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言下之意,若是谢翎真升了官,也与你没有什么干系。
太子只是哈哈一笑,道:“若是有机会,孤替他在父皇跟前美言几句,想必日后定然大有所为。”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施婳面前,凝视着她的双眸,道:“昨日在玉宇楼上初见姑娘,孤便已对姑娘印象颇深,后来本想请姑娘一叙,不想却被恭王妃拒绝了,孤又连夜派了人去了贵府上送了礼,姑娘也不肯收,今日只好出此下策,着人想办法请了姑娘来,姑娘不会怪罪吧?”
第 141 章
昨夜派人送了礼?
施婳暗疑间, 忽然想起了昨夜那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是谢翎去开的门,若真是太子府派人来送了礼,必然是被他打发走了, 回来时竟然还面不改色, 一声不吭, 施婳愣是没看出来半点不对。
难怪了,他要问出那句话……
她正惊异间, 忽然觉得有什么在朝自己靠近, 施婳下意识一侧头,太子的手落了个空,她退后一步,冷声道:“太子殿下,请自重,我并非府上之人。”
太子轻笑一声, 朝她靠近, 道:“慌什么,孤就是想跟你亲近亲近。”
施婳眼中闪过几分厌恶之色,太子又道:“回头孤差人去将备好的礼送过去, 再向父皇奏请,明年将你弟弟谢翎提到户部去, 不出两年, 他便能一路高升,平步青云, 岂不是好事一桩?”
“孤许你一个侧妃之位,你入了太子府,此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去。”
施婳冷冷地道:“多谢太子殿下垂爱,不过我已有了婚约在身,恐怕要辜负殿下了。”
太子不以为意地道:“婚约?这天底下除了皇上以外,还有谁比孤更为尊贵?做孤的侧妃岂不是最好?”
施婳却反问道:“既然如此,那照太子的话说来,我入太子府做什么?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做妾,岂不是更好?”
太子不想她竟然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噎住了:“你——”
他好半天才想到反驳的话,道:“你野心倒是不小,你想入宫,还得看看我父皇同不同意。”
施婳冷笑一声:“同理,太子想娶我做妾,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太子一时哑言,瞪着她,几乎要被她气笑了,道:“好一个伶牙俐齿,倒是能言善辩,只是你今日栽到了孤的手上,进了这太子府,就别想再出去了,等生米煮成熟饭,孤看你答应不答应!”
他说完,便伸手朝施婳抓去,施婳却猛地后退一步,一手抵在自己的颈间,高声道:“站住!”
太子一惊,果然停住了,定睛一看,只见她手中拿着一枚银簪,不知是何时从头上取下来的,将尖锐的簪尖抵在自己的脖颈旁,太子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他很快定下神来,微微眯起眼,道:“你在威胁孤?你以为有用?”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施婳却不后退,手中的银簪一用力,锋利的簪尖刺破了皮肉,殷红的鲜血霎时间蜿蜒而下,映衬着雪白的皮肤,令人不由怵目惊心。
太子立即停住了动作,施婳盯着他,冷声道:“古书有云,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我虽是区区一介弱质女流,不能与太子为敌,但是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她语速极快,却十分坚定,太子一时怔在了原地,气道:“你——”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人声,像是在低声说着什么,太子拿施婳无法,正烦躁间,怒声道:“做什么?滚进来说话!”
那人声立即止住了,施婳抬眼望去,只见门口处进来了一名下人,小心翼翼地禀告:“殿下,府门口来了一个人,自称是翰林院的侍读,叫谢翎,说是来拜访殿下的。”
太子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不耐烦地道:“怎么这种小事也要来找孤?让他滚,孤没空!”
那下人却不敢滚,战战兢兢地道:“他、他、他说了,若是殿下不肯见他,他就立即去宫里求见皇上。”
“那就让他去!”
正在这时,又有下人从外面过来了,急声道:“殿下,恭王也来了。”
太子这下愣住了,强行压了压怒火,不甘心地看了施婳一眼,摔袖而去,吩咐侍卫道:“看好这间屋子,谁也不许出入!”
宁晋立即应道:“是!”
前厅,谢翎站着,表情冷肃,恭王坐在一旁,桌几上的两杯茶犹自冒着白色的热气,却没有人去拿,任由它袅袅飘散。
恭王对谢翎道:“谢侍读,你不必着急,先坐。”
谢翎微微转过身来,对恭王颔首,道:“多谢王爷,不妨事,我站着就好了。”
谢翎怕他一坐下来,就会忍不住把椅子扶手给掐断了!
