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早都备好啦,”捧墨道,“连要带上的点心都筛选过好几回了,少夫人特意叫人先做了来看过,都是您往日惯用的指甲盖大小,不管冷热,都能吃的,有些稍稍发干,可做得小了,也不哽喉咙。”
“我知道了,”谢笙张张嘴,想说自己问的是其他的东西,不止是想问吃的,不过到底是没说出口。
他揉了揉额角道:“罢了罢了,随我到二郎那边瞧瞧去。”
第166章 一更
到了正经秋闱这日,谢笙起了个大早, 这时候天不过才蒙蒙亮而已。
因着考试正式开始之前, 还要检查各学子有没有夹带, 谢笙便没穿在家时候的锦衣, 而是换上了特制的单衣。谢笙也没用太多水, 食物也摒弃了油盐较多的,只吃了些容易饱腹的干粮。
“小满你就吃这么点?”二郎皱了皱眉,“再用一些, 听说考场里头难熬得很,你要是刚进考场,还没等考试呢,就先饿了肚子, 还要怎么答题?”
“就是怕进了考场尴尬, 才不吃那么多呢, ”谢笙道, “进了考场之后, 不能轻易出恭, 若是用得多了,到时候没做完题, 却又闹了肚子可怎么是好?只稍微半饿上两日,却是无妨的。”
二郎知道谢笙打定了主意, 是再不胡改的,便也没有深劝,只道:“既然如此, 你便好生考试就是,等过两日你出来,我把那边府里的厨子叫来,好好给你整治一桌。”
“只怕这也不行,”谢笙笑道,“过两日我出来,才累了一场,饿了几天,不能吃那么多荤腥,能用些白粥,已然算是不错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那么多规矩,我早说你不必如此执着非要这么一个科举出身,眼看你就要满十五,到时候叫父皇与你赐个侍卫的出身,过两年进六部或是外放,也都便宜。”
二郎念了一通,又叹了口气,才道:“你也别把我方才的话放在心上,我……”
谢笙见二郎一不注意又念了起来,方知他这心里,比自己还紧张着呢。不说二郎,就算是谢麒和朱红玉两个,也紧张得不行。因为怕在谢笙面前表现得太过,朱红玉干脆就不在谢笙面前出现。
谢麒无法,只能暂时先陪着自己媳妇,等过会儿谢笙要出门了,他再亲自来送谢笙。
不过作为世子,谢麒要送的考生也不止谢笙一个,至少从名义上来说,住在旁边被围起来的院子里那些,也算是谢麒要送的人之一。不过那些也就是沾个名头的顺带,谢笙才是最主要的那个。
“你就放心,”谢笙道,“老师他们教导我这么多年,我若连个乡试都过不了,岂不是想等着被逐出师门?”
许是受了谢笙的自信感染,二郎也松了口气,道:“不可大意。”
“这是自然,”谢笙点头应了下来。
二郎的身份不便暴露,但他也还是在府门内上了马车,谢笙兄弟两个,自然和他一道。至于其他谢家族人,就一道上了另外两辆。
来考试的人不少,但是像谢家这样,都能组成车队的就不多了。
“这是谁家啊,送考送得这么气派。”
“定然是大家公子,引得全族出动,才有这样的气势。”
“这你就不知道了,看这方向,是从谢家出来的,谢家今年算上本家与亲戚,足足有十来个考生呢,可不就得这么多辆马车,才能装得下吗。”
“是那个谢家啊!”
这样的话谢笙听见了,谢麒和二郎也是听见了的。
谢麒感叹道:“努力数十载,咱们家到底是有了些兴旺的苗头。”
“谢家还能算不兴旺吗?”二郎对谢麒的话感到十分惊奇,在他眼里,谢家受皇帝重用,又有爵位在身,已然是京城很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兴盛的人家,自然要人才辈出,后继有人,可不是一枝独秀的。”
偏生谢氏一族能被拉出来说上一说的,也就只有谢侯这一脉。
谢笙言罢又道:“我爹从武,我和大哥却连继承他的衣钵都做不到,只能凭着他的威势行事,如此说来,我与大哥也算不上是什么有本事的人。”
“小满说的是,”谢麒也道,“这事儿说来实在惭愧至极。”
其实谢家兄弟在京中的世家子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领头羊。一个谢麒当初跟在太子身边,一个谢笙又是二郎这个眼看着冉冉升起的新星的伴读。两人又生得好,脾气也不差,前程可期,可谓是不少人家心里女婿的头名人选。
只是如今这两人都叹自己父亲后继无人,险些让二郎真有了谢侯后继无人的错觉。
“呸,”二郎都快被这兄弟俩一唱一和的整笑了,“一个两个的,都说起这种话来,若谢侯爷这还叫后继无人,那京城大半的世家岂不是都要哭了?”
