沉地道:“那便派人盯紧了张家!我偏不信,没日没夜地盯着, 还找不出他家逞凶作恶的证据!张氏越是受宠,张家的气焰必定越发高涨。就算张峦与张鹤龄能管得住自己,不是还有一个混不吝的张延龄么?!”
周彧忙不迭地点头, 依言派人去张家附近赁了间屋子,时时刻刻盯住张家的动静。一旦发生甚么事,便立即回来禀报。不过,他心眼儿比周寿更小,耐性也比周寿更差,等了两三日不见有消息后,就已是烦躁难安了。
这时,他养的一个幕僚很是知机地给他出了个主意。这幕僚是名落魄的文人,年纪轻轻中了秀才又取了举人,后来在春闱时却是屡战屡败。因经不住打击,他索性便放弃了春闱,投奔了周家,在长宁伯府做了西席先生。说是西席,其实周家子弟多半并不上家塾,他闲来无事便给周彧出起了馊主意。
“伯爷,这张鹤龄既已经中举,来年定然会参加会试。虽说他秋闱名次低,春闱只会落榜,但哪个年轻的举子都不会浪费任何一次机会。就算不能上榜,参加一回春闱,积累些经验也是好的。”西席先生摇晃着脑袋道。
周彧抬了抬眼皮:“那又如何?如果没有证据,便是告他春闱舞弊,最后陛下还不是会替他证明清白!再者,春闱是何等大事。若是让锦衣卫查出来,周家是传出科举舞弊流言的源头,便是太皇太后娘娘也难以保我平安无事!”
西席先生忙道:“伯爷放心,在下并没有此意。只是听说每次春闱时都有些投机之人,说是要卖试题,其实不过是骗得那些举子的银钱罢了。即使试题并非春闱之题,那些拿了钱的举子也只能吃闷亏,并不敢告官。这样的事屡禁不绝,若非真的泄露试题,朝廷也不会多管。但真真假假之间,又有谁能分辨清楚?若有言官闹到御前,说张家买了试题舞弊,即便最终查出试题是假的,张家的名声又还能剩得几分?”
“可……张家未必会去买试题。”周彧迟疑片刻。
“伯爷不是说过,张家还有一位小公子,年纪小些且颇有些顽性?也许他关心兄长心切,听得这样的消息,便禁不住想买一份试试呢?”西席先生摸着山羊胡,眯缝着细长的小眼,“这般年纪的小公子,哪会知道此事究竟有多严重?见别的举子买了,自然会跟着买。”
周彧思索片刻,不由得大喜:“哈哈!你说得极是!就照你说的来办!”
同一时刻,正在逗小侄女的张延龄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赶紧转过脸将侄女送回张鹤龄怀里:“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突然就忍不住了。”如今天候不错,他的身体也一向极好,并没有丝毫着凉受风寒的可能啊。
“大约是有人/正/念/着你罢。”张鹤龄凉凉地望着他,将女儿护在怀里,“去,去,离我闺女远些。”谁知道这家伙究竟是病了,还是冷不丁无缘无故地打个喷嚏?他家宝贝闺女可是金贵得很,便是只有些微染病的可能,他也绝不会容忍。
“哥,你是真不想考会试?”
“以你我的身份,进士出身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既然没有好处,我又何必与那么多人争?又何必白白耗费精力与时光?倒不如一心准备吏部的铨选,争取通过铨选之后便留在户部。”
“好处不好处的,想那么多做甚么?我只是觉得,咱们家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堂伯父考过了春闱成了进士。父亲、从兄考了那么多年头,连秋闱都未能考过,更不必提春闱了。你这回要是去考春闱,也是咱们张家数十年才等着一次的大事啊!!”
张鹤龄瞥了瞥满脸红光的弟弟,完全不理解他究竟在兴奋些甚么:“那又如何?横竖也考不过,去了不过是白费时间。你不必再说了,甚么张家的声名与面子,甚么数十年一次的大事,我都并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便是姐姐是否欢喜,是否满意,我是否能替她分忧解难,日后是否能保护她,你懂了么?”
