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李世民听得还挺乐呵,就先问了下这民间所谓的第一世家公子是谁。怎料言谈的人个个目光有异,半吞半吐,皆只是窃笑,不欲明说。
  李明达拉着李世民,“都是些空穴来风的传言,不可信,不用听。”
  那说话的书生一听李明达此言,有些恼了,“我乃堂堂君子,吃九经长大,岂会如长舌妇般,说些不实之言。就不瞒你们了,那话我是亲耳所听。”
  “将偷听之话到处宣扬,是君子所为?喜欢背后非议别人也就罢了,但就不要自诩是君子了,不然君子听了都想揍你。”李明达道。
  “诶,你这位小郎君,我们吃饭聊天,碍你什么事了,你管得着我们?还是说你也和那位公子一样,有龙阳之好?”书生说罢,还特意别有意味地扫了一眼李世民。
  虽说此人穿着一身普通衣裳,可瞧坐姿气派,就不同于凡人。这长安城中,有不少贵族就是喜欢装小老百姓,体验生活,瞧这一位也像。看他们身后带着那些随从,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这二位八成真可能是贵族郎君。
  再瞧瞧挑衅他说话的那个小郎君,一脸柔嫩,俊秀可人,刚刚还拉住那位年长郎君的衣袖,很有撒娇的意味。这动作看着倒不像是父子了。哪有十多岁的儿子跟着父亲出门,还扯父亲衣袖的?
  “我儿所言很对,这为郎君的确不该背人乱言,无证诬陷,此确非君子所为。”李世民瞧出这厮眼神不对,却也不恼,语调深沉地和他讲明自己与兕子只是父子关系。
  书生一听这话,又瞄眼李明达,却偏偏不信。这年头哪有父亲闲着没事,带儿子出来逛街的。贵族公子们都喜欢自己玩,带着老一辈多拘束。再说那些长者在儿子们跟前都端着架子,哪里由着儿子的兴致到处玩,扯衣袖。
  不过到底因不知他们是什么身份,怕惹了什么皇亲权贵,书生也谨慎,遂也不说了,只对同伴们喊着扫兴,去了另一处。
  几个人起哄,就一起走了。
  酒楼掌柜见老客被人赶走了,有几分不高兴,却也不好怠慢了当下的客人,但终归是忍不住抱不平,特来跟李世民等人分辩。
  “不怪苏三郎说,他是真的听着了,刚巧路过酒,也晓得里面是什么人物,人家那话就那么进了他的耳,又是这样大的秘密,您说他能憋得住么。”
  李明达没想到赶走一个又来一个,这下好了,不及他张口赶人,父亲先行对掌柜发问,问他当时说话的二人是谁。
  李明达托着下巴看似无意的在听,可眼睛却一直瞪着那掌柜。
  掌柜左看看右看看,有点迟疑。李世民立刻示意属下给了掌柜一些钱。
  掌柜这才笑眼眯眯地对李世民道:“却不要对外说是我所言,这两位贵族郎君我们小店可得罪不起。”
  李世民点头,让他继续说。
  “听说一位是房世子,另一位是与房世子特别交好的尉迟二郎。话就是从尉迟二郎嘴里说出来的,说房世子喜欢十九郎。”
  “房世子。”李世民略有些惊讶地叹一声,脑子里瞬间想了很多,“那这位十九郎是谁?”
  “不知。不过您听听这称呼就知道了,对方必定是位郎君,而且十分年小,所以刚刚苏大郎说他有余桃之好也没什么不对。”
  “也是。”李世民恍然应和,然后看向李明达。
  李明达眨眨眼,托着下巴,好似无聊地看向别处。
  李世民打发了那掌柜后,对李明达发问:“兕子,你知道这十九郎是谁么?”
  “啊?”李明达装糊涂,眼睛瞟向程处弼,见他冷着一张脸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有了底,“什么十九郎?谁家的?”
  “你这孩子,怎么糊涂了,我问你呢。”李世民发现了李明达态度有点反常,反而越发紧盯着她看。
  “阿耶,尉迟宝琪什么人,您还不清楚么,胡说八道第一。 ”李明达道。
  李世民狐疑地审视李明达,“是么?”
