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站在旁边的黄啾啾自然也看见了谢易之,在脑海里自动将他化成音符,是那种最好听的音符。
“谢易之。如果你想来我们乐团,可以打我电话。”男人走到黄希月面前,更给人压迫感。他伸进口袋似乎想拿出名片,却发现名片落在家中。
“要嘛?”黄啾啾立刻眼巴巴递过自己口袋里的纸笔讨好道,期望好听的声音对着自己说一声。
谢易之将眼光移到黄啾啾身上,皱了皱眉,终于回想起那天的二百五。
“谢谢。”跟上来的秦泊替好友道了声谢,接过来递给谢易之。
黄啾啾有点遗憾对面的男人没有出声,用脚尖踢了踢地面,站着不再说话。
在谢易之低头写上自己号码时,黄希月不着痕迹上前了一步,将黄啾啾大半个人都挡住了。等谢易之抬头将纸笔递过去时,黄希月极其自然接了过来。
“这里不适合你。”谢易之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身要走。等秦泊也转身,又临时回头对后面的黄啾啾道,“你这样的也能上台么?”
看着两个陌生俊美的男人消失后,后台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不少人的目光落在黄希月身上,同时还有些同情的眼神看向黄啾啾,大部分是打击组的同事。
黄希月将纸仔细叠好,放进自己的包中,扭头看见黄啾啾低着头,面上挂起了安慰的笑:“啾啾,别难过,一直努力总有一天会提高的。”
黄啾啾还晕晕乎乎的,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的声音。光是听着,脑子便有成群音符不断倾泻跳跃,至于谢易之刚刚讽刺她的话倒是半点没过脑。
“我想起来了!”后台突然有人大喊道,“刚才是谢易之啊!”
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小提琴组的人已经率先明白了,后台又重新骚动起来。
“是他啊……”
“听说他觉得小提琴拉得没有意思,去做指挥了。”
“对对对,去年那个在国际上第一次得奖的乐团就是谢易之带出来的。”
黄希月虽然也是小提琴组的,但她从来只以一个人为目标,对其他小提琴家并不了解。不过……显而易见自己所在的乐团完全比不上谢易之的乐团。
这时候指挥走过来:“希月,还有明天最后一天演出,我希望你能演完再走。”
乐团里明眼人都看得出黄希月的水平值得更高的,指挥很早就有这个觉悟,总有一天黄希月会离开,所以也不觉得突兀。
“谢谢指挥,我会好好演出完的。”黄希月笑得甜美,让乐团里的人生不出嫉妒。
这个晚上注定难眠,黄希月先是给谢易之打了电话,说自己愿意去。电话里谢易之依旧冷漠,并未多热情,只让她早点去团里报道。
“啾啾,我以后要留在定城了。”黄希月一脸抱歉,“对不起呀,我想走得更远。以后只能你自己和团里走了。”
“好的。”黄啾啾心不在焉应道,此刻她只想捧着本子写上一串又一串的音符。
黄希月以为她还在生气,坐在黄啾啾床边拉着她的脸颊:“笑一个,别生气啦。现在我们都是大人了,总归要各自分开走的,我待会给爸妈打给电话。”
被骚扰的写不下去,黄啾啾只好合上小本子,听黄希月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快十点了,我要给爸妈打电话。”黄希月扭头拿起手机拨号。
另一头的黄爸黄妈听到这个消息果然笑开了花,声音大到边上的黄啾啾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小月本来就厉害,以后在定城要继续好好练习。就像……那谁一样在电视台表演。”
“妈——”黄希月娇嗔道,“人家叫秦可啦~”
秦可是黄希月从小的偶像,她总是翻来覆去看秦可表演的视频,学着她的一举一动。
“随便随便,小月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担心花钱。”黄爸在电话旁补充道,“明天我们往你卡里多打点钱,你去买点好看的衣服,别在定城的乐团丢了面子。”
“好啦好啦!”黄希月抿嘴笑着,扭头看着黄啾啾道,“你们要和啾啾说话吗?”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那让啾啾接电话。”
黄啾啾松开捏着的被子,认认真真冲电话里的人问好:“叔叔好,婶婶好。”
“嗯,啾啾,以后我们小月要留在定城了。”黄妈站在电话旁,脸色没有刚才那么笑容满面了,只余客套,“你跟着乐团继续各地表演,也不要怪小月要和你分开。毕竟我们小月天赋不能埋没,她以后是有出息的人,你知道吧?”
