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林雨桐看他神色怔愣,就想起于晓曼上次提起的话,不由的问道:“你见到于……”这个名字不能轻易提起,但槐子马上就明白了,“见过一面。”
  只一个字就叫他知道自己说的是谁,这两人的关系比自己想的要深。“是因为她?”
  槐子没有说话,“说不上来。可这一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她现在……”林雨桐附在槐子的耳边说了这三个字,槐子马上接话,“别说,我都明白。可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说有缘无分。我之前是在南边的游击队,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我被调到了言安。这意思还不明白吗?”
  林雨桐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是怕你影响她?”
  也许吧。她说,他离的近了,她就控制不住情感想要找机会见他。这样下去,不管对谁都是危险的。于是没多久,自己就北上了。而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槐子轻笑一声,“就这样吧。等哪一天她成家了,我再成家也不迟。安来这姑娘,你想办法将她调开吧,这样下去,对她不好。”
  看得出来,他是真没心思成家。心里有记挂的人,要是真接受了安来,是对这姑娘的不负责任。
  林雨桐应了一声,这事上,谁也帮不上忙。当初他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干那一行难有善终,结果呢,还不是陷进去了。于晓曼这个姑娘,林雨桐是打心眼里喜欢。可是造化弄人,能怎么办呢?
  安来的事情,还牵扯到安老爷子。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林雨桐得先去拜访老先生,话说的很委婉,“之前安来跟我提过,说是想下一线部队。可是我觉得,给一线培养医护人员,才是最紧迫的。我想将安来直接调往学校,我这边有手术的时候,她过来做助手就可以了。”
  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情没见过。马上明白林雨桐话里的意思,他叹了一声,“林连长那里,我亲自去看过。之前就接触过……”孙女的事情在医院传的沸沸扬扬的,他哪里会不知道。说实话,这小伙子是不错,长的精神,人看着也稳重。至于说上战场……如今这年月,哪里不危险?指不定哪天天上飞机下个蛋落下来,命就搭上了。哪里有不危险的地方。所以,他没反对。如今林雨桐一说这话,他就明白了,人家是不愿意,“安来这丫头还是年轻,毛毛躁躁的。”
  “不不不!”林雨桐连连摆手,“不是安来的问题。安来出身良好,人也聪明机敏,长的娟秀明艳……”要不是安老爷子在医院坐镇,这么一朵花不知道能引来多少人,“这么好的姑娘求都求不来,只是……这里面牵扯到一位不能提的女同志……”
  安泰老爷子马上明白了,“我知道了。相互坚守,令人敬佩。”
  两人谈妥了,安来就被她祖父先是带回家,年后去学校上班。而四爷将白元打发到槐子身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几年的年夜饭,能吃饺子的几乎没有几家。市面上几乎已经买不到白面了。四爷和林雨桐这边还算是好的,警卫员这伙子还能分到一大麻袋的土豆。没有主食,就只有这一袋子土豆。大过年的,这一伙子在院子里和泥,然后用泥将土豆包起来,跟做叫花鸡的工序一样。包成一个个的泥疙瘩,然后放在火里烤。这样烤出来的土豆才不会外面乌黑里面还没熟。大家都吃不饱,林雨桐还能变出花来?不过是贴了几个玉米面的饼子,就算是对付了一顿年夜饭。
  如今是没有拜年那一说的,不过是累了一年了,难得的休息。
  这天对面的结巴来了,替方云送来半碗的猪油,“给孩子……”
  常胜加了辅食,有时候是粥,有时候是土豆泥,如今鸡蛋不好买,但四爷之前存了一些,偶尔还能给孩子加个蛋。不管是什么饭,加了油才香甜。
  四爷拿了烟出来塞给他,“别抽你那树叶子了。”
  这几个月,在言安的市面上很难买到烟了。即便能买到,那也是十分紧俏,价钱也涨了两三倍,连最便宜的烟,大多数人都抽不起了。可这烟民,那真是没救了。没有现成的烟,就买烟丝,然后用废报纸卷成烟筒,照样抽。再后来,连烟丝都涨价涨的抽的人心疼,那就干脆也不买了,只找了麻叶之类的树叶,干枯的叶子揉搓了,用纸条卷起来,当烟抽。也不光是结巴这样,大多数烟民都是这样。林雨桐都不能想象,这种烟有多辛辣刺激,有多呛人。但就是这样,也没听谁说过要戒烟,能戒烟的。
  结巴叫什么,大家都不知道,这应该属于保密内容的一部分。到这里的时间不长,但也没人就这么直啦啦的叫人家结巴,都叫他‘巴哥’。
  巴哥一接过烟,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急着拆开抽出一根来,又看了看常胜,就又把烟夹在耳朵上,将烟盒收到衣服兜里。
  四爷笑了笑,能不在孩子面前抽烟,这个人懂的不少,且受过相对较好的教育。他低声问道:“对面怎么样?”
