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继续……
  第289章 家人宽慰
  张延龄领着两三个随从, 迅速穿过熟悉的街巷, 匆匆往家中赶去。虽说此处离寿宁伯府并不远, 但巷子幽深曲折,须得费些时候方能寻得近路。不过,他已经多次来往这些街巷之间,与生在此地长在此地的平民子弟们没有甚么区别。仅仅靠着记忆与本能, 他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寻得了最合适的路线。
  就在他们四处穿梭的时候,冷不防听见某条巷子的角落里, 有人压低声音道:“听说了么?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宫里的太子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 是一个宫女生的。皇后娘娘成婚多年无子, 索性就抢了别人的皇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子……”
  张延龄猛地停了下来, 双眉高高地吊了起来, 气势汹汹地便往巷角里冲去。怀里都是各种小玩意儿的几个随从互相瞧了瞧,忙不迭地跟了过去。这位小祖宗的脾气一上来,那可是等闲劝不住的。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先冲上去打了再说, 千万别让小祖宗有机会出手。他若是伤着了,那他们可就惨了。
  “我也像是听谁提起过,说是京城里都已经传遍了。这么说来,这件事应该是真的罢?不然也不可能传得人人都知道啊!啧啧,真没想到,平时声名不错的皇后娘娘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不是我说, 光明正大地抱过来自己养,总比偷偷地抢过来强些。”
  “可不是么?听说寻常的富贵人家也有主母生不出来,就抱养妾生子充嫡子抚养的。以我看哪, 皇后娘娘就是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生不出来。”
  “长舌妇……”张延龄咬牙恨恨地道,随手拿起墙边的一根木杆,脚步不停地朝声音源头处奔去。眼看他的木杆就要往巷子里窃窃私语的几个中年妇人脑袋上敲过去了,随从们赶紧撒了手里的东西,犹豫着是该上前来帮忙还是阻止。
  就在这时,又一个妇人叉着腰喝道:“哪个杀千刀的到处乱传谣言?!谁说皇后娘娘抱养了太子?!明明太子就是皇后娘娘亲生的,一看就是嫡亲的母子俩!甚么宫女生下了太子,不过是一个泼皮无赖满口胡言乱语而已!!”
  “你!你!还有你!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话?你们不知道我男人前些天进宫听了公审么?有啥事就不知道来问问我?反而去信这种一听就是假话的玩意儿?!你们是不知道那个泼皮究竟有多人嫌狗憎!在家里强抢别人家的钱买酒喝,把女儿卖出去充酒资,听说女儿入宫之后又巴巴地贴回来,摇身一变张口就把自己变成了甚么太子的外祖父,还不都是冲着荣华富贵去的?!”
  被她斥责,又听她提起从未有人说过的新鲜事,原本正议论着谣言的几个妇人脸上都有些讪讪的。脸皮薄些的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脸皮厚些的已经快言快语地道:“我们这不是甚么都不知道么?嫂子要是清楚这件事,不如给我们好好讲讲?”
