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许福命人端了一壶酒来。
皇帝拿过时,将酒倒在地上,对着眼前数不清的坟墓说道:“皇后应该来看过大家了,往前,她都会在醉倒在这里,如今朕没有见到她,她应该是没有带酒来,朕的这一壶酒,算是替皇后给大家斟的。”
皇帝一斟酒,身后百来名御林军单膝跪倒在地上,低头默哀着。
许福老眼一红,擦去眼角的湿润,他的亲人,还有这里很多御林军的亲人都在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死去。
皇上其实还是在意皇后的吧。
此时的萧真已扶着韩子然来到了一个山洞里,山洞很大,也很干燥,里面摆放着各种炊具还有一些干净的衣裳,棉被。
望着这熟悉的一切,萧真深吸了口气,先将韩子然放到了干燥的草堆上,从一旁拿过火折子,将堆放着的干柴堆弄好,升火。
火一升起来,洞室瞬间明亮,才发现这个洞口什么都有,只是长久没住人,都蒙上了一层灰。
萧真的目光落在角落中折得整整齐齐的一套衣裳,和衣裳上放着的木剑上,有些恍惚。直到一旁传来呻吟声。
“丞相大人,你没事吧?”萧真忙走到韩子然身边,发现他的脸非常的红,一手抚上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韩子然的呼吸沉重,他微微睁开眼看着萧真,随即又闭上。
萧真看着他这模样,将火把都移了过来,没再犹豫,除了里裤,将他身上所有的衣裳都脱了放到火边烤着,又拿过了角落中那套折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在拿衣裳时,她微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给韩子然穿上。
将这些都做好后,萧真才将自己身上的湿衣都脱下来,当脱下中衣,看到里面素色的肚兜时有些怔忡,以前她总是束胸,自恢复了女儿身,便再也没有束过胸。
萧真将中衣穿回,虽说她对于男女之别没有分得那么清,但这会还是避嫌的好。这样一想,她便开始打坐,利用体内的内力驱寒。
很快,被雨水打湿的衣裳一点点的变干,当恢复干净时,萧真这才睁开眼去看呼吸越来越粗隐隐伴有痛苦声的韩子然。
“越来越烧了。”萧真摸了下他的额头,烫得惊人,想了想,她朝着干草堆里面摸去,手伸回来时,已经拿着一瓶药:“希望这药还有作用。”
第745章 初次相遇
洞里安静极了,偶尔发出烧木头时的噼啪声。
洞外,已经开始暴雨连绵。
萧真的心却没有再像前几年那样的孤单,或许是旁边睡了一个看起来以一种很古怪的方式在关心她的人。
萧真的目光又落在了因发烧而昏睡着的韩子然身上,想到他看着自己时的温柔,想到他跟了自己一天一夜,还有他对她每一次的凝视。
“难道我和他以前见过吗?”萧真搜索着记忆,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丞相大人这长相,这过于清冷的举止,就算见过她也不应该忘记才是。
此时,韩子然猛的睁开了眼晴。
萧真赶紧走了过去,见他浑身都在冒汗,轻问:“好些了吗?”
