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沈清月点点头,捡起手边的衣裳穿起来。
  罗妈妈她们在外面听到动静,连忙赶进来,紧张地看着两人。
  罗妈妈在前边儿低头问道:“爷,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沈清月忙侧身对她们道:“没事,我魇着了。你们先下去。”
  罗妈妈应了一声,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沈清月默默地穿着衣裳,脸颊还在发红……她不该睡觉的,这像什么样子,好像第一天就失职了,也不知道顾淮会不会印象不好。
  顾淮怕沈清月在他面前穿衣裳不好意思,什么话也没说,便自觉去了对面的罗汉床上坐着。
  沈清月穿好了衣裳,趿拉着鞋子走过去,随便绑了一下头发,有些歉然道:“可是吓着先生了?”
  顾淮失笑,道:“我胆子可没有你这样小?”
  沈清月也笑了一下,道:“我胆子不小的。”
  若非是梦到了生死大事,她怎么会怕?
  顾淮不信。
  沈清月看了一眼天色,问他:“好像还早,先生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顾淮道:“有人替我挡酒,我托醉回来了。”他闻了一下手臂上的味道,道:“是不是酒味熏着你了?我这就去洗漱。”
  他起身欲走。
  沈清月拉住他的袖子,道:“没有没有。”
  顾淮下意识瞧着她的手,沈清月像被烫了一下,赶紧抽回来,歉意地点了一下头,道:“先生累了一天,先坐一下,一会子用过饭了再洗漱罢。”
  顾淮又坐回去,沈清月给他倒了杯茶,双手奉给他,可他不接,只直直地望着她,微微地眯了眼,嘴角浮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沈清月愣然举着茶杯,她叫他先生啊……或许应该叫大人?
  ☆、第137章 第 137 章(修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沈清月向来聪明, 竟在称呼这件事上,被顾淮给难住了。
  她不管是叫“先生”还是“大人”, 于夫妻而言,未免显得生疏, 叫外人瞧出来了不好, 只是叫“夫君”, 她又喊不出口, 毕竟他们为什么成亲,彼此心知肚明。
  沈清月思索许久, 方道:“要不……我在人前尽量不要喊你, 人后就和现在一样。”
  顾淮失笑,在人前不要喊他?她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在桌面上, 淡笑道:“我字怀先,你且先叫我的字,若有不便之时,你自己揣度着叫什么比较好吧。”
  沈清月脸上热意退去一些,她点了点头,道:“我尚未取字, 你叫我的名就是。”
  顾淮道:“我是记得你的笄礼没有办……”
  沈清月解释道:“我生辰是正月, 本来说春天办的, 因一些事耽搁了,就没办, 不过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我不大在乎这个。”
  顾淮心道, 还是沈世兴太疏忽了,正月离现在也太久了,索性等明年替她再办,他嘴上却说:“你名字也好听。”
  沈清月抿了个笑,其实她觉得沈清舟的名字是家里几个姊妹当中最好听的。
  两人坐了一会子,厨房里又做了晚膳送来。
  春叶和夏藤上的饭菜和碗筷,罗妈妈领着其他丫鬟安置去了。
  沈清月不知道顾淮的口味,便使唤着丫鬟荤素搭配着放,她又问丫头们吃了没有。
  春叶细声答道:“等伺候爷和夫人吃过我们再去吃。”
  顾淮道:“你们先去吧。房里暂时不要人伺候。”
  两个丫鬟齐齐应了一声,屈膝行礼后退下。
  顾淮捡起两双牙筷,捏着一双筷柄,递给沈清月。
  沈清月接了筷子,默默用膳。她半下午吃的是粥,早克化了,色香味俱全的菜摆了一桌子,她很有胃口。
  顾淮今日喝多了酒,到现在其实也饿了,夫妻两个一起将菜吃去了大半。
  丫鬟来收拾的时候,顾家的宾客也走得差不多了,顾家的太太和顾三都过来了一趟,夫妻两个一道应付完,才携手回屋。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夜里亥时初,两个人都乏了。
  沈清月早洗漱过了,顾淮还没有,她进了屋子就道:“屋子里你原先的东西我都还没动,不知道你常穿的衣裳和常用的物件放在哪里。还有你平常的忌讳……我也都还不清楚。”
  顾淮个子高,他站在沈清月身后,替她打了帘子,让她先进去,在她身后道:“屋里的东西,随便你动,这院子里都随你去,东西也随你使用。我也没有什么忌讳,就是喜欢清静,房里你我同在的时候,就不要丫鬟贴身伺候。”
  沈清月知道顾淮的意思。
  帘子外的丫鬟也乖觉,上了完了茶水,就退了出去,只站在大门口听候吩咐。
  沈清月站在罗汉床边,没有先坐下,而是
  等顾淮过来了才与他一道坐下,道:“那我明日再看看房里你常用的东西。”
  顾淮摇头道:“明日恐怕不行。”
  沈清月心里猜到了些许,新婚第一个白天,要去见姑舅,顾淮双亲不在,也没有祖父祖母,明日该是清闲的。
  今日顾家的人来帮这么大的忙,肯定和顾淮上次说的事有关。
  她问他:“咱们要去顾家?”
  顾淮点头,他的手边丫鬟刚沏过来的茶水冒着热气。
  沈清月蹙眉问:“你和顾家……仿佛很熟稔。”
  按理说,顾家派体面的妈妈过来替顾淮周全便是,顾家的太太直接来了,这太看重顾淮了。
  顾淮道:“可还记得我上次与你说过的?”
