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多必失
太子一脸警惕:“你又想做什么?”
“天气热, 我啥也不想干。”石舜华话音落下, 太子不屑地嗤一声。
阿笙和阿箫憋着笑。
石舜华瞥两人一眼。
阿笙和阿箫立刻带着一众宫女和嬷嬷退远一点。
石舜华问:“汗阿玛找妾身何事?”
“孤记得你有个表妹叫郭布罗秀逸, 在永和宫当差?”石舜华点了点头, 太子道, “你那个表妹被汗阿玛临幸了。”
“什——什么?!”石舜华瞪大双目, 不敢置信, “什么时候的事?”
太子:“王以诚说三天前,汗阿玛逛园子的时候碰见的。”
“在园子里碰见就,就成事啦?”石舜华不禁咂舌, “汗阿玛还真是精力充沛。”
太子无语:“怎么可能在园子里面,你的脑袋净想些什么呢。汗阿玛带去清溪书屋了。”
“那还差不多。”石舜华说着话突然想到,“汗阿玛临幸她, 宣妾身做什么?”
“汗阿玛后来找德妃要人, 德妃很痛快,也特意提醒汗阿玛她是你表妹。”太子道, “梁九功说这些的时候吞吞吐吐, 孤见他那副样子也就没继续问。不问孤也能猜到, 德妃的话一出口, 汗阿玛准臊得脸通红。今天宣你估计想问问是不是你的主意。”
石舜华心中一突, 猛地想到她好像跟郭布罗秀逸说过,进皇子府不如进后宫:“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得了失心疯。”
“你当然没有失心疯。”太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石舜华, “可是你连叫孤造反的话都能说出来,叫你表妹勾搭汗阿玛这点小事, 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事, 对吧?福晋。”
石舜华一凛:“爷说什么呢。秀逸喜欢的人是四弟。”
“胤禛?”太子惊讶,“那她怎么会往汗阿玛跟前凑?!”
太子听说康熙后宫又添新人,心中没有任何波动。然而再一听那个新人叫郭布罗秀逸,太子下意识问霍林宫里有几个郭布罗秀逸。
霍林整日跟在太子身边,太子都不知道他哪能知道,就使王以诚去找梁九功。确定是石舜华的表妹,太子潜意识认为这事是石舜华捣的鬼。
石舜华一脸无辜:“妾身哪里知道。妾身好久没见过她了。爷不信就问阿笙。”
“孤必须得问阿笙。”招招手,阿笙过来,太子就问:“你主子的表妹,郭布罗秀逸的心上人是不是胤禛?”
“殿下怎么知道?”阿笙下意识转向石舜华。
太子挑眉,对这一结果十分意外:“别看你主子,孤问你话,你怎么知道郭布罗秀逸喜欢老四?”
阿笙:“康熙三十四年,开春,表小姐一家从关外来到京城参加小选。初到京城,表小姐一家没地方住就住到了石家。后来太太给他们一些银两,他们在城里买一处小院才搬出去。
“主子不耐搭理表小姐。表小姐在主子跟前碰壁,就经常找奴婢打听四爷的事。奴婢猜表小姐喜欢四爷,但是,不知表小姐怎么想的,凭她跟主子的关系,至少能混个女官,她却选择去永和宫。”
太子问:“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阿笙不解,“殿下今儿怎么问起表小姐?表小姐又来了?”
太子:“没有。你们以后也见不着她了。”
“她,她被德妃娘娘给害死了!?”阿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太子摆手:“没有。退下。福晋,孤冤枉你了。”
石舜华看他一眼,起身就走。
太子连忙跟到房里,抓住石舜华的胳膊:“福晋……”
“别碰我。”石舜华掰他的手。
太子抬起另一只手挡住:“孤误会你了。”
石舜华一顿:“爷是向妾身道歉?”
“道歉,道歉。”太子长这么大从未向任何人道过谦,话说出口自己愣了一瞬。但心里没有一点难为情,便说:“福晋别生气了,换身衣裳等梁九功过来。”
石舜华发现太子有点不自在,见好就收:“得喊阿笙进来,妾身的衣裳和首饰都是她归置的。”
太子:“孤帮你喊。”到外间把阿笙和阿笛都喊进来。
石舜华刚上了妆,梁九功到了。
石舜华带着阿笙和阿笛去清溪书屋,坐在另一边写大字的弘晋扔下笔就去找小顺子,“嫡额娘干么去?”
“去皇上那儿。”小顺子问,“大阿哥找福晋有事?”
弘晋晃了晃小脑袋:“没有。嫡额娘从不出去,我好奇她这个时候出去干么。天快晌午了。”指着时隐时现的太阳,“你知道皇玛法找嫡额娘做什么?”