  “是啊!嫂子给我们细细讲了,下回我们再遇到胡说八道的,便直接啐回去!唉,皇后娘娘那般良善的人,若是被一个泼皮无赖连累了,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听到这里,张延龄脸色稍缓,将木杆放了下来,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开了。他的随从们松了口气,正要跟上去,低头一看满手的小玩意儿都已经丢了一地,忙不迭地要捡起来。张延龄回首看了看,嫌弃道:“都已经弄脏了,别捡了,就留给这里的孩童顽罢。”他本想将这些有趣的小东西都带进宫给小外甥顽的,现在仔细想想似乎有些不太合适,索性便作罢了。
  等到张延龄回到寿宁伯府的时候,府中已经做好了入宫的准备。张峦派人遍寻不着他,气得险些拧着他的耳朵请家法。幸而有张鹤龄替他求情,何氏也说了几句话,张延龄才逃过了一劫。
  不多时,寿宁伯府里便徐徐驶出了几辆不起眼的清油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马车中,张延龄将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张鹤龄。张鹤龄拧紧眉,忽然对自己的志向产生了怀疑。如果他的目标不是户部,而是锦衣卫,是不是能更好地保护姐姐?不像如今,明明知道流言传得有蹊跷,却什么都不能做。
  “大哥,王链哥甚么时候能成为锦衣卫?如果他当了锦衣卫,是不是就能托他仔细查一查这件事了?”张延龄问,“我方才在小巷子里时就在想,如果我眼下是锦衣卫,肯定二话不说就拿住那几个长舌妇,让她们招供谣言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了。”
  “等到王链成为锦衣卫,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这件事恐怕早就已经过去了。”张鹤龄道,“短短数日,谣言便已经传遍了京城,幕后主使显然是早有布置。连你我都能发现的事,锦衣卫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只是人手不足,很难从泱泱人海中寻出那个祸首罢了。如此说来,姐夫和姐姐决定公审郑旺,可真是神来一笔。”
  “是啊。虽然有人传谣,但也有人辟谣,我当时也有些吃惊。”张延龄道,只字不提他那时候都已经气得打算直接动手了,“谣言都是无凭无据的,辟谣的人倒是说得有条有理。等到传谣的人都变成辟谣的人,谣言就再也传不起来了。到了那时候,罪魁祸首怎么也该心急了,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你想得太简单了。”张鹤龄摇首道。真正厉害的敌人,绝不会如此轻易地便暴露自己,而是会静静地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机会。
  张延龄轻哼一声:“无论如何,谁敢对姐姐不利,谁敢对姐姐耍甚么阴谋诡计,就别怪我狠狠地教训他们!等我再长几岁,便与皇帝姐夫说,我想当锦衣卫,给姐夫和姐姐查案子!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保护姐姐了!”
  张鹤龄瞥着他,揉了揉他的脑袋,略有些出神:他的目标始终是为姐姐和姐夫分忧。如果锦衣卫里已经有王链和张延龄了,他再过去,能施展的空间有限,能发挥的作用也有限。倒不如一直坚持自己原来的目标,只等机会到来,便一飞冲天得好。为姐夫和姐姐充盈国库和内库同样十分重要,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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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张家的马车便已经停在了西华门外。今天并不是三月二十五的会亲日,西华门附近仍是冷冷清清的。张家众人下了马车后,便随着坤宁宫派来的小太监往宫内行去。虽说他们都已经并非第一回 进宫了,却依然很低调地越过了重重宫门,悄无声息地到了坤宁宫。
  见到坐在明间主位上的张清皎时,张峦不由得微微红了眼眶。自从得知有人乱传谣言后,他便想进宫好好宽慰女儿了。只可惜当时皇帝女婿和女儿都忙着处置此事,顾不上见他。他只得耐心地等到了册封太子之后,总算是见到了女儿。
  许是他爱女心切,总觉得女儿看着似是清减了些,想是被这些时日的流言所困。只要想到直至如今她依然深陷在流言之中,他便觉得无比心疼。不过,心底纵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时,仍只有那几句话:“恳请娘娘好好保重凤体,勿为小人所累。”
  “爹爹放心罢。”张清皎自然能瞧得出他深藏在眼底的关怀之意,微微一笑,“事态已经控制住了,我与太子都不碍事。”那道士见郑旺没能在京中掀起风浪,显然是急了,便自己动手传谣了。乍一看,这回的流言确实有些来势汹汹,可是,辟谣的真相却传播得更快。而且,锦衣卫已经查出了道士的踪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将他逮住了。
  正如家人都担忧着她一般,她其实也不愿意大家一直挂心此事,便转移话题道:“纯哥儿与王家姑娘的婚事安排在了四月底?与仁和的婚期倒是很相近呢。说来,前些时日我在慈寿宫已经见过那姑娘了,确实是个聪慧娴静的好姑娘,伯祖母的眼光果真不错。”
  闻言,何氏呵呵地笑了:“能得娘娘的赞许,臣妇便放心了。”
  这时候,东次间里忽然传来几声婴啼。张清皎笑道:“小家伙总算是醒了。我记得年前时,伯祖母和爹爹也曾来过一回坤宁宫探望我和太子。但那时候太子年纪太小,所以并未抱出来给你们瞧瞧。这一回,总算是能让他见一见母家的长辈,好好亲近一番了。”
  何氏与张峦的眼睛都不由得一亮。在张清皎的示意下,云安抱着襁褓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何氏。襁褓中的小家伙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满头银发的陌生老人,蹬着胳膊腿儿,咿咿呀呀地嘟哝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最后一更……嗯,剩下的再想办法吧
  第290章 灵光一现
  “小皇子可真有些沉。”何氏到底年纪大了, 抱着不太安分的小家伙, 显得颇为吃力。张峦看着眼红, 想接过来抱着,她却偏偏不许,嗔道:“我还没抱够呢,你急什么?等我抱够了之后, 不就轮到你了么?”
