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纵观这位皇帝在位期间所为,并不是这样。如颜家这等相似的家族,好几个,甚至有两家女儿在宫中诞下皇子的,皇帝何曾在意了?
颜家所出的元后,陪伴皇帝几十年,早年也有皇子,只是年幼夭折,最后只余长公主一个。皇后久病,也是早年落得病根儿,心情又难开怀的缘故。外人都说帝后鸾凤和鸣,若真如此,面对久病且年老的皇后,皇帝完全可以宽慰皇后之心,优待颜家,免去其接那份差事。
内中详情,实难揣测。
倒是闻寂雪提出:“兴许皇帝只是顺手想压一压颜家。那两年,朝局动荡,先是雪家的事,又是颜家的事,其间还有老郡王和几个世家大族牵涉的事。皇帝在那两年曾大病,外人曾猜测其命不久矣,可能正是因此,皇帝有心打压强势家族,以免新皇登基受阻。”
“可是,皇帝所为,对皇后岂不是太凉薄了么?到底是几十年的结发夫妻,也不像没感情,且在如今,皇帝对待福惠长公主太过优宠,自然有皇后的原因,否则那么些女儿,也不见他对别的公主这般好。”
后来魏家入宫的继皇后也一女,也是嫡女,且是老来女,轮来更得宠才是,但实际上,比不上福惠长公主的零头儿,见皇帝的面儿都屈指可数。
若真对元后感情深厚,当初为何……
元后久病,一直有御医配医调养,之所以薨逝,正是颜家出事的刺激。
再退一步说,元后在深宫之内,皇帝若是有意,完全可以拦截这个消息。
第311章 京城戒严
托赖闻寂雪的福,如今穆清彦想查点东西,倒是得了不少便利。
在分析元后一事上,有一点他也有疑虑。
当今皇帝年事已高,哪怕在元后薨逝那一年,皇帝也已是五十六高寿。古时的寿数,能到五十的就是高寿,哪怕富贵人家也超不出多少,尤其做皇帝的,或勤政或荒淫,如这位活到现今七十一岁,当真是罕见。
再者,元后出事那两年,皇帝本身情况也不好,都在传可能其大限将至。
如此一来,本就寿数大了,又身体不好,作为皇帝的当务之急是立下储君,安排好朝政。然而,皇帝干了另一件事,元后薨逝一年后,将魏家女儿迎入中宫为后。那时魏家女才年芳十六,原本家中已经为她议亲,只因遇上元后薨逝,此事暂停。
这件事透着点儿怪异。
虽说皇帝是九五之尊,富有四海,想娶朝臣之女为后,不必计较年龄,可实际上,很少有皇帝这么干。魏家不是小门小户,皇帝又是五六十岁,也不是个昏聩帝王,再看他的身体状况,便是后为悬空也不是什么大事。
早先历代也有先例,皇帝觉得不适合再迎立新后,通常会从后妃中晋封一位,亦或者,后位悬空,晋一位皇贵妃,掌六宫事。也有直接将宫务交给一位活着两三位后妃共同管理的,通常其中一位所出的皇子,便是储君。
这些做法,自然有政治上的考量。
所以,当初皇帝迎立新后,着实惊人眼目,全都猜不出皇帝用意。没人相信皇帝是垂涎美色,魏家女儿再美,后宫中也不乏新鲜秀女。倒是不少人猜测皇帝此举是震慑平衡后宫,绝了某些人的野望,再者,新后到底年轻稚嫩,坐着中宫之位也握不了大权。
纵观皇帝在位所作所为,几乎没有肆意妄为的时候,穆清彦也倾向于皇帝立新后别有谋划。
平衡震慑后宫么?
如今后宫除了皇后,贵妃位无人,早先丽贵妃倒是风光,但因其弟之事受了牵连,降至妃位,每每想升位,都被其他人联手给压了。妃位有四人,这是早先的定数,是满的,丽妃是降下来的,不算在内,此外有出了贤郡王的惠妃、出了庄郡王的恭妃、出了端郡王的温妃、出了恪郡王的顺妃。
嫔位也是满六人,名下皆有皇子,只两个略为出众。一个良嫔,出了肃郡王;一个柔嫔,出了怡郡王。
这些后妃们,不仅是陪伴皇帝的老人儿,且有一定的家世可做依仗,所出的皇子也各有千秋。余者皇子,要么平庸无大志,要么无势可依,或是甘于安稳度日,或是聚集在其他有能力的皇子中间。
总而言之,皇子虽众多,实际上争位的有限。
穆清彦琢磨着皇帝对待颜家的态度,以及对待元后的行为,不得不考虑后宫中的格局。不考虑感情因素,有个无子的皇后镇着后宫,按理对皇帝很有好处。到底为什么放任元后出事?
