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七)
乙儿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车夫, 他们认识吗?为什么会知道她姓姜呢?难道是叔父派来的人?
如欣警惕了起来, 从之前一路上发生的这么多事情来看, 这种人看着就很危险, 尤其是在这京师她们根本就不认识其他人, 怎么会有人能一口就说出乙儿的姓来呢!
“你是谁?”
车夫奇怪的看着乙儿, “姜姑娘怎么会不认识小的了呢, 小的姓徐啊,当日收了令尊的钱要送您去外祖家,结果到了太原境内, 小的去小街的功夫,您就不见了。小的苦苦等了数日,也没见到您的踪影, 在太原附近寻了许久, 最后只能上京来碰碰运气,今日竟然真的在这碰到了您!”
令尊……是父亲?父亲让人送她去外祖家?
之前叔父好像确实是去查马车的事情, 但是叔父这些事都不与她说, 她也没有问过, 难道真的是父亲派人送她上京!
乙儿的眼睛一亮, 外祖家就在京中吗, 她终于要有亲人了吗。
“我摔了,不记得了。”心中很是激动, 可面上却半分未显露出丝毫的波动。
若是顾洵在此,一定会十分的诧异, 这姓徐的车夫, 那日他明明已经下令将他收拾了,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出现在这里。
车夫表情夸张的抽了口气,“都是小的失职,害得姑娘受了伤,好在天尊保佑,现在又让小的在这遇见了姑娘!”
乙儿点了点头,确实是天尊保佑了,让她摔倒之后又遇见了玉娘,今日还能在这遇上这马夫。
“乙儿,这该不会是骗子吧?”如欣还是觉得怪怪的,若是真的是这车夫送乙儿上京,丢了人不是应该回去找乙儿的父亲吗,怎么会自己上京呢。
乙儿却摇了摇头,“不是的,他说的我好像模糊的记得一些。”确实当初有个车夫带着她要去找外祖母,只是后来到底是怎么出的事,她又为什么会躺在雪地里,就不得而知了。
再说了,这车夫能一口说出她的姓,总不能是假的吧?或许真的是这么巧。
既然乙儿都这么说了,如欣也没了主意,只能点头应了,“那我们不去找顾大人了吗?”
乙儿的眉头皱了起来,叔父和外祖家这么一比较,突然有些难以抉择了,她真的真的很想见一见她的亲人们。
“找不到叔父,先去见外祖,安顿下来再找叔父!”
如欣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如果到了乙儿的外祖家,至少比她们两要熟悉京师,那么肯定会知道顾大人的府邸在哪里,就不必像现在这样没有头绪的乱找了。
“可童儿还不知道去了哪里呢,我们不管童儿了吗?”如欣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不见了的童儿,可真是让人不省心的贪玩家伙呢。
还好当初她跟着一同上路了,不然就童儿带着乙儿,什么时候两人一块丢了都不知道!
“姜姑娘,那现在是怎么打算?”
“去外祖家!”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亲人,乙儿咧开了嘴笑了起来,就连声音也不自觉的带着笑意。
这真是一件听着就让人高兴的事情!
“好咧,那请两位姑娘上车吧。”如欣扶着乙儿,手脚并用的上了马车,等到两人一坐稳,车夫就挥动着缰绳超前驶去。
而另一头小皇帝正苦恼的托着下巴,耳边一直听着沈绍在声情并茂的喷着口水,想要找师傅求助,就看到顾洵正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如今陈老将军病逝,陛下该早作打算,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中更不可一日无将。军权早就该收回陛下自己的手中了!”
