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李明达想了想, 看着房遗直, “这不应该, 有了一次教训之后, 她怎么会在没有留后路的地方藏身?”
  “我也奇怪, 但消息确切。”
  房子抬首看见二楼房顶有一抹白色的弧度, 看着像是纸糊出来的。
  “那是什么?”房遗直问身边负责看守此处的探子。
  “灯笼, 据说店老板要为来年的元宵灯会做一个大灯笼。”
  说话间,白色的弧度晃了晃。
  房遗直脸色顿然冷下来,“备火箭。”
  侍卫们立刻应承, 去马上取了箭准备。
  李明达也仰头看,随即就闻到草木燃烧的味道。紧接着房顶后侧的那角白色弧度慢慢上移,露出得更。众人随即就看到一个巨型的灯笼升上了天空, 然后顺着风往西飞去。可见灯笼下吊着一个竹编的篮子, 依稀可辨里面躺着一人,因为有一片裙角搭在篮子的边儿上, 还有一缕长发从篮子底部一个较大的缝隙里悬了出来。
  侍卫们见状大喊, 忙上马去追。火箭因需要准备, 这才点燃了可发射, 却见巨型灯笼已经横穿至临街, 从他们若站的位置去射击的话,已然超出了弓箭可射中的范围。但侍卫们还想尝试射一下, 李明达立刻喝令制止。
  “平康坊一向热闹,就是这会儿了, 街上也会有人在, 这样乱射箭很有可能会伤害倒无辜百姓。”李明达道。
  侍卫们应承。李明达又提醒他们,巨型灯笼是随风而走,让他们按着风向追。
  侍卫们当下就明白了,兵分数路,有追着灯笼去的,有提前预测路线,抄捷径往前头的街道去。
  李明达这时也要骑马去追,胳膊却被房遗直拉住了。
  两相对视,房遗直正要解释,就见程处弼从后门带人骑马过来,他拿着弓弩也要加入追逐的队伍中。
  房遗直立刻道:“回去。”
  程处弼怔住,立刻调转头带人往回跑。
  房遗直随即吩咐余下的人,“立刻封锁两边前后门的左右街口。不管街上有什么人一律不许放走。剩下的人,围住这间铺子。”
  余下的十几名侍卫立刻听令。
  房遗直这时方垂眸对李明达道:“调虎离山。”
  “看你刚刚的反应我领悟到了,那个……”
  “嗯?”
  “该放手时就放手。”李明达动了动手腕。
  房遗直眼底浮出笑意,这才松了手。但在松开之前他微微加重了下手力,似乎想握得更紧。
  李明达闹红了脸,转头去看那些侍卫,好在他们的注意并不在此。
  “这石红玉果然不一般。故意找了处没有出路的地方,让我们怀疑,一旦发现暴露,就声东击西。她这是意料到我们会如此想,所以反其道而行之?”
  房遗直点头。
  “对了。”李明达提醒房遗直道。他们最近好像总是当着外人的面手拉手,却还是要注意一下,不然影响不好。
  “好。”
  房遗直应承得很干脆,反倒让李明达有些不适应。
  李明达看着房遗直侧脸,忽然听到后门的方向传来好像是老人低沉的咳嗽声。
  刚刚因为包围铺子的人多,脚步声很杂乱,如果是相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李明达难以分辨具体哪个脚步是谁。但是人声却不同,每个人的声音都有其特点,李明达立刻就能听出区别,辨别方向。
  “后门有事。”李明达对房遗直道。这时候也有侍卫过来回报,二人随即朝后门方向去。临走之前,因考虑到石红玉的狡猾,房遗直再三嘱咐,不管是什么东西还是人都不许店铺放出去。
  二人到的时候,看见后门口站着五名百姓,还有一个头发和胡须花白的老头。老头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倭国衣服,弓着腰,身体颤颤巍巍,他右手还牵着个同样穿倭国衣裳的五六岁小女孩。
  程处弼等人伸手看着拦着老头和孩子。老头十分不解,嘴里嘟囔着几句令人听不懂的话,他手里牵着的孩子也开始哭哭啼啼,喊的话也同样让人听不懂。老头哄着孩子,就要绕过前面阻挡的侍卫继续走。但程处弼立刻挪动身子,仍拦着老头和孩子不让走。
  “怎么回事。”房遗直问。
  “属下等回来的时候,看见这老头和孩子就在前边的不远处,另外快马封锁街口的时候,还发现他们五个人。”程处弼然后看老头道,“不过他俩好像是倭国人,说话叫人听不懂,估计他也听不懂我们的话。。”
  天色已经快近黄昏了,濒临宵禁开始的时候,长安城街道上的人已经十分稀疏,多数的人都已经各回各家。因为宵禁钟一旦响起,街上就不许留人了。
  李明达下了马,打量那老头。这时候宵禁钟响起,老人更有些着急,他一边蹲下身来哄孩子,还是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倭国话。