  “是啊,您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他那张嘴多玄乎了。”李明达辩解道。
  李世民眨了下眼睛,“为什么现在我只觉得你说话有点玄乎。”
  “哪里有,实话。阿耶!”李明达笑嘻嘻地扯了下李世民的衣袖,“我闻到烤羊排的味道了,想吃。”
  “少来这套,我不吃。”李世民甩开李明达的手,眼神分外认真地看她,“本来呢不想说破,瞧你这样扯东扯西,有点怕,倒要真问问你了。”
  “问什么?”李明达对李世民眨眨眼,面带微笑,关键时候她不能缩头。。
  “你是不是认识这位十九郎?”
  李明达:“这……”
  “说实话!”
  “应该算认识吧。”李明达想了下,“不过他们俩没有阿耶想的那层关系。”
  “你知道我想到哪一层了?”李世民反问。
  李明达噎住,她必须要承认,她斗不过千古一帝。
  李世民的目光讳莫如深,“可巧了,你也排行十九。”
  李明达尴尬地把目光移向别处,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可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在父亲跟前根本都是无所遁形,还不如不说。再说这是尉迟宝琪说房遗直喜欢她,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她有什么好辩解的。
  李世民看了会儿李明达,忽然笑起来,“不过你是十九娘,也非十九郎。”
  李明达觉得父亲话锋转得离奇,防备地瞄了他一眼。
  李世民这时勾勾手,召来贴身侍卫周常怀,让其调查一下这个十九郎的身份。
  李明达半信半疑起来。父亲神武睿智,他…会…真没猜到?
  “走吧,去吃烤羊排。”李世民起身。
  李明达半信半疑地跟在父亲身后,琢磨着他到底是知道了装糊涂,还是不知道。
  “那还有糖人,兕子你去给我买一个。”李世民高兴道。
  李明达拿了钱颠颠去了,然后买了十二个糖人回来。她和李世民一人一个,后头那些身形彪悍的侍卫们,也人手一个。
  十个大男人当街一起吃糖人,有点——
  不过公主给的,就是毒药也得吃,再说圣人都在吃。
  侍卫们怀着惶恐又复杂的心情,看着手里的糖人,在来往行人时不时地注目下,迟疑地张嘴咬了一口。
  程处弼则面无表情地直接把整个糖人塞进嘴里,在嘴里一撸,随后手里就剩下一根竹签。
  其余的侍卫们见状,觉得此法甚好,而跟着学样,一撸吃完。
  却因为平时训练有素,九名侍卫在无意间动作一致。四周的百姓见状哈哈笑起来,竟有鼓掌叫好的。
  走在前头的李世民和李明达闻声同时回头。十名侍卫有点面色尴尬,急忙从十几名围观的百姓中走出来。
  因这笑声引来了周边人的注意,一大早就来酒楼会友的尉迟宝琪,隔着雅间的窗户,一眼就认出了李明达和李世民。
  搁一般人瞧见圣人微服,肯定能躲就躲起来,尉迟宝琪却不是一般人,便是人在二楼,也忙招手示意。因不知道如何称呼李世民,他就直接对李明达喊了一声“十九郎”。
  李世民抬头看过去。
  李明达也看了过去,随即转身眼睛看着地面,找找看有没有地缝。
  尉迟宝琪见圣人看到自己后,高兴地冲其行一礼。又见圣人点头,示意自己下楼,尉迟宝琪更高兴,蹬蹬下楼了,急忙走到李世民跟前行礼。
  “姓秦。”李世民授意道。
  昔日是秦王,姓秦自然没错。
  尉迟宝琪忙道:“见过秦郎君。”
  李世民看向身边的李明达。此时李明达已经快速整理情绪,面色和程处弼一样淡然了。
  “你刚叫我儿什么?”
  尉迟宝琪看眼李明达那头,才感觉不对,忙道歉说刚才眼神不济,起初喊得不是公主,“十、是……九娘啊。”
  尉迟宝琪随即指了指街那边卖豆腐的‘西施’,“人称方九娘。”
  李世民看过去,刚巧那位‘方九娘’往这边抛了个眉眼,笑意绵绵。
  尉迟宝琪笑道:“却没想到我喊了一声九娘,就有缘瞧见了秦郎君和、和……”
  “你看你,怎么还客气上了,就像之前出行时那么称呼我就行了,叫四郎。”李明达道。
  “四郎?”李世民狐疑看一眼李明达,这排行四倒是和他一样了,却是怎么论出来?李世民倒想看看自己的聪明宝贝女儿如何圆了她这个称呼。
  “兕子的兕。”李明达小声跟李世民解释道。
  李世民怔了下,哈哈笑起来。然后也不多言,大迈步走在前头。
  李明达立刻使眼色给尉迟宝琪,“你这张嘴!”
