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周文茵见他脸颊飞红,微微有点发怔,纳闷道,“你脸怎么红了?”
林建党觉得自己更热了,尴尬得挠头,同时还有点心虚,根本不敢抬眼看她,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什么”
周文茵没有追问,转了话题,“你下午去公社开证明,咋样了?”
提起这事,林建党别提有多郁闷了,他站在门口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遇到社长助理,一问才知道,社长去乡下视察农耕了。
他一五一十跟周文茵说了一遍。末了,急得抓耳挠腮,“你说说,我咋整?人都见不着。”
周文茵好奇,“非得找社长吗?别人不能吗?”
林建党重重叹了口气,“不行,乡下户口迁到城里没有社长签字肯定不行,而且我还听说名额卡得很紧。就算我真的见到社长,也未必能要到。”
“那是农转非,跟你这情况不一样的。”周文茵到底比林建党懂得多一些。
这话给了林建党一丝希望,可紧接着又叹气,“可我见不到人,咋整 ?”
周文茵却对社长到乡下视察农耕情况这一事保持怀疑态度,她还将刚到公社时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我爹骑着自行车跟我一起下乡的。我们那卡车上一共坐了二十多个知青。到了公社门口,等社长给我们讲话,可偏偏那个社长一直也没出现,说辞也是这个,可我发现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的确良的裤子,上面一点折痕都没有,甚至那脚下连淤泥都没有。估摸着他是想给我们下马威,才故意说自己下乡视察农耕,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林建党张了张嘴。他一个乡下小伙子哪里见过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居然撒谎呢。
他握着拳头,脸青一阵白一阵,“这什么人呐!居然骗人。”
周文茵化身林炎城,沉着嗓子,语重心长地道,“等你到了城里,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场面话,什么是推辞。别傻乎乎的,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林建党目瞪口呆,张了张嘴,“你这是学我爹呢?”
周文茵恢复原身,冲他挤眉弄眼,“怎么样?我学得像不?”
林建党抽了抽嘴,“像,像,可像了。”
周文茵捂嘴笑,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眼睛弯弯,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林建党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根羽毛挠了一下,痒痒得厉害。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笑闹过后,周文茵说回正题,“那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我早点起来,一直守在门口,我就不信他一直不回公社。”
守株待兔这法子笨是笨了点,可这也是现下唯一的法子了。
周文茵提出关键性的问题,“那你知道社长长啥样吗?”
林建党瞪大眼睛,木呆呆地摇头,“不认识。但是我估计他穿得应该最齐整?”
“公社里都是吃商品粮的,穿得都齐整,而且多数都穿中山装,颜色也就那几个,光从衣服,分辨不出来。”周文茵摇头,想了想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守着。我认识社长长啥样。”
林建党心突突直跳,脸上的热度再次上来,他心里想答应,又觉得好像太麻烦她了,“也不知道要守几天!”
周文茵摆了摆手,“好了,就这么定了。你别总是替别人考虑,我反正也没事。明天让芳夏帮我看着点地里,我陪你一起去。”
林建党想了想,“要不,把芳秋也给叫上。”
周文茵愣了一下,她对林芳秋印象其实是不怎么好的。不是因为林芳秋这人现实,而是林芳秋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她似乎想讨好她,但又时不时刺她,太过阴晴不定,让人实在欢喜不起来。
可林建党要带林芳秋一起去,也是为了她名声考虑。她要是拒绝,林建党说不定不愿意接受她帮助,想了想,周文茵还是点头答应了,“行啊,那一起去。”
第27章
林芳秋听到大哥要她帮忙, 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她让三姐帮她照看地里的活,立刻回屋换上最干净的衣服上面只有两三个补丁的那一件。
“走!”
林建党看向周文茵那间屋子,“再等等。”
林芳秋明白过来, 原来大哥不只带她一个还带周文茵一起去, 她瘪了瘪嘴, “你带她干啥?咱们两个四只眼睛,还能把人看漏了?”
林建党问她, “那你知道社长长啥样吗?”
呃, 林芳秋哪见过啊。她又不需要到公社办事。
周文茵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头发一分为二, 梳成一边一个麻花辫子,垂在锁骨,辫尾还用奶白色的丝带扎成蝴蝶结。流海整整齐齐, 担心发丝凌乱, 她还用嫩绿色发夹夹住。她新换了一身嫩绿色条纹布拉吉, 颜色鲜嫩, 如草地里走出来的仙子,青春又有活力。
唯一有点不美的地方就是她的脸不如以前白了。但是比起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还是强上许多。
林建党看直了眼, 惊讶地张大嘴巴。
林芳秋直勾勾地瞅着她, 一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另一手拽着手肘处那个补丁, 死死地咬着嘴唇,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一声口哨响起,两人回神, 这才发现林建国斜靠在堂屋门旁,歪着身子,冲着周文茵啧啧称赞,“周同志,你这么一打扮,把咱们大队最水灵的姑娘都给比下去了。”
周文茵心里既高兴又羞赧。不过相处几天,她也知道林建国也就是嘴巴不饶人,其实本性并不坏。
她瞪了他一眼,“瞎说啥呢,哪有那么夸张。”
林建国见她不信,指着大哥,“我没夸张,不信,你瞧我大哥看得眼睛都直了。”
周文茵一怔,转头看向林建党,却见他大步往外走,好似有狗追在他身后。
林芳秋上前一步拽住她胳膊,“文茵姐,快走。办正事要紧。”
周文茵一想也是,于是她顺着林芳秋的力道往外走。
“文茵姐,你身上的衣服真好看,多少钱买的?”