  老头脸上的额纹明显,眉间纹硬而深,鼻唇沟离嘴也近了。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但李明达还是从老头儿的皱纹上的看到了三种颜色:深棕、棕红和亮嫩黄。皱纹打眼去看确实是像真的皱纹一般,但正常人的皱纹看不到这种三种颜色。这皱纹是画出来的,不仔细看,倒还真像。
  “你不会说汉话?”李明达问那老头。
  老头迷茫地看着李明达,又重复的说一句倭国话。
  “这老头是倭国人,手上的女娃这么小,都不可能是咱们要找的人。”程处弼最受不了孩子哭,也怜悯老弱,瞧着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十分心疼,遂请示道,“要不……”
  “去找个通译来。”房遗直吩咐道。
  “不用,”李明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老头,伸手去拽他的头发,竟没有扯掉。
  老头哇地叫一声,惊慌不已地跪下,捂着头抱着女孩儿一起哭。
  在场的侍卫都看呆了。
  房遗直询问地看向李明达,“假的?”
  李明达点头。
  在旁的程处弼听到这话,顿然来了怒气,他自然是相信公主的判断,万没有想到这老人竟然在骗他。程处弼当下又受了房遗直的目光示意,立刻就奔到老头的身边,上去直接上去直接凶狠地扯住老头的头发。
  老头儿身体‘孱弱’,捂着头可怜兮兮地嘶吼叫着,让人看得十分心疼。以至于在旁那五名被要求逗留下来的百姓看不下去了,他们还不知道眼前的官员是什么来历,所以还有点儿胆子不满地小声嘟囔着。
  “就是倭国人,也不该这么欺负人家老头儿孩子。”
  “就是,那么强壮的年轻人,居然去扯一个老头儿的头发。”
  “唉,好可怜的。”
  程处弼听这话,看眼那边目色坚定的公主,狠狠地用力,就把老头披着的假发拽掉了,同假发一起拽掉的,还有几缕青丝。
  老头儿尖叫一声,这一次他是用真嗓子叫了,可一耳就辨别出是女音。
  五名小声议论老头可怜的百姓,听到这声叫后,都惊诧不已,险些以为自己幻听。
  他们皆看着由白发变成黑发的老头,半张嘴惊呆了。
  “你还想继续说倭语么?”房遗直问。
  老头忽然安静了,就那么坐在地上,转眸看房遗直,眼睛里仿佛带了钩子。
  “不说话?”房遗直冷脸吩咐,“扒了她的上衣,是男是女一辨就知。”
  此言一出,侍卫立刻就要动手。
  老头布满憎恨和不服之气的脸上立刻闪现出慌色。她忙用双手揪紧自己的衣领,用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冷静地看着房遗直。
  “不用了,我就是石红玉。”
  声音算是冷静的。
  李明打侧首对身边的随从嘀咕了一句。
  很快那随从就去打了一盆水过来,喝令石红玉把脸洗干净。
  石红玉好笑地看一眼李明达,低头用水撩了几下,把胡子根部浸湿,然后扯了下来,两腮处还有两块类似猪皮的东西也一并被扯了下来。石红玉而后就用湿布擦了擦脸,绝美的容貌随即就显露出来,但她脸颊有些泛红,起了一些小红疹,估计是为了乔装涂抹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所致。
  五名百姓看到老头不仅有黑发,竟然最后变身美女,惊呆加更惊呆。
  李明达确认石红玉的身份后,就打发人去排查余下五名百姓的身份,查实确定无可疑之后,记录在案,方可放他们离开。
  五名百姓被带走之后,石红玉方被允准起身。
  “明明天上飞了一盏巨灯笼,你们怎么还会注意到我。”石红玉提出疑问之后,眼睛从房遗直身上转到李明达身上。
  石红玉发现没有任何人回答她的问题。她就冷着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儿李明达,然后扯起嘴角笑了。
  “又一次见面了。”石红玉对李明达行了个浅礼。
  礼是特意行的,而且目光很有不同,显然这次石红玉知道了李明达的身份。
  李明达打量她这份儿淡定自信的样子,却没说话,转身进了首饰铺的后门。
  石红玉没有想到自己又被无视,脸色随即阴沉,十分不爽。
  房遗直看一眼公主,然后就吩咐由程处弼亲自押送石红玉,为避免她耍什么花招儿,先对她进行搜身。
  石红玉微微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遗直,“是你对不对?是你看破了我逃跑的计划?”