  巴哥朝外看了一眼:“……难对付……”
  他说着这么三个字。
  四爷皱眉:“怎么?警惕性这么高?”
  巴哥点头:“方云……委屈了……”见四爷不解,他又叹了一声,“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有进展……”
  先说方云委屈,又说快有进展了。这说明方云一定是做了什么,而且她的做法是有成效的……
  第769章 民国旧影(56)三合一
  “你醒了?”原野坐在炕边,问炕上正在翻身的方云,“昨晚喝了那么多,头疼了吧?”
  “收起你的假惺惺。”方云起身,用手梳理着头发,回话的时候声音呛的很。
  原野笑着没说话。昨晚上是除夕,方云做了两个菜开了一瓶酒,跟结巴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的热闹。虽说自己眼瞎,到也知道方云是真的喝酒了。她喝醉了,又哭又闹,一个劲的叫老袁,说了很多醉话。“……你都不记得了?”
  方云眼里深沉,嘴上却没有应答,将被子叠了下炕,“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只当是叫狗咬了一口……”
  口是心非。袁野一笑,不管说的再怎么绝情,可是心里呢?还不是一样记挂着,一样回味着曾经在一起的日子。都说酒后吐真言,一时的放纵倒叫他一下子看到这女人的心里。在女人眼里,什么都是假的,伪装的再好,心里依靠的还是男人。华夏有句古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她跟前夫过日子,过的粗糙,对男女的感情没有奢望,所以也就无所谓,以为日子就该是那么过的。可自从跟自己结婚,她之前幻想过的,对婚姻的期许,自己都做到了,哪怕如今被揭穿了,知道自己另有目的,但是感情上,她真的全都抛弃和否定了吗?理智上,她得跟自己划清界限,知道自己是她的敌人。但情感上呢?情感上真的划清界限了,就不会抱着自己痛哭失声,不会喊着为什么要打仗,不会做饭的时候,考虑到自己的口味。如今细想,这段时间,她嘴上把所有的恶毒的话都骂了,可对自己亏待了吗?没有!衣服总是干净的,天天晚上洗脚水照样打好,内库袜子从来不假他人之手洗干净烘干,按照自己的习惯叠好放在枕头边上。结巴说只买到半斤肉,但自己碗里的饺子都是肉馅的,结巴说酸菜肉末的饺子吃着有味,可见自己跟他碗里的饭是不一样的,好的还是挤出来给自己吃了。自己眼睛不方便,上厕所做什么都不没那么利索,但方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骂过自己一句,转身就替自己收拾利索了。之前没细思量,可昨晚她一哭,哭的撕心裂肺的,他这才晃过神来。细细这么一琢磨,心里大致就有了谱了。方云远没有她意识到的那么恨自己。她是恨在了嘴上,可心里却一点都没变。
  他昨晚上寻思了一晚上,如今听着方云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收拾东西,又准备做饭的架势,想想结巴还没回来,就试着道:“昨晚的事情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当着结巴的面抱着我不撒手,说要是不打仗该多好。这事结巴要是汇报了,只怕对你不好。”
  方云嘴角一抿,好似在迟疑,过了半晌,才重新响起划火柴的声音:“我说错什么了?难道不打仗不好?要是不打仗……不过都是一些醉话,谁把醉话当真?”
