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昭帝默不作声赌气般坐着。懿贵妃哭笑不得道:“陛下又在和臣妾赌气了?”
“朕才没有,只是许久不见你,一见面你就把朕往外推。爱妃姐姐,你怎么这么狠心?”说着他倒在懿贵妃怀里,一边蹭一边拼命吸着她身上香味,就是不肯挪开去。懿贵妃只得叫了声:“雪茶,给陛下拿些点心来。”
“哎。”雪茶答应着端了点心盘子进来,昭帝只得起身依依不舍道:“那朕白天再来,爱妃姐姐好生休息吧。”
懿贵妃目送他出去便睡下了。他本想往别宫里去,又怕六宫传遍自己半夜出了万寿宫之事会轻看懿贵妃,只得强忍着回了勤政殿。然久久欲火难平,他只好借酒消愁,不多久便醉倒了。
偏今晚不是四喜值守。御前伺候的小太监见昭帝醉倒在榻上,便立刻向外递了个消息。不多时,勤政殿便来了位美人,乍一看,竟和懿贵妃装扮很是相似。这正是买通了御前太监的万才人,她可算找到机会了。
“陛下?”
她轻手轻脚进了勤政殿,特意熄掉了几盏灯烛,殿内更昏暗了些,几乎看不清人的面容。只见昭帝正合衣倒在榻上,手中还抱着个空了一半的酒坛子。
万才人将酒坛子拿开,自己凑了上去,又轻轻叫了他几声。昭帝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见懿贵妃的脸在冲他微笑,一个软甜软甜的声音在叫他:“陛下,臣妾好想你啊~”
“爱妃姐姐,朕也很想你。”渣帝握住她抚摸自己脸颊的手,开心道:“你不是说不行吗?”
万才人疑惑地偏了头:“啊?什么不行?”
昭帝爬起来,将人拖上了榻。
……
昭帝睡了个满足的好觉,连寅时都差点错过了——好在赶来轮值的四喜及时叫醒了他。甫一睁眼他便觉察出身侧竟已空了,仿佛昨晚的怀中香软都是错觉。
“陛下?”
四喜见他发愣,不由叫了一声。昭帝又呆了半晌,问四喜:“贵妃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啊?”四喜自然什么都不知道,“陛下昨晚不是离了贵妃娘娘那里吗?”
昭帝想了半日,只觉得头疼,只得先起身练剑上朝了。待下朝后便直奔万寿宫要问个明白。
彼时懿贵妃还未起身,正靠在枕上喝安胎药。昭帝一阵热风似的奔进来问道:“爱妃姐姐,你怎么大半夜的就走了,着了凉怎么办?”
懿贵妃疑惑道:“陛下在说什么?”
昭帝在她身旁坐下道:“昨晚你不是去勤政殿找了朕么。朕还喝醉了,可那时你那么温存,怎么这会儿就不认账了呢?”
懿贵妃先是莫名其妙,但她毕竟身处后宫多年,什么荒唐事没见过?立刻便明白了过来,这定是有人扮做她的模样去了勤政殿了。
她噗嗤笑道:“陛下不妨去问问昨晚御前值守的,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昭帝正要叫四喜来,四喜已接了底下人的禀报,将昨夜之事查清楚了来回道:“陛下,昨晚……是万才人去了勤政殿。因她装扮与贵妃娘娘有些相似,所以想是陛下认错人了。”
昭帝大怒,懿贵妃一听不对,赶紧劝道:“陛下,想来是万才人听说陛下醉酒,出于担心就进去看看,结果陛下没认出那并非臣妾不是吗?”说着她用委屈的目光看向昭帝,昭帝立刻不气了,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
“罢了,那朕不追究了。四喜,就按昨夜是万才人记档吧。”
四喜忍笑下去了。懿贵妃悄悄松了口气,终究她还是为妹妹打了掩护,可心里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昭帝走后,她立刻叫来万才人一番训话,万才人哭着说都是为了能救父亲,懿贵妃便没再说什么,遂放她走了。
她原以为这事就这样了了,哪知三个月后便传来消息,说是万才人有孕了。
雪茶将此事告知懿贵妃时很是忐忑,生怕她会生气。哪知她只是叹气道:“罢了,她也算不容易。且告诉她安心养胎,莫要再生事了。”
雪茶担忧道:“可是娘娘,她若生下一位小皇子可该怎么办?将来岂不是要跟咱们抢、抢……太子之位?”