  房遗直冷眸扫过石红玉,就转身去了。
  石红玉一边被人搜身,一边全神贯注的盯着房遗直的背影,眼睛里渐渐闪烁出光彩。随即她笑起来,脸上如绽放了一朵娇艳的牡丹。
  “有意思。”
  “笑什么笑,臭不要脸!”田邯缮见状上去打了石红玉一巴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除了贵主以外,有别的女人盯着房世子就十分不舒服,心里的气性就大了。
  石红玉被打得头往一边偏了过去,她是觉得疼得,但她不叫疼,反而嘴角的笑容更灿烂。转而又满面笑意地看田邯缮,一点儿都没有挨打的人该有的反应。
  田邯缮心里震了下,他忙去追李明达,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刚刚石红玉的表现告知贵主。
  李明达见了店老板后,就听他用不太熟练的汉话解释,他之所以会收留石红玉是觉得那女子可怜,而那个巨型灯笼也是石红玉提议,是让他来年在元宵灯会弄个厉害点的吸引人,如此提高名气好把生意做大。店老板觉得这个提议很有意思,就依言答应,允她帮忙。
  “她对你说她是倭国人么?”
  店老板摇头,“她跟我说她是一个苦命的寡妇。用大唐的话讲叫什么红颜祸水。就是她太漂亮了,喜欢她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波及到她这里,让她遭殃,她很难受。她说她不敢回到她家里,太害怕了,太可怕了。那这么可怜的女子,我当然要收留他。”
  田邯缮闻言在心里嗤笑,这个店老板还真是用心解释。什么发善心,分明是看到人家姑娘漂亮就收留。
  “你没看到通缉画像么?”田邯缮把画像亮给他看。
  店老板摇头,“这个画我看过,是她主动拿给我看的,我不识大唐汉字,她就哭着跟我解释了,是因为有个想要强娶她的京兆府官员,找不到他了,就开始全城通缉她。她真的好可怜!你们就不能放过她么?”
  李明达扭头看房遗直,想出画像通缉的“官员”好像是他。
  房遗直面不改色。
  这种时候李明达就不开玩笑了。她仰头看着首饰铺子的墙面,还挂着皮做的套头面具,样子十分吓人。
  再看看铺子里摆的饰品,都是有倭国特色的。
  “你还卖面具?”
  店老板回道:“一个爱好而已,挂在上头,如果有人喜欢就可以买走。”
  “石红玉的那身装扮很费时间,你是什么时候给她画得?倒是细致地连手都画了褶皱。”李明达叹。
  “这两天每天早上我都会给她画一个。她要出门,但是为了避免被她的那些追求者骚扰,我就帮了个忙。”店老板坦白道。
  李明达发现店老板还真是天真,三十多的年纪了,既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石红玉的一面之词。看来漂亮女人就是好办事。
  李明达对房遗直点了下头,示意房遗直,经她观察,店老板所言基本属实。
  店老板见状跟着李明达看向房遗直,他以为房遗直是这里最大的官,瞧其气势也确实不一般。
  店老板急忙对房遗直行大唐礼,“这位贵人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官一定很大,那您的身边必然不缺女人。这男女感情是要互相喜欢才对的,既然石娘子不喜欢你,恳请你放她一码吧,她一个女人很不容易。她不该被男人欺负,而是应该被保护。”
  店老板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房遗直本不在意,但他后来的话,惹得房遗直眼中立刻闪出厌恶之色。
  “你胡说八道什么!”田邯缮立刻吼道,警告店老板不要乱言,“你说的这个女子她是杀人凶手,可不是什么被房世子看中的红颜祸水。房世子乃高洁君子,怎么可能看上石红玉那个脏污不堪的淫妇,你眼睛是瞎了么!”
  店老板瞪圆了眼睛,“她……她是杀人凶手?”
  “行了,别废话,带我们去她的房间。”田邯缮催促道。
  店老板忙点头,带众人去了,到了二楼的房间后,他恍然反应过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她手上!”
  他话音刚落,就见有人抱着他的女儿现身在楼下了。店老板大大地松口气。
  “连女儿都放心交给她,你心也太大了,你妻子也愿意?”