  “我的嘴怎么了,一直很好看。”尉迟宝琪无辜道。
  “我问你,你先前是不是在酒楼里和房遗直说什么他喜欢十九郎了,都被人听了去,传得沸沸扬扬。”李明达咬了咬牙道。
  “啊,怪不得你父亲刚刚……”尉迟宝琪捂嘴,随即后怕地看眼李世民,又看向李明达,“那你父亲是不是知道了?”
  “不知道。”李明达气道。
  “那不知道还好,幸亏我反应及时,你也反应挺快的,还四郎呢哈哈……”
  “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李明达瞪他一眼,然后甩手走了。
  尉迟宝琪重复了一下李明达刚刚的话,‘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那圣人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李世民见他二人赶上来了,笑眯眯问尉迟宝琪长安城还有什么可玩之处。
  尉迟宝琪忙介绍了几家吃食好的铺子,一行人去尝了一遭之后,肚子也就填饱了。
  李世民见当下之处与曲江池距离不远,便道:“正好去曲江池走一走,消消食。”
  尉迟宝琪欲言又止,见圣人兴致正好,也就不阻拦了。
  李明达也挺高兴,一路上跟李世民有说有笑,瞧着曲江池风景如何,还感慨该坐船走一走。
  李世民觉得可以,当即要吩咐下去。
  尉迟宝琪这下忍不住了,忙道:“近来曲江池却没人敢坐船。”
  “这是为何?”李世民问。
  “因为……这两日闹了水鬼,秦郎君您瞧瞧,以往这岸两边常有人的,而今却连个蚊子影儿都没有了。”
  李明达闻言心里腹诽,明明有很多蚊子,她看到的就不下百个。还正有两只要飞过来,直奔他阿耶的脖子去。李明达忙展开手里的折扇挥舞,为其驱赶。
  李世民感觉到风,转眸看眼女儿,嘴角忍不住洋溢着宠溺之笑。刚巧他觉得热了,这孩子就是懂事,察言观色一绝。
  尉迟宝琪随即指了指河岸四周,“您瞧,这附近都没人了。往常河上也总会有几艘画舫,却也不在了,都是因为这水鬼之说闹得。”
  “怎么闹出来的这说法?”李世民问。
  “也就这两日疯传出来的,说是这两天总有水鬼出没,每天晚上都有人碰见过。满是毛,头有两只大角,走过地方有水渍,还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很是吓人。这曲江池附近的百姓,已经有两个被吓得失了魂儿,至今躺在家里神志不清了。”
  李世民叹:“这倒是蹊跷。”
  李明达还在用扇子赶蚊子。
  李世民不解问她:“你怎么看?”
  “谣言么,总是会被夸大其词。保不齐那些人,就是看到一头从水里跑出来的牛,因为夜色黑,看不清,他们就无疑会为是水鬼。”李明达深受谣言之害,觉得这件事也差不多如此。
  “你这说法倒也有点意思。看来你是不信了。”李世民叹道。
  “当然不信,除非真有人抓一只送到我眼前。”李明达用扇子拍走一只蚊子后,对李世民正经道。
  “那好,”李世民笑,“反正我儿也闲着无事,就帮曲江池附近的百姓,驱一驱鬼吧。”
  李明达:“阿耶,这驱鬼应该找道士。”
  尉迟宝琪忙自荐道:“我认识两位很有名的驱鬼道士。”
  “也行,就让宝琪先试试看。”
  李世民说罢,见天色也不早了,就张罗回宫。父女二人仍骑马回去,能多看看街市的热闹。
  尉迟宝琪本欲护驾回宫,但李世民摆摆手,让他该玩就玩去。两厢也便就此别过。
  “阿耶怎不让他跟着?”李明达问。
  “他这人连卖豆腐的女子都知道叫什么,我们这一行带着他走,只怕会顺便把长安城大半数人都认识了。”李世民笑叹道。
  李明达点头,赞父亲英明,“是如此。”
  却没想到刚说完尉迟宝琪,李明达在半路上接连碰着两位熟人。
  头一位正是从慈州前来科举的季知远,他人住在客栈,早上去城外练武,回来的时候扛着长枪在街上走,就正好撞见李明达,上来就跪下了,倒把周围的百姓吓坏了。
  更吓坏的是李世民身后那些侍卫,一见季知远满面横肉,凶神恶煞,立刻就欲抽刀,恨不得斩了这横街拦路的凶恶贼匪。
  得幸程处弼这时急忙喊道:“此人无恶意。”
  侍卫们才算稳住阵脚。
  “阿耶,他是我在慈州认识的人,名唤季知远。”李明达忙和李世民解释。