  “酒后才吐真言。”原野的神情严肃,“方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反正觉得你那句话说对了,要是不打仗多好,大家和和气气的,咱们还照样是夫妻。可是,这是谁说了算?我是倭国人,难道就一定由我说了算。我家里也老母亲,我当初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还是杀人的刽子手。你不喜欢打仗,难道我就稀罕打仗。方云,我跟你一样,跟大多数人一样厌恶战争。可是,没人给我选择的机会。你曾经厌恶你们的当局,说他们的征兵是抓壮丁。倭国地小人少,要是不强迫,又有谁愿意送命。我大学毕业之后,因为跟袁野关系极为亲近,又因为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这才被强制带到特务机关。没有人给我选择的机会和权力。我家里还有母亲和姐姐,妹妹也因为各种原因被征调了,如今还不知道在真没地方陪着哪些男人做着为帝国献身的事。我要是拒绝了,我和我的家人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我答应我妈妈要活着回去,不管发生什么。方云,我不想背叛谁,可我也不能辜负了我母亲……我想活着,不管在你看来这是懦弱也好,什么也罢,我都想什么都不去考虑,只想活下去。要说我为了你,你肯定不信。我愿意招供,有不一部分是你的因素,还有一部分,当然了,是一大部分是因为我心里还有亲人要牵挂。我不想说服你信任我,也不想说服你的组织信任我,今天说这些,就是为了叫你心里好受一些。你的男人不是一个坏人。你这段时间怎么对我的,我心里有数,所以,这心里才越发的愧疚。方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什么都行!只要能叫你心里好过一些。”
  “不用……”方云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决绝,“活着就行。”说完,似乎怕他误会一般,又补充道:“活着,不把你折磨够了,我心里的气都消不了。死了太便宜你了。”
  “你何必嘴硬呢。”原野朝外面看了一眼,“现在没人盯着咱们,你不用这么绷着。”
  方云起身,在案板上将白菜剁的梆梆梆直响,“你真愿意为了我什么都做?”
  原野点头:“当然!”不用问也知道,她想叫自己继续交代问题。自己的任务是潜伏下来,只要留下来,自己的任务就算是成功了。如果她觉得有必要,自己倒也不是真的不能给他们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
  方云眼里的冷光乍泄:“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怎么做你自己掂量。”
  原野面上神色不动,但是心里却有些犹豫,这没要求才是最不好回答的问题,“不是有反战联盟吗?我加入,你看行吗?”
  “反战?”方云将手里的刀放下,心里思量着他的意思。按照廖凯的说法,原野背后有一个联络网络。这个网络挖不出来,就是隐藏在言安的一颗定时炸弹。他对这些事情只字不提,却提出了加入反战联盟的事。他想干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潜伏下来,获得一定权限的自由。但不管为什么,他不愿意被这么关着,急切的想要出去,这是真的。
  什么事令他这么焦急吗?
  方云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这没关系,他越是焦急自己越是不能急。之前他没露出一丝一毫的要出去的意思,却在昨晚自己酒醉吐‘真情’之后,借着结巴不在提出了这个事情。为什么?因为在他不能确定自己的态度之前,不敢贸然行事。如今敢提,是因为他确信,自己在情感上是倾向于他的。她重新拿起刀,继续切菜:“你眼睛看不见,即便参加了又能如何。还是老实呆着吧。我觉得你这个呆着挺好的……”她的声音低低的,“你就这么在家里呆着,我还能假装你是老袁,我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哪怕是骗自己的,我心里也好过一些。就这样吧。你能活着,就已经是我没想到的了。其他的,我不强求。”
  切菜的声音很响,但不妨碍原野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楚明白。他张了张嘴,手无意识的摸着手里的拐杖,动作越来越频繁。方云手里的活计没停着,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他,这个动作,表示他焦躁了。
  “你真的直想叫我待在屋里?”原野叹了一声,“听说要大生产,你又要忙了,开荒种地你一个女人怎么行?其实,我去院子里给你帮忙编个草鞋编个席子,这些活我还是能帮你做的。别叫我觉得我是个废认,行吗?方云!”