  “我没有妻子,这孩子是我来大唐收养的孤儿。但我并没有因此看轻她,我当她是自己亲生的。石娘子跟我说喜欢她的官员又来追她了,要带着我的女儿出去,如此好掩饰身份,她们去临街的客栈躲一晚就回来。我就真信了,我太真傻了。”
  “还真是费尽心机。”李明达环顾一圈石红玉的所居房间,除了平常生活之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在桌角的地面上,李明达看到了一点点烧纸的灰烬。
  “有什么发现么?”房遗直问李明达。
  李明达摇了摇头,“她知道我们在通缉她,必然早有防备。依照石红玉的能耐,这屋里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也不算意外。”
  房遗直点头。
  当下一行人就回了刑部大唐,准备连夜审问石红玉等人。
  李明达估计自己今晚就要在刑部过了,遂打发人回宫告知李世民一声,以免他老人家担心。
  尉迟宝琪和萧锴也被叫回,他二人听说石红玉被缉拿到案了,皆十分惊讶,好奇地问了经过后,直叹房遗直和公主都是神断,也叹那石红玉不简单。
  “那巨型灯笼,我搜查的时候也看见了。”萧锴摸着下巴琢磨道,“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带着人先追灯笼跑了,肯定想不到这是调虎离山。毕竟那灯笼下边吊着的筐里,看起来真是真有人在。对了,那灯笼上的人呢?”
  这时去追灯笼的侍卫们也都回来了,拖鞋一个穿着人衣服的草人上来。那草人的脑袋上扎着的竟然是黑马尾,扯出了一缕去看,还真跟人的头发没什么分别。
  “这石红玉倒是真厉害。”萧锴感慨道。
  李明达瞧着这穿裙子的草人,难免在心里感慨自己竟然没有看破她的伪装。这马尾和人发若仔细辨别的话,还是能看出差别。可见她当时是分心了,不够沉着冷静。
  萧锴好奇地询问房遗直是怎么发现那灯笼下的筐内是假人。
  “纸糊的灯笼易坏,很快就会随风越升越高,有六七成可能会因灯笼突然破损而被摔死,即使没有摔死,她也有六七成可能会被侍卫追到缉拿。以石红玉自以为是的性子来看,她不会选择这种九死一生的危险方法逃生。”房遗直解释道。
  “厉害!那么短的时间内,你竟能考虑如此周详。”萧锴对房遗直行大礼,以表达自己对他滔滔不绝的敬佩之情。
  尉迟宝琪在一旁听得也有些惊呆,连连点头附和萧锴。
  李明达让他们两个坐好,当下就要开始审案了。
  萧锴有些激动,手指抚摸着手里的玉扇,眼睛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他倒要看看这个石红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到底有多聪明。
  戴着脚镣的石红玉随即就被押了上来。因为脸蛋儿起红疹的关系,她的面颊红扑扑的,远远的一看,竟然有几分娇羞之色,美得不可方物。
  萧锴明知道她是个恶毒的女人,也很可能是个杀人犯,但是看到这样的脸蛋,他仍然是一直不住地心噗噗跳起来,实在是太美艳了。倒不能说她这种美就是天第一了,其实晋阳公主的美与她相比并不逊色。但石红玉的那双眼偏偏勾人消魂,让男人一瞧,就一种蚀骨的欲望激发而出。而公主的美则是:静时富贵端庄,如若打着花苞的名贵牡丹;动时活泼可爱,如若穿梭在兰花丛中的小白兔。
  两种美的不同,让他的身体随之也会产生不同的反应。对于石红玉这样的,他会不自觉地被激发出男性的欲望,而对于公主,萧锴唯有敬重、喜欢,但这种喜欢却也不是男女欲望那种喜欢,就如他觉得兰花漂亮,就喜欢兰花一样,的那种欣赏式的喜欢。
  石红玉跪下之后,就感受到了萧锴的目光,变嘴角含笑眉目含情地看了他一眼。
  萧锴的眼睛更直了。
  “房世子这下该明白了,为何会有男人信她的话。”李明达实在无法忽视萧锴那副反应,对房遗直叹了句。
  房遗直跟着看眼萧锴。萧锴这时候因为公主的话,也回神儿收了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李明达和房遗直。
  房遗直浅笑对李明达,“多谢贵主提点,遗直明白了。”
  萧锴感觉自己好像被讥讽了。
  这时候尉迟宝琪忽然不客气地笑起来,萧锴这下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被讥讽了。
  房遗直不愧是房遗直,说话委婉,让人乍听一下还不觉得多难受,但是越琢磨他的话,越觉得后劲儿大。
  石红玉当下也被房遗直的话吸引了,她目光随即落在房遗直身上,就黏住不肯离开了。
  因为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特别了,没有男人能在见到她的容貌之后,如他这般一直表现出冷淡之态,不把她放在眼里。人不都是本能地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么?为什么他是个例外?
