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转过花莲路, 即便现在别克车速缓慢, 再往前开十来分钟也能到老柳巷外。
  清溪看着车窗上男人模糊的身影, 回想刚刚过去的三个多小时, 只觉得好像一转眼就要结束了。
  “手帕给我。”
  身后传来顾怀修低沉暗哑的声音, 清溪下意识地掏出了手帕, 浅粉色的丝绸料子, 上面绣着花。
  她反手递过去,脸还对着车窗。
  “闭上眼睛。”接帕子的时候,顾怀修倾身过来, 握住她小手,在她耳边道。
  温热的呼吸拂面,立即提醒了清溪顾怀修才对她做过的事, 每次汽车下坡的瞬间, 她悬空再往下降,顾怀修就会故意往上接她, 最初幅度很小, 后来他堵住她的嘴, 放肆地……分开好几分钟了, 她依然还有点疼呢。
  不是枪, 却比枪更硌得慌。
  她闭上眼睛,担心地问:“你要做什么?”
  “我说可以了, 你再睁开。”顾怀修径自要求。
  清溪咬唇,双手握在一起, 提防他又来欺负人。
  但顾怀修并没有碰她, 清溪听见一点细微的声响,却分辨不出是什么,她很好奇,想偷看,可男人的呼吸就在耳后,好像在随时监视着她。
  清溪一动不动地坐着,一片漆黑,雨声更好听了,听着听着,略显潮闷的车厢,忽然飘过来一缕古怪的味道,清溪皱眉,下一刻,一条手臂从面前伸过,打开了车窗,风猛地灌入,冲散了尚未完全弥漫的气息。
  眼睫颤动,清溪本能地想睁开眼睛。
  嘴唇却被他堵住了,一个很温.柔缠绵的吻,让她舒服又心安,而非紧张慌乱。
  顾怀修肩膀压着她,右手探出窗外,连绵的雨水迅速打湿了他衣袖,也冲去了男人手中帕子上的“罪证”。粗.暴地洗了一遍手帕,顾怀修这才结束了亲.吻,从容不迫地关窗。
  “怎么淋雨了?”清溪震惊地看着他湿透的西装衣袖。
  “热,需要降温。”顾怀修西装笔挺,平静淡然。
  清溪小脸一烫一烫的。
  “送我了。”顾怀修叠起已经洗干净拧了水的女孩帕子,毫不客气地索要礼物。
  人都被他亲了抱了,清溪又怎会吝啬一条帕子。
  “停车吧。”清溪望望窗外,夜色弥漫,分别将近,绵绵秋雨似乎也变得凄凉了。清溪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神色声音,不想让顾怀修看出她的不舍。
  顾怀修嗯了声。
  车停了,清溪一边捡起伞,一边低声对他道:“我自己回去就好。”
  顾怀修直接抢走她的伞,推门下车。
  清溪低头下车的时候,嘴角是翘着的,也不觉得秋雨凄凉了。
  晚上九点多,路上几乎不见行人,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了。黑色别克停在原地,司机识趣地关了所有灯,清溪的世界,就只剩下漫天的雨、昏暗的路灯光晕,以及送她回家的男人。顾怀修搂着她腰,清溪甜蜜地倚在他胸口,两人踏踏的踩水声,都好像一个频率。
  清溪偷偷地扬起头。
  顾怀修眼帘低垂,留意着路面,面容清冷的男人,与车里呼吸粗.重、赖皮欺负她的顾三爷判若两人。前者叫她敬畏倾慕,后者叫她心慌意乱,身不由己,而这两个顾怀修,清溪都喜欢。
  “酒楼的事,如果需要我帮忙,不用客气。”顾怀修突然看了过来。
  清溪连忙低头,心不在焉地答应了。
  胆小又爱害羞的姑娘,丝毫不知她现在的样子有多诱人。
  顾怀修收回视线,搂着她前行,走了十来步,他顿足,提着她腰,俯身亲她。
  这是在街上啊,清溪慌乱地躲闪,后移时不小心踩进一个浅浅的洼坑,溅起一片水声,但这并没能阻止男人的攻势,顾怀修稳稳地撑着伞,同时不容拒绝地吻住她甘甜的红.唇,雨伞与黑夜是最好的掩饰。
  亲够了,两人继续往前走,想亲了,便又停下。
  终于来到徐宅门口,清溪已经记不清这一路被顾怀修亲了几次。
  “伞你带走。”清溪将伞柄往顾怀修手里塞,这里离别克停下的位置很远,清溪不想他淋雨。
  徐宅门外左侧就装了一盏路灯,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雨水淋不到的门檐下,杏眼湿润黑亮,脸蛋白皙柔美。顾怀修幽幽地看着自己的小女人,接了伞,撑开。
  清溪保持微笑,准备等顾怀修走了,她再敲门。
  顾怀修却猛地上前,将她推到了一侧的墙壁上。
  清溪只来得及抬起双手,撑住了他胸膛,额前的刘海儿乱了,清溪惊慌地望着他。
  “最后一次。”顾怀修低声道,撑伞的手垫在她脑后,宽大的伞面下垂,从他背后遮住两人。
  清溪摇头求他:“你快回去。”这是她家门口,万一有人路过,万一里面突然有人出来怎么办?