  张峦无言以对,只得在旁边巴巴地瞧着。张鹤龄和张延龄倒是不似他们那般急切, 毕竟他们几乎每日都能往来坤宁宫, 早就不知抱过小外甥多少回了。因着他们来得太勤快, 小家伙似乎都已经能认得他们了, 从来不排斥他们的怀抱。
  见状, 张清皎不由得笑了:“若是伯祖母觉得手酸了,便歇一歇罢。他倒是一点也不认生,想必是觉得伯祖母的模样很是亲近。”在大部分情况下, 小家伙都不怎么认生,待在谁怀里都能待得住。只有他觉得不耐烦或者又饿又难受的时候,才会闹腾得厉害。除此之外,倘若他发现她不在身边,也会极为不安。
  “倒是让臣妇想起第一次抱皇后娘娘的时候了……”何氏笑道,“娘娘那时候也不认生, 只管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臣妇,乖巧极了。果然,生儿肖母, 小皇子的性情模样也都像极了娘娘。”
  张峦忙跟着颔首:“都像,不仅像娘娘,也像万岁爷。”他好不容易才等来了抱外孙的机会,小心翼翼地抱在手中,浑身都无比紧张。随着小家伙的重量与暖意传来,他渐渐地松快了些,心底涌出了无尽的温情。
  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了些许悔意。毕竟年轻的时候他忙着学业,又不似如今这般开明,当年女儿与两个儿子出世的时候,他都没怎么抱过他们。如今想来,真是错过了太多的温情时刻。
  “咿呀!”小家伙许是觉得外祖父的怀抱不够舒适,挥着小肥爪子试图坐起来。他的手臂很是有些力气,不经意间挥打在张峦身上的时候,声音听起来沉甸甸的。
  张清皎赶紧道:“爹爹,他的手劲儿可是不小,还是让我来抱罢。”
  张峦抱着外孙不肯撒手:“他小小的一个人儿,哪有甚么力气,一点也不疼。咦,他竟然自己坐起来了?”