他太大意了!本该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告知阿九,提醒她小心些的,却为了一己私心……
每每想到这里,谢翎便觉得分外懊悔,今日他在翰林院接到恭王妃派人传来的消息,当时差点当场失态,阿九那么厌恨恐惧着太子,被骗入太子府中,不知她会如何害怕。
所以谢翎接到消息之后,半点不敢耽搁,立即赶了过来,本被拦在了太子府外,没想到又遇上了恭王,这才得已进入太子府。
恭王见他表情不安,遂道:“稍安勿躁,王妃一接到消息,就告知我了,时间不长,想必施姑娘目前尚安全无事。”
谢翎勉强缓和了一下表情,算是听进去了恭王的安抚,只是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谢翎忍不住走了几步,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出来了。
他下意识转头望去,正看见一张面孔,果然太子李靖涵。
太子顿了顿,笑着迎出来,道:“皇弟,今日怎么光临孤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
恭王也站起身来,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往日里请殿下喝酒,也不见殿下来,于是我便只好自己上门来请了。”
太子哈哈一笑,道:“孤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事,你只需派人来说一声,孤必然应约赴宴,何必你亲自跑一趟?”
恭王笑着道:“那可就静候太子殿下莅临了。”
“好!”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太子眼中满是探究和审视,而恭王则是笑呵呵的,两人都心知肚明,今日跑这一趟,还真不是为了喝个酒这么简单。
太子坐下,冲恭王摆了一个请的手势,恭王坐了下来,他这才似笑非笑地道:“听说前几日皇弟的差事办得好,得了父皇的夸奖,赏了一座马场,什么时候也让孤见识见识啊?”
恭王自然笑着道:“区区马场,若是殿下喜欢,我立即双手奉上。”
“欸,”太子摆了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说,那是父皇赏赐给你的,我拿了去算什么?只怕叫那些御史们知道了,又要参孤一本了。”
他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恭王也跟着笑了几声,道:“实不相瞒,殿下,我今日来拜访,确实还有一事。”
“孤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子呵呵笑道:“说吧,什么事情能劳动得你大驾?”
恭王道:“王妃有一位手帕交,姓施,名婳。”
他说着,顿了一下,看向谢翎,道:“这施姑娘也是谢侍读的姐姐,听说被殿下请到了府中做客,如今有些急事想找她,不知殿下能否行个方便,让这位施姑娘先回去?”
闻言,太子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事,可是,孤不记得府中来了什么施姑娘啊。”
他说着,转向左右的宫人,道:“你们谁听说,今日府里来了一位施姑娘吗?”
那些宫人常年在太子府上做事,太子就是他们的主子,如今主子发问,她们立即跪下,纷纷否认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没有见过什么施姑娘。”
太子佯作正色道:“真的没有?当着恭王,和这位谢侍读的面,大声点说,若敢有半分隐瞒,孤就要你们好看!”
宫人们听了愈发害怕,都战战兢兢地磕头道:“回殿下的话,真的没有见过!”
一瞬间,恭王和谢翎的脸色难看无比,太子则是满意地笑了,对恭王道:“你也看到了,都说没有,这位施姑娘,孤是真的没有见过,皇弟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吧,说不定她在哪里闲逛呢。”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道:“孤今日有事情,晚点时候还要进宫,就不好招待二位了,来人,送客。”
谢翎却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道:“慢着。”
太子立即眯起眼来,朝他看去,恭王则是一伸手,挡在了谢翎面前,道:“谢侍读,不得无礼。”
谢翎却不理他,只是看向太子,沉声道:“太子果真没有见过她吗?”
太子有些不悦:“孤——”
话未说完,忽闻后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伴随着人声喧闹,隐约传来,太子表情一变,吩咐一名宫人,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宫人立即爬起身来,领命去了,正在这时,又有一人匆匆奔进厅来,形容惊慌失措,太子大怒:“放肆!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人立即磕头道:“殿下,殿下饶命,是弯月小楼走水了!”
听闻此言,太子登时表情大变:“怎么会走水的?”