“嗯。”黄啾啾垂眼看着白色的被子,走神想着上面似乎有个污渍。
……
黄希月要留在定城的消息,并不能影响黄啾啾白天去公园练二胡的行程。
公园一如既往的热闹,黄啾啾熟门熟路找到公园角,却发现一群大爷围在一边,中心处传来好听的二胡声。
好听!
黄啾啾颠颠挤在最外围,蹭着一点空隙往里面看去:是位白头发大爷,不过这大爷拉二胡拉得特别好!
一曲《二泉映月》拉完后,大爷们齐齐鼓掌,黄啾啾也不例外,手掌心都拍红了。
白发大爷好像只是路过,连二胡都是借旁人的,这会还给周围一个大爷了。
人群散了,黄啾啾只能继续找个位子拉她的二胡。
白发大爷本来都转身要走了,身后传来黄啾啾拉出来的鬼哭狼嚎声,让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这也太难听了,新手锯木头也没这么难听的声音,偏偏仔细听各个音还是正确的。
大爷重新转过身,凑近黄啾啾:“小姑娘练二胡呢?”
黄啾啾抬头,立刻停手睁大眼睛看着来人,这不是刚才拉二胡特别好听的大爷吗?
第4章
黄啾啾下意识要站起来,被白发大爷给拦住了。看了眼她手里头的二胡,白发大爷惊讶道:“这二胡有点年头了。”
一把好的二胡若是有些年头,一定是有价值的。但一把劣质的二胡说年头,多半有要报废的意味。
“嗯,很多年了。”黄啾啾点头,这把二胡还是她父母在世时买的,用的是她自己的零花钱。原本黄啾啾父母打算生日时再买把好的二胡,只不过没有等到那天。
二胡琴杆上面的漆已经斑驳了,还是黄啾啾自己漆了几次的结果。弓杆还是原来的,但弓毛早换了一次又一次。饶是如此,黄啾啾也还是学不好二胡。
“没事,挺好。”白发大爷笑眯眯地委婉道,“这琴皮换一块好点,音质能出来很多。”
黄啾啾摸了摸自己的假蛇皮,低头无意识道:“这个就很好的。”
“能让我拉拉吗?”白发大爷试探问道。
“给您。”黄啾啾递过二胡。
虽然二胡质量堪忧,濒临报废,但到底还是个二胡,在白发大爷手里一样拉出成曲的调子。
“你每一拉出一个音符都是对的,就是太生硬。”白发大爷随便拉了一段刚才黄啾啾拉的调子,“试试哼着拉拉。”
黄啾啾顺着他的意思边哼着调子边拉,调子哼得好听正确,二胡却仍然难听的很。
白发大爷心中奇怪,这孩子看起来很努力去学二胡,调子也没错,怎么拉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他向来喜欢勤奋的孩子,忍不住耗了一上午在公园,就为了教黄啾啾拉出一段成形的曲调。
……当然最后还是没成功。
实在教不会,又想不明白为什么。白发大爷注意力开始往其他地方偏,打听起黄啾啾。
“嗯,不是定城人,来这里表演。”黄啾啾握着二胡,一板一眼回答着大爷的问题。
白发大爷起了兴趣:“什么表演?”
“交响乐团,我们在学校里表演。”黄啾啾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老实道,她眼睛圆圆的,眼球占三分之二,偏生眼白又干净的像孩童,看起来总归有些呆。
听到交响乐,白发大爷更感兴趣了:“哪个学校,今天晚上会有表演吗?”