  方云此刻能确定,对方只是想出去,并不是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这却是为什么呢?她有些想不通。
  她还没有答话,大门响了,紧跟着,响起结巴的脚步声。方云叫结巴进来,“你帮忙烧火,我得去医院和学校看看,大年初一,年轻的孩子第一次离家,思想肯定有浮动的,我得去看看。小林那边又是孩子,又是她哥哥,估计是忙不过来。”
  结巴应了一声好,就不在言语。他从来就不跟原野说半句话。
  方云出去的时候倒了一杯水,放在原野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出去了。
  结巴刚走,方云就过来,林雨桐就知道这是有事。
  方云没避着四爷,反而有什么说什么,将昨晚到今天所发生的都说了,“……他一直算是耐得住性子的。最开始的时候他挑拨我跟组织和同志之间的关系,见没有效果,之后就只字不提。再后来又是以关系我的名义,告诉我跟他在一起,是特别难得到组织信任的。将这前后的话联系起来,很容易叫人理解成他只是在担心我,而是在挑拨离间。见我没有表态,他的态度又变了,开始朝为我好的方面努力。之前我一直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对他的话没怎么搭理。昨晚借着酒劲,我说了一些话。再加上这段日子,我对他生活上的关照,他估计已经觉得我对他余情未了。所以,我今天明显感觉到了,他有些焦急,急于从屋子里出来,甚至说到院子里帮忙也行的话。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在院子也行?要求真的这么低。
  四爷起身,将常胜交给翠婶,又将钱妮留下来看着。他拉了林雨桐,对方云道:“方大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方云不明白四爷的一地,林雨桐却猜想到了几分:“咱们到山梁上去,看哪里能看得清你们所在的小院。”
  原来如此!
  方云点头:“走!马上就去。”
  沿着羊肠小道,一路的往上走。等到了山梁上,就不停的往山脚下看,直到找到能看清方云小院的情形的地方,三人才停下脚步。林雨桐的眼睛在四周来回的瞟,然后在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下子就顿住了,“那是什么?”她伸手一指,四爷就走了过去,一片成了枯草的扫帚菜有一米多高,蹲在这里肯定能隐藏的住。四周的地面上有脚印,看尺码大约是四十二四十三码左右,地上有两个烟头,旁边还有几堆羊粪球,这羊粪球的新鲜程度,最新鲜的不是昨儿留下的就是前儿留下的,剩下的就说不好了,全都冻的硬邦邦的,看样子有有些日子了。也就是说,有人盯着方云住的院子,盯着那里的一举一动。而这个人,伪装放羊,每天还在这里观察上不少的时间。原野要出屋子,是因为他知道这里有人等着他传递消息。他不能搜集情报,那么传递的只能是他的近况,他想把他的打算传递出去。可是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呢?
  林雨桐看向四爷:“会不会是?”
  四爷点点头:“今晚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于是林雨桐陪着方云回家,四爷去找了廖凯。
  晚上一过八点,四爷就示意林雨桐,将耳罩给孩子戴上。林雨桐利索的将孩子收拾好,听着外面的动静。
  而对面的院子,结巴在院子的点着篝火,烧红薯和土豆吃。方云从屋里出来,也跟着结巴坐在火堆边上。等土豆烤熟了,方云拿了一个,剥了皮给里面送去,“给!吃吧!噎死才好呢。”嘴上说着,手上却不停,将土豆塞过去,然后又倒了一碗水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倒水的声音清晰可见,原野的嘴角翘了翘,“你舍不得饿着我,舍不得渴着我,嘴上又何必这么刻薄。”
  “谁舍不得你?”方云的话冷的跟冰碴子似得,“我恨不得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
  原野却笑了:“没有爱哪里有恨?恨的越深,证明爱的深刻。”他一把拉住方云的胳膊,“方云,叫我出去透透气吧。现在是晚上,没关系的。”只要出去了,有一就有二。这是个打开缺口的好机会。“我都有多长时间没闻过外面自由的空气了。”
  “哼!”方云一把推开他,见他要倒下去又一把扶住,“你没事……你没死就是活着为了麻烦我的。”