懿贵妃笑道:“瞧把你给吓的。若说太子之位,本宫就算不主动出手,这六宫也没人抢得过本宫。且随她去罢。宫中岁月漫长,有个孩儿也算是终身有了依靠。本宫也盼着她从此能为子着想,别再惹祸就好了。”
雪茶微微皱眉道:“娘娘倒是心慈,就怕她不能满足于此,反而变本加厉呢。”
懿贵妃道:“她暂时还闹不到这事上头,此时她应该担心另一件事才是。这后宫中只有嫔位以上才能亲自抚养孩儿,她不过一个才人,即便生子加封后也只能是个美人。她的孩儿,想必要落在万嘉嫔手中去抚养了。”
此言当真不假。万才人一阵冲动欢喜过后,立刻便想到了这个问题。不止她想到了,她的妹妹万嘉嫔自然也想到了。
万嘉嫔心中是暗喜的。
那日万才人自勤政殿归来,照着嫔妃侍寝后的规矩还得了好些赏赐,便特意拿来向她炫耀。她看得眼红,也想效仿着去爬上龙榻,却听闻懿贵妃下了命令,为着昭帝的人身安全,以后禁止嫔妃在无召的情况下夜半进入勤政殿。她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此不忿了一段日子,她对姐姐的笑容也渐渐又假了起来。突然得知姐姐有孕后,她先是嫉妒,而后便想到了夺子——这是她作为嫔位,眼下最好做的一件事。
万嘉嫔开始百般地对姐姐好,亲自向太医院求了各种安胎药方送给姐姐,却不知那些汤药万才人一口没喝,全给偷偷倒掉了。
第39章 闲话
为了让万才人顺利将孩子生下来, 万嘉嫔向太医院求了好几副安泰药方, 每日亲自盯着宫人们熬好了, 再亲自给姐姐送去。却不料万才人出于警惕, 竟将汤药全部喂给了屋外廊前那两株大盆栽。
这日万才人刚叫人倒了汤药, 万嘉嫔便又来送药了。可巧她经过那大盆栽时吹来一阵风,竟将盖浇在土里的新鲜药味儿给吹到了她鼻子底下。万嘉嫔怔了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了。
她的姐姐根本就不信任她。
万嘉嫔心里酸酸的, 可再想想自己送药也是别有目的, 也就罢了。从此只做不知此事, 依旧一日两回地送药来。万才人也一如既往与她虚与委蛇着。她却不知万才人也是别有心思, 正盘算着怎么快速升为嫔位呢。
万才人掰着指头算道:“我现在是个才人,距离嫔位之间还有个美人、有个贵嫔。唉, 要是当初没有被降位分就好了, 我现在就依然是嫔位了啊。”她越想越恨,然恨也是无用的。眼下只能用些别的法子了。
万才人将眼睛盯上了懿贵妃,决定效仿她来争宠。
懿贵妃可不知道她又被人给盯上了,眼下正将太医院首秦太医叫来, 做了好一番训话:“现在除了本宫, 还有位万才人也是有孕的。你可要谨慎些,但凡各宫所用的药方药材都盯紧了,千万别出差错。若是有人要了不该要的药材, 你要即刻扣下且来向本宫禀报。可听明白了?”
秦太医伏地称是。懿贵妃这才叫他再上前把了平安脉。
雪茶见秦太医脸色有些不大好, 登时紧张起来:“娘娘的胎怎样?”