……
林建国看着三人身影消失在门口,回头看了眼正在编筐子的亲爹,“爹,你就不怕四妹又使坏啊?”
林炎城头也不抬,“她不敢!”
上回画报的事,林芳秋丢足了脸。再来一次,不用旁人说,她自己就先受不了。
林建国很快明白过来,搬个板凳坐到亲爹旁边,“爹,你也不管管四妹。年纪不小了,再这么任性下去,她将来肯定会吃亏的。”
林炎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关心她啊?那你还整天欺负她?”
有糖也不给她吃,还故意馋她,常常拿话气她,一点哥哥样都没有。
“我哪里是欺负她啊,我是在磨练她的脾气,别整天一副我最聪明,我最棒的嘴脸。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在大队人缘咋样吗?”
林炎城手一顿,你还别说。林建国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了。别看林芳秋似乎挺聪明,许多事都能看得很通透。可她心眼小,嫉妒心强,还有点自负。常常会为了一点小事跟人闹矛盾。
旁人就不说了,就说家里脾气最好的林芳夏,她居然都处不好。这样的性子,嫁了人,她能幸福吗?哪怕她真的挑中合她心意的对象,可她也不能装一辈子淑女?总有露馅的一天,到那时,她的家会变得鸡飞狗跳,一点也不温馨。
“你四妹的事,我会注意的。你先办我交待你的事。”
林建国从屋后拿出鱼网,“我现在去网鱼,下午就去镇上帮你问。”
林炎城点了点头,看着他出了院子。林建华从屋里出来,用下巴示意小岛的方向,“爹,要我一起去吗?”
林炎城瞅着他这副小身板,担心他太拼命,把身子骨累跨了,摇头说不用,“你跟你二哥一起去钓鱼。”
“好!”林建华取了一个竹篓飞快出了家门。
林炎城继续编筐子,一直编到晌午,吃饭点都过了,几个孩子还没回来。
林炎城朝东屋喊了一声,“小五,去灶房做饭。”
门吱呀一声响,林建军从自己屋出来,又把门给关上。
林炎城编好竹筐后,也到灶房帮忙。
林建军已经切好了菜,灶膛里烧着火,正准备炒呢。
林炎城上前拍拍他的背,示意他烧火,自己炒菜。
“小五,你一上午在房间里干啥呢?”
林建军小声道,“画画”
林炎城有点惊讶,拿着锅铲看了一眼被火光照得有点发红的林建军,他正专心致志烧着火,浑身上下的阴郁气息似乎被火扑灭,瞧着竟有几分阳光,“你还会画画?跟谁学的呀?”
就他所知,中专没有美术课的。
“我自己看书学的。”林建军闷声道。
林炎城想了想,“那我可要看看了。没想到咱家小五居然还能自学成才。我以前在大酒楼当伙夫的时候,有幸见过一个很会画画的大师。他的一副丹青居然要十个大洋。抵上我干好几年了。”
林建军捏着烧火棍,脸色爆红,连耳尖都红了,“爹,我画得不好。跟大师差远了。”
“没事。我又不是让你卖画,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觉得会画画的人很了不起。”
林建军心急如火,他的画哪能给亲爹看呀。
瞅着他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林炎城忍不住凑到他面前,小声道,“呀,你该不会学那些资本家画那种裸体画?”
林建军瞪大眼睛,吓得差点摔到地上,他涨红着脸,一个劲儿地挥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耍流氓。”
这是羞窘了?林炎城哈哈大笑,觉得这小子也挺逗。这副急着辩解求他相信的样子哪还有半点猥琐,瞧着多正常啊。
林炎城笑罢,一低头发现菜要糊了,忙盛菜。
林建军见亲爹忙活,没再追问,松了一口气。
林炎城把菜放到台子上,边刷锅边道,“我刚刚就是跟你开开玩笑。没旁的意思。既然没有耍流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我……”林建军见亲爹还没死心,捏着烧火棍,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才道,“我画的很不好。”
林炎城原本就猜到这小子一定是画他那心上人呢。见他执意不肯,林炎城也不好再逼,从善如流道,“那等你画好了,我给你掌掌眼。虽然我不会画,但是我会欣赏啊,我见过不少名家画作呢,而且对人物画像尤其了解。你画得一定是人物画?”
林建军脸色又红了,没有否认。
这已经算进步了,林炎城深知见好就收,转移了话题,谈起他毕业后的安排。
两人做好饭菜后,几个孩子也都回来了。
林炎城把手里的饭菜摆到饭桌上,纳闷极了,“你们咋一起回来的呀?”
林建华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边,“我跟二哥沿着小河,网了一点鱼。刚好碰到他们一起回来。”
林炎城看向竹篓,赞叹起来,“哟,今天收获不小嘛。”
半篓子都是半大小不小的草鱼,半指宽的那种。
林芳秋也凑过来,嫌弃地撇嘴,呲他,“这么小的鱼,你也忍心逮回来。”
林建国撇了撇嘴,“这是河里逮的。再过几天,水就停了,这些鱼没水,也是早晚的事。我现在提前逮回来,有什么不对?”
“行了,你俩能不能别整天吵吵,烦不烦?”林炎城不耐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