  李世民倒是面无异色,下了马,喊此人起来。
  季知远一听公主喊这位英武的男人为阿耶,哆嗦了下嘴,差点说出其身份来,还好他还有点脑子,及时意识到了场合不对。不过礼数不能少,干脆地咣咣磕了三个响头给李世民。因为嘴笨,愣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李世民怔了怔,听着这磕头声如此响亮,听着都疼,责怪的话还真说不出口。
  “你快起来。”李明达道。
  季知远忙乖乖起身,这才意料到自己磕头的举动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
  “早说了,你不用如此感谢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李明达故意高声道。
  围观的百姓一听这话,都明白怎么回事了,纷纷作散。
  季知远一听这话,想起公主当初在慈州能帮他洗清冤屈一事,公主说的没错,这就是相当于救了他一条命,遂又跪下,对李明达咣咣磕头。
  李世民见状,忍不住拉起嘴角。
  程处弼忙搀扶他起身,对其耳际小声说了两句。季知远才恍然顿悟,不好意思地挠头赔罪。
  “听说你来考武举,好好努力,我看好你。”李明达鼓励其道。
  季知远忽然浑身有劲儿了,忙声如洪钟地谢过李明达。
  李明达因怕他喊什么十九郎,急忙告诉他,以后在外喊他四郎就行了。
  季知远忙点头,乖乖喊了声四郎,而后恭送李明达和李世民离开。
  这之后穿过平康坊,有一豪华马车从对面驶来。当李明达等人与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马车驶出不远的距离就忽然停了。接着就见从车内探头出来一妙龄少女,杏眼灵动,好奇地朝李明达那边看。
  李世民回头瞅一眼,然后看着李明达,“是不是又认识?”
  李明达偏头朝程处弼看一眼,程处弼立刻会意,调转马头朝马车那边去。李明达转即对李世民嘿嘿笑,表示没什么。
  “刚还说尉迟宝琪呢,我看你也快跟他差不多了。”李世民笑,倒不介意自己女儿认识的朋友多。这只能说明一点,他女儿性子好,好相处,所以才会招那么多人喜欢。
  李明达立刻挥鞭加快骑马速度。
  李世民见她骑术渐长,也来了兴致忙追她。总归再往前就是直通承天门的路,路上除了进宫面圣的官员皇亲,鲜少会有人,所以他二人骑快马倒不碍什么。
  周小荷听了程处弼的驱赶之言,又看了眼那群疾驰消失的人,皱着眉头,随即不爽地放下帘子,在车内坐稳了。
  “回府。”
  “三娘,这才刚出来——”
  “回府。”周小荷又重复一遍。
  侍女应承,忙吩咐下去。
  回到郑国公府后,周小荷就急忙忙去找魏婉淑,和她讲自己半路上碰到晋阳公主,本想打招呼,却被她的侍卫打发走的经过。
  魏婉淑静静听她讲完之后,却没有抓周小荷计较之处,而是问她:“你说当时和晋阳公主并肩骑马的还有一位年长的男子?”
  “对啊,三四十岁的样子,样貌神武,一双眼看着慈祥又特别犀利。我猜该是他舅舅长孙无忌又或者是她堂叔,什么王爷之类的。俩人可真有意思,骑着上等的红枣骏马,却穿着一身普通百姓衣裳,不伦不类的。”
  “胡闹!这种逆反之话你也敢说出口。”魏婉淑面色十分严厉,“小荷,这是长安城,不是你可以随便猖狂的晋州城。在这里,权贵的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你淹死。”
  周小荷怔了下,就抽着鼻子低下头。
  “你可知你说的不伦不类之人是谁?”
  “谁?”
  “当今圣人。”魏婉淑气道。
  周小荷诧异不已,忙捂着长大的罪,瞪眼看着魏婉淑,“圣、圣人?不会吧,圣人平常不该是在两仪殿面见百官,处理政务吗,哪里会有工夫出来陪公主闲逛。”
  “那要看是哪一位公主了,晋阳公主的话,什么都有可能。”魏婉淑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周小荷的额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蠢!”
