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灿莲花
弘晏的眼都不带眨的, 悠悠道:“皇玛法打算立小弟为太孙呗。”
“按照嫡长应该立你或弘曜。”太子道, “你俩如今已八岁, 都懂事了, 弘晅还小, 不知道什么是太孙, 孤和你额娘也没跟他提过。你们如果改变主意, 孤去跟你们皇玛法说,反正弘晅出生前,你们皇玛法打算从你们俩当中选。”
“阿玛, 我们从没想过跟小弟争。”弘曜开口说。
太子:“这不是争不争的问题。你们比弘晅年长,也不比他笨,立你们谁都是应该的?”
“皇玛法怎么会想到小弟呢?”弘晏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石舜华:“你们阿玛觉得你和弘曜前后还没差一刻钟, 无论选谁都委屈另一个, 才想着弘晅那个小懒货。”
“那就立小弟那个懒鬼吧。”弘晏道,“我想好了。”
太子盯着弘晏:“日后你们是臣, 弘晅是君, 你们见他虽然无需跪地行礼, 也必须自称微臣。”
“像四叔、八叔见着您一样呗。”弘曜道, “也没什么不好的。”顿了顿, “阿玛要是怕委屈我和哥,封我俩铁帽子王吧。”
太子呼吸一窒:“口气不小啊。大清立国以来, 铁帽子王两把手都能数的过来,你一口气要走两个, 你咋不上天呢?”
“儿子就那么随口一说。”弘曜道, “本来还想着享双俸呢。一想那么多叔伯兄弟要养,小弟也够累得,我才没说。”
太子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说出来:“孤和弘晅还得谢谢你为我们考虑?”
“不用谢。”弘晏道,“你是我阿玛,小懒货是我小弟,尊老爱幼应该的。”
弘暖瞥他一眼:“三哥,四哥,你俩可以去天桥上说书了。”
“连你哥都敢打趣,找揍啊。”弘晏点了点她的脑袋,“阿玛,就这么说定了啊。”
太子白他一眼:“你阿玛如今还只是储君。”
“不会我俩出宫了,您还是储君吧?”弘曜试探道。
太子脸色微变:“说不准。”
“那儿子回头找皇玛法说说去。”弘晏道,“我是他老人家的嫡长孙,出宫分府怎么也得封我贝勒。”
太子嗤一声:“你们九叔如今还不是贝勒,你们十一叔和十二叔如今还是光头阿哥,封你们贝勒?想得挺美。”
“不给个贝勒爵?我和弘曜缠的他心烦睡不着。”弘晏道,“我才不管九叔、十叔是贝子还是光头阿哥呢。”
石舜华叹气道:“你们别搁这儿气你们阿玛了。有本事你们就去乾清宫要。”
“等我出宫必须得要。”弘晏顿了顿,“额娘,十九叔没了,你听说了吗?”
石舜华颔首:“去的那天当值的太医都过去也没救过来。你们虽然跟他不熟,对他的死没什么感觉,也别在外面打闹嬉笑。毕竟是你们皇玛法的老来子。”
“我们知道。”弘晏道,“民间有句俗语,小儿子大孙子,老头子的命根子。”
太子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老头子?”
弘晏浑身一僵。
弘晗不客气的笑道:“舌灿莲花的三哥,继续啊。”
“继续什么?”弘晏转向她,“万寿无疆叫做老,至高无上可以称为头,天父与地母是皇玛法的父母,故而叫子,说皇玛法是老头子,我说错了吗?”
偌大的正堂忽然变得寂静。
弘晗更是瞠目结舌。
石舜华忍俊不禁:“诡辩。”
“阿玛,儿子说得对吗?”弘晏问。
太子无奈地叹气:“你行。孤真该去跟你皇玛法说一声改立你为太孙。”
“千万别。”弘晏道,“皇玛法不喜欢别人忤逆,您是太子也不行。再说了,皇玛法敢立小弟为太孙,小弟不会轻易放过他,您一去说,他老人家真改主意,就变成我和弘曜每天晚膳后去乾清宫了。”
太子虚点了点他俩:“你们也是懒货。孤听说你们四叔家的弘晖,和老大和老三家的那几个如今也在上书房?”
“好像是,不过我和弘曜不跟他们一起。”弘晏道,“皇玛法命师傅单独教我俩,等等,阿玛,皇玛法没放弃我俩?”
太子:“弘晅那小子还没种痘,熬过种痘,离他六岁进上书房还有三年,在他进上书房之前,你俩都是候补的人。”
“我和哥一直以为皇玛法命师傅单独教我们,是因为我俩是东宫嫡子。”弘曜眨了一下眼,“合着小弟的位子不稳啊。”
太子:“悬得很。”
哥俩打了个激灵。弘晅掉下去,就得他俩补上去?两兄弟相视一眼,第二天清晨,从南三所出来,按理应该去上书房上早课,弘晏和弘曜拐到东宫东院把撅着屁股呼呼大睡的小孩弄醒。
太子正打算去乾清门上早朝,听到弘晅的哭声,推门到东院,就看到弘晏和弘曜架着小儿子的胳膊正往门这边来:“你俩做什么?”
