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严朗点点头,毕竟他入了公职,也是在神捕司挂了号的。
  待到了客栈,除了值夜的小伙计,到处静悄悄的,客人们都睡了。严朗确认了高天的身份,就不再执意要查看穆清彦的房间,但吴管事不同,最终还是走到穆清彦房门口,想要推门进去看一眼。
  谁料房门突兀的从内打开,一个身姿颀长、容貌异常俊美的红衣男子出现在门后,吴管事一时间只看到男子冰冷至极蕴含杀意的眼睛,一哆嗦就瘫坐在地上,“啊”的叫出声。
  闻寂雪嘴角轻挑,明明是笑,却更为可怖。
  关键时刻,严朗一步上前,将吴管事整个人拽起来,两三下推走:“吴管事,夜深了,赶紧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吴管事一头冷汗,满脑子浑噩,稀里糊涂出了客栈。
  夜风一吹,一个激灵,后知后觉的抹了把额头冷汗,回头看向客栈。想着自己堂堂知府家的管事,竟然被人吓住,依着他的脾气行事,绝不肯这么吃亏,但是……吴管事没有勇气回去。
  “走!”吴管事到底是个人精,察言观色是好手,总觉得那红衣男人非同常人。权衡之下,这个亏只能吃了,别的,推后再说。
  严朗知道的更多,心里的顾虑自然更多,绝对不可能去得罪闻寂雪。
  看着房门在眼前关闭,他朝着高天点点头,离开了客栈。
  严朗也是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人,方才只一个照面,他嗅到了浅淡的血气。哪怕闻寂雪面色如常,他却敢肯定对方受了伤。
  什么人能伤到闻寂雪?
  再联系穆清彦出现在广林府,孟斌身后的神秘人,那么闻寂雪的受伤就能猜得出来。
  这让严朗越发谨慎,毕竟他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角落里。
  穆清彦一头睡倒,对外界的一切毫不知情。
  醒来时,满室金光,一时间分不清是早晨还是黄昏。
  “醒了?感觉怎么样?”闻寂雪倒了杯茶,将他扶起来,喂给他喝。在桃源镇经历过一回,这一次闻寂雪有了应对的经验,可是看着他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依旧令他焦灼难安。
  穆清彦就着喝了茶,嗓子舒服多了,问道:“我睡了多久?”
  “这会儿是黄昏。”
  “与预想的要好。”这不是谎话。前世他也曾回溯七八年前的场景,短短十来分钟,抽空了他的精神力,脑子里就似有无数钢针在扎,眼前一黑,再苏醒就已经是两三天后了。
  想了想,他还在冷静的分析:“说不定是你给的功法有用。”
  这是跟前世不同的变化,自从修炼了内功心法,尽管时间还短,但当他使用异能时,觉得更加轻松一些。
  闻寂雪注视着他,拥抱的动作不由得越发用力:“抱歉,让你遭受这些,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穆清彦不解,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严重么?”
  “没事。”闻寂雪揉揉他的头发,让他躺好:“我去给你取些饭来,吃了再好好儿睡一觉,你的脸色很差。”
  “……好吧。不过,帮我请严朗来一趟,我有事告诉他。”穆清彦也不想再逞强,再者,后面的事严朗就能做。现在闻寂雪的到来,让他可以放心的修养,或许,听一听他跟紫衣人的恩怨。
  第124章 紫衣人
  严朗这一天也是忧心忡忡。
  一大早他就来了客栈,却被告知穆清彦在休息,将近中午又来了两趟,对方房门依旧没开。知府那边着急,派人来催了好几次,高天说穆清彦受伤了,人还没苏醒。
  严朗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明白,穆清彦是真出事了,不然不可能一直躺在房间不露面。
  好在他在客栈留了人,黄昏时刘通报信,他立刻就赶了过来。
  站在虚掩的客房门前,严朗略微踌躇,凝神一听,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穆公子?”
  “严兄请进。”穆清彦正在闭目养神,听见人来了才睁开眼。
  严朗推门进来。
  穆清彦住的是天字号房,房间宽敞,布置的温馨舒适,用隔扇隔出了一室一厅,还有一个小小的“盥洗室”。
  严朗进门首先看到的是小厅,中间的桌子上铺着翠绿的桌布,除了茶盘,还有一盆娇艳的月季。花香淡淡,但依旧能嗅到空气里那一点白药的味道,更要紧的是,他一转身朝卧室走,首先看到的不是床上的人,而是床边的衣架子上搭着一件大红衣袍。
  他能不知道是谁的么。
  严朗本能的多看了两眼,但并没有多想。
  “穆兄弟,你那里受了伤?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当严朗看到穆清彦,着实震惊,没想到他脸色那么苍白,人看着也十分虚弱,甚至都不能下床。
  “没事,其实……我是病了。”穆清彦扯了个谎,转而将话题导开:“我暂时不能行动,知府那边,得靠你了。我得了一条线索,当初威胁王大狗做伪证的人,是范文进!他本来是个不与案情相关的人,却搅和在里面,那么,他一定是有目的的。我怀疑他知道杨三娘的下落,我相信,你问的出来。”
  “范文进?!”严朗又惊又喜,当即点头:“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你别操心了,好生养病,等抓了人再来告诉你。”
  本来严朗是有些好奇穆清彦和闻寂雪的关系,但最终还是没问。
  起身走时,发现不知何时闻寂雪进来了,他丝毫不曾察觉。
  “闻公子。”严朗打了个招呼,见对方没什么说的,这才离开。
  闻寂雪端着碗过来,汤匙搅动,碗内散发出食物的香气:“猪肉粥,放了些菜蔬,味道不错。”
  一碗细粳米熬的米粥,炖的酥烂的猪瘦肉,切碎的蔬菜,熬出了米油,十分的香。
  穆清彦睡了很久,的确饿了,嘴里又寡淡,若是吃甜粥肯定没什么胃口,倒是这咸粥滋味儿丰富,正好下口。
  将枕头垫高,斜靠在上面,闻寂雪拒绝了他要自己吃的想法,一口一口的喂他。
  穆清彦还是有点不自在,嘴里说道:“我手上还是有点力气的。”
  闻寂雪冷笑:“是么?”