谢笙和谢麒对视一眼,都没接口。
谢麒暂时的路线是按部就班的当个世子,以后等亲爹没了,再当个侯爷。若是以后二郎做了太子地位稳固,那谢麒或许还有出仕的余地,若不然,他还是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做谢家的守成家主的好。
至于谢笙,分明有捷径可走,却偏偏要按部就班的考科举,还要从最基础的府试和院试开始,甚至还要千里迢迢回到原籍来考,又是为了什么?
说是谢侯后继无人,并不是谢家后继无人。
谢侯手底下的兵,离了他这么多年,也还是认他。这样的后继有人,谢笙谢麒一个也别做的好。
二郎也不是半点都看不明白,只是他有些想不通,要是换了旁人,手里有了军权,可不是轻易就能下这么大的决心,彻底改换门庭的。
只是转念一想,二郎又觉得谢麒谢笙两个会这么做,也是出于谢侯的教导,也难怪谢侯至今还是皇帝承认的友人,就连朱皇后对于谢侯的评价也十分不错了。
随后几人默契的一同略过这个话题,又说起了旁的,无非是谢笙带的东西可准备好了云云。
待谢笙下车前,二郎对他道:“这两日虽没到最冷的时候,到底已经有了秋意,你宁肯保暖,这两日也千万莫病了。”
“你放心,”谢笙道,“我已是穿了规定中能穿的最多的衣裳,若是热了,我便早些将衣服脱两件下来,若是冷了,便提早穿上,必不会叫这些琐事牵绊的。”
二郎这才点头,放了他离开。
谢麒是跟着谢笙下了车的,这会儿天还没大亮,可来的人已经不少,原本还有几分寒意,也被这人群冲淡了不少。
谢麒亲自帮谢笙理了理衣裳,还没等说话,后头两辆车的族人就过来了。
“世子、十六堂弟。”
谢笙在族中本代男丁里拉通了排序,恰排在了第十六个。
谢笙见这些人过来,也免不了要打个招呼。
见他们过来,谢麒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挥手叫下人把一早准备好的篮子拿来。
“这里头的吃食都是事先和你们确定了之后备下的,还有一些小东西,或许你们这会儿暂时用不上,也一并带进去,左右不违了考场的规矩,你们多有几分准备,也不是什么坏处。”
谢麒言罢,又继续道:“考试最忌焦躁,若能答上,便认真去答,若一时失误,也不必张皇,你们还年轻,便是再重来一次,也就是再等几年,你们还年轻着呢。到时候多做几年准备,一鼓作气,在殿试上一鸣惊人,岂不更好?”
谢麒这考前鼓励,在谢笙看来,是在算不得什么,可其他几人却听得很是认真,甚至有人已经觉得自己就像是谢麒所说的那样,已然是一鸣惊人了。
“开门了开门了!”
