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风口浪尖，人尽皆知
大清早接到云锦的电话，沈初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云锦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的云锦就急躁的说：“当年你被沈家赶出来的视频被一个网红的微博暴出来了。黑土不是季总亲儿子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云锦话还没说完，沈初的手一松，手机哐当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电话那头的云锦还在滔滔不绝，沈初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直到门外忽然传来了欧萌萌急切的声音：“沈初，快开门！我是欧萌萌。”
“锦儿，我先挂了，回头再和你联系。”沈初慌乱的捡起地毯上的手机，随口应付了两句，这才挂了电话拉开房门。
还没来得及消化自己刚刚从云锦那里得来的消息，欧萌萌就已经拉着她的手直奔别墅门口。
“赶紧的，简姨和季委员已经在回老宅的路上了。我不管你儿子是不是黎哥哥生的，但是我答应黎哥哥要照顾你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是一定要被他弄死的！”欧萌萌说。
沈初拉着欧萌萌站在原地，不解的看着她问：“为什么要逃？”
“那你要在这里等着简姨和季委员回来，然后告诉他们黑土是强奸犯的儿子吗？这件事情黎哥哥都已经背了黑锅顶下来了，现在正在水深火热的时候，你不先和黎哥哥商量，就这样直接面对简姨和季委员，你打算怎么说？”
欧萌萌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着沈初：“上车，赶紧的！”
欧萌萌问的问题很尖锐，但是却提醒了沈初。这个黑锅，季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自己承担了，是他亲自对着季家所有的人说，不用做亲子鉴定，黑土就是他亲生的。现在她不知道季黎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更不知道季黎知道了以后会作何打算。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对着简安和季委员解释，他们对她的好，沈初是感受得到的……
所以，沈初终究还是上了欧萌萌的车，事发突然，她需要冷静。
欧萌萌的车犹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沈初看着后视镜里，沈家老宅渐行渐远的影子，心里忽然像是被人拿刀捅了一样的疼。
如果不是她昨天晚上的犹豫，季黎在昨晚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所以……她最害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沈沛菲说得没错，没有人会永远站在赢的那一端，特别是对于一个过去曾经劣迹斑斑的人来说。每个人都值得得到幸福，只是有的人在奔向幸福的道路上就已经阵亡了。
欧萌萌将沈初接到了自己的公寓：“现在世纪金宸已经被记者堵死了，季家老宅你也回不去了，你们沈家就更不用说了。黎哥哥去了美国，暂时也赶不回来。你就先在我这儿住着吧！”
沈初点头，理智的对着欧萌萌说了一句：“谢谢。”
欧萌萌是那个一开始就针对自己的丫头，却也是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沈沛菲从小到大都叫着她姐姐，可最后却把刀子捅在自己的身上，捅得最深。
有一个虚伪的朋友，比一个真诚的敌人可怕多了。
自从收到沈沛菲的威胁以后，沈初就想过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只是分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她还是被现实打得措手不及。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黑土跟着季国正去了新加坡。否则她一定无法想象这样的舆论会给黑土受到怎样的影响。
看着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的沈初，欧萌萌蹙了一下眉头，将公寓的钥匙塞到了沈初的手里：“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你有事儿就打我电话，简姨和季委员的电话你就别接了。一切都等联系上黎哥哥再说吧？”
欧萌萌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却在走出去的第一时间就拨通了欧景城的电话：“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黎哥哥在一起？”
新加坡市区中心大街上，欧景城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汽车副驾驶上的季黎，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的欧萌萌说：“你黎哥哥在美国，我没在美国，我没和你黎哥哥在一起。”
“他不回我电话，那你转告他，我已经把沈初安顿好了。你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欧萌萌着急得跺了跺脚。