  “早些日子就能坐了,这一段时日正练习来回翻滚。刚开始滚着滚着连自个儿都会吓一跳,如今倒是熟练了。”张清皎笑道,“尚医局的宫医们都说,他长得比寻常的孩童快些。”
  “可不是么,腿脚也有劲儿。”何氏道,“殿下长得如此康健,可见娘娘亲自养育殿下,确实养得极好。”
  “其实我也一直有些担心,养他养得不够精细。不过,有尚医局的尚医与宫医们在,养得粗些倒是更壮实了。”张清皎道。
  她前世不曾有过婚姻,更不曾养过孩子。不过是因着职业的缘故,有些相关的知识罢了。也正因为这些知识,她才觉得自己对孩子的教养观念决不能因孩子的身份而有所改变。事实证明,截止到目前为止,她的想法并没有错。
  一家人抱抱小家伙,说一说关于他的小趣事,便能呵呵地笑好一会。直至必须离开的时候,张峦与张鹤龄兄弟都不曾再提流言之事,何氏也只当作甚么都不曾发生。
  因着张纯成婚在即,张清皎便赐了一些物件用于下聘,还给了一盒首饰作为送给新妇的见面礼:“新人会亲的时候,我这位从姑母也该给些礼物才是,伯祖母便替我给了罢。这里还有给堂伯母、叔母、嫂嫂、瑜姐姐和璧妹妹的礼物,烦劳伯祖母也一并替我给了。”
  在张峦的坚持下,张纯将在京城成婚。横竖寿宁伯府院子不少,已经将一座客院改建成了新房。之后,他还打算买一座三四进的房子,专门给大房一脉住。至于先前他们一家曾经住过的一进小院子,便充作其他族人进京赶考时歇脚用。
  张纯是张氏一族未来的宗子,他成婚,近亲们自然都会从兴济赶过来,出嫁女们也绝不会错过这等大喜之事。故而,无论是身在京城的张氏,身在兴济的张清璧,或是随着夫家去了山东的张清瑜,都会带着夫婿儿女进京。
  张清皎虽不可能列席喜宴,但怎么也会给娘家人做一做面子。她的赏赐不过是其一罢了,到时候,朱祐樘的赏赐才是更大的荣耀。
  张纯跪下来谢恩后,张清皎又瞧了瞧立在何氏身边的张絮,低声对何氏道:“絮姐儿眼看也要十一二岁了,伯祖母不必急着替她打算,慢慢来罢。”
  张絮是张纯的同胞妹妹,性格很是乖巧,平日里最喜莳花弄草。张清皎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颇为喜爱,自然希望她嫁得更好些。
  如今她的父亲张忱与兄长张纯都尚无功名与官职,她能嫁的也不过是举人之子或者是勋贵外戚旁支子弟而已。若再等几年议亲,或许便大为不同了。毕竟,皇帝陛下最放不下的便是封赏张家,她拦得住一回两回,却拦不住三回五回。
  何氏心领神会,颤巍巍地要跪下来行礼谢恩,张清皎忙将她扶起来,亲自将家人们送到坤宁宫外,命人抬来轿子给何氏乘坐。
  众人离开之际,张延龄忽然凑过来低声道:“姐姐,我要当锦衣卫!就这么说定了,我从明日开始便跟着王钧他们习武去!”说罢,他也不等自家姐姐反应过来,蹬蹬蹬便快步行远了。
  张清皎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是一直对囿苑感兴趣么?不是曾说过自己以后也要建一座囿苑么?怎么志向忽然就变了?
  莫非,与最近这桩案子有关?