那人连连磕头,一边惶恐答道:“奴才也不知,是、是从里面烧起来的。”
“废物!”太子一听便有些急了,一甩袖子就要往外走,不忘对恭王道:“府中出了事情要处理,不便留客了,来人,送恭王殿下出府。”
一名宫人连忙过来,躬着身子,小声道:“恭王殿下,请。”
恭王还未说话,旁边的谢翎一把推开她的手,大步朝那喧哗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恭王也跟着走,一边对那宫人道:“殿下府里走了水,本王也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呢。”
他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人就走远了,留下那宫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第 142 章
时间回到半刻钟前, 施婳站在屋子里, 门被关上了,她隐约能看见投映在门上的人影,宁晋还守在那里。
如果硬拼, 她肯定是跑不过对方的, 施婳得另想出路, 虽然刚刚听人禀报,恭王和谢翎都来了, 但是她并不认为太子会因此放了自己。
太子与恭王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然而私底下却已势同水火,尤其是经过上次岑州一案,太子估计早就恨恭王入了骨,恭王来讨人,他是绝不可能给的,而恭王也不会真的为了自己, 和太子当面撕破脸皮。
施婳得想办法自救, 她在屋子里打量一圈,目光落在那墙角的铜鹤落地宫灯上。
灯油是南域进贡的,燃起来时会散发出幽幽淡香, 经日不散,号称一两灯油价值一两金子, 这样奢侈之物, 恐怕天底下除了皇宫之外,也就这太子府用得起了。
施婳伸手用银簪将灯芯挑灭了, 然后将那一小盘价值千金的灯油拿起来,尽数泼在了绸幔上,空气中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施婳拿起一个烛台,她的手不自觉有些颤抖,仿佛是下意识的举动,以至于手中的烛台险些掉下去。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施婳看了看门口,宁晋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她咬咬牙,用另一只手狠狠捏住拿着烛台的手,竭力使那轻颤止住,火光轻轻跳动着,慢慢移到绸幔之下,跃跃欲试。
火苗舔上轻绸的那一刻,施婳似乎感觉到有灼烫的温度自皮肉上席卷而过,几乎要将她整个烧成焦炭一般。
噩梦和前世的那一场大火,再次扑面而来,把她吞没了。
施婳手一抖,烛台啪地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火已经腾地烧起来了,眨眼间便顺着轻绸蹿上了房梁,浓烟散发出来。
门砰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宁晋站在那里,有点惊呆了的模样,他看向施婳,高声喝道:“施姑娘,快出来!”
施婳却后退了一步,盯着他看了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里间屋子,宁晋着急了,他大喊一声:“别进去!”
但是哪知他越喊,施婳就跑得越快,眨眼就不见人了,而那火则是顺着纱幔迅速蔓延开去,平日里为了好看,这屋子里没少装饰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绸幔,字画还有木制的多宝架,这才一会功夫,火势就燃成了一片,并且还有越燃越旺的趋势。
宁晋咬咬牙,他随手拎起一个花瓶,把里面的花枝的扔进,将水倒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头冲入那火海,朝施婳走的方向奔去。
哪知到了后头,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洁白的积雪和着冰棱从屋檐上掉下来,平坦的雪地上,只有一行纤小的脚印渐渐消失在远处。
宁晋立刻反应过来,施婳这是早有预备要跑了,这座楼的后门竟然没有上锁!
他在廊上站了一会,然后才做出了一个决定,宁晋回身立即把门扣上,然后将雪地上的脚印全数扫乱了,这才转到小楼前面去,高声喊道:“来人!走水了!”
不多时,阖府的下人都被惊动了,大伙儿都端盆的端盆,提桶的提桶,跑过来灭火,一片混乱,根本无人发现弯月小楼里悄悄溜走了一个女子。
施婳拎着裙摆,顺着花园小径匆匆往前走,她对太子府的布置可谓十分熟悉,借着花木和亭台的掩映,避开了不少人,最后她躲在了假山洞中,不再走动了。
因为赶过来的宫人越来越多,并且,她会躲在这里,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
从前厅到花园,这条假山小径是必经之路,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李靖涵肯定要过来查看,施婳要在这里等着他走过去了,才敢继续逃走,否则一个不慎,正好撞上了赶来的太子,那就自投罗网了。
正如施婳所料,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伴随着李靖涵的怒骂:“一群废物!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跟着他快步向花园走去,施婳的身子藏在假山洞的凹陷处,听着那脚步声与自己擦肩而过,然后渐渐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