小顺子:“奴才不知,大阿哥想知道回头问问福晋,福晋不会瞒着大阿哥的。”
“嫡额娘觉得我小,才不会告诉我呢。”弘晋想了想,“程嬷嬷,笔墨收起来,我出去一趟。”
段嬷嬷连忙放下正在做的短裤:“奴婢陪阿哥一起去。”
弘晋很想摆手,可他只有五岁,没有奴才跟着甭想走出讨源书屋,只能不甘不愿道:“好吧。”出了门直奔无逸斋。
摇头晃脑读书的十一皇子瞥到门口多个小脑袋,眼中一亮,以太子找他为借口跑了出来,“你咋来了?”
“我嫡额娘被皇玛法的人请走了。”弘晋道,“我不敢问阿玛,可我担心嫡额娘,十一叔知道皇玛法为啥找我嫡额娘么?”
十一捏捏小孩的胖脸:“你倒是关心你嫡额娘。”
“你不关心你二嫂么?”弘晋反问。
十一噎住:“不是什么大事。汗阿玛收个新人,不巧正是你嫡额娘的表妹。”
“是她啊。”弘晋的小脸皱成包子,“一点也不漂亮,还没有嫡额娘好看,皇玛法怎么会看上她?”
十一颇为意外:“你见过她?”
“见过。”弘晋道,“喊我嫡额娘表姐,来到我们家就像到了自己家。程嬷嬷讲的。嫡额娘可讨厌她了。”
十一好奇道:“也是程嬷嬷说的?”
“不是的。”弘晋道,“阿笙不喜欢她。阿笙是嫡额娘的丫鬟,跟嫡额娘一起长大,她讨厌的人,嫡额娘肯定也讨厌。”
“这么说来不可能是二嫂的主意了。”十一若有所思道:“弘晋,别人问你也这么说。”
弘晋眨了眨眼:“不这样讲怎么讲?”
十一心梗:“你小子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赶紧滚蛋,你嫡额娘没事。”
石舜华见着康熙没有装不知道康熙收了郭布罗秀逸,而是问:“汗阿玛,秀逸没出什么事吧?”
梁九功心里咯噔一下,太子妃什么意思?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康熙心中也很不解,面上不显:“太子妃此话何意?朕没听明白。”
“儿媳有一次去给皇祖母请安,正好在宁寿宫看到秀逸,不过,秀逸当时是站在四弟妹身后。”石舜华道,“出了宁寿宫儿媳才知道德母妃叫秀逸跟四弟妹回去。秀逸是后宫的人,哪能去四弟府上,儿媳就给拦了下来。
“后来秀逸去找儿媳,儿媳问她是不是喜欢四弟,如果是的,儿媳求汗阿玛把她指给四弟,光明正大地去四弟府上。秀逸说不是,德母妃看她不顺眼,想把她打发的远远的。但她只想平平安安熬到出宫。儿媳正打算等弘晏和弘曜在大一点,去东院住的时候,叫秀逸去照顾弘晏和弘曜。”
康熙已经很清楚他给太子选的太子妃有多么聪慧,而每每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康熙就忍不住得意,都没他会挑儿媳妇。
这么出色的儿媳妇今儿把小聪明用到他身上,康熙无语又想笑:“你的意思郭布罗秀逸之所以往朕跟前凑,是被德妃逼的?”
“儿媳有段日子没见过秀逸了。”石舜华道,“也不知道她现在是胖了瘦了。”
康熙查到郭布罗秀逸是太子妃的表妹,认为她是受太子妃指使。但他派人回紫禁城查,查到郭布罗秀逸上次见太子妃是太子昏倒的时候。
这期间东宫的人没有接触过郭布罗秀逸,康熙觉得郭布罗秀逸邀宠一事跟太子妃关系不大。可是康熙的直觉提醒他,此事透着古怪,便把石舜华喊过来,探探她的口风。
德妃曾叫四福晋带郭布罗秀逸回府一事,如果是假的,康熙一问宁寿宫的人就戳破。康熙断定这事是真的。
后半段么?康熙瞥一眼聪慧的儿媳妇,估计是他这个儿媳妇自己加的。逮着机会给德妃上眼药,很像太子妃得理不饶人的行事作风,“朕叫她过来见见你?”
“谢汗阿玛。”石舜华非但没表现得感激涕零,还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不过,儿媳跟秀逸感情一般般。”
康熙惊讶:“你刚刚还关心她胖了瘦了?”
