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哪里来的道婆?”李明达问。
  李景恒:“时间太久远了, 那道婆道号净心散人, 本住在城外梅花观里, 但早在前两年就带着她的小徒弟云游四方去了, 再没回来。”
  “此人我听过, ”房遗直叹, “前两年的时候是有些名气。”
  “她真不像现在有一些道士, 多是坑蒙拐骗,说话没个准头。我说这道婆她看人极准,做法事也厉害, 但凡请过她的人家,没有一个不称赞她厉害的。”李景恒道。
  李明达询问地看向房遗直。
  房遗直摇头,“我家从不请道士道婆。这净心散人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 并不曾见过本人。”
  李明达点了点头, 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这位道婆的道号。既然时隔久远,而且人也不在了, 再去调查她的意义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 李明达还是想把这道婆道号记下来。
  “你加入‘互相帮’后, 除了求色, 还有没有求过别的?”李明达继续问道。
  李景恒摇头, “我每天日子过得和和顺顺,也没什么其他可求。我若真要遇到事了, 他们小打小闹的也帮不上忙,就比如我父亲这次贪污贬黜。其实就只有芝麻大点的小事, 才能用得上‘互相帮’。”
  李明达又问李景恒与互相帮之间的联系是否都是通过石红玉, 有没有其它的路数。
  李景恒道:“他们头一次联系我的时候,是一封假冒名的书信,再之后他们再来信也是如此。他们在信里面告诉我石红玉出身,常出现的地方等等。我就依言在她常出现的地方去等,果然就等来了她。这之后石红玉就和我坦白,她也加入了‘互相帮’,而今她几经思量考虑,才愿意选择‘出力’过来见我。又说她只要帮了我,她在互相帮里的地位就不一样了。她说她就是为了求权,而我是求色,大家都坦诚些,各取所需便刚刚好。她还嘱咐我,一定要老实地遵守‘互相帮’规矩,不然一定会倒霉。我本来是不惧于这种威胁,不过她后来的解释,倒让我惊讶了几分。他和我说,小人物也有可怕之处。就比如我平常吃的喝的穿的,每一样都要经过小人物之手。”
  李景恒回忆当时的经过时,嘴角还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对石红玉有欣赏,也有恶心嫌弃。
  李明达:“明知道她在利用你,你还是心甘情愿。看来你当时是真喜欢这石红玉,即便我们之前说了她与众多男人有染,你眼下仍然还是没有收住你对她的欣赏。”
  李景恒怔了下,然后紧紧蹙眉。
  房遗直:“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疑惑,如果说真的是要权,那她在互相帮的地位应该不低。毕竟连郡王世子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李明达特意看了眼李景恒。
  李景恒狠狠地皱眉。本来他以为是他在玩弄石红玉,而且今看来,却是石红玉在玩弄他。
  李明达继续抠细节,“你第一次收假冒名的信,然后回了,是怎么回的?那时候可没有石红玉帮你传话。”
  “这个倒忘了说了。这假冒名的信上写了联系的方法,从朱雀门往外去,直走遇到了第一片树林,顺着右手边第一排树往里数,第六棵树下。要把回信包着蓑叶埋在树根儿下,然后在上面压一个大石头即可。”
  “别和我说你不好奇他们身份,是不是派人蹲守调查了?”凭对李景恒的了解,李明达很清楚他不可能这么安分听话。
  李景恒笑,“贵主果真了解我,我确实派人盯着那里,想知道是谁敢给我送这样的信。任谁收到这样的信,都会有一些好奇心吧。我当时就问过负责收信的守卫,却道不清楚送信的人什么样,说是普通长相的家仆,报了来历把信送上,就立刻消失了。
  当时这送信的人骑着马,谁都知道,这一般身份人家的是没有马的。守卫看见骑马的来,自然不怀疑其所报的身份。
  当时我就知道这互相帮有些能耐。打发人在树林附近蹲守了一晚,谁曾想次日一早,又有人递了信来,这次的信却是雇佣个不知情的百姓来送。我打开信一看,他们竟知道我派人蹲守的事。警告我如果不遵诚实守规,立刻将人撤走,他们将不会再和我联系。而且还特意嘱咐我,若是以后再发现类似的事情,就会有惩罚,而却没说成罚到底是什么。”
  “必是有备而来,不然他们也不敢对你这位郡王世子下手。”房遗直评断道。
  李明达点头附和,然后凝目看李景恒,继续抓细节,“你一直说他假冒名,却没有说清楚他假冒谁的名?