  原以为,他们已经努力地将这桩案子的影响降至最低了,却不曾想依旧在京中掀起了风浪。虽说因着前期应对得当,并没有人会轻易相信谣言。尤其是官宦与勋贵们,对流言都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但也不乏一些人云亦云的百姓私下里悄悄议论。
  想到此,张清皎便格外厌恶那名传谣的老道,只希望能尽快将他逮捕归案,而后寻出幕后主使,逐一治罪。
  只要他不放弃传谣,被锦衣卫逮住也是迟早之事。不过,此人相当机灵,已经从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溜走好几回了。在等待他归案的这段时日里,难免会觉得有些烦躁。
  就在张清皎陷入思绪中的时候,朱祐樘回到了坤宁宫。见大胖儿子正呼呼大睡,他戳了戳儿子的脸颊,不无可惜地道:“今日亦是极佳的吉日,本想带着大哥儿去奉慈殿拜见娘。”
  册封太子那一日,小家伙已经去了奉先殿拜祭先祖,唯独没去奉慈殿。朱祐樘当然希望他也能以太子的身份,以嫡长孙的身份,拜祭纪太后。
  “他睡着不是正好么?”张清皎自然知道他对此事很是看重,于是接道,“等到了奉慈殿,说不得便醒了。”
  朱祐樘细细一想,也觉得若在小家伙清醒的时候,想带着他离开卿卿一会儿并不容易。他本想带着卿卿一家人同去,可眼下见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疲惫之色,又觉得还是让她留下来歇息为好。
  张清皎便将小家伙的襁褓围拢了些,将他放入朱祐樘的怀中。等到父子俩离开后,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倚靠在软榻上出神。
  倏然,她忽地坐直了身子。侍立在旁边的沈尚仪与肖尚宫都惊了一跳:“娘娘?”两人都以为出了什么事,不由得略有些紧张。
  张清皎摇首道:“安心罢,无妨。”
  等到朱祐樘带着大胖儿子回来后,她便将哭泣不休的小家伙接了过来,哄着他吃了些蔬果泥与羊乳。等小家伙吃饱喝足睡着了,她才对朱祐樘道:“万岁爷,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或可有助于抓捕以及审讯那名道士。”
  “甚么主意,卿卿说说看?”
  “我也是回忆起当年寻找母后族人之事,才想起来的。万岁爷可记得,当初辨明母后出身地的一大依凭,便是乡音。”
  朱祐樘怔了怔,若有所思。
  “若那人果真是江西龙虎山张家所出,或者只是江西所出,无论如何都会有些口音。不少人虽然离乡背井多年,在京城生活了数十年之久,但若遇到紧张或紧急时刻,乡音依然会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即使他并非江西人,是其他地方的人士,也可靠此辨别。若他是京畿人士,便更容易查证身份了。”
  朱祐樘点点头:“卿卿所言有道理,我这便让锦衣卫布置一二。眼下锦衣卫已经特意招募了懂得多地乡音之人,其中应当有通晓江西各地乡音或其它地区乡音者。”
  “如果从内官中抽调江西出身者以及其他地区出身者,与锦衣卫一同行事,或可更准确些。此外,若初步辨别了他的出身地,到时候还可选相应出身的官员作为陪审,听听这老道究竟是不是当地人。”
  朱祐樘点了点头,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说罢,他便将此事布置给了锦衣卫与东厂。
  第291章 各自忙碌
  在东厂提督陈准的统筹下, 不久后京畿地区便传出不少关于造谣祸首的消息。有消息称, 此老道是龙虎山正一教赶出门墙的逆徒, 正一教已经打算清理门庭;也有消息称,这老道听命于某位野心勃勃的藩王,显然在为其布局;更有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老道人品不端, 骚扰女眷不提,还四处搜罗漂亮小姑娘, 有拍花子的嫌疑云云。
  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传出后, 很快便点燃了百姓们传小道消息的热情。毕竟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出身的那些事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 且辟谣者渐渐比传谣者还多些, 根本无法尽情四处八卦。倒是关于这样一位老道士的流言, 更贴近他们日常的生活,也无形之间让他们对于陌生的老道士多了几分警惕,唯恐此人将自家女眷哄骗了去。
