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栖梧院。
天色初明。
方寒诚这一日本该早些起来, 他的岳母武安伯兼宣府总兵夫人赵氏将于今日前来拜访, 昨日已先递了帖子。
他的婚事比方寒霄定得晚得多, 洪夫人视独子为宝, 以为他早晚必成大器, 对方伯爷承爵前有意结亲的人家俱不满意, 直到掀下了侄儿, 二房身价陡然翻覆,她才放出眼力,细细替儿子挑选了一位门当户对的闺秀。
平江伯对武安伯, 漕运总兵官对宣府总兵,不能更般配了——虽然后者到方伯爷手里丢了,不过, 早晚会拿回来的。
未成婚前, 岳家上门,方寒诚是不能怠慢的, 必得前去见礼相陪, 但不知为何, 他这个早上眼皮黏在一起, 就是不想醒来, 全身都是酥软之意,但同时, 某一处又出奇的精神。
大约是昨晚的酒还没散完——
他迷糊着想。
他昨日去参加文会,席间有诗有酒有美人, 一时高兴, 就喝得晚了些。
好人家的姑娘是不可能与他们一帮男人同桌喝酒的,所以这个美人,就是女妓。
他不缺女人,洪夫人才给过他两个丫头,不过出去交际么,席间无妓,便如桌上无酒一般。
方老伯爷欣慕文人门第,连方慧都知道投他所好,表白自己要好好读书,方伯爷又如何不知道,从前压着他也叫他读书,好在方老伯爷那里挣些印象分,将来多分点家产。
一样的书,不一样的人读,读出来的是不一样的效果。
他读着,就是慢慢把风流文人的那一套习气学齐备了。
睡在他外侧的房里人留仙这时候换了个睡姿,半梦半醒间嘤咛了一声。
方寒诚觉得她这一声里充满了柔媚,比起平常要勾人得多。
他顿时觉得某处更精神了些。
这精神撑着他睁开了双眼,只见留仙不知是睡得热了还是怎么了,把被子都掀了一半,玉体横陈,腰肢宛转,瞬间把他本已上窜的火直接点燃了起来。
这小蹄子,从前也不见她这样能动他的火。
方寒诚理智上知道他现在不该干那事,身体上不能自控,勉强想了一句“速战速决”,就迫不及待地翻身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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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高。
新房里。
莹月在跟方慧戴首饰玩。
两个人差了八岁有余,但不知道为什么竟能玩到一起去,不是嫂子照顾小姑子的模式,就是在一块玩。
首饰是几天前买回来的,当时天有点晚了,莹月暂时就先放着,隔天时,让人叫方慧来选,选几样都可以,方慧很骄傲地不来,放话说不要方寒霄买的东西。
莹月好笑,没立刻去劝她,缓了两天,亲自再去拉她,说:“我一样都没动呢,只等你来。”
方慧就撑不住了,被她拉来了。
路上时方慧还一副不情不愿的小模样,跟莹月讲:“大嫂,我看你的面子,才来看看的,不然我才不要理他。”
莹月连连点头:“知道,我们好。”
方慧就笑了,不过她小人嘴硬,及到真看见满炕的首饰时,那点不情愿又全忘了,很快跟莹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女人大概天生抗拒不了这些,方慧这么小的也一样,不但讨论,她还挨样比划,比划完自己,比划莹月。
她喜欢那对玉兔耳坠,不过比划完以后就叹气:“我的耳朵太小了。”
玉兔耳坠本身是小巧类,但她才八岁,比到她耳朵上,仍然有些不协调。
莹月听她说得可爱,直笑,又安慰她:“很快你就长大了。”
“你们都这样哄人,我知道,早着呢。”方慧甚是在行地道,又拉莹月,让她把耳坠戴上好让她看一看。
莹月依言换了一下。
“好看,大嫂,这个衬你。”方慧夸她,莹月再要取下来,她还不让,“大嫂,你就戴着嘛,比你原来那对适合你。”
莹月自己摸了摸,又对着玉簪拿来的小靶镜看了一下,她也挺喜欢的,道:“就是有点沉。”
方慧把一支芙蓉双花金簪往自己的包包头上戳,不过方寒霄背后说她的话没有错,她头发短,插不住,只能用手扶着美一下,手一松,金簪跟着就往下掉。
她的乳母王氏都在旁边看着笑。
方慧不理她,坚持着把每一样都比划了一遍,自己戴不了的,就拉莹月试,两个不知不觉就玩了小半个时辰。
到最后,她能用的还真只有方寒霄替她预选出来的两样,她戴上的效果也不错。
莹月禁不住道:“你大哥心里是疼你的。”
不然不能替她挑得这样刚好。
方慧不认:“哼,就是凑巧,他才不会管我——”
正说着,石楠匆匆冲进来了:“奶奶!”