欧景城一开始就将手机开了扩音，所以欧萌萌说的话，季黎全能听到。欧景城看着季黎挑了挑眉，算是在问他。
季黎没回答，欧景城只好对着欧萌萌说：“我不是你黎哥哥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他交代你的事情，你愿意做你就好好完成，你不愿意做你现在就把沈初赶出去。就这样，我还有事，挂了。”
欧景城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倒是没气，而是回头看着季黎问：“接下来怎么办？”
“黑土暂时不能回国。”季黎摇下车窗，看着车窗外的黑土牵着季国正的手，祖孙俩有说有笑的样子，呼出一口浊气，如果黑土现在回国的话，必然受到舆论影响。
所以季黎对着欧景城说：“我已经和陆斯恩联系过了，陆斯恩过来新加坡之前，麻烦你在这边多待两天。”
欧景城知道季黎之所以将自己留下，归根究底还是不放心黑土，毕竟敌人在暗，而他们在明。
欧景城点头，说：“我已经让赵肖去美国调查南和银行的事儿了，我会等到陆斯恩过来再走的。我帮你安排回国。”
季黎点头，目光森远。
欧景城递给他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是沈初被爆出来的一段视频。
画面一开始就是沈初跪在冷硬的地板上，沈高伸手就狠狠地给了沈初一个巴掌。
胡美萱站在沈初旁边，冷漠中带着轻蔑的语气看着沈初：“小小年纪不学好，浑身一股子骚浪样。这才刚成年就知道为了男人私奔了。倒贴的人家未必稀罕，这可不，自己上杆子似的追过去，没想到人没找到，居然还被弄大了肚子。沈高啊沈高，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真给你们老沈家长脸呢！呵！”
旁边坐在沙发上的沈沛菲放下手里的指甲油，上前拉了胡美萱一把，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妈，你别这么说姐姐，姐姐在美国被人强奸弄大了肚子，心里头肯定也不好受。”
沈沛菲说完又端着白莲花的架势蹲在沈初身边看着她：“姐姐，你仔细想想，真的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吗？你肚子里的野种……”
“他不是野种，他是我的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一直低着头的女人，忽然抬起头来，毅然决然的带着坚定的目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人。
不卑，不亢。
沈高气得又是一巴掌甩到沈初的脸上：“混账东西，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今天下午就跟你妈去医院把孩子做了！！这件事谁也不准再提。”
“不，这个孩子有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了。爸，我求求你……”
“如果你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那我沈高就没你这个女儿。”沈高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胡美萱，“带她去医院！”
胡美萱冷哼一声，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保安，上前就架着沈初的胳膊，沈初奋力挣扎着。
那时候的沈初，一看就没有如今的身手，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泪痕，一片苍白。纤瘦的身子骨好似风都能吹倒似的。为了抑制她的负隅顽抗，保安直接上手踹了她一脚。
旁边站着冷漠的胡美萱和沈沛菲，冷哼一声却没有要喊停的意思。而沈初的第一反应却是伸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将整个人蜷缩成球状，分明那么绝望，可是却有着一股子让人敬畏的倔强。
视频的画面到这里就截止了。
季黎的眉不知不觉中拧得死紧，就连握着电脑的手指也泛起了一层灰白色。
怒火在黑眸中聚集，现在从新加坡飞回去，最快也要六个多小时。而他的季太太，在这六小时里，不得不再度孤军奋战一次。
季黎给简安拨了一通电话，这才转身上了飞机。
国内。
有关这件事情的舆论几乎已经将沈初完全淹没了。当她打开微博的时候，微博底下全是网民的留言。
有说她不知廉耻故意隐瞒事实嫁进季家的，也有说她心机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还有那么一小部分站在同情她的角度说要应该将那个强奸犯缉拿归案的……
不知道是不是秉承着不用负责任的关系，大家的言辞大多犀利，每一句都未曾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就那样狠狠地拿着刀子戳在她的心窝子上似的。
沈初看着看着，心还会痛，只是痛着痛着，就麻木了。
冷冷的看着视频里的自己，那个被保安拳打脚踢都不知道如何反抗的自己，原来那么软弱。
如果当时不是云锦气势汹汹的带着人过去大闹沈家，将浑身是伤的她从沈家接出来，恐怕别说是保住黑土了，就连自己也有可能被胡美萱弄死。
大概也是当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深入骨髓了，所以沈初才会在生完黑土之后就开始习武。
回忆一瞬间像是开了闸门的水，收都收不住……
正在沈初走神的时候，电话忽的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简安打来的。