张延龄怔了怔:“……你若是去考了春闱,姐姐应该也会欢喜的。”
“如果耽误了我铨选,你替我解决此事么?”张鹤龄似笑非笑道,“若是你想考春闱,光耀咱们张家的门楣,便自个儿好好努力去罢。便是你觉得自己已经不成,也可敦促你的儿子勤奋进学,给咱们张家考个进士回来。”
“那都是何年何月何日的事了……”张延龄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亏他还想听听,春闱与秋闱会有甚么不同呢。等等,大哥不考了,不是还有位表哥要考么?他可从来没说过不考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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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之后,很快便又到了九月二十五宫中的会亲日。张清皎已经接近临产,朱祐樘天天忧心不已,她却依然坚持将张家人与沈家人都召进宫来见面:“有些日子不曾见父亲与伯祖母了,我心里一直念着呢。老人家年纪大了,见一回少一回,你便允了这一次罢。”
朱祐樘无奈道:“等到你生下孩子出了月子后,再召见他们亦不迟。”
“那时候再召见,怕是有些人不方便入宫。这回光明正大地再见一次,或许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张清皎叹道,“峘哥儿要考进士,日后难免须得疏远些。如果他能尽量摆脱国戚的身份,于仕途有益。再者,清瑜姐姐和清璧妹妹也有阵子不曾见了,不知她们最近过得是否舒心。另外,絮姐儿的婚事也该仔细考虑一番了。”
朱祐樘失笑道:“你啊,明明这种时候最该挂念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却都是他人。也罢,见过她们之后,你便能舒心些,短时期内应该也不会再担心这些亲眷。或许如此这般,你才能聚精会神,好好地将孩子生下,将身子骨养好。”
“筠姐儿已经渐渐能独当一面了,需要我担心亲眷的时日应该也不会太长。说不得再过两年,我就能安心地将寿宁伯府交给鹤哥儿和筠姐儿,专注于忙活自己的事了。在此之前,怎么也得费些心力。”张清皎宽慰他道,“万岁爷且安心罢,我自己的身子,自个儿有数,绝不会拿自己与孩子冒险。”
朱祐樘实在是拗不过她,便答应让她会亲。不过,他也叮嘱了肖尚宫与沈尚仪,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必须立刻前往乾清宫禀报。肖尚宫与沈尚仪自是赶紧应下,满脸皆是严阵以待的肃穆。等到张家人与沈家人来到坤宁宫时,便觉得气氛似是略有些沉闷,所有人都有些紧张,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坐在正中的皇后娘娘。
众人纷纷行礼,张清皎含笑让他们起身,吩咐宫人赐座。这回人来得很齐全,不仅是张家人与沈家人,就连张清瑜与张清璧的夫婿儿女,以及沈洛的夫婿儿女也都来了。明间内几乎坐满了人,还有十来个孩子立在父母身后,或好奇或胆怯地打量着周围。
“这回召见诸位,也是想瞧瞧大家最近过得如何。”张清皎握着何氏的手,浅笑道,“看伯祖母的身子骨极为健朗,可见咱们一大家子人都安安生生的,没让她老人家为难。”何氏已是古稀之龄,却仍是脸色红润中气十足,也依旧是张家所有人的主心骨。有她镇在寿宁伯府,张清皎亦一直很安心。
“娘娘放心,咱们这几家子都过得极好。不仅伯府内鹤哥儿筠姐儿膝下多了个姐儿,纯哥儿媳妇也生了个大胖儿子。还有瑜姐儿,这两年养尊处优的,又开了怀,已经四个月了。璧姐儿也有了喜讯,刚满两个月。我如今操心的,便只有伦哥儿、峘哥儿和絮姐儿的婚事了。”何氏笑眯眯地道。
张清皎一怔,禁不住仔细看向张清瑜与张清璧:“没想到,咱们姊妹三人竟然都有喜了?这可是大喜事啊。”张清瑜和张清璧听了,都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她们俩也都没想到,经尚医局宫医调养了三年有余,竟是前后脚诊出了喜脉。两人本不想入宫,怕冲撞了娘娘,宫中的女官却说不打紧,双双有喜反而是好事,于娘娘更有助益。
作者有话要说: 周彧:呵呵呵呵呵呵呵,春闱!就等着春闱了!一定要把张家狠狠地按到底!!张延龄,快来买试题啊!
张延龄:→ →,买毛线试题,我哥都不考,给谁买啊!
周彧:等等!不是说好了都会考吗?
张延龄:╮(╯▽╰)╭,是啊,我哥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奇葩,他就是不去考,我能怎么办啊!