  “我错了,表姐体谅我一下,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我却也知道,刚刚那些话有些冒犯,所以只会和最亲密的表姐私下里说,当别人面我却是不敢的。”周小荷赔罪道。
  “当面你若敢,这会儿你也不会来见我了,早去见阎王了。”魏婉淑又点了一下周小荷的额头,“记清楚,在长安城,宁可装孙子受委屈不得罪人,也不能闭眼说狂话,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白了,表姐。”周小荷继续老实地认错道。
  “我刚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对晋阳公主颇有些不满,这你也给我收回去。公主之尊,非你我身份可比,也比不了。你千万别拿你的小女儿态,拿来与之较劲。结果必然是还没开始,你就输得没命。”魏婉淑觉得表妹的苗头太不对,对其再三警告,她而今住在自己家,她要是犯蠢了,就是连累了整个郑国公府。
  “好好好,我诚挚跟表姐赔罪,好好打一打自己的榆木脑袋。”周小荷说罢,就真的用拳头狠狠地打自己脑袋一下,以表示自己的诚心。
  魏婉淑这才表情松动,“还好你明白,不然我明天就让父亲派人送你回晋州。”
  “好了,我知道错了。”周小荷拽着魏婉淑的胳膊,笑嘻嘻道,“以后表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表姐的。却别让我回去,长安城这么好玩,我还没逛够呢。”
  “先前不是说去探访你好姐妹么,怎么忽然回来了,就因为半路碰到公主?”
  周小荷点点头,表示没心情去了。
  “回来正好,圆月刚听些消息,我正踌躇要不要告诉你。”魏婉淑道。
  周小荷忙问是什么事情。
  魏婉淑同情地看一眼周小荷:“外头有一些关于房世子的流言蜚语,也不知道真假,你听了却不要伤心。”
  “到底什么事?”周小荷着急问。
  “说他有龙阳之好。”魏婉淑干脆道。
  “啊?这不可能!”
  “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有人不巧,刚好听见了尉迟宝琪和房世子的私下密谈。”魏婉淑有些尴尬道,作为未出阁的女儿家,她觉得自己说这些话,略有失体度,“总归就是看上了某家的小郎君,排行很靠后,该是年纪特别轻,用难听点的话来说是——娈童。”
  周小荷脸白了,“娈、娈童?他?怎么会……”
  “也难怪了。”魏婉淑细想想,禁不住感慨一声。
  “难怪什么?”周小荷不解追问。
  “难怪他当初有尚主的机会,却胆大包天地拒绝了圣人。难怪他弟弟都成亲了,他年纪十七了,还是一直没有张罗婚事。原来真相竟是因这个。”魏婉淑道。
  周小荷脸白了个彻底,“真的么?”
  “什么真不真,话都已经传成这样了,加上之前的事,你说呢?”
  “啊——”周小荷萎靡地坐了下来,没精神地把双手搭在桌上,脸靠在胳膊边儿,眼神里透着无限哀怨和失望。
  ……
  梁国公府。
  卢氏听说了外头一些传言,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立刻叫人赶紧把大儿子拎回来。不想派了一拨人去,人没回来。卢氏气急了,直接打发三子房遗则亲自去。
  “你要是不把人给我带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儿子!”
  房遗则觉得自己很无辜,觉得母亲偏心的有点过分。“大哥是您儿子,那我也是啊,我又没犯错。”
  “走不走?”
  “走走走走。”房遗则不情愿觉得喊道,而后还是规矩地给卢氏行礼告辞。
  一个时辰后,房遗直才在房遗则的带领下,回府了。可巧了,尉迟宝琪也跟了过来,
  卢氏等久了,本就耐心耗尽,又见当事的俩人都来了,气性更大,立刻就质问他二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传言,晚辈今天不巧也听到了,”尉迟宝琪忙给卢氏赔笑,“是晚辈跟遗直兄开得玩笑话,谁想到会有小人听墙根。晚辈已经查清楚是谁在瞎传了,这就把他抓来,好生警告一番,顺便让他赶紧为遗直兄澄清正名。”
  卢氏见尉迟宝琪认错的态度不错,点了点头,示意他务必要说到做到。
  “不用。”房遗直道。
  一言激起千层浪。
  几个人都同时惊诧地看向房遗直。
  房遗直面色仍然淡淡,“如此也挺好。”
  “挺——好?”房遗则惊讶到变了腔调,“大哥你是不是病了,脑子发热,还是被人打残了?”