“天快亮了,他还在睡懒觉。”弘晏放下弘晅的左胳膊,“小弟,一天之计在于晨。”
小孩擦干眼泪:“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是夏天。”
弘曜不禁翻白眼:“这话谁教你的?”
小孩懒得搭理他,跑到太子跟前,抱住他的腿:“阿玛,三哥打我屁股,四哥捏我脸,阿玛,你去打三哥屁股。”
太子叹气:“你额娘起来了。去找你额娘,孤也得去做事。”
“听见没,小懒货。”弘晏道,“所有人都起来,就你一个还在睡,你好意思吗?”
小孩瘪瘪嘴:“我小。”
“你小不是理由。”弘晏抓住他的胳膊,“太医说小孩子每日睡四个时辰,你已经睡五个时辰,我不把你打醒,你能睡六个时辰。整个皇宫都没有你这么懒的小孩,真给阿玛丢脸。”
小孩掰掰手指:“我睡四个时辰。”
弘晏踉跄了一下:“你,你会算数?”
“会啊。”小孩张嘴就说,“一个时辰俩小时,我昨儿晚上九点睡着的,你看啊,三哥,现在是五点。”打开挂在脖子上的怀表给弘晏看。
弘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那就是我记错了,四个时辰刚刚好。你不准再睡,困了晌午吃了饭再睡。我们去上书房。”
“刚到辰时,你们把他弄醒做什么?”石舜华听到前院闹哄哄的,过来弄清什么事,倍感头疼。
弘曜:“绕着东宫走两圈,出一身汗,身体结实点,赶明儿就给他种痘。”
“这个理由还行。”石舜华道,“弘晅,额娘陪你一起走。”
小孩困劲过去也不哭了,把手递给石舜华。
石舜华牵着小儿子走到宁寿宫,见宫门紧闭,太后还没起来,一大一小也没停留,就走回东宫。
五月下旬的天已经很热,娘俩走五个来回,出了一身汗。各回各屋洗漱一番,石舜华出来不见小儿子,到东院一看,小孩趴在床上睡着了。
弘晅从没起这么早,石舜华见状也没舍得叫醒他。不过,第二天早上,不等弘晏和弘曜过来闹他,石舜华就把他喊醒。
小孩原本不乐意起来,石舜华指着怀表,提醒他五点钟,弘晏和弘曜快过来了,小孩感到屁股一痛,立刻爬起来跟着他额娘去走圈。
又过几日,小孩习惯辰时睁开眼。胤禛和胤禩抵达洛阳郊外。在一处农家住三天,第四天下午,哥俩分批进入洛阳城。
哥俩带的侍从能文能武。在济南府时,胤禛命侍从潜进贪官的院子里偷账册,这次打算故技重施,然而,侍卫刚一进院子就被吊起来。
站在墙角等人的胤禛听到声音,抬腿就要翻墙进去,胤禩下意识拉住他:“别慌!先看清楚状况。”
“那是汗阿玛的亲卫,要是有个好歹,汗阿玛能骂死咱俩。”胤禛道,“你去搬救兵,我进去命他们放人。”
胤禩问:“他们若是把你当成贼人呢?”
“怎么可能。”胤禛道,“我带着可以证——”
“谁?!”里面传来一声呵斥。
胤禩拽着他就走:“先回客栈,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的身份,否则,他们会把所有账册全烧了,咱们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他俩怎么办?”胤禛边退边问。
胤禩:“汗阿玛的亲卫不是怂蛋,他们也没带证明身份的文书,随便想个法子都能蒙混过去。明儿一早,咱们直接去大牢里要人。”
“然后明晚再去?”胤禛道。
胤禩摇头:“不妥,他们会防的更加严。”
“那还怎么进?”胤禛问。
胤禩一窒:“你怎么这么多话?四哥,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说正事。”胤禛翻身趴在屋顶上,躲过追上来的家丁,小声问胤禩,“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胤禩揉揉额角,见家丁走远,和几个侍从跳下来:“我没想过洛阳知府会在自家后院设陷阱,先前根本没想过还得再混进去一次,你现在问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胤禛道:“既然你没办法,那咱们再去一次。”
“什么?!”胤禩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问,“开什么玩笑?咱们已经折进去俩人。”
胤禛认真道:“我没开玩笑。知府此时一定会认为咱们在暗处躲着,做梦也想不到咱们会去而复返。如今才子时,人最困的时候是寅时左右。咱们在他们家屋顶上睡一个时辰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