秦太医道:“娘娘身孕已六月有余, 照说胎象该已牢固了, 然此时仍有些虚浮。想是近日天热,娘娘又劳心的缘故吧。老臣嘱咐过的,请娘娘务必少操些心呐。”
懿贵妃叹气道:“本宫何尝不想。可这六宫杂事繁琐,本宫不管谁来管呢?”
秦太医还要再劝,帘外却传来昭帝声音:“既如此,朕就不得不说上一句了。”
一屋子人转头跪下,昭帝挥手叫他们起来,自个儿坐下对懿贵妃说道:“六宫之事,暂且交由殷淑妃和姜贤妃两人掌管吧。她二人齐心协力,难道还有管不了的?你且歇着吧。”
懿贵妃还有些犹豫,昭帝严肃道:“这是命令,你实在太过操劳了,朕看着都累。”他伸手摸了摸懿贵妃脸蛋:“看看,都瘦了一圈儿,脸色也不好。”
懿贵妃只得应了。确实,后宫向来就不是个省事的地儿,再加上天气炎热她又孕吐,当真是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昭帝心疼得很。待与她进了内室,便叫她往榻上躺着,自己为她打着扇子。懿贵妃半倚在金丝软枕上,薄薄香汗含在肌肤上,覆着轻纱的胸口因轻喘微微起伏着。她润白的手搭在已经是个小包子的肚子上,昭帝不由将手摸了过去。
忽地懿贵妃手颤动了一下,吓了昭帝一跳:“怎么,不舒服吗?”
懿贵妃却撑起身子叫他不要讲话,自己只是静静摸着肚子。昭帝很是疑惑,她才解释道:“方才……宝宝动了。”
昭帝的眼睛放了光:“怎么动的?”
懿贵妃含笑道:“踢了臣妾一下,力气还挺大。”
昭帝立刻用手去轻轻拍她肚皮道:“宝啊,快给你爹动一个。”
方才还踢腾得正欢的宝宝,突然又不动了。昭帝又唤了半天,还是没有回应。昭帝有些沮丧。
懿贵妃安慰他道:“其实这孩子从五个月起便很爱动弹,可能是这会儿累了吧。”
昭帝幽怨盯了她肚皮半天,严重怀疑这个宝宝会非常不听他的话。
……
通常往年这个时候,昭帝都会带着宫眷们前往行宫避暑。无奈今年懿贵妃懒怠动弹,便只得留在皇城了。
这日热得实在厉害,懿贵妃带人离了万寿宫,前往御花园一处清凉地儿,即清云阁去小住避暑。因着怕人多聚热,兰茹便带着宫人们先行迁宫,雪茶则扶着懿贵妃由树荫地儿慢慢走过去。
岂料走到半路时,却听见两个小宫女在一处假山后头说话,正叫懿贵妃给听见了。
其中一人说的是:“唉,你可知近来贵妃娘娘失宠的事儿?”
雪茶听见大怒,正要上前训斥,懿贵妃却止住了她,且静静听着。
只听另一人惊奇道:“失宠?”
那人答道:“可不是嘛。听说前些日子,陛下把贵妃掌管六宫的权力都给削没啦。如今她又迁出万寿宫,偏去住了一处冷僻地儿,可不是失宠了么!”