  “是么,一直都没有说么,哈哈哈……”李景恒尴尬笑道,他犹豫的看一眼李明达,“反正都是假冒的名,是谁其实也不重要吧。”
  “你刻意不说,那就重要了。”李明达说罢就观察李景恒的脸色,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或许这个被假冒名的人和自己有关。
  “我是真觉得这个人没有必要说。”李景恒还是坚持。
  “堂兄一个大男人,说话也要这么吞吞吐吐么?”李明达故意刺激他。
  李景恒看了看李明达,为难吐露道:“是……魏王。”
  “四皇子?”李明达确认问。
  李景恒见李明达反应并不激烈,反倒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所以再回答李明达问话的时候,他干脆了不少。
  “当时传信的人是这么说,不过不可信。”李景恒完全不想牵涉到李泰,甚至提都不想提,因为诸多皇子之中数他最不好招惹。
  李明达把李景恒的反应看在眼里,接着提问:“你收到警告信之后就真老实了,再没有调查过?”
  “是,当时再没有查过,”李景恒道,“第二次跟踪的时候已经时隔了一年多,大概是半年前,就是之前我坦白我跟踪石红玉接头人那次。”
  “依着堂哥的性子,其实不应该这么安分。你心里是不是或多或少觉得这件事可能真的和魏王有关系,所以当他们第一次警告你的时候,你就真听话了?”李明达问。
  李景恒皱眉道:“或许是有这方面的关系。我其实觉得是不可能,但难免会想,既然对方能够察觉到我的跟踪,必然是有一些能耐的。若真是他呢?以假冒名的方式去送信,对方必然会觉得被冒名之人,和信里的‘互相帮’没有关系。但以魏王的行事魄力,他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景恒说完,就悄悄瞄一眼李明达,担心自己的话让她听了不顺耳。这些话李明达回头若告诉魏王,害他被魏王记恨上,那他就真快活到头了。即便有晋王帮忙求情,那也拗不过魏王。
  “有道理。”
  李明达的一声叹,令李景恒顿时松了口气。
  李明达随即把李景恒的反应看在眼里,方意料到李景恒竟然十分害怕她四哥李泰。
  “所以……”李明达恍然白过来,李景恒以堂堂郡王世子的身份为何能纵容石红玉和互相帮这么久,“你在第二次查石红玉的时候,发现和他接头的人在肆意楼。你便猜测这件事就是和我四哥有关,所以你不敢再深查下去,适可而止了。”
  李景恒心虚地看眼李明达,犹豫了片刻,点了头认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如果真和魏王有关,我若深究下去就太不识趣了。”
  “你是真的很怕魏王。”李明达不得不叹道。
  “贵主自然不懂,魏王在您跟前向来是一副好商量的样子。在我们这些子弟跟前,可不好相与。”李景恒叹罢,就去问房遗直,“对不对?”
  房遗直回看李景恒,他是可以回答,但是他的答案非李景恒所要。
  李景恒和房遗直对视后没有得到回应,顿然就明白了,“难道魏王对你也很好?”