周彧: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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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更,补昨天的
弘治九年的春闱,很热闹,也很残酷
第405章 会亲叙话
成婚这么些年, 膝下都只得两个女儿, 又因忧思过多而伤了身子, 张清瑜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儿女缘了,却不曾想,这回居然意外开了怀。她夫家这些年因皇后娘娘的缘故,一直将她供得高高的, 便是她没有生下儿子,也不敢对她多有微词, 更不敢背地里闹甚么幺蛾子教她烦心。如今见她有孕在身, 一家人都喜出望外, 更是对她嘘寒问暖。
见阖家口口声声都说她这回必定一举得男, 张清瑜一直不曾满口应承。早年她曾经因此忧心忡忡, 辗转难眠,担心自己若不能给夫家生下儿子,便迟早会沦落到凄风苦雨的境地。如今的她却早已看开了, 生男生女都没甚么要紧的,便是这回只得了女儿又如何呢?大女儿贴心,二女儿聪慧,再来个小女儿,她亦觉得欢喜满足。
至于夫家如何传宗接代,她也并不在意。横竖她已经看清了, 自己的相公不过是个志大才疏的蠢物,满口豪言壮志,其实却只有个花架子罢了。四十岁之后便放他纳妾生养又如何?沾了别人后就休想近她的身就是了。至少在前后三代以内, 这家都不会有甚么大出息,还须得仰仗张家过活。因此,就算是妾生子掌家,日后也不敢对她和女儿们不好,少不得还需巴巴地过来认亲戚。
张清璧亦是意外之喜,她身边已经有一儿一女,凑成了好字,原也没想过能再有个孩子。她的身子骨本便不错,听从尚医局宫医开方调养,这两三年气色养得越发好了。不过,入京之后,孙伯坚一直勤奋苦读,经常歇在书院里,只隔三差五的回家来与家人团聚。两口子离多聚少,自然便难以有孕。没想到,不经意之间,她就又有了身子,全家人都很是高兴。
听说她有了身孕,孙家两老正打算入京。孙家老爷正好想亲自教养孙儿,孙家夫人则打算替儿媳看顾家宅中的事,免得她思虑过甚。孙家一向家宅和睦,张清璧亦乐得他们入京一段时日,家中也更热闹些。
她当年跨出一步后,心境开阔许多,过得亦是悠闲满足,瞧着便是一直受人爱护的。纵然已经二十五六了,也依然带着些许出嫁前的娇憨之气。但若仔细瞧她清湛的眼眸,便可知她只是心性极为通透,而非茫然无知。
总而言之,两姊妹如今皆对自己的境遇泰然处之。究竟过得好与不好,她们心中也有一杆秤。不必羡慕旁人,亦不必自怨自艾,更不必挂念着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将自己的日子经营好了,便已是足够幸福了。
张清皎瞧出了她们此时的状态,也替她们欢喜,便一句都不再多问,转而关心起了何氏也担心的几件事:“伦哥儿的婚事怎么迟迟不曾定下来?叔母不是一直在看人家么?”张伦虽比沈峘稍小几个月,但也比张鹤龄大了一岁有余。如今张鹤龄都已经成为父亲了,他的婚事却迟迟没有着落,叔父张岳与叔母李氏难道不着急么?
李氏捏紧了帕子,急慌慌地道:“是相看着呢,可怎么也相不中好的,我们便寻思着……”
何氏瞥了她一眼,张岳也忙不迭地轻咳了一声,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将“娘娘指婚”四个字咽了回去。张岳赶紧接道:“都怪臣等挑花了眼。其实有不少好人家的姑娘,但他娘偏偏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与那浑小子一说,他竟然说他瞧不上那样的。”
张清皎挑眉而笑:“那伦哥儿瞧得上哪样的?”她了解堂弟的性子,他与父母不同,自幼憨直。以前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不闻不问,想必是没有开窍,所以由得父母安排。可如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是开了窍?像他这样的性情,一旦开了窍,定然是非卿不娶,执拗得很。
“我们也都仔细问过他,但他只教我们别多问,等他有空闲了求见娘娘,娘娘必定会让他如愿。”何氏笑着接道,“老身觉着,他应该知道分寸,定然不敢让娘娘因他的事儿难为,方不曾逼着他说清楚。”眼下张伦在锦衣卫当值,今日并不曾与他们一同前来坤宁宫。
“噢?他竟是这么说的?那我便等着他亲自来与我说。”张清皎念头微动,心里已隐约有了几分猜测。而后,她扫了扫立在何氏身后的张絮:“絮姐儿的婚事呢?伯祖母可有打算?”
“峘哥儿与鹤哥儿这些时日正忙着呢。老身托他们二人在同年的举子里寻出几个年纪合适、性情家世也不错的孩子来,他们便四处去参加诗会,已经有些眉目了。”何氏道,“若她能嫁在京城,有伯府照料自然不错。若实在不成,回兴济寻合适的也并无不妥,总归知根知底。”张家如今已是兴济最强盛的家族,作为宗子之女,张絮定然可挑得最好的人家,比之嫁在京城也不会太差。
“这事儿且让鹤哥儿忙就是,峘哥儿还得忙自己的婚姻大事呢。”张清皎勾起唇角,“先前曾听姑母提过,峘哥儿迟迟不愿去提亲,就怕身份不够被女家拒绝?如今年纪轻轻中得举人,身份怎么也该够了罢?”
沈峘脸上微红,垂下首竟是呐呐难言。张氏见他难得忸怩,便笑着回道:“刚中了举人,我们便向那家透了些风声。这两天那家也传回了消息,说是家中长辈并姑娘都点了头。过几日便是良辰吉日,正好托了媒人前去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