因为发烧,韩子然的眼晴也变得通红,他看着萧真,目光冷极了,带着明显的愤怒,仿佛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仇人。
这模样看来并不是清醒的啊,萧真一手赶紧去摸他的额头,不想被韩子然狠狠拍开,可在下一刻,他又昏了过去。
萧真再次摸他的头,还是很烧,想了想,萧真又拿出方才那个小药瓶,倒出里面的药给他喂了下去,喃喃:“小神医的药,就算没了作用,也不至于毒死人吧。”
添了一些柴之后,萧真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陈痛苦的呻吟声吵醒,睁开,便见到韩子然全身发汗,双手死死的紧握住身下的干草,一脸痛苦,像在做着恶梦。
萧真赶紧走了过去:“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韩子然微微醒来,见到萧真时,无意识的叫了声:“姐姐,救我。”
萧真愣了下。
“姐姐,救我。”
“丞相大人,醒醒,你在作恶梦。”
韩子然睁着无神茫然的眼晴,应该没有听到萧真的话,一直无意识的喃喃着什么。
萧真起身打算去洞外接些雨水来给他喝,才起身,一只手便被抓住,她低头,就见韩子然微躬起身子面色痛苦的看着她:“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好,我们不去。”萧真蹲下身,拍拍他的肩膀。
许是她的安抚有了一些作用,韩子然再次躺下,可握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丞相大人的手真的很好看,骨节分明,白晰如玉,皇帝的手也很好看,但丞相的手更为均匀,萧真想放下他的手,然而他却抓她抓得太过紧了,萧真无奈,只得坐下先陪他,余光撇见丞相大人的手腕上似乎有个伤痕,淡得看不清,不过对于极为熟悉伤口的她来说一看就知道这伤口当初受伤时应该是很深的。
“是绑的痕迹吗?”萧真拿起他的手细细看着,又握过他的另一只手卷起袖口一看,果然,二只手腕上都有被绳子绑过的痕迹,从淡化的程度看来,至少也有十年左右了。
看着丞相大人昏沉中一脸挣扎的模样,面对这张俊美的面庞,萧真不禁有些好奇这样一位被百姓誉为百年难得一见奇才的丞相大人小时候到底遇到过什么样的事,竟会变成了梦魇如此让他难受。
许久之后,丞相大人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也放开了萧真,萧真才得以自由,便到角落拿了一个土碗去外面弄水。
回来时,扶起他起来喂他喝水,清凉的水一入喉,韩子然便微微睁开了眼晴,当看到萧真时,神情略带着茫然的道了句:“姐姐,你不要丢下我,我和你一起去当兵。”说完,又陷入昏睡之中。
萧真愣了下,当兵?
扶着他躺好,萧真又摸了摸他的体温,相比之前应该是退了许些。
添了柴火后,萧真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韩子然,‘姐姐,你不要丢下我,我和你一起去当兵。’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萧真肯定这话中的姐姐应该是她,毕竟这世道女人会去当兵的除了她也不会有谁了。
韩子然见过她,而且是在她去当兵之前,她去当兵是临时决定的,除了叔婶没人知道,决定了之后一直待在家,三天之后,她便直接参军去了,韩子然是怎么知道的呢?如果韩子然见过她并知道她要去当兵的话,那应该是在那三天内。
萧真细细想着那三天发生的事。
她五岁那年失去了父母,来到了叔婶家,叔婶家本就穷,为了给堂兄念书好以后有出息,更是家徒四壁,她几乎天天是在婶子的白眼和怒骂中过生活的,因此,她从五岁开始跟着村人学习打猎技巧,八岁就开始上山。
十二岁那一年,战争爆发,朝廷到处征兵,堂兄萧华也不例外,没想到的是,堂兄竟然和一个女人私奔了,征兵营知道的话,可是杀头的大罪,婶婶一病不起,叔叔为了追回堂兄掉进山沟里摔断了腿。面对家里这模样,她毅然决定代兄当兵。婶婶早已视她为第二个儿子,如今要失去二个儿子,抱着她痛哭不已,也就在那一天,婶婶拿出了全部的家当带着她去县城吃好吃的,还第一次给她买了裙子。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萧真回忆着。
她记得当她吃着冰糖葫芦,穿着新买的裙子在街上开心的玩时,遇到了一个被捆着双手使劲往县城外面拉的小男孩。
小男孩也就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破旧的补丁,一脸的黑脏,看不清楚长相,但萧真却被他的眼晴吸引,一双对任何人都怀着敌意但极为漂亮的眼晴,仿佛受尽了世间的不公和委屈。他很小,小的弱不禁风,但他使出最大的力气死活不肯被他们拉走。
萧真看到他被绑着的双腕早已血迹斑斑,应该很疼,可他全然不顾,只是不想被人拉走,奈何人实在太小。
周围的人都看着小男孩指指点点,可就是没有一人出手帮助,且从他们的话听来,似乎这小男孩不是本地人,而是被人从很远的地方贩卖过来的。
“别看了。”婶子见阿真竟然还有心思看别人的事,拉着她就往城外走,“我们还要回家给你准备东西。”
牛车走得很远了,萧真的目光依然在县城那边,随即,她对着身边的婶婶道:“婶,你先回家,我还想玩一会,很快就回来。”还没等萧婶子说什么就跳下了马车。
“小心些,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萧婶子喊道。她早已视阿真为儿子,且一年前就开始让阿真当了家,打猎回来去镇上县城买卖都是阿真来去,放心得很。再者,阿真过个几天就要去丛军,她还想在县城玩自然会答应。
当萧真回到县城时,已经找不到那小男孩的踪迹,看热闹的人也早已散去,萧真跑到了城门口上前问城卫士关于小男孩的情况。
城门大叔打量了眼瘦瘦小小的萧真一眼,道:“小姑娘,你小小年纪,管那破事做什么?”