  “金矿地图在哪儿?”刑部司负责审案的小吏又一次出马。
  石红玉看一眼他,转而就盯着房遗直,然后嘴角翘着微笑道:“审我可以,但要他来,不然我一句话都不想交代。”
  房遗直抬眼看了下石红玉。
  石红玉对房遗直抛了个媚眼,扯起嘴角,娇笑不已。
  萧锴和尉迟宝琪都看出石红玉这副不正经的样子,是要调戏房遗直。
  这下他二人真确定这女子与众不同了,连房遗直都敢惹。周小荷一个贵族出身的,下场都那般惨,她就是个没身份的罪犯,真难想象……
  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异常。
  房遗直垂头翻阅案卷,沉静,文雅,淡然处事的样子宛若谪仙。
  石红玉见他不理自己,反而更加来了兴致。
  “既然如此,便不要审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用刑如何?”尉迟宝琪实在是看不惯石红玉这副嚣张的态度,所以向李明达提议。
  石红玉转眸含笑看着尉迟宝琪,“尉迟郎君倒是狠心呐,不过我倒是喜欢鞭打,若是尉迟郎君也喜欢,大可以亲自来鞭打红玉。”
  “啧啧……”萧锴笑起来,倒是佩服石红玉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连受刑这种事情都能被她说得这么香艳。
  当下小吏抖着嗓子喊她放肆,换来的只有石红玉浪荡的笑声。
  衙差受命掌嘴,石红玉被打得叫了几声,却是痛中带着别样勾人的吟叫。
  有几名衙差还竟然当堂听红了脸。
  萧锴打开扇子扇了扇风,觉得脸热,转而他求问地看向房遗直和李明达。深以为这石红玉不仅抓着麻烦,审起来恐怕也很麻烦。
  房遗直这时也抬眸看李明达,“不建议现在审。”
  李明达觉得自己真是耍不过这个放荡无赖的女子。石红玉必然知道大家审她,都是想从她身上找出案子的关键线索,她不管招不招供都是死罪难逃。不说的话她活着的日子可能还会更长一些,才会如此无所畏惧的嚣张,拒不供述。
  李明达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处理她,当下只能听从房遗直的建议,先让人把她押下去。单独关押,严密看守。
  尉迟宝琪摇头直叹:“不简单,真不简单啊!这女人竟然比七尺大汉还要难对付。”
  “何止七尺大汉,”萧锴叹道,“我都快比得过千军万马了。”
  “你俩晚上吃饭了么?”
  “没有。”尉迟宝琪忙道,然后希冀地看着李明达,还以为公主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去吃饭。
  “那就都回家吃饭吧,石红玉既然已经抓到了,你们俩劳累一天也该回去休息休息,明天也可以不用来了。”李明达道。
  “这……”
  不及尉迟宝琪分辩,萧锴就率先起身,迫不及待的给公主行礼,转而告退。尉迟宝琪见状也不好多留了,跟着行礼,和萧锴一起走了。
  萧锴出了门等来尉迟宝琪后,就拉着他去自己的府上吃饭。
  “还是叫狄怀英来帮忙,那俩个太不定性了,我怕他们定力不够。”李明达道。
  房遗直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怀英正在求学,我让他告几天假。”
  李明达点头,转而有些发愁对石红玉的审问一事。
  “这种人,不适合贵主亲自来审。”房遗直见李明达好奇地看着自己,仔细解释道,“为人下作,贵主心怀正直,自然对付不了她,不妨交给遗直。”
  房遗直一边说她心怀正直的人对付不了石红玉,一边又自己主动请缨。
  “可以。不过你刚刚那话似乎抬高了我,自贬了你。”
  “非自贬,乃是实话。”房遗直说罢,见李明达眨着好奇的眼睛打量自己,正要解释,听李明达叹了一句。
  “人非圣贤,正常。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正直,有时候坏着呢。”李明达揶揄道,
  “怎么说?”房遗直问。
  “当然是不能说了,不然我在你眼里哪还能正直?我怕我说出来,你耻与我为伍。”李明达道。
  房遗直笑着摇头,表示不会。他再看李明达时,眸若点点星辰,眼里已然容不下它物。
  李明达和房遗直随后休息了下,二人一边吃落香米糕,一边喝茶,顺便研究石红玉的地图到底送到什么人的手里。
  “出不了平康坊,她既然躲在那里,还选择了那家铺子,一定是早前就了解过。长安城这么大,偏僻人少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她被人通缉,却偏偏选择了人多可能会有更大暴露风险的的平康坊。必然是因为那里头有她熟悉之人,与之联系比较方便。”房遗直推敲分析道。
  李明达点头,“我想法大概和你差不多,看来这平康坊内所有的住户,我们都要开始排查了。”
  “回头我会找个理由,让衙门的人重新每户做个记录,会名正言顺一些,避免打草惊蛇。”房遗直道。
  李明达点点头。
  俩人随即开始继续审问顺通,又把风月楼的假母叫来对质。
  假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年来他以为重情重义的大靠山韩王,竟然是假的!