  原野笑了,她分明怕自己摔了,急着想问‘你没事吧’,偏做出恶毒的样子改了口。要是她真对自己温柔小意,万事不计较,自己万万不敢信她。可如今这样,任谁听了都觉得方云恨不能自己早死,可嘴上说的,跟她做出来的,完全是两个样子。这才是方云!理智上恨死自己,但情感上却不由的泄露了她自己大概都不知道的情愫。他的语调越发的温柔起来,带着几分恳求:“云云,求你了。”
  这声音,这话语,叫人总是不由的想起两人欢好的时候,他说:云云,求你了,给我吧。
  方云的手攥成拳头,狠狠的闭上眼睛,才道:“要走就走,出去透气,冷死你算了。”
  她没主动扶他,但却也没甩开他。原野心里有一丝雀跃,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撕开一条口子了。
  两人出来,结巴朝方云点点头,却道:“你们……他……不能……出来……”
  方云朝外面看了一眼,跟结巴交换了一下视线,才道:“过年了,叫他透口气,五分钟时间。”
  “不行……过年了……防卫最松……有人害他……怎么办?”结巴起身,“快……进去……”
  原野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僵持,他笑了笑,“那算了,我还是进去吧。”
  方云气道:“要出来是你,要进去还是你……”说着话,却对结巴点点头,然后猛地甩开原野的手,“你爱怎样怎样,我不管你了……”
  原野几乎跌倒,幸亏在门口,他一把扶住门框,可这还没站稳,留听到方云喊了一声:“小心……”
  小心什么?眼睛瞎了就是不方便,根本就不知道危险从哪里来。
  这边还没想明白,就觉得胸口猛地一疼,几乎同时,枪声传到了耳朵里。他捂住胸口,几乎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要杀自己呢?怎么会?
  耳边听着方云的喊声:“快!叫小林!结巴,叫小林来!快!”
  然后方云的气息靠近了,头被她抱住了,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滴在脸上,流到嘴里带着咸味。这是方云的眼泪吗?她哭了!为自己!
  原野觉得浑身开始变冷,然后周围嘈杂了起来,“方云……别哭……”
  “你别死!”方云的声音哽咽,语调叫人说不出的难受,好似压抑着什么,“你别死!我再不骂你了。活着……活着……好不好?”
  她恨自己,却又舍不得自己。她想哭,却不敢叫人觉得她在自己难过。她的心被分割成两半,一半向左一半向右。
  原野觉得可笑,临死之前,竟然不是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被刺杀,而是想着方云此时此刻的感受。
  林雨桐和四爷听到意料之中的枪声,双双舒了一口气。等待靴子落地的过程,也是十分熬人的。林雨桐将孩子递给四爷,“该我去了。”
  外面正在唱着一出捉拿刺客的好戏,每个人都很投入,医院学校,到处都是警卫来回的搜查。出了门,就看见白元朝这边看,林雨桐摆摆手叫他回去看着槐子,知道他是出来看情况的,槐子估计也是不放心,枪是从医院的方向打过来的,朝哪里打,这个没有亲眼看见,只听枪响的人根本就无从判断。槐子听见枪声,担心是难免的。林雨桐看着白元领会自己的意思,转身走了,这才去了方云家。
  这一枪打的可真准,差一点就到心脏上了。林雨桐知道原野还有意识,就将情况说明了,“怎么把人带出来了?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方云擦了一把泪:“这怪我,都怪我!你赶紧救人我,他不能死……他……他还有用。”
  林雨桐手上不停,嘴上却骂道:“不是他还有用,是你还对他有情。方大姐,这次的事情我会汇报的,你的问题也不小。”
  “别说了!”方云吼了一声:“救他!赶紧救他!要杀要剐都行,先救他!他得活着。”
  这一刻,林雨桐都分不清楚方云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感情爆发。
  等手术完了,方云还愣愣的坐在一边,结巴朝林雨桐摇摇头,然后指了指门外,示意她先走。
  方云抹了一把脸,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才按部就班一丝不苟的去照顾原野。
  原野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林雨桐并没哟大发慈悲,将自己的眼睛给治好。但胸口的疼痛提醒他,之前他跟死神擦肩而过了。
  “醒了?”方云的声音带着清冷,但却不是之前的冷冽,她的呼吸就在耳边,“只能喝一点盐水,你还得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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