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楚娆松了口气,她本想再解释更多,但就怕自己说多了,祁苏知道前世的事,怕是又要歉疚不已,她还不如捂着。
  楚娆不想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缠,转移话题道:“祁苏,你没把我受伤的事告诉我爹娘和哥哥吧。”
  这是她刚醒时就想问的,后来见没人提起,家里也没书信,就以为祁苏没提,现下无事,她才随口问道。
  祁苏难得踌躇了一下,“楚绥知道。”
  “啊?”楚娆心头一紧,楚绥从小到大都是带着痞气,邻家的小孩往她身上砸了小块泥巴,第二天就能被扔到了泥塘,这次她遇刺“祁苏,我哥哥他会不会有事啊。”
  “不会。”祁苏对上楚娆的视线,“我保证。”
  楚娆心里还是沉不下心,虽说祁苏从来不会说些做不到的话,但她还是想快些回广陵城。
  “四九,让车夫再驾快一点。”
  “不行。”祁苏皱眉,紧随其后地开口。
  “祁苏!”楚娆仰起头,看到祁苏弧线流畅兼而白皙的下颚,恨不得想咬他一口。
  祁苏低下头,鼻尖差点和她相撞,距离暧昧,但他脸上容色却极为认真,“我答应你,楚绥一定不会有事。你现在受不得颠簸,听话。”
  “嗯。”
  祁苏对着她冷冰冰惯了,现在这么温柔,楚娆心忖大概是真的把她当作恩人了吧。
  虽然名头不太好听,但好歹是她拿命换的,不好好利用实在是吃亏。
  再想起之前屈木平说的话,楚娆如今仗着有救命之恩的身份有恃无恐,“祁苏,为了照顾我,我想跟你睡一间房。”
  “嗯,好。”祁苏应了一声,脸上没起什么波澜。
  楚娆那日酒楼回来,一副凝重的样子跟他说有话要讲,他这次走之前想起来就问了屈老,才知道还有‘洞房救命’这一桩说法。
  也不知道她脑袋里想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连这都会信。
  “你你”楚娆是预着祁苏被她气到的打算,哪知道他竟然还应下了。
  她其实一向没什么贼胆,每一次都是明知道祁苏不理她,才敢这么厚着脸皮,祁苏真答应,她反而有些胆怯。
  楚娆慢腾腾地缩进了被窝,现在是连一双眼都不露出来,只露出松软的头发,毛绒绒的像只猫。
  祁苏唇边漾起弧度,眼角捎带起笑意,不再逗弄她。
  真好,她还在,真好。
  回到祁宅,到底是路上奔波,楚娆在床上多躺了两日才恢复精神。
  清晨,紫烟在替楚娆端洗漱用具时带来了一个大房的消息。
  “你是说,祁风被人打了?”
  “夫人,可不止呢。”紫烟绞了绞手上的帕子,低声道:“祁风的两条腿是被人硬生生踩断的,送回来的时候惨不忍睹,都说是比死还不如,只剩下小半条命了,现在还在房里用药吊着。”
  楚娆打了一个寒颤,她哥哥倒是会给她报仇,但真要是楚绥做的,万一被官府抓了可怎么办。
  紫烟没发现楚娆的担忧,啐了一口,“他们也是活该,听说还惹了官府要被流放,现在急的都寻不到人疏通,我看老天爷,当真是眷顾好人的!”
  “嗯,断腿那事有人说是谁做的么?”
  这又是祁风断腿,又是大房流放的,楚娆稍一想都知道不会是巧合,不过她不是什么圣人,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她和祁苏都差点被杀了,加之前世,要楚娆同情大房,她半分都做不到,她只是担心楚绥被人告发。
  “没有,奴婢没听说,约莫是惹了地痞罢。”
  楚娆点点头,“那就好。”
  房内,楚娆的心都系在自己的哥哥身上,宅院外墙的顶上,始作俑者正趴着盯看着东间,边上还有一个‘同伙’。
  “你想看她,进去就是,干嘛窝在这里?”林湛转头朝着身旁穿的艳红招摇的楚绥无奈道。
  “你不也只敢偷看。”
  “我怎么一样,名不正言不顺。”林湛低下声音。
  楚绥是随口刺他一句,看他这般又于心不忍,扯开话题道:“我才不进去,进去了娆儿定会问我一大串问题,她胆子小,不告诉她是骗她,告诉她,万一整晚都怕的睡不着,该怎么办。”
  “幸好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不然官府查起来,你该怎么办。”林湛在兵营,尤其讲军法,民间这些私刑,真被揪出来也算是大罪。
  “那我也没后悔。”楚绥无所谓地笑笑。
  “其实,我知道有人在保你。”林湛当初一知道此事,便赶紧寻门路,生怕楚绥被查出来,但没想到早就有人先他一步。
  “我知道。”他当日折断了祁风的腿,很快来了一批人清理血迹,他就已经知晓自己不会出事,至于那人是谁,都不用想就能明白。
  “不提这些,”楚绥收回身轻轻一跃,跳下墙垣,“你当真不去看看娆儿?”
  林湛也跟着跳下,拍了拍手上的余灰,牵过马,翻身而上,“不去了,营里还有事。”
  楚绥挑挑眉,“啊,我都忘了,你升做千夫长了。”
  林湛背对着挥挥手,“走了。”
  “何时回来?”