  “你这厮怎么能这样对我呀!我还指望着还能来救我们呢!”假母气得崩溃大哭,双手往顺通身上直拍,怪他丧良心骗了自己。
  顺通愧疚的低着头,由着假母打他。
  假母冷静下来之后,也明白了她没有什么靠山可指望,而今她只有乖乖交代,多多求情,才有可能会被轻判。
  假母忽然懵了一下,然后纳闷地看着顺通,“不对啊,你若没有为韩王办事,那石红玉哪来?她说她是韩王的人,几个月前,她拿了一箱金子来找我,告诉我说是韩王秘密打发她来的。她说我们这风月楼受了韩王那么多的照顾,而今也该感恩为韩王做点事情。我一听只是拿风月楼做个传消息的地方,却也不敢过问缘故,只存着报恩的心,就随她去了。”
  “只怕你还是贪钱吧。”田邯缮忍不住戳穿道。
  “是也有这方面的缘故。”假母不好意思道。
  “韩王不可能派什么人去你那,这些年一直都是我虚假传话。他甚至连我帮你们的事,都是在今天才知道。”顺通老实道。
  假母大惊,“那、那石红玉是谁……难怪她说这件事绝密,不许跟人提,和你也不行,原来她竟撒谎!枉我在牢里忍了这么久,还包庇了她!”
  假母气得无以复加,接着就对李明达磕头,“奴家只是让她随便出入风月楼和人传消息,别的事真的没有参与,也不知道。”
  “你可曾目击她见过什么人?”
  “见过,是个衣着普通的男人,不爱说话,进门了,我迎他,他就把钱给我,要了间房。石红玉每次进去找他,都是进去之后不久就出来。再后来,大概一个半月前,那男人就不来了,石红玉偶尔来一趟,就去找哑巴兄弟。我也没想到她胃口那么好,能吃得下那四个兄弟。不过这种事儿没影响我,我也没管,厨房那四个哑巴对她是真喜欢,言听计从。”
  李明达眯眼。看来这风月楼原本是石红玉传话之所,后来就被她发展成脱身之所。
  “你可记得与她接头的人的长相?”李明达问。
  “圆脸,胖,小眼睛……就这些了。很普通的长相,这反而让人记不住他的特点来。”假母想了想,“对了,有次楼里的小青去买菜,说是在平康坊见过那男人。”
  “在哪儿见得?”
  “具体却没说。”
  李明达立刻让人把小青带上来。
  “被抓的没有这名。”房遗直立刻道。
  假母:“她十几天前就失踪了,估计是和哪个野男人跑了。”
  “小青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房遗直问。
  假母想了想,忙道,“胸口有颗痣,露出来的时候,很诱人呢。”
  房遗直和李明达对视一眼,确认风月楼被水煮的人头属于小青了。因为被分尸的尸块胸口处,确实有一颗痣。
  小青很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被石红玉得知后,令哑巴四兄弟将其软禁起来。那地窖地处偏僻,又是哑巴兄弟负责管理的地盘,若堵上嘴,把人锁在那,的确不容易被发现。
  李明达随后质问顺通,他是如何起意敢胆大冒充韩王的名义做事。
  “其中可否有人挑唆你?”
  顺通打个激灵,“当年我为假母的事犯难,曾去肆意楼喝酒,是有个男人见我可怜,忽然好心请我吃酒。这么久了,我不大记得他的样子,但好像和假母所言是一个人,圆脸,小眼睛,样貌很常见。对。我还记得他有晋地口音。”
  假母:“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觉得那男的说话有点别扭,不是很地道的长安口音,有点像晋州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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