这个电话按照欧萌萌的叮嘱，她是不该接的。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逃避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瞒着季家人一辈子，就算可以瞒一辈子，沈初的良心也会不安的。
一开始她认识季黎，她做梦也没想到两人会发展成为今天这样的关系……
所以沈初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简安的声音：“你在哪儿？”
多年的商场生涯让简安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是平和。
沈初压着嗓子艰难的开口：“我在外面，我这就回去。”
沈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简安蹙眉，再度拨了过去，然而电话却被沈初挂断了。
从欧萌萌的公寓里出来，沈初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季家老宅。
还没来得及关机的沈初，半路上接到了沈高的电话。
她本是可以不接的，但这个时候，她却忽然很好奇沈高还能对她说些什么。
所以，她从未如此心平气和的接了这通电话，然后听着电话那头传来沈高的声音：“你现在人在哪儿？季委员刚刚打来电话，说是……”
沈高的话沈初没怎么听清楚，电话那头的胡美萱却叫嚣得厉害：“跟你说了沈初这个小贱蹄子非要弄垮我们沈家才会善罢甘休，这下好了，她风光大嫁的时候连你这个当爹的都不认，这下丢了人，人家季家的人第一个找我们开罪。”
沈初淡淡的问一句：“说完了吗？”
那头传来沈高的命令：“我们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现在就滚回季家去把话说清楚。当爸求你，千万被让季家再开罪我们，当初这孩子也是你自己说要生的，和我们断然没有半分关系……”
“好了你别跟她废话！人家也未必听得进去。”胡美萱拉着沈高，故意凑近电话：“人家丢你的脸算什么，季家的脸面那么值钱，不也被这小贱人一起丢了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好意思躲起来，呵，当真还以为自己有脸呢！”
沈初淡然的声音传了过去：“胡美萱，人在做，天在看。我丢的是我沈初自己的脸，当年如果不是你们把这段视频留下来，今日就不会陪着我一起丢人！”
挂了电话，沈初心里头呼出一口浊气。
就现在的状态，她即便回到季家，怕也是没法好好说话的。
沈初看着司机说：“就在这里停车吧。”
下了车，沈初走到海边吹风，想冷静冷静。
其实胡美萱说得没错，季家门楣清耀，季委员又身居要职，季家上上下下从未出过如此丑闻，今天这个爆炸性新闻，就相当于是给清白的季家沾上了一个永远也磨灭不了的污点。
而她沈初，就是罪魁祸首。
迎面而来的海风带着一股子腥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丝丝细雨，天空中分明还挂着一轮春日的暖阳。
所以雨丝飘到脸上的时候，才让人没什么感觉。沈初站在岸边上，一个浪潮，海水湿了她的鞋子。
忽的就想起了季黎，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则新闻。
从欧萌萌的语气里听起来，季黎该是知道的。况且白桥一直都在国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白桥不可能不告诉季黎。
可是季黎没有来电，甚至连一个质问电话都没有打过来。沈初捏着兜里的手机，站在海边。
犹豫了良久，她终于输入一串电话号码，一串自己早已经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很久……
久到沈初都误以为电话那头的人不会接听的时候，电话却忽然接通了。
那头的人没开口，沈初一时之间也噎住了。
“季太太。”季黎的声音很平稳，一如既往的磁性。
在听到季黎声音的那一刹那，沈初忽然感到眼眶一阵温润的触感传来。
沈初哭了，就连胡美萱和沈高对着自己恶言相向咄咄逼人的时候，她都没哭。就连当年生孩子难产的时候她都没哭。可是就在听到季黎的声音那一刻，她却忽然控制不住了。这大抵就是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她抽了抽鼻子，尽量不让季黎听出自己的情绪，最后沉沉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初还没等到电话那头传来季黎的回答，身后就忽然响起一个惊呼的声音：“沈初，不要跳啊！！”
沈初错愕的回头，只看到欧萌萌就跟个快速出击的猎豹一样朝着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沈初毫无防备的被欧萌萌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扑到在了海边上。
欧萌萌将沈初压在了自己的身下，恨铁不成钢的死盯着她：“我说沈初你丫傻不傻啊？不就是被人强奸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有儿子要养呢，至于这么寻死觅活的吗？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要不要和黎哥哥交代了？黎哥哥要是这辈子都不理我了，你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你！我找人招魂你信不信！！”
沈初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要自寻短见的意思，被欧萌萌这么一推，直接倒在了沙滩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正好压在了埋在沙滩里的玻璃渣子上。