  房遗直:“他请我去过王府几次。”
  魏王对房遗直的态度是‘好客’,是‘主动邀请’,这在房遗直看来当然不算‘不好相与’。
  李景恒差点儿忘了,房遗直他不普通。在魏王眼里,房遗直和晋阳公主大概都是特别的人,所以在对待他们二人时自然就与别人不同。
  啧啧,这对比 。
  李景恒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自作聪明,巴巴地回来找刺激。
  “早知道你怕魏王,我该早早地把他请过来审你。也省得被你绕来绕去,耗费如此多的工夫。”李明达叹道。
  “不过这事……和魏王关系还没弄清。贵主请他来审我,就极有可能打草惊蛇了呀。”李景恒嬉笑道。
  李明达皱眉,“我看你聪明的时候也挺聪明的,但笨的时候也够笨的。换成你是魏王,主张了互相帮,你会一开始在送信时用了自己的名义,然后又打发接头人长期留在自己名下的肆意楼么。先前那么大费周章地去传递消息,目的就是为了掩藏幕后者真正的身份。结果就谨慎一步,在下一步时候就轻易暴露,怎么可能。”
  李景恒怔了下,然后点头,“这么说真不可能是魏王,是我多想了。”
  “回头我会再跟他确认一下。”李明达道。
  “既然不大可能是他,就不要问了吧。魏王每日事务繁忙,何必拿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叨扰他。当然,如果贵主非要提的话,可千万别提我。”李景恒连忙恳求道。
  “但你刚刚怀疑他的话,我和房世子都听见了,你这时候才想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是不是有些晚。”李明达眉眼弯弯,笑容里透露着一丝丝威胁。
  李景恒慌了,“我本是不想说的,是贵主要我——”
  “这会儿找借口也没有用,本来呢我也可以护着你,可以保证在他跟前不提你。但你刚刚在审问的过程中,表现得实在是太差了。几番拿话绕我们,和我们撒谎、装糊涂、耍滑头。”既然他害怕魏王,李明达当然要拿此震吓他一下。
  “我错了,真心错了,诚挚赔错。”李景恒连连对李明达行礼,“我李景恒立刻就发誓,从现在开始你们问什么我说什么,保证如实交代,没有谎言。”
  “让你的属下带我们去找和石红玉接头的那个男子。”
  李景恒立刻答应,表示没问题。
  李明达盯着李景恒,“石红玉和你说过她的主人是谁么?”
  “就是这个接头人!”李景恒快速答道,然后补充解释,“她在我跟前一直称呼这个接头人是主人。”
  李明达这时候从房遗直手里接过了苗绯绯的证词,有几句话被房遗直用朱砂笔画了一下。
  “她是否认识杜氏?”李明达看过勾画的证词后,就依据苗绯绯的供述来反问李景恒。
  李景恒讶异了下,大概没有想到李明达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把我父亲藏金子的事翻出来,提点威胁我的时候,我们就这件事理论过。我父亲和杜氏的事,也都是她告诉我的。我具体说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当时很不满石红玉的威胁。不过她说完以后,又会拿捏分寸,退步表示她其实不想得罪我,只是希望我能好好的待在互相帮,不要出尔反尔。为此她还帮我把长安城名妓苗绯绯弄了来,我随后也就不和她计较了。”李景恒不禁叹,“回想起来,我真是被她设了套,一步步陷了进去。偏偏知道自己深陷了,还拔不出来。石红玉这个女人忒恶毒了。”
  “其实说到深陷,你远不及风月楼那四名厨子,他们为了石红玉还亲手杀人碎尸了。”李明达道。
  “这案子我后来听说了,知情人用嘴描述,我都觉得那场面十分渗人恶心。难为公主和遗直还要亲自审理此案。说实话,我对查此案的二位佩服之至!”李景恒行礼。
  “少拍马屁,你的事还没完呢。”李明达又问房遗直有什么想询问,见房遗直摇头,李明达就让人安排李景恒暂住在尉迟宝琪家。但这期间他不能随便单独离开,会有侍卫随行陪侍监管他。“当然,我也可以安排你到魏王府住下,但我就是怕你不习惯。”
  “非常不习惯,贵主原本的安排已经很好了。”
  李景恒连忙感谢道。
  “对了,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们还没有告诉世子。”房遗直温温道。
  李明达这时也疑惑地看向他,她想知道自己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事。
  房遗直随即就把石红玉设圈套,差点用机关箱子伤害到公主的经过告知了李景恒。李景恒吓得冒了一头虚汗,然后就十分关切地打量李明达。虽然李景恒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李明达现在安全了,但还是很紧张当时李明达所遭遇的情况。
  “你是该好好紧张一下我。因为这件事也关系到你的生死。”李明达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房遗直的用意,趁机好生威胁了一下李景恒,“石红玉毕竟是和你有密切接触的人。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件事你必然难逃干系。而且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圣人,说了的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如此轻松的坐在我们面前聊天?你那么想要圣旨,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讨一个过来!”
  “不不不,不需要圣旨,真不需要。我错了,错了!我的天!这女人一定是疯了!”