另一人慌张道:“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万太后走的那会儿她都没失宠,如今怀着身孕更不可能了。”
那人又说道:“嗨呀,你懂什么。这女子呀,一旦怀了孕身子就不大好,又不能侍寝,姿容也会受影响。你想想陛下有多久没留宿过万寿宫了?她可不就是失宠了吗。”
这话讲得连懿贵妃也听不进去了。可皱眉半晌,她只是叫雪茶先不要发作,先自去了清云阁。
雪茶一路上都愤愤不平,可见懿贵妃什么也没说,她也没敢多说。
清云阁的确位置冷僻了些,却为着周围多树多水,霎是凉快。阁子里头装饰得淡雅精致,每间屋子里都放了昭帝特意送来的红木冰鉴,里头还冰着各种水果茶汤,可比在万寿宫舒服多了。
先行过来收拾阁子的兰茹也心情大好,笑脸迎上懿贵妃,却见她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正纳闷时,懿贵妃吩咐道:“雪茶,将方才那两个宫女找出来,叫她们来见本宫。”
雪茶立刻便去了。不多时果然领了两人进来,年纪尚小,行动忐忑,一见贵妃跟小鼠见了猫般,连头都不敢抬。
懿贵妃又叫来所有宫人看着,这才开始审问两个小宫女。
“别怕,本宫就是有些疑问,想问问你们。”
她面无表情,小宫女们只得瑟瑟应和着:“是,娘娘。”
“本宫近日听闻一些传言,说是本宫因怀孕失宠,数月不能侍寝,便被打发到这偏远地儿来了,可是真的?”
满地宫人大惊,这样的传言她们也听了一些,但谁敢告诉正在养胎的贵妃?却不想她就知道了。
两个小宫女知是嘴碎时被人听见了,登时吓得磕头如捣蒜,只管叫着饶命。懿贵妃皱眉,雪茶立刻呵斥道:“哭什么哭,娘娘问话呢,听不见吗?”
其中一个抹着鼻涕道:“娘娘饶命啊!这话本也不是奴婢说的,是自姜贤妃娘娘宫里人传出来的呀!如今掌事的是殷淑妃娘娘和姜贤妃娘娘两人,她们说的话……奴婢们自然是信的呀!”
雪茶吃惊,竟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了。懿贵妃也有些惊诧,姜贤妃向来是个行事敦厚的,怎会纵容宫人如此乱嚼舌根?再转念一想,只怕是她平日繁忙,没顾得上这些罢了。
如此一来,顾及着与二妃多年的情面,懿贵妃只得暂且压下深究的念头,只吩咐道:“将这两个嘴碎的先掌嘴,再送去暴室好好管教。以后再有乱说嫔妃闲话的,一并打烂了嘴去,你们可都看着了!”
说罢立刻上前几个太监,将两人拖到清云阁外面跪着,每人用板子掌嘴二十,果然将嘴也打烂了。过往看到的宫人无不恐惧,一时流言便止于此了。
懿贵妃却为这事总觉得气闷。也不知是不是她孕中多心,她总觉得姜贤妃会不会是故意的?自己要不要再深究下去?是以等到昭帝来看她时,便听见她正站在树下长叹不已。
昭帝见状便先不上前去,悄悄向雪茶问了个明白。雪茶只得都说了。昭帝沉思片刻,便叫她不要告诉懿贵妃自己来过,一转身便去了姜贤妃的华阳宫。
华阳宫虽不比万寿宫奢华,但到底是妃位宫室,也是一样雕梁画栋金玉满堂地装饰着。昭帝刚进了那朱门,姜贤妃便转出了画廊来迎接。她穿一身水蓝色宫装,将肌肤映衬得格外莹润雪白,一低头便露出胸口无限好风光:“臣妾见过陛下,陛下怎么突然过来了?”
昭帝笑道:“无事,朕就是想来问问你,近日你这儿的宫人们是不是不大听话?”
“诶?”
姜贤妃一怔,水目中满是不解:“臣妾不明白。”
昭帝轻轻拍她肩膀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朕听了些不大好听的流言蜚语,是从你宫里传出来的。你会不知道吗?哦,想来是你近日事忙,没顾得上自己宫中了。”
姜贤妃渐渐地有些不镇定了:“陛下这是何意?”
昭帝冲她一笑:“既然如此,那你便不用再掌管六宫之事了,且将权力都移交给殷淑妃吧。你且腾出时间来,好好管教宫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