  “我跟祁苏约定过一个时间,等时间到了,我再回来吧。”时间未到,他不想打扰她。
  楚绥看了远去的背影一眼,林湛是好,祁苏么,也不算差。
  罢了,娆儿喜欢谁,让她自己去烦好了。
  反正,不管是谁,他总能护着妹妹一辈子,相公算什么,能有哥哥亲么。
  不能!
  第67章
  休息了月余, 楚娆才算是彻底恢复了元气。
  不过短短一两个月,天下却是越发的不太平, 扬州的流民也逐渐增多,甚至还有一些外邦的人流窜,虽然暂时波及不到宅里,但偶尔听听外面的马蹄嘶鸣声,还是觉得瘆得慌。
  然而这些都不是楚娆心情不好的缘由,她最近发现, 祁苏忙的很,好似在刻意避开她。
  “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这块疤。”楚娆对着铜镜, 低头掀拉开衣领,看了看自己锁骨以上的位置。
  那处的确有一条像虫子爬形状的疤痕, 弯弯曲曲的,屈神医说这疤过两年才能好, 他是不是现在就嫌弃她了?
  楚娆整理完衣裳,坐在绣桌上又气又愁。
  “夫人, 楚少爷来了。”
  紫烟的声音从房外传来,楚绥先她一步走进了房门。
  “在想什么呢。”楚绥拿着扇子敲了楚娆的脑袋一下,甫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妹妹撑着下巴,嘴里嘀嘀咕咕地,不怎么高兴的模样,祁苏难道又惹着她了。
  “哥哥,你怎么来了?”楚娆敛起情绪, 疑惑抬头,他不是才寄过书信与她么。
  楚绥眉头一挑,“祁苏找我过来说有事,这你都不知道?”
  “……”楚娆一听这话,本就委屈的心情终于掩饰不住,“现在连面都碰不到,他怎么会告诉我。”
  早先在马车上说的同住不过是玩笑话,她也没那么厚脸皮,但以往去书房还能呆上半日,现在半炷香就能被祁苏找借口赶出来。
  楚绥觉得奇怪,“你做什么了?”
  “我天天躺床上养伤呢!”
  楚绥虽疼爱楚娆,但他毕竟已不是最初那个不了解祁苏的人,他这个妹夫,寡言少语,事情做的却不比别人少,楚娆心思单纯,不接触外人,不知道最近扬州有多不太平,祁苏会不会是忙着处理之后的去留琐事,才疏忽了她。
  “娆儿,我先去见他,你乖乖在这等着。”
  书房里,从巳时到午时,两人在房内呆了一个时辰。
  楚绥沉吟道:“原来是这样,你何时开始盘算的?”
  “去晋城之前已是在安排,只不过。”祁苏眼神暗了暗,他没想到会遇刺,更没想到楚娆会受那么重的伤。
  楚绥知道他心里所想,没再点明,“你让我做的,我都能做到,但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
  楚绥环臂倚靠在书架边,“祁苏我告诉你,我是断然不会让我妹妹守寡的,你要是回不来,林湛可还等着。”
  “嗯。”他知道,所以这些日子,他才会忍着不见她,怕见了,就不舍得她走。
  楚绥看他神情,总觉得透着‘可怜’二字,走之前忍不住多嘴一句,“你还是去看看娆儿,她心思单纯,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只觉得你厌弃她,一个人难受的很。再说,万一你回不来,这可就是最后几面了。”
  楚绥将话说的直白,也无非是想逼逼这个闷葫芦,他平日最想不通那些借着为别人好的名义暗里偷偷做的感动人的事,但偏偏感动的这个人是他的妹妹,受用的同时,总觉得祁苏可怜。
  “好。”
  楚绥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书房。
  楚娆在房里等了半天,楚绥没等来,倒是等到了祁苏。
  “你不是和我哥哥说事么。”楚娆撇过头去,方才哭过,眼圈还是红的。
  祁苏在楚娆身侧坐下,“他回去了。”
  “哦。”
  “把襟领解开。”祁苏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抬头看向楚娆。
  “啊?”
  在楚娆的愣神之中,祁苏替她轻缓地解了盘扣,玉色纤长的指腹从左手翻出的瓷瓶里,匀出些膏药涂在锁骨下那细细的疤痕上,“屈老留的祛疤膏,紫烟说你总是忘了用。”
  他涂的很轻,很细致,眼神清明不带一丝亵渎,像是对待珍视之宝。
  楚娆心里的委屈顿时化成了一汪水,扯着祁苏袖袍道:“祁苏,你最近怎么了,都不理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这个疤,屈神医也说会好的,我以后一定不会忘了涂。”
  祁苏听她这软软的一声,心里酸疼的紧,差点就要忍不住将事情说出来,然而他一抬头,还是淡淡的神色。
  “不是不理你,只是最近有些事要做。再过两日,楚绥会来接你。”
  “去哪?”
  “去我替你们备下的地方,天下将乱,那处可以保你们安定。”
  “那你呢。”楚娆隐隐有些不安。
  “我比你晚两日过去。”
  “我想和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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