  没几日, 便有热心百姓暗中通报,锦衣卫遂逮住了好几个以招摇撞骗为生的老道。尽管这些老道都不是他们要寻找的对象,但仔细审问之下,竟是意外地从他们口中获知了造谣老道藏身的位置。
  陈准立即布置下去,经过仔细安排,终于将那隐藏得极深的老道给抓住了。逮人时, 能够辨别各地乡音的锦衣卫与数名内官都在场,靠着那老道情急之下所言的一两句话,断定此人确为江西籍人士。
  不过, 除了这几句话外,那老道再也不曾开过口。无论锦衣卫如何用刑,他都一声不吭,如同前两年抓住的那位庵堂主持一般。陈准与牟斌皆非喜好用刑之人,见实在是撬不开此人的嘴,陈准便暂停用刑,将目前的进展尽数禀报朱祐樘。
  因着老道确认为“江西籍”,朱祐樘紧紧地皱起眉来。他至今仍是无法相信,宁王一脉极有可能有不臣之心。或许不是宁王,而是其他藩王借着这江西籍的道士生事呢?仅在江西的藩王,便还有就藩饶州的淮王一脉呢,更不必提就藩江西附近的那些好方士之术的藩王了。
  不过,从理智而言,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宁靖王毫无反意,也不意味着他的儿孙必定会与他一样醉心书法不问世事。更何况,从时间上而言,谣言这件事闹出来的时候,宁靖王已经薨逝了,更有可能是宁藩继任者或旁系所为。
  “既然人已经归案,证据确凿,便不必用刑严审了。”思索片刻,朱祐樘叹道,“等牟爱卿从江西赶回来再说,他许是能带回不少新证词。”他之所以让牟斌前去拜祭宁靖王,也有让他仔细观察宁藩子弟的意思。若有任何不对劲之处,牟斌自会懂得该如何处理。
  “老奴明白。”陈准躬身应道,“既然京中已经风平浪静,老奴打算再查一查这老道这些年的形迹。若曾在京畿之外活动,也许会与冒名顶替宫女之案有关。”
  朱祐樘点头道:“出身京畿之外的宫人本便不多见,陈伴伴可分别查经采选入宫者,以及经各地镇守太监举荐入宫者。”国朝的宫女大都经过采选入宫,但也有例外者。譬如邵太妃,便是经杭州镇守太监举荐入宫的。这是她出身的污点,故而她几乎从来都不提,更别说提携当初举荐她的那位太监了。朱祐杬三兄弟对此亦是讳莫如深。
  仔细说来,采选须得经过重重择选,反倒是不容易出事。除非上下官员与内官都渎职,才会出现之前的冒名顶替一事。而举荐的猫腻便多了,各地的镇守太监极有可能收受贿赂,不仔细分辨这些女子的籍贯与真正的身份,只看她们的姿色就将她们送进宫来。
  “老奴遵命。”陈准心里也有一杆秤,决意要将各地镇守太监一个一个地查过来。当今万岁爷登基时日尚不算长,分散各地的镇守太监依旧是先帝时期派驻出去的,许多人的品性都值得推敲。
  而今司礼监这些大珰们正在默契地通力合作,打算将覃吉从内书堂培养出来的一批又一批秉性极佳的小太监们渐渐推上去。不过,若是没有人让位,又何来的职缺呢?宫中的内官尚且容易梳理,将不合适的直接黜落就是了。有大珰们盯着,层层选拔出合适的人选,也由不得有人从中作梗。可宫外那些散落各地的镇守太监派系盘根错节,离京遥远,难免鞭长莫及,也不容易寻得他们的错处。这一回,指不定便是一个极佳的契机。
  朱祐樘自然知道怀恩、覃吉、萧敬等人的打算,十分赞同。不过,他也要求他们在新旧交替的同时,必须注重老太监们的养老事宜。毕竟,老太监们与不少老宫女一样,放出宫后或许就再也没有去处,也没有人替他们养老送终。不然,有些太监又为何要收养小太监作徒弟,或者贪污财物、抚养兄弟的孩子作为嗣子呢?不就是为了身后之事么?
  因着张清皎不久之后便要统筹御马监了,怀恩等人索性便奏请皇后娘娘接手此事。朱祐樘只笑道,让他们自个儿去与皇后说明。大珰们正在私下讨论该如何请皇后娘娘进行安排,毕竟娘娘的宫务已经足够繁忙了,还能抽出时间来照管此事么?
  张清皎尚且不知司礼监大珰们对她的期许,更不知除了宫女之外,内官的管理也将渐渐移交给她。不过,宫廷人事管理怎么也绕不开数量庞大的内官们,各种弊端改革也离不开内官,这反倒是她所希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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