“秀逸的额娘爱去石家,额娘每次进宫来看儿媳都会问秀逸怎么样了,她回去好告诉姨母,请她放宽心。”石舜华道,“姨母若是知道秀逸成了汗阿玛的人,一准乐得合不拢嘴。”
康熙摇头失笑,正想开口,见郭布罗秀逸随王以诚进来,“秀逸,太子妃来看看你。”
“表,秀逸给太子妃请安。”郭布罗秀逸正想喊表姐,眼角的余光瞥见御案后面的男人,猛然想到她如今已是皇家的人。
石舜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免礼。”随即就说,“汗阿玛,儿媳已经见了秀逸挺好。”
康熙愣了一瞬,险些没反应过来,他这个儿媳妇是用实际行动表示跟郭布罗秀逸感情不深,郭布罗秀逸邀宠跟她没任何关系啊。
“你退下吧。”康熙对郭布罗秀逸摆摆手,便对石舜华说,“朕宣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免得你见她不在德妃身边,误认为德妃把她给怎么着了。”
“德母妃知道秀逸是儿媳的表妹。”石舜华道,“怕儿媳替秀逸出头,不喜秀逸也不会做太过。顶多饿她一天,或者罚她抄一天佛经什么的。”
“饿一天?”康熙看了看石舜华,德妃逼郭布罗秀逸不是她信口胡诌的?
石舜华:“儿媳听说有不少母妃都喜欢这样惩罚不听话的宫女,猜的。”
“你身为太子妃,没有证据的事哪能张口就来。”康熙道,“没事了,你也回吧。”
“儿媳告退。”
康熙立刻派人查石舜华说的事。
石舜华出了清溪书屋,太子一把拉住她,“汗阿玛没有为难你吧?”
“这事跟妾身没任何关系,汗阿玛想为难我也找不到由头。”石舜华道,“爷尽管放心,秀逸明明喜欢四弟,却变成汗阿玛的人,估计是三弟和宫女的事吓着她了。”
“胤祉又不去永和宫,她害怕个什么劲?”太子不明白。
石舜华:“怕被德妃扔井里。”
“是吗?”太子嘴角一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石舜华啊石舜华,你这性子到底随谁?你阿玛石文炳是个实在人,你额娘能由着你开金玉满堂店,估计也是个好说话,宠孩子的人,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能闹腾的主儿。”
“爷此话何意?”石舜华不解。
太子:“郭布罗秀逸是你表妹,她若是真喜欢四弟,求到你跟前,你会不帮她?德妃因为你的关系,孤不找人打听也能想到她不喜欢郭布罗秀逸。
“只要你开口,德妃可能想都不想就把郭布罗秀逸送过来。出永和宫这么简单,郭布罗秀逸怕德妃害她?再说了,她还没请你出面问四弟要不要她,她就知道四弟不要她,所以才找汗阿玛?石舜华,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言多必失?!”
石舜华一窒,喃喃道:“爷说什么呢?妾身没听懂。”
“还跟孤装。”太子鄙视她一眼,“你表妹,你居然能干出这等事来。”
石舜华看太子一眼,不等太子开口,越过他疾步往讨源书屋去。
太子张了张嘴:“她,她这是什么德行?”
“爷,假如真像您刚才说的,福晋怂恿她表妹找皇上,奴才觉得福晋是为她表妹好。”霍林道,“您刚才的意思分明是觉得福晋做事不地道。”
“难道孤说错了?”太子问出口,“等等,你这奴才怎么也这么想?”
霍林:“四爷如今还只是光秃阿哥,皇上是天下之主。跟着皇上明显比四爷好啊。更何况四爷府上的女人也不少。”
“可是汗阿玛都四十三岁了。”太子道,“四弟才十八岁。”
霍林:“皇上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身姿挺拔,不见老态。福晋的表妹又只是名宫女,还是二等宫女,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人。用奴才家乡的话来说,郭布罗氏祖坟上冒青烟了。”
“这么说来福晋真是为了郭布罗秀逸好?”太子试问。
霍林:“也有可能是为了四福晋。四福晋很黏福晋。福晋看四福晋的眼神就像看晚辈,不想给四福晋添堵,又觉得郭布罗氏进后宫比进四爷后院强……”
“照你这说,孤今儿第二次冤枉福晋?”太子说着,摇了摇头,“她先前说此事跟她没关系,她骗了孤一次,孤冤枉她一次,扯平。”
霍林笑道:“殿下,您跟奴才说没用。福晋若是真生气了,您今儿晚上可能得歇在前院。”
“孤又不是没睡过。”太子很硬气。
晚上九点,太子准时躺床上,可是没有一丝困意。翻来覆去到十点多,太子起来,守夜的小太监听到响动,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坐起来,“殿下起夜?”
“孤想到一点事,想一个人走走。”太子道,“你歇着吧,别打扰孤。”
小太监听太子这么一说,也没敢真躺下,躺在枕头上,左等右等不见太子,小太监撑不住,滑到床上打算眯一会儿就起来。
太子往后面看了看,见守夜的太监没跟过来,蹑手蹑脚推开明间的门,像个鬼似的飘到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