“有的,今天晚上是最后一天了,我们明天就要离开定城。”黄啾啾点头说了学校的名字,接着带了点自豪,“希月会留下来,她很厉害的,要去定城一个很好的乐团。”
“希月?”白发老人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黄啾啾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希月是我们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如果您去听也会喜欢她的。”
白发大爷没有接她这句话,低头接通了电话:“知道了,别催,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白发大爷笑眯眯的:“那晚上我去看你表演,我要先回去吃饭了,家里老伴催得紧。”
“好,大爷再见。”黄啾啾这些年听多了类似客套的话,也知道大家不过是客气一下,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走得匆忙,白发大爷都忘记问黄啾啾在乐团哪个组的,导致晚上去大礼堂时,找了半天,甚至带起了胸前口袋里的眼镜,都没找到黄啾啾。
“那孩子在哪呢?”同来的老伴坐在旁边叨唠着,“都没看见,是不是找错了?”
“错不了!”白发大爷还想继续说着,台上已经开始了,两位只好停止讲话。
白发大爷的老伴虽然不是专业的,但经过这么多年家中老小的熏陶,多少能听出好坏。
“那姑娘不错。”大爷的老伴指着黄希月,说着和昨天秦泊一样的话。
白发大爷皱着眉没有说话。等到中场休息时,大爷才吐了口气道:“我看都不行,尤其是那个拉小提琴的。”
旁边的老伴愣住了:“不是拉得挺好吗?我看整个乐团就她最出色。”
白发大爷摇头:“一个团讲究和谐,她太突兀了,太急于突出自己。依我看表现最好的是那个敲三角铁的,可惜看不清人长什么样。”
“三角铁?”老伴笑了一声,不带恶意道,“不是打击组都可以串演么?而且也没敲多久。”
“这个团无论哪个曲目都有人出错,再加上一个急于表现自己的小提琴手,整个乐团简直是一场灾难。”白发大爷说起来眉间都是忍耐之意,“但是敲三角铁的那个人总是能敲得恰到好处,不出错不突兀,完美的隐藏在后面。”
“这样啊,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老伴被说服了,现在回想起来,原本是整个交响乐团的表演,但自己的注意力却全部被首席小提琴手给吸引了,违背了欣赏交响乐的主要性质。
“更难得的是敲三角铁的那个孩子能清晰分清哪里出了错,有段曲子快了好几个拍,轮到这孩子时故意放慢了速度,好让接下来的人跟上。说明这孩子对曲子的熟悉程度相当之高。”白发大爷越说越觉得要去后台见见这位。
没等去后台,白发大爷看见了溜过来的黄啾啾,连忙起身去和她打招呼。
“大爷?”黄啾啾眼前一亮,猫着腰往大爷这边坐下。
“这是我老伴。”白发大爷笑眯眯让了个空位,开始对两人相互介绍,“这是我今天上午在公园认识的小孩,乖吧?”
“奶奶好。”黄啾啾从旁边看起来特别优雅的奶奶问了一声好,寻着位子坐下,双手贴着膝盖,标准的小学生坐法,落在两位老人眼中相当可爱乖巧。
“小孩长得真乖。”银发奶奶也笑眯眯的,还伸手摸了摸黄啾啾头。
“你刚刚在台上表演了吗?”白发大爷问道,“都没看见你人。”
“在的。”黄啾啾认真点头,从过大的西装服口袋掏出三角铁,“我敲这个的,站在后面,台下远了就看不清啦。”
白发大爷一愣,和自己老伴对视一眼才开口:“刚才是你一直在敲这个?”
“是呀。”黄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起前几日听到台下小男孩笑她的话,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偷懒的,也不是睡着了,只是、只是三角铁不用敲那么多的。”
就差没讲三角铁在乐团里是一个小小配角,甚至连配角都称不上。
“挺好。”白发大爷乐了,“你敲得很好,听得出来对曲子的熟练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