  李景恒恍若被人从脑袋上生生地劈了两刀。此时此刻,他万般后悔自己一开始胡言乱语狡辩。他之前怎么那么蠢,还以为对方没有证据,自己只管咬死和石红玉是单纯的男女关系,他就没事。从他父亲的事儿开始,李景恒就觉得李明达不近人情。但现在看来,她真的已经很给他面子,很有人情味儿了。
  李景恒委屈地眨眨眼,连连给李明达行礼道歉。也十分感谢她,能隐瞒下这件事情没有告诉圣人。这救了不只是他一条人命,是他们整个江夏王府。他们因为贪污国库的事,已经犯错在先,公主是圣人的心头肉,如果在这种时期他们触碰了圣人的底线,那必须只有死路一条。
  李景恒后怕不已,想想一开始的时候自己那副德行,真的是太欠揍了,别说晋阳公主了,他自己都想把那时候都自己给抽死。
  李景恒再三致歉后,方老实地退下。
  李明达则凑到房遗直跟前,和房遗直一起重新理一下案情。
  “金矿地图经过处理,被掩藏在假地图的里边,很用心。可是当初石红玉从宝琪那里看到地图后,必然是匆忙之下临摹了一张。那之后她就立刻离开,往长安城去,当时地图应该就是一张羊皮,她还没有工夫如此费心把地图藏成这样。
  那时候她应该是在半路上发现有人跟踪,她就转路去了风月楼脱身。我猜她当时应该是意料到我们设套引蛇出洞,她已经暴露了。所以她打算趁着在风雨楼的机会彻底脱身。四名厨子早已经被她迷得痴醉,任由她摆布。刚好地窖里还有个‘替身’可用,石红玉让厨子杀人帮忙脱身,她自己则被运柴的张老汉救走。救走之后,石红玉就在长安城外了,她把金矿地图包了一下,又藏回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之所以不把地图随身携带,是因为她担心她目标大,再回长安城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所以接着她是自己回了长安城,发现满长安城的挂着她的画像在通缉她,她气愤之余就弄了机关箱报复我们。她则装可怜,跑到了我倭国人的铺子里藏身。这个人刚好可以帮她伪装外貌。
  但这铺子就在平康坊,她的伪装普通人的确发现不了,她完全可以趁那个时候直接她联系到接头人。”
  李明达说到这里,惊诧地看着房遗直,“后面的事情这样才比较合理,如果他这样传话的话,平康坊的接头人此时已经拿到地图了。何必大费周折,打发人去通知李景恒,再让李景恒去把地图交给接头人。当时李景恒已经被我们叫回来受审,她明知道地图在李景恒身上不算太安全,为何还要让他去取图?”
  房遗直眯眼,“我看些事要说得通,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他们已经发现这金矿地图是假的。”
  李明达用她黑亮亮疑惑的眼眸看房遗直,“若如此的话,按常理石红玉应该撤退,为什么到现在还留长安城,最后反被我们抓住。”
  “按常理,石红玉应该嫁人相夫教子过日子,她做了么?对这个女人,我们不能用常理来推敲。大概猜其中原因有二:一为不放弃,二为不服气。”房遗直紧接着仔细解释的道,“不放弃找真正的金矿地图,不服气输给我们。”
  李明达点点头,“解释通了。”
  房遗直立刻建议道:“我们现在必须要做两件事。第一保护好宝琪;第二立刻封锁平康纺,去肆意楼缉拿接头人。”
  李明达点头,当即吩咐下去。然后她和房遗直两人就骑马出了刑部,准备直奔平康坊。魏叔玉这时候正从街头骑马过来,身后跟了十几名随从,还有一辆马车。
  他一见李明达等人要走,忙掉转马头询问是什么事。
  “有新的线索,路上说。”房遗直道。
  魏叔玉点了下头,打发随从先把马车赶到刑部,让他们就在刑部等候。魏叔玉则就一人跟着去。
  李明达斜眸看眼魏叔玉,觉得他好像有了些变化。不过眼下有急事要处理,她没有工夫去深究原因。赶紧骑着马跟上房遗直,飞速奔向平康坊。魏叔玉望了眼公主的背影,也挥鞭跟上,没有二话。
  一行人到达平康坊的时候,已经有衙差和侍卫在所有出入平康坊的街道上设了路卡。
  当下平康坊已经不可以进人了,附近有一些百姓不解,远远的围观。