忽的听得身边一阵喧闹,紧接着就是锣鼓声响起,谢笙抬头看去,正是已经开始进行检查了。
谢麒见状,也不再多留他们,只最后说了一句:“不论何时,都别慌,我在外头等你们凯旋。”
一句话说的,就好似谢笙他们是要上战场一样,众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也引来众人侧目。
本有差役瞧见这边动静,还准备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可见了谢家的马车,便像是没事人一样,又走了回去。
几人一起排队,自然差不多时间被检查。
谢笙瞧着这检查,竟是比“安检”还细致些,毕竟是要查夹带,从头到脚都要彻底检查一通。
等进了大门,就不需再交头接耳,谢笙等人都在不同的地方考试,便只点头示意,各自分开。
谢笙有谢家的权势和身份做保护伞,是怎么也不可能被分到臭号的。这小格子一样的房间虽然小了一些,却打扫得干净整洁,上头的瓦片也是整整齐齐的,墙角连青苔都少。
被子虽然不是松软得如家里一般,却也不至于潮湿。可见本地考官对谢笙这样有权有势的官家子弟是用了心的。
虽然已经用不着谢笙怎么打扫,他也还是趁着这会儿,把这间小小的号房擦了一遍,才小心的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安置好。
谢笙先脱下了最外头的两件单衣,一件折好,放在篮子里,一件垫在有些发凉的座位上,当垫子用。
往日他是用不着这些的,不过特殊时间特殊对待,他也不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任性。
谢笙才坐下不久,就瞧见秦方和徐渭陆续从自己面前过去,几人互相打了个照面,相视一笑。
徐渭的位子就在谢笙斜对面,秦方就要稍微远些了,且就在谢笙这一排的后头,他自然不大清楚。
独自坐在里头的时间其实无聊得很,可谢笙这会儿也没什么别的了去,甚至还不被允许讲话,虽然主要是规定不能和别人说话,但到了现在,已经演变为最好连自言自语都不要有了。
谢笙撑着头,看着自己面前地面上,一张从树上飘落下来的枯黄的叶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了考试即将开始的提示声。
几乎是立刻,偌大的考场连呼吸声都轻了,除了风声、虫鸣声,便只有发考卷的差役的脚步声。
谢笙位置靠前,所以很快,便有差役来到了谢笙面前。
第167章 二更
本朝乡试大都是自主命题, 每个地方的考核也不尽相同。礼部给了一定的名额, 到了地方上也只能选定这么多人, 至于具体考什么, 只要公平,是不会有人深究太多的。
不过像乡试这样的考试,也没谁敢随便乱来,要是一不小心被捅到上头去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何况两位主考只有一位是当地官员,更还有另一位从京中而来的提调作为监督。
安城属于中原地带, 隔壁的洛城更是数朝古都,故而安城的乡试和江南的乡试一向并称, 算是本朝最难的一挂。考官常有奇思妙想, 只是苦了底下考生。
等试卷发到手上,谢笙打开看了一眼,还算是放了心,这头一科, 考的是经义。
不过考经义的时候,一向是四书五经分开考试,偏生今日发下来这卷子, 是四书五经的句子均有。
谢笙将题目审完,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乡试分三日总共考三场,一般来说是一场四书,一场五经,一场策论。可今日这头一场便将四书五经考完了,后头有有一场策论是实打实的, 可还有一场,又考什么呢?
看完题目,一些个吃透了往年考题的学子就开始在心里暗暗骂了起来,什么时候突发奇想不好,偏生乡试的时候不按套路来。
好在谢笙并不觉得考官的奇思会偏到什么地方去,他绝不至于答不上来。既然不会答不上来,那么到底是考什么东西,哪里就有这么重要。
明儿的事情明儿再说,谢笙也只是这么一想,便将试卷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开始认真的研墨。他一边研墨,一边思考题目,不多时候,等墨研好,谢笙也将这些题目的答案在心里考虑了个七七八八。
谢笙谨慎的在草稿纸上先拟了个稿子,才慢慢的抄在了正式的卷子上。谢笙做起题来,不知道时间的流逝,还没等他抄完一半,就闻到了饭食的香味。
“咕噜噜……”
谢笙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了起来,小心的放下笔,又把干透的试卷收到一边用木板搭起来的小床上。那些个没干透的,也放得离砚台远些,以免到时候弄上了脏污,可没处换去。
谢笙打开了一个水囊,里面是一早烧开的清水,经过了一上午的时间,水还是温温的。谢笙先倒了一点水出来,擦洗过手,才倒了水在一早备好的小碗里,这是用来喝的。
他浅浅抿了一口,从篮子里取了些点心来用。
这些点心做的不算大,在进门时,又被那些个差役挨个掰开,此时正好一口一个。
谢笙用了个七分饱,便停了下来,将碗里剩下的薄薄一点水饮尽,收拾好东西,再擦了手和脸,小憩片刻,才将先前收好了卷子重新铺排好,继续抄写起来。
等彻底晾干,谢笙拉响了自己身边的铃铛,很快就有差役过来糊名,收走了谢笙手里的卷子。如此,这第一场算是考完了。
只是时间还长,谢笙不能出去,活动的时间也只得这么方寸的空间。谢笙不想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引来旁人的瞩目,便只是安安静静的在号房里休息。
第二日考的是策论里的史论,也即是给一个历史事件,叫学子们以此作文。这道题目并不算难,只是加上自己的思想罢了。
谢笙这回写得比昨日更久一些,他花了一上午草拟删改,中午用过午饭小憩之后,还特意又看了一遍,修改过后,才选择了誊写到卷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