  清溪紧张地看向大门。
  “我耳力很好。”吻她之前,顾怀修低低地说,如墨的眼眸带着蛊惑、安抚的力量。
  清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怀修看看腕表,距离徐老太太规定的九点半,还有八分钟。
  他沿着女孩颤抖的睫毛开始亲,再来到她的嘴唇。
  不同于路上的缱.绻,这个临别的吻,顾怀修再次变成了车里的顾三爷,既然女孩已经明白了手.枪与男人的区别,顾怀修也不再隐藏,身体与她紧.紧相贴。清溪察觉到了,心瞬间跳到半空,可就在她提防顾怀修又要“硌”她的时候,顾怀修的左手,攀上了她肩膀,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下去了。
  清溪双手一起攥住他结实的手腕。
  没有用。
  清溪急得打他,顾怀修却变得更温柔,似乎是要用这种方式补偿。
  檐外的雨水打在伞上,啪嗒啪嗒,持续地打着一个点。
  她在他手里,软成了棉花。
  顾怀修爱不释手,纤瘦的女孩,比他幻想地要圆润些。
  可惜时间有限。
  顾怀修放下手,也松开了她的唇。
  清溪低着脑袋,夹在他与墙壁之间,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等你嫁给我,我会更过分。”顾怀修帮她整理乱了的刘海,目光在女孩脸上徘徊,看她不安扇动的浓密睫毛,绯红娇美的脸,“所以,你要尽快习惯。”
  清溪不想看他,也不想说话,至少现在不想。
  “老太太若盘问,可以想想今晚的电影。”顾怀修将伞塞回她小手,准备走了。
  “伞!”清溪本能地拉住他胳膊,见顾怀修看过来,她咬着唇低头,心还慌着。
  “习惯了。”顾怀修意有所指地说。
  清溪立即转了过去。
  顾怀修笑,坦然跨入雨中,徐徐离开。
  男人一走,他身上的温度也随之而去,清溪背靠墙壁,冷静下来了,她扯扯并不是很乱的裙子,敲门。
  门房提前得了徐老太太的嘱咐,九点多就开始等着了,一听大小姐叫他,立即跑了过来。
  清溪是徐家的长女,晚上赴约是大事,玉溪、云溪早早睡了,徐老太太、林晚音都在堂屋等着。
  清溪一进门,就感受到了祖母审视的目光,她按照顾怀修所说,刻意去回忆电影剧情,想到男主角单纯炽烈的爱情只落得一个冤死的结果,女主连他下葬前的最后一面都不去见,清溪便暂且忘了今晚的约会,神色黯然。
  徐老太太皱眉。
  林晚音担心地离开座位,拉住女儿小手询问道:“怎么一脸不高兴?”
  清溪摇摇头,简单地给两位长辈讲述了一遍电影剧情。
  林晚音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不由替电影男主惋惜。
  徐老太太想的就多了,好好的约会,顾老三为什么带孙女去看这么一场电影,莫非想通过电影暗示孙女什么?顾老太太尝试着将顾怀修、孙女与电影里的人物联系到一起,但顾怀修不是那么单纯的傻小子,孙女更不是虚荣自私的富家小姐啊。
  想了半天,徐老太太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娘,祖母,不早了,咱们早点睡吧。”清溪佯装困了,提议道。
  “以后他再叫你去看洋人电影,你就推掉。”最终,徐老太太将孙女的伤怀怪在了洋人的电影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破故事,女子出嫁从夫,丈夫活着她相夫教子,丈夫死了她安心守寡,女主角倒好,背着丈夫与前情.夫勾勾搭搭,不守妇道无情无义,男主角存心勾搭有夫之妇,也是西门庆,俩人都该被枪崩了才对。这个顾老三,下次见面我非得骂他一顿,他自己学洋人那套,别把我孙女也带坏了!”
  清溪头疼,好好的电影,到了祖母嘴里竟成了潘金莲西门庆。
  “我去睡了。”清溪闷闷地道。
  林晚音安慰女儿:“电影都是假的,清溪别想了,想点开心的。”
  清溪递给母亲甜甜一笑。
  夜深人静,清溪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顾怀修,是游船上他帮她夹菜,沉默体贴;是车厢里他流畅地为她翻译故事,学识渊博;是电影院他始终握着她手,专心陪伴;是车厢里他将她抱在腿上,热情如火;是纷纷细雨里,他拥着她亲.吻。
  清溪翻个身,笑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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