  房遗直立刻喝令属下去驱赶。一会儿如果接头人真的跑了,混入人群便很难寻找。房遗直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提前叫人,把周围的闲杂人等都打发了。
  到了肆意楼后,三人就下马。
  奉命率人先来包围肆意楼的程处弼,前来回禀:“没有放走一个人,不管是客人还是楼里的博士。”
  “很好。”李明达又叫李景恒的两个随从文书和文竹认人。当初就是他二人奉命负责监视石红玉。
  文书和文竹急忙表示,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接头人真正样貌如何。
  “每次他都是戴着帽子进屋和石红玉接头,然后戴着帽子出来。帽檐压得很低,只依稀可见是一张圆脸,但五官具体长什么样却不知道。”文书说罢,就看向文竹,“他身材圆润,身高和文竹差不多。”
  身材圆润,整个大唐朝最不缺的就是身材圆润的人。
  至于身高,正是普通人的高度,在人群中也是一抓一大把。
  这两个特点,基本上是没特点。
  李明达无奈地对房遗直和魏叔玉道,“这俩人是白带来了,不过好在我们还知道一点其它的线索。”
  房遗直点了头。魏叔玉还不清楚具体的细节,有些疑惑地望向房遗直。紧接着,他就跟着二人进了肆意楼。
  因为官府人员的突然到访,肆意楼你的客人都有些惊慌。虽然衙差已经命大家照常吃喝,只是暂时不许离开肆意楼而已。还是人人慌张,坐在桌边都不敢用饭。
  李明达见了店掌柜,问了楼内打杂跑堂人数,让人清点了一遍,发现无人缺席。
  “楼内做活的一共有四十七人,全都是男子。”程处弼回禀道。
  李明达忙问可否查到这些人中有人有虎口痣。
  “左尚宫还在查。”程处弼道,“她查的比较细致一些,可避免疏漏。”
  李明达应承,又让店老板把账本拿给她。
  店掌柜看眼房遗直和魏叔玉,都是认识的,晓得这二人有一定的身份。即便自家主人示意魏王,但毕竟自家不是魏王,这样的人自己惹不起。虽然他不知眼前命令自己的刑部司李主事算个什么人物,可看在二位国公府世子的份儿上,他也不敢惹。
  店掌柜赶紧乖乖地交出账本。
  李明达翻阅账本的同时,那边左青梅的检查已经结束。左青梅立刻来回禀公主,告知她自己已经全部亲自检查了每个人的双手,并没有发现虎口有痣的人。
  李明达看过账本之后,就立刻问店掌柜,“一共有多少人在肆意楼长住?”
  “三人,有两人还在,另一人已经在三日前退房离开了。”
  于是左青梅又去检查那两名客人的虎口,扔就是查无所获。
  魏叔玉不禁问,“会不会就是那个三天前走的,早听到风声,所以跑了?”
  如果他们发现金矿地图是假的,不想要真图,人跑了倒是不奇怪。但事情还没有完,石红玉没有走,接头人应该也不会走,而且他应该以为李景恒不知他的藏身处。还是要细致查一下,李明达狐疑地打量肆意楼上下,他担心那个人太狡猾,又耍什么别的他们想不到把戏。
  “我说怎么突然有官府的人来,嘱咐我们吃吃喝喝可以,但不许我们离开。我还奇怪呢,这是什么缘故,原来是十九郎在查案。”长孙涣本是不满要对他们进行检查的衙差,就想出来见识见识是哪个不长眼的官府官员,竟然敢猖狂地到肆意楼来撒泼。
  长孙涣这一出门往楼下看,就一眼瞧到了晋阳公主。还别说,这一位还真有在肆意楼张狂的能耐。
  “十九郎怎么查案查到酒楼里来了。”长孙涣蹬蹬下楼,就笑着对李明达行了一个浅礼。
  “线索使然,怎么我们打扰你的雅兴了?”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无所谓,即便是扫了你的兴致,我该查还是要查。”李明达不客气地笑道。
  长孙涣也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丝可怜的无奈,“我记得十九郎之前在查妓院死人的案子。你这怎么查着查到酒楼来了。你可不要吓我,你该不会是这酒楼里也有人头调味的煮羊肉?”