她风风火火的,把莹月惊了一跳:“怎么了?”
“奶奶,那边闹起来了!”石楠喘着气,手比划着往外指。
莹月看不明白:“你坐下,歇一会再说。”
方慧大眼睛发亮地直起了身子:“是不是二婶那边?那里怎么了?”
石楠点头:“是!”又喘了两下,总算把气喘匀了,指手画脚地说起来。
原是她去外院找她弟弟福全,给他送一套才缝好的中衣,姐弟俩就便站在二门处聊了一阵,谁知聊着聊着,见到里面乌泱泱出来一串人。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到里面有洪夫人,怕跟弟弟被她逮到找麻烦,就忙贴着墙尽量躲了起来。
那一串人要出不出,要进不进,却是就在影壁里吵了起来。
吵的事由并不复杂,她听了几句,就听明白了。
“是武安伯夫人上门来,问二爷的事——”
方慧很关注也很乐意看见二房出事,问道:“是亲事吗?”
石楠道:“是,也不是。武安伯夫人好像是在外面听了什么闲话,说那边二爷临近婚期了,还不安分,在那种不好的地方找姑娘,嗯——”
她对着方慧的大眼睛,卡住了,因为忽然发现这个话不好当方慧面说。
王氏也觉出来了,要领方慧出去:“姐儿,这不是你听的,你也在这里闹了大奶奶许久了,该回去了。”
方慧哪里肯,她对这比对首饰的兴趣还要大,赖着靠到莹月身上,躲避着王氏:“嬷嬷,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能听的,这些事我又不是不懂,祖父都骂过二堂兄。”
方寒霄出走以后,她不肯跟洪夫人,实际上是由方老伯爷养大的,方老伯爷武将出身,对这个小孙女宠是极宠,但言辞上就想不到避忌那么多,从前发现方寒诚在外面搞花头,把他叫过来就骂了,方慧当时在门外玩,恰巧听着了。
——方老伯爷心目中,玩女人就玩女人,孙子大了,对女人好奇,有这个冲动未尝不可,可扯什么文会扯什么读书,读书就读出来这些个玩意儿,没得把他老人家神圣的书本都玷污了!
他照着这个思路,劈头盖脸把方寒诚训了个透,方寒诚跟他观念不一样,被骂得不服,全怪罪到他偏心上去,从此跟他就淡淡的了。
在对方慧的影响上,她该懂的,不该懂的,都知道了那么点,现下很彪悍地就问石楠:“二堂兄屋里不是有姑娘了吗?还去外面找呢?”
听得王氏简直想掩面!
再一看石楠目瞪口呆的表情,她更脸红了,方慧日常都是她跟着的,就跟成了这样——她真也是没办法,一个乳母,就是管天管地,也管不着方老伯爷说溜嘴呀。
莹月也有点惊,干咳了一声,揽住方慧的小肩膀道:“慧姐儿,你心里知道就知道,不要说出来。”
方慧倒是听话点头,然后冲石楠:“那你说。”
眼看是耗不过这个小祖宗,石楠只有尽量把言辞放含蓄了:“——武安伯夫人就为这个闲话来的,本是想来提醒提醒二爷,但二夫人不肯认有这事,说必是武安伯夫人听岔了,又或是别人下话害二爷。武安伯夫人就要让二爷亲自来见,她问一问,二夫人同意了,说二爷本也是要来问安的,等一等就行,谁知左等右等,等不见人来。”
方慧忙道:“然后呢?”
石楠转述:“二夫人使人去唤,结果人回话来说,二爷忽然病了。”
这都是她从武安伯夫人的喝骂里总结出来的,本来顺序没有这么清楚。
方慧笑嘻嘻地道:“这么巧呀。”
石楠点头:“就是这个话呢,所以,武安伯夫人根本不信,然后她更加生气了,直接说,二爷昨晚上还在外面——嗯,那个玩,今儿一早就病,恐怕生病是假,把身子淘空了才是真的!”
这下连王氏都失声了:“昨晚二爷还没安分?还让人家知道了?”
这怪不得武安伯夫人那么生气,不顾体面地当众就和洪夫人吵起来了,爷们偷嘴不是不行,偷成这样,就过分了。
石楠点头:“武安伯夫人退婚的话都撂出来了,二夫人着急,追到了二门那里,才让我撞见的。”她补充了一句,“武安伯夫人说话十分决绝,我看,这门婚事可能真的难成了。”
“不成才好,”方慧十分乐见二房倒霉,这回主动跳下炕来,又拉莹月,“大嫂,走,我们去看看。”
莹月愣道:“看什么?”
“看热闹呀!”方慧眼神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