  沈清月道:“记得,你说你父母是你养父母。难道你的亲生父母,是顾家人么?”
  顾淮点了点头。
  沈清月目露惊诧,她回想了一下,顾家比顾淮年长的人,不就顾老太爷和顾老爷吗?他难道是顾家的私生子?那顾三怎么还会容得下他?
  顾淮缓声道:“顾家,是我的外祖家。我母亲,是顾家的姑娘。”
  沈清月脑子里隐隐约约想起了些什么,却实在记不起来,便问道:“我好像从未听说过和你母亲有关的事。”
  顾淮眼睫半垂,搁在炕桌上的并不碰茶杯,渐渐捏起了拳头,道:“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你还小,当然没听说。二十年过去,也没人记得她了。但永恩伯现在的这位夫人是他第三个妻子,这你应该知道吧?”
  沈清月慢慢地点了几下头,脑子里终于记起来了,前一世永恩伯府被抄家,好像就牵扯了 顾家的事,因那事传出来的消息不多,又与她和张家没有干系,她不过略有耳闻,知道的不细致。
  难道说……顾淮的身世,和永恩伯府也有关系?
  顾淮的声音沙哑了一些,他切齿道:“我的生母,是永恩伯第一位正房妻子,二十一年前去世的。”
  他正好二十一岁。
  沈清月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殷红的唇微微张开,随后拧眉问道:“那你……岂不是永恩伯的嫡长子?!”
  顾淮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喉间干涩,半晌才道:“这事只有顾家人知道,永恩伯以前不知道,应该快要知道了吧。”
  沈清月一下子还没法反应过来,顾淮一介书生,怎么还和永恩伯府扯上关系了,在忠勇侯府那日,谢君娴故意放弃和舒三合奏的机会,却在花厅里抢夺风头,未必对顾淮没有意思……这、这、这简直荒谬!
  她很快也明白过来,顾淮母亲去世多年,他却能瞒着伯府的人活下来,恐怕他早就“死”过一次,难怪前世顾淮要对付永恩伯府……其中内情,只怕曲折冤屈!
  沈清月脑子里很快就理出个头绪来,伯爵之府和商贾结亲,除了图财不会有别的缘故。
  她的确没有猜错。
  二十多年前,永恩伯府主动提出和顾家结亲。
  当
  时两家人只是略有来往,还没到深交的地步。
  但顾家当时还不像现在这么富有,因勾搭不上宫里的人,拿不到宫中的差事,又很受到京城商会中人的排挤,被人下黑手陷害,顾家的生意遇到了瓶颈。
  永恩伯府的老夫人这时候派人来试探,并且答应给出好处,顾家便动摇了。
  顾淮的母亲顾秋水闻说永恩伯年轻俊俏,文武双全,尚未娶妻,也十分心动。
  顾家到底是高攀,便在永恩伯府的暗示之下,给了顾秋水丰厚的嫁妆,田庄铺子不计其数,光是现银都有几万两,这也几乎掏去了顾家大半的家底。
  两家结了亲事之后,永恩伯府与顾家来往愈发密切,老伯爷替顾家行了便宜,顾家也没有让人失望,依靠着伯府的关系,加上自家的经营手段,躲开了很多坎坷,发展壮大顾家。
  顾秋水与永恩伯一开始也很恩爱,夫妻二人成婚第一年就有了个孩子,但是那个孩子没保住。
  顾家和谢家毕竟是两家人,顾家给谢家的好处有限,谢家的贪心却没有限度,谢家试探过顾家,却没有得手,也仅此一次,永恩伯就再没有越矩过,依旧和顾家和和睦睦地相处着。
  矛盾似乎消失了。
  两家结亲的第二年。
  顾秋水才知道永恩伯有个情投意合的表妹,他的表妹和离没有住处,赖在了永恩伯府老夫人膝下。
  顾秋水自幼耳濡目染生意场上时,她的防备心不轻,她一防表妹,二防伯府的人觊觎她的嫁妆。
  但再多防备,也防不过日日对她甜言蜜语的枕边人阳奉阴违。
  永恩伯平日里对顾秋水闻言软语,耐心体贴,丝毫不露破绽,他身边连个妾侍都没有,两个人如胶似漆,不输新婚之初。
  顾秋水也渐渐不将表妹放在眼里,只专心养身子,要孩子,她死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生顾淮的时候。
  她的嫁妆,也全数记在了小顾淮的名下。
  永恩伯替替原配妻子守制的半里年,与表妹珠胎暗结,但他根本没有娶她的意思,便一直与表妹犹豫说,娶她恐怕对孩子不好,将与她的亲事一退再退。
  表妹又听说肚子里的是个男胎,顾淮自然而然成为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永恩伯斥责过表妹的行为,但他的话从来只会激怒他的表妹,而不会震慑住她。
  顾淮身边得力的嬷嬷早就被全部打发了,只剩下一个不起眼的嬷嬷,他毕竟是个孩子,哪里承受得住吃人不吐骨头的内宅手段,他不到一岁的时候房里着火,“死”在了伯府。
  那一晚上伯府很乱,永恩伯以为是他表妹的手段,他当然不知道实际上是顾淮身边的嬷嬷顺水推舟为之。
  嬷嬷求上顾家安排一切,夜里送发高烧的顾淮连夜逃回了顾家的庄子。
  顾淮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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