  长孙涣此言一出,立刻把大堂里几个吃饭的人筷子吓掉了。
  李明达瞪他,“表哥不要在此惹事。”
  “好。”长孙涣笑了笑,就是李明达拱手行礼。
  李明达随即看到他虎口处有一颗痣,李明达顿时惊讶地盯着长孙涣。
  等下在大堂那人多眼杂,李明达就拉着长孙涣去后院僻静处说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指什么事?”长孙涣依旧笑嘻嘻的。
  “互相帮。”李明达缓缓地道出这三个字,然后观察长孙涣的反应。还好他反应坦然,并没有听过。
  “你这虎口的痣,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这个?不是痣!”长孙涣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一下,虎口处的黑点儿立刻就不见了,“早上画画粘的墨,干了在手上。还真跟一颗痣一样。”
  李明达恍然顿悟,转身忙叫左青梅,“让那些人把手洗干净了,再检查一遍。”
  左青梅听完愣了一下,转而也反应过来,急忙去按照公主的吩咐重新检查。
  果然,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左青梅抓到一个人过来。
  此人名叫齐飞,圆脸,身高中等,小眼睛,虎口有痣,是肆意楼的账房。
  “刚我们发现他虎口处涂了东西,所以才没有看到那颗黑痣。”
  李明达立刻招来店掌柜问话,得了这个叫齐飞的人的来历。
  两年前,肆意楼的账房突然暴毙身亡,店掌柜前去奔丧,并且拿了钱去补偿其妻儿。店掌柜也就是在那一天,认识了齐飞。他乃是老账房的外甥,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老账房学管账。店长会见他十分有义气,知恩图报,想要自己赚钱来贴补老账房的妻子和儿子,也就是齐飞他自己的姨母和表弟,掌柜见状心中十分动容。后来他就打发人去请示了魏王府的管事,得了云准之后,他便收留齐飞做肆意楼的新账房。
  本来店掌柜还担心齐飞是新手,刚刚管账,会有诸多生疏之处,闹出一些麻烦。他已经做好了来处理这些麻烦的准备,却没想到几个月下来,肆意楼的账目被他做得井井有条,连记账的习惯都跟老账房,让他恍然间觉得是老账房回来又管账了。
  店掌柜对齐飞的表现非常满意,自然没有理由不留他。于是这齐飞就一直在肆意楼做账房,而且这两年店掌柜了解到齐飞确实说到做到,一直在贴补老账房的妻儿,尽管他的妻儿已经离开长安城,他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去会托人捎钱送过去。
  “真真是挺好的一个人,特别憨厚老实。楼里要是有什么其他人生病了缺钱,他能借就借,人非常的心善。”掌柜对齐飞评价颇高。
  李明达大概了解了情况之后,就点头笑了笑,敷衍店掌柜离开。而后他就和房遗直一同审问齐飞。
  齐飞一直颔首,拘谨老实地站在那里,不吭声,好像没有听到别人的问话一般。
  “你知道互相帮?”李明达再一次突然询问。
  齐飞脸色有满脸畏惧,看起来十分惶恐,他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说。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很紧张地捏着手指。
  “那我当你默认了。”李明达道,“拿回去!”
  齐飞这时候闻言方抬眸,连连对李明达摇头,“不,我、我不知道什么互相帮……我……”
  齐飞万般紧张,以至于说话磕磕巴巴,随即额头就冒着冷汗,一层一层。
  李明达还是头一次见到反应这么真实的人。明明他虎口有痣,他也确实说话带着晋州口音,而且他到肆意楼的时间,也非常符合石红玉开始活跃的时间范围。
  他应该没有冤枉这个人。但是齐飞的种种表现,看起来并不知情,非常无辜。
  “你的意思你一点儿都不知情?”李明达确认问道。
  齐飞一脸懵地看着李明达,“回李主事的话,草民其实还有点闹不懂是什么问题,听到没有听过。但草民的这里的确有一颗痣。”
  “你真不认识石红玉?”李明达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审视齐飞。
  齐飞诚挚地摇了摇头,还是一脸茫然。
  “谁是石红玉?”
  李明达随后让人给了齐飞画像看,齐飞仍然没有一丝丝认识她的反应。
  房遗直:“他装得太好?没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接头人是他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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