手一疼，手机就滑了。
沈初皱眉看着欧萌萌，刚要开口，结果一个大大的浪潮打过来，直接呛得躺在沙滩上的沈初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欧萌萌赶紧将沈初拉了起来。
一边拍着沈初的后背一边说：“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热度期的，你只是暂时处于风口浪尖而已，又不是永远都会处于风口浪尖，人都喜欢新鲜，过不了几天这事儿肯定就被其他新闻压下去了。背着污点活下去也比寻死要好吧？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沈初咳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对着欧萌萌解释：“我没想自寻短见……”
说完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一回头才发现手机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初整个人一下子从沙滩上站了起来，四下张望之后，方才看着欧萌萌：“萌萌，你手机借我一下！”
欧萌萌不明所以的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沈初，却看着沈初第一时间拨了季黎的电话。
只不过电话那头却传来冰冷机械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欧萌萌说：“你别多心，我给黎哥哥打了一天的电话也没见他回我。”
就就早上刚出事儿的时候，黎哥哥回过她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还是照顾好沈初。
沈初没有多心，只是突然中断和季黎之间的通话，她才忽然发现自己除了对不起以外，竟然什么也没说……
“你开车了吗？”沈初将手机还给欧萌萌。
欧萌萌点头，指着马路那辆新换的黑色玛莎拉蒂。
沈初看着欧萌萌说：“那麻烦你送我回季家吧！”
“不行，你跟着我回公寓。”欧萌萌拉着沈初的手就车子边上走。
沈初挣脱开欧萌萌的手，却忽然很郑重的看着她说：“萌萌，谢谢你。”
“你别谢我啊！你一谢我我就觉得你肯定不会做什么好事儿，你就先跟我回公寓，等联系上黎哥哥再说。简姨那边我先过去抵着……”
欧萌萌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初打断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即便是躲着也是没用的。就算季黎回来了，我也不能让他继续帮我背着这个黑锅。事实就是事实，尽管再不想承认，但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我否认得了一时，否认不了一世。”
她之前就是因为太怯懦这件事情会给她带来的后果，害怕自己会受伤，更害怕黑土会受伤，所以才会选择用谎言去掩藏事实的真相，可是到头来的结果却是给了别人一把能够伤害自己的利刃。
虽然沈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欧萌萌还是在继续犹豫。直到沈初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欧萌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钻进车子里追了过去。
季家老宅里，除了季黎以外，其他人都在。
季委员坐在沙发正中央的位置，简安就坐在他旁边。季羽和季城坐在右边的沙发上。季委员的左边分别坐着季晴和安辰。
看着狼狈的沈初站在门口，简安起身扯下自己身上的披肩，走到沈初身边，搭在了她瘦弱的肩上，关切的说：“这是怎么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简安推着沈初就往楼上走，却突然被季世恩一声喝住：“站住！”
沈初冷硬的顿下脚步，垂着眸子，静静地站着。
“沈初，你告诉爸，孩子到底是不是老四亲生的，那视频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季世恩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说话不急不缓，却是中气十足，不怒自威。
季城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刚想帮沈初说话，却被季世恩一个眼神冷了回去。
沈初歉疚的抬起头来，目光触到季世恩冷硬的表情，哑着嗓子说：“孩子不是季黎的，那视频……是真的。孩子是当年我在美国……被人强奸了才怀上的。对不起……对不起……”
沈初原以为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足足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这样说出口来。
季世恩顺手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拍在了茶几上：“胡闹！简直胡闹！！”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慵懒和宠溺：“爸说得没错，简直就是胡闹。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你还维护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