元后的丧礼极为隆重奢侈,颜家上书婉拒过,但皇帝一意孤行。此后更是为元后辍朝三日,守孝一年。一年间,罢宴饮歌舞,不入后宫。
太过了,到底是真心如此,还是做给外人看?
就好似宠爱厚待长公主,天下皆知。
别说是个帝王,就算是寻常人家的男人,只怕也难做到这些。
现如今,后宫中提及元后,依旧是禁忌,因为你不知哪一句就触怒了皇帝,以至于都不敢提。
要说后宫之内,丽妃虽然最风光,但根基深厚当属惠妃、恭妃、温妃、顺妃。四妃性情行事各有不同,不过,不管承不承认,隐形中乃是惠妃为首。
惠妃此人,十分低调,但处事周全公道,很得敬重。其子乃是现存皇子中最年长者,又有贤王之称的贤郡王,支持的皇子朝臣不少,行事也丝毫不张扬。
假设,皇帝当初没有立新后,后宫之内最有可能进位的便是惠妃。
即便不是皇后,也是贵妃或皇贵妃,偏生皇帝行事出人意表。且新后入宫,后宫内的妃子们位置也没动。
元后久病,皇帝寿数将至,后宫前朝肯定不稳。
但就是捉摸不透这对帝后出了什么问题。
暂时将元后的事放在一旁,考虑颜家返乡途中遭到伏杀一事。
一开始他便想到,颜家都已辞官归乡,元后又不在了,按理影响不了皇位更迭和朝局变化,什么人如此不放心,非得斩草除根?
他依旧没把皇帝算在其中,考虑的是颜家得罪的仇人,亦或是……曾算计过颜家,为防颜家卷土重来,痛下杀手。
直接伏杀,这件事做得很露骨,是犯官场忌讳的。
朝中自然要严查,最终也是个悬案。
穆林曾说,颜家怀疑元后的死因不单纯,那么,颜家肯定是有所举动的。颜家被伏杀,会不会就跟元后的事有关?
颜家死绝,就再也没有人去追究元后之死了。
若照这么推测,后宫内四妃十分可疑。
因为依照常理,元后不在,得益最大的就是她们其中一个。
谁知皇帝反常理而行,计划落空。
只是,究竟是谁下的手呢?
穆清彦在查颜家之事,闻寂雪等着飞仙镇消息,怎知京城突然戒严!
两人在城外山庙,但因关注京中局势,高天焦礼轮流在去城中走动。今日是高天去了城中,天色漆黑依旧不见回转,焦礼前去接应,带回了京城戒严的消息。
“今日酉初,京城有兵马调动,内城九门紧闭,无圣谕不可出入。外城倒是没闭门,但全城戒严,外城门许进不许出。街面少有行人,往来盘查很严,但凡有可疑当即收押。”
“看来高天是卡在城中不得出来。”穆清彦皱眉:“京师重地戒严,不是小事。可知原因?”
焦礼摇头:“我只在城门外观望,不敢进去。城外停留了不少行人商贩,因着戒严,颇为顾虑,都打消了行程。因着城门处看得严,不准民众聚集,那些人怕惹事,或是寻近处安身,或是直接返程了。”
闻寂雪蓦地道:“怕是皇帝不好了。”
穆清彦眉头未松,仍有疑虑:“即便如此,内城戒严就够了,外城也如此……”
当皇帝情况不好,很可能是皇位交接之时,最易生乱。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首要便是戒严,稳定局势,或是等皇帝好转,或是新帝登基。
“这回……是真不好了?”穆清彦回过神,看向闻寂雪。
闻寂雪眉头紧皱:“等两天看看。”
对于闻寂雪而言,若当真是老皇帝情况恶化,着实是个坏消息。不仅他辛苦筹备的计划要落空,一直的诉求也难实现。若仅仅是一时恶化,还有好转,计划不过是拖延一些;可要是老皇帝彻底死了,新皇登基,他的诸多打算都要重来。
更何况,让老皇帝如此轻易的就死,他颇为不甘。
“催一催无南县那边,让他们加快速度!”闻寂雪不愿白白放弃。
三天后,戒严结束,但京城的气氛依旧沉凝。
高天回来了。
“公子,应该是宫中出了大事,很大可能是皇帝病重。宫门森严,又有神捕司暗中监察,我不敢靠近。不过,这三日,各个王府和大臣府邸灯火通明,除了按部就班处理朝局事务,并无一人面圣。最初有几个想入宫的,被拦了回来,贤郡王等人每日早晚只在宫门外问安。
今日戒严结束,消息才透出来。之前的确是皇帝出事。那天午后,皇帝正在办公,竟毫无征兆的昏迷。具体情况不清楚,但直到今日才苏醒。奇怪的是,皇帝苏醒后,宣见的第一个皇子是肃郡王。”
“肃郡王?!”