  穆清彦莫名就觉得心虚,干脆不说话了。
  一碗粥吃完,穆清彦打了个哈兮,又犯了困。这其他人身上,这是不正常的,毕竟他才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可能还困?但对于穆清彦来说,精神力透支,睡眠是最好的调养方式。
  闻寂雪端了盆温水,给他擦了手脸。
  “你伤到哪里了?”鼻端闻到白药的味道,穆清彦又想起这件事。
  “只是一点小伤。”闻寂雪不以为意的说。
  “我看看。”穆清彦觉得有些人就是喜欢逞强。
  闻寂雪跟他对视片刻,无奈妥协,伸手就解开腰带,外袍散开,露出白色中衣。再将中衣撩开,方才看到他的腰上缠着一圈儿白纱布。
  “紫衣人伤得?”穆清彦皱眉。
  闻寂雪露出诧异:“你见到他了?”
  穆清彦摇头:“算不上见过。昨晚有人被杀,是个紫衣人帮助了凶犯,他戴着斗笠,看不见长相。他的轻功很厉害,估计和你不相上下。”
  后来穆清彦想过,他从晋河府到广林府,之所以用时很短,应该是一开始被紫衣人用轻功带出来的,后来才用了马车。
  闻寂雪点头,将衣裳重新理好,说道:“他叫朱漪,是个很危险的人。”
  “你可以给我讲讲。”
  闻寂雪坐在床边:“江湖上知道他名字的,很少。不过,若是提起‘朱紫衣’,少有不知道的。除此外,他还有一个名号,‘邪菩萨’。
  从这个名号你就能知道,他的性子可不是好对付的那种人,有人说他亦正亦邪,实际上,他就是随心所欲,什么正义邪恶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他之所以做那件事,只是感兴趣而已。”
  “你跟他有什么恩怨?”他记得闻寂雪之前提过,朱漪掳劫他,是因为闻寂雪。
  “之所以有人称他邪菩萨,就是因为他兴致上来,喜欢帮人昭雪冤案或报仇。”
  “你找他了?”
  “不,是他主动找我,我拒绝了。”
  “为什么?”
  “我不信任他。没人知道他的真名,没人知道他的长相,甚至没人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他会易容术,还会缩骨术,能变化男女老幼的嗓音,气息收敛更是一绝。这样的人,主动提出帮我,能没有附加条件?”闻寂雪眼罩寒霜:“你以为他帮助过的那些人后来都怎么样了?都成了他的奴隶!吃了他的蛊虫,被操控,如行尸走肉。”
  闻寂雪的确对自家灭族案很看重,可他还年轻,他没有绝望,自然不可能答应朱漪。
  紫衣人比穆清彦一开始预想的还要恐怖。
  “所以,他是因为关注你,这才注意到我?”
  “嗯。”
  “你的武功跟他相比如何?”穆清彦又问。
  闻寂雪脸上带了点笑:“你以为就只有我受伤?他也没落着好。”
  若非他的实力能跟朱漪抗衡,对方未必耐烦跟他纠缠。
  穆清彦不由得也笑:“他伤的如何?”
  “当然比我重。”闻寂雪有这个自信。
  在轻功和武功上,都是闻寂雪略胜一筹,朱漪能拉平战线,依靠的是其他技艺加成。闻寂雪又无法将对方杀死,面对一个手段繁多的人,可不是难缠么。
  “真是个好消息!”被掳劫道广林府,其实穆清彦并不怎么生气,但是闻寂雪因此受伤,让他觉得很不高兴。
  他才不管事情因谁而起!
  人都是护短的。
  话音逐渐消失,穆清彦抵挡不了疲乏,睡着了。
  闻寂雪听见外面街市上的热闹,轻笑道:“今夜是七夕啊。”
  *
  范文进是个秀才,又颇有家资,范家的宅子是两进,大小屋子一二十间。范文进有书房,如今他正为母守孝,孝期有颇多忌讳,因此他选择住在书房里。
  相较于杨大荣于有幸等人,范文进书读的多,脑子更灵活,也就更谨慎。自从范母死后,他便借着守孝闭门守户,从来不出去。
  听说杨大荣被杀死了,于有幸运气好,被砍断了腿,好歹捡了一条命回来。
  范文进为防万一,身边不敢离人。
  谁能想到,七年的案子会重新找上门来呢。
  一想到当年一时色迷心窍,导致七年后这般多的血案,范文进夜不能寐,好几回都被噩梦吓醒。
  “老爷,严捕头儿来了。”
  范文进紧张,却并不意外。
  将人请进书房,范文进不时摩挲着双手,焦躁难安。
  严朗眼利,观察两眼就摸了个大概,也没兜圈子,直接说道:“自从去年八月开始,城中就出现了杀人案,凶犯每次都在现场留下一只蓝裙娟女。范老爷应该也清楚,前前后后一共死了六个人,于有幸残废了,王大狗在牢里等死,那么范家能躲过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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