“大叔,我只是觉得那小孩很可怜,你看到他往哪去了吗?”
“是很可怜呀。”守门大叔叹了口气说:“但像这样的小孩子每年都要送入宫中好十几个,你可怜不过得来。”
“送入宫中做什么?”
“有的是家里穷,所以卖入宫中为太监好拿点钱,有的是长得好的,就卖到京城里做孪童。”
“什么是孪童?”
“你还小不懂,总之,你赶紧回家吧。”
“大叔,那小孩往哪走了呢?”
“你当真要去找他?”守门大叔担忧的望着萧真。
萧真点点头。
“你救不了他的,拉他去的那几个人可不好惹。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打倒。”
“我不怕。”萧真从腰后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斧头,露齿爽朗一笑:“我有这个。”
第746章 彼此可怜
小姑娘笑起来眉眼弯弯,虽不若一般孩子的可爱,但胜在可亲,让人一看就不讨厌。看着小姑娘拿着小斧头那淡定自若的模样,守门大叔看着倒是乐了:“一把斧头能有什么用?那些人可是杀过人的,快回去吧。”
在萧真再三的追问下,守门大叔只好指了指方向。看着萧真跑去的身影,守城门的大叔叹了口气说:“小姑娘倒是意气,希望她能平安回来吧。”
萧真走了约一柱香的时间便看见了几间破损的屋子,屋子外面放着二辆马车,二匹看起来很不错的马儿正在吃草。
屋外没什么人把守,破旧的屋内隐隐能看到人影的晃动,还有一些孩子的哭声若有似无的传来。
萧真直接走到了二辆马车边上,用斧头砍断了马与马车之间的缰绳,捡起地上的枝条狠狠挥在了二匹马的背上,下一刻,马儿嘶叫一声,狂奔离去。
萧真在马儿嘶叫之前便隐到了马车底下,屋内的几个男人跑出来看到早已跑远的马匹都愣了下后骂了几句就开始追去。
萧真赶紧进屋,在见到屋内被绑住了身子的几个小孩子时心一沉,竟然有十几个之多,且个个身上都有鞭打的痕迹,迅速的将这些小孩身上的绑绳解开:“赶紧逃,去找你们的父母。”
萧真又拉住其中一个小男孩问方才那孩子的消息,小男孩指了指后面的那间破屋:“他被关到里面去了,他又跑了,他们就又打他了。”
萧真赶紧进了里面的破屋,一股发霉之气瞬间扑鼻而来,令人作呕,萧真一眼就看到缩在角落中的小男孩,屋内阴暗,小男孩一身的伤,充满了怨恨的漂亮眼晴阴沉又警惕的看着她。
“快逃。”萧真几个箭步就冲到他的面前,拉起她就往外走,不想才拉起他来,他就跌倒在地,萧真讶异的看着他一双满是鲜血的脚。
“被打断了。”小男孩的嘴里吐出简单又冰冷的二个字。
萧真愣了下,她的愣倒不是小男孩的双腿断了,而是他的神情,冰冷而又无所谓,仿佛对生死根本就不在乎。
“我背你。”萧真背起他。
“你是谁?”小男孩的防备心很重。
“你叫我姐姐吧。”
小男孩冷哼一声:“我已经八岁了,你几岁了?”
八岁?还真是看不出来,这般显小。这会倒有个小孩样了,还会计较一个称呼,萧真背起他,察觉到他的僵硬,便道:“我十二岁,比你大了四岁。”
“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萧真已背着他出了屋,方才的小孩们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那你为何要救我?”
“你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