  “呸!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卢氏瞪一眼房遗则,然后用温柔地语气问房遗直,此话到底何意。
  房遗直:“阿娘刚好不用找理由去回绝那些有意求亲的人家。”
  “与你的名声相比,我倒是愿意找理由。”卢氏琢磨了下,“不过这样倒是会少得罪一些人。”
  “阿娘竟然真的再考虑,那可是大哥的名声啊!”房遗则惊道。
  尉迟宝琪凑热闹不嫌事儿大,点头附和房遗直的想法,他名声污一些也好,省得自己以后跟他并肩站着有压力。
  “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过几天风声过了,便没什么了,阿娘不必担心。”房遗直道。
  “可这个十九郎是谁,宝琪为何要说你喜欢他?倒跟我交代清楚,这是哪一家的小郎君。”卢氏追究道。
  尉迟宝琪看眼房遗直,见他没有拒绝之态,就咳嗽一声,凑前几步,小声地告知卢氏,“其实这位十九郎是——太极宫里的。”
  太极宫?
  卢氏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意识到晋阳公主刚好在圣人的诸位公主之中排第十九。
  房遗则竖着耳朵听不清,往卢氏和尉迟宝琪那边凑了凑,但俩人却说完了。
  “到底是谁家?”房遗则不解地问。
  卢氏瞪他一眼,“这没你什么事儿了,去读书去。”
  “阿娘,可是您之前叫我喊大哥回来,我明明参与其中了,这会儿您却赶我走,是不是有点——”
  “走。”卢氏指着门口。
  房遗则瘪嘴,点点头乖乖去了。
  屋内只留下房遗直和尉迟宝琪。
  卢氏坐在上首位,默默审视了俩孩子几眼,然后问尉迟宝琪:“我家老大真的喜欢晋阳公主?”
  “母亲。”房遗直道。
  卢氏伸手,示意房遗直别说话,然后笑眯眯地让尉迟宝琪坐,令其好生回答自己的问题。
  “喜欢,我看肯定喜欢。”尉迟宝琪忙乐呵呵地回答道,而后收到房遗直以及凌厉的目光,尉迟宝琪马上后怕地补充一句,“但遗直兄一直不肯认。”
  卢氏眉眼刚刚笑得跟花一样,忽听尉迟宝琪后话,严肃的目光立刻射向房遗直。
  房遗直无奈道:“母亲不必对此事操心。”
  “我能不操心么,你是房家的嫡长子,你身上的担子可比你兄弟们多得多。”
  “遗直明白。”
  “明白就认?”卢氏挑眉,引导问。
  “阿娘,还不到认那步,公主好就好。”房遗直温温回道。
  “什么叫‘公主好就好’?你把她尚到家了,好好地供着她,护着她,那她肯定就会好了呀。”卢氏摊手,不解地看房遗直,“这有什么不能认,当下又没有外人。”
  房遗直听了卢氏这话,微微怔了下,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卢氏在与儿子对视的刹那,心头一震,“我的儿啊,你不会真没存什么别的心思吧?”
  房遗直默然。
  尉迟宝琪也惊诧,挠挠头,自我反省地嘟囔着:“那这次真是我胡说八道,造谣生事了。”
  尉迟宝琪忙先给卢氏道歉,转而又对房遗直行礼致歉,然后保证一定会把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解释清楚。
  “不必介怀,我若有意见,你也等不到现在才道歉。”房遗直说罢,又对卢氏行礼,“倒让母亲操心了,以后会注意。”
  卢氏哼一声,有点失望地摆摆手,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间就损失了很多说不清又令她十分肉痛的东西。
  尉迟宝琪和房遗直一同被打发了出来。
  “这下怎么办?”尉迟宝琪不解地问房遗直。
  “该去哪去哪,我也有事。”房遗直拍了下尉迟宝琪,让他不要介意卢氏的脾气,“阿娘一贯那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倒喜欢她这样的脾气,可惜我阿娘走得早,真羡慕你。”
  “把这里当家。”房遗直说罢,就和尉迟宝琪作别。
  尉迟宝琪看着房遗直的背影怔了下,忽然喊住他:“那之前真是我误会了,你对公主真没有……”
  房遗直侧首,“之前的,确实是误会了。”
  尉迟宝琪愣了又愣,忽然有点犯傻的嘿嘿笑起来,他忙拱手谢过房遗直。
  房遗直却不懂他抽哪门子疯,因外头还有事没有办法,急于走,便摆摆手,让他随意。
  房遗直去了,尉迟宝琪的心却轻飘飘起来,高兴地左手握拳打了右手一下。
  随从多福还从没见过自家二郎这么开心过,忙问何故。
  “走走走,去风月楼。”
  “二郎,您又要会那位红颜知己苗绯绯?”多福无奈问。
  “不会了,去跟她们绝交。”尉迟宝琪忽然正色,目光里透着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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