穆清彦和闻寂雪都显得意外。
肃郡王生母乃是良嫔,外祖家世也算不错,可比起四妃就差了。再者,良嫔此人不得宠,是熬资历熬上来。当初得一皇子,她位份低,肃郡王在婉妃名下养过两年。婉妃早年病逝,后来肃郡王又在元后身边待过,乃是皇帝有意拿此子宽慰元后之心,但元后深知自己举动牵涉甚大,只养了半年,寻个机会给良嫔晋位,便把肃郡王还了回去。
肃郡王如今都是三十来岁了,那也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
皇帝并未因此厚待他,他性情温和寡言,似无争夺之心,只兢兢业业做分内差事,娶的郡王妃也是四品官家嫡女,都是务实才干的行事。
早前其他人争斗的厉害,都不大在意这个人,可如今皇帝一个举动,令众人心声警惕。
早就被遗忘的细节都会被重新挖出来,左右揣摩分析,这肃郡王必然成为所有人的公敌。只因这个节骨眼儿上,皇帝一举一动都别有含义,谁敢轻忽。
闻寂雪忽而道:“原本,我选择的对象便是肃郡王,亦或者怡郡王。”
这二位生母都是嫔,有一定的外家势力,本人不上不下,如此才有合作的余地。再者,二人虽没表现出争取之心,但未必在有机会时舍得放弃。两人皆有三十余岁,正年富力强,展现的能力稍显平庸,但很多大臣却会青睐。
却没料到,皇帝来这么一手。
接下来宫中颁布的消息,再次说明老皇帝的狡猾,无形也为闻寂雪的计划添了阻力。
第312章 陈十六的无心之言
因着京中变故,穆清彦和闻寂雪离开山庙,去了京城。
四人分为两路,闻寂雪带了高天,穆清彦和焦礼,免得惹人注目。即便如此,穆清彦也是低调行事,入城后寻了家酒楼,再命焦礼去请陈十六。
陈家到底在官场,其父乃一品大员,消息更灵便准确。
城中戒严看似结束,实则气氛并不轻松。外城倒罢了,内城,尤其是宫门一带寻常少有人去,出入的大臣皇室们也神色肃然,城中宴饮也急剧减少。
皇帝苏醒后颁布的第一道圣旨:晋封肃郡王为肃亲王,与贤郡王、四名辅政大臣一并处理军机政务。
此外,又擢升了两人官职,一个是肃亲王岳父,一个是肃亲王舅舅。无疑,这都是在给肃亲王增加筹码,尤其是才德不显,排序不长不幼,却越过众皇子兄弟先一步得封亲王爵。
皇帝这是把肃亲王架到了火上烤。
又是晋封,又是升官,看似恩宠,实则未必是福,很可能成为某位皇子的磨刀石。因为皇帝已病危过两三回,这次尤其凶险,真看重肃亲王,完全可以直接确定储君地位,但偏偏没有。
但福祸相依,也不全是坏事。
肃亲王到底先一步得亲王爵,凌驾诸皇子之上,又得以和贤郡王共理军机政务,已有实权。但凡他处理的好,完全可以凭此一飞冲天,真正成为储君,甚至新帝。
所有人都摸不清皇帝心意,不知他究竟看中的储君是谁。
一向稳健的贤郡王看似如常,实则暗自发恨,也很是忐忑。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作为贤名在外,且是现存的长子,很可能根本不在皇帝的考量之中。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就是有这种预感。
穆清彦见陈十六,主要是想问一问皇帝的事。
当然,陈十六未必知道,事关重大,陈父便是知晓也不会轻易跟其吐口。
茶续了一回,陈十六到了。
“穆兄,你什么时候到京城的?”陈十六接到消息又惊又喜,略一思量,便觉奇怪。
“自然是有事要办,只没料到,偏好赶上京城出事,反在城外耽搁了几天。”穆清彦简单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