周以世有口无心的点着脑袋,“爱卿说的有理,不如明日早朝朕问问谢爱卿对此事是什么看法。”
沈绍恨铁不成钢的哎了一声,“陛下!谢阁老与陈老将军交好,这几日定是伤神痛心之时,陛下还是莫要以此时烦劳谢阁老的好,陛下登基数载,此时也可自行决断。”
顾洵虽然全程没有参与,看似不在意的看着窗外,其实沈绍的话都入了他的耳中。
沈绍这次真的太急了,以为此时先发制人就能抢占先机,也不知这次是谁为他出的计策,吃相也太为难看了些。
想要趁陈老将军过世的机会,先下手安插自己的派系官员进军营,怕是事与愿违。
朝中除了文武两派之外,还有以葛太傅为首的几位中立派,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大理寺少卿裴嘉齐,督查院御史游泓亦。
这两位都是刚正不阿不撞南墙不回之人,与顾洵可以合称为本朝三大不粘锅派,平日里朝堂之上,不管沈谢两位阁老争执的再凶都不会出声。
尤其是游泓亦,还有上早朝站着打瞌睡的黑历史,只要不涉及国之根本,或是文武两派有所偏颇哪边之时他们绝不会开口。
沈绍今日这般行径,怕是要落了下风了。
“顾大人以为如何?”沈绍被周以世的态度气得哑口无言,看到事不关己的顾洵恨得牙痒痒。
都是顾命大臣,为何他顾洵就活得这般潇洒,他才不信顾洵是真的淡泊名利,一心只想要教习辅佐圣上,谁人心中还没一杆秤,还不是开的筹码不够让人心动。
顾洵淡淡转过身,笑着和煦的看着沈绍,“沈阁老这话就问错人了,我不过是个顶着名头的教习先生,只会教圣上读书学问,这些朝堂之事,怕是不能给出满意的答复。”
沈绍保持着涵养没有跳脚,“顾大人可真是谦虚了,谁人不知帝师顾大人,才通古今学识渊博,年纪轻轻就是先帝钦定的帝师。既然陛下还要再做思考,不如老臣走后,再与帝师商量一二,老臣就先行告辞了。”
小皇帝板着一张脸,恭恭敬敬的起身将沈绍送到了宫门外,等到看着沈绍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才一脸崇拜的跑回到顾洵的身边。
“师傅你可真厉害,沈阁老被说的一句话都应不出来,朕还从未见过阁老在谁的面前能被说的哑口无言的呢!”
顾洵沉着脸皱着眉头,“让人应不出来并不是最厉害,最厉害的是能让这些臣子惧怕到不敢在你面前指手画脚,陛下可曾记得答应过臣的事情。”
小皇帝兴奋的小脸瞬间就搭耸了下来,“朕记得,朕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陛下既然记得,就该马上去把今日《资治通鉴》中学的内容给掌握下来。”
小皇帝哭丧着脸瘪了瘪嘴,抱着一大卷书卷听话的爬上了比他半个人还要高的椅子上,清脆的声音慢慢的响亮了起来。
看着他的样子,顾洵竟然想起了乙儿的小模样,乙儿可和周以世完全不同,让她读书她比谁都高兴,还会缠着他问好多有趣的问题。
只是乙儿,你到底身在何处?
同样想念着无心读书的还有小皇帝,刚刚认真的读了一段,又看不进去了,书本上的文字就好像图案一样从眼前飘过。
哎,若是皇奶奶还在那就好了,日常想念皇奶奶!
等到小皇帝上完今日的课,顾洵就火急火燎的往宫外走,他这些日子都一样。
只要空了就带着人四处去寻人,刚出了宫门就看到自家的马车上竟然有个许久不见的小家伙,是童儿,他知道顾洵不在府上就赶紧跑来宫门外等着。
顾洵的神色一变,赶紧大步走到了马车边,“童兴元!你在这,那乙儿呢?”
童儿脖子一缩,完了完了,大人竟然叫他的大名!
童儿赶紧把一路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顾洵脸色大变,“你说你们被严柏艺带去了陈府!难怪我找了这么许久都没有你们的踪迹,原来是这样!”
“走,我们现在就去陈府要人!”
童儿赶紧坐回马车,就看到顾洵已经翻身上马,直接骑着马飞奔而去了,他只能拼命的驾着马车跟在后头,马车里可还放着要送往陈家的东西。
很快眼前就看不到顾洵的马儿了。
顾洵先一步飞奔到了陈府门口,今日新丧还没有太多的宾客,到的只是陈家的至亲,门口的管家一眼就看到了顾洵,急忙上前行礼。
顾洵哪里有时间与他们耽误的,客气的回了两句,就以要去堂前祭拜为由抽身去找严柏艺。
严柏艺和之前乙儿她们离去时一样,失魂落魄的蹲坐在床前,不同的是已经穿上了孝服,身旁站着的是陈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夫人,前来帮忙的。
正在与严柏艺说道些什么,严柏艺只是简单的点头,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气氛到底是有些凝重,顾洵进门先是悼念了一二,才看着严柏艺轻声道:“贤侄可否借一步说话。”
严柏艺这才微微的抬头看了顾洵一眼,迟疑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他认识顾洵,以前就常常听外祖父提起,朝堂混沌,若是能有一人能力挽狂澜的那一定就是顾洵。
对顾洵的学识和能力很是钦佩,可他找自己能说什么呢?
是像谢阁老一样,让他坚定站边,还是像其他人那样有口无心的安慰,又或者是单纯的同情和怜悯?
他倒是有些好奇。
没想到一到隔壁的侧间,顾洵的脸就沉了下来,一双眼直盯得人浑身不自在,“不知帝师大人找我有何事?”
“人呢?乙儿人在哪里!”
严柏艺自认自己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了,也上过战场亲眼见过死亡和杀戮,却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神会如此的冷情和凶狠,忍不住被他的气势所逼。
但他下意识的就是不想告诉别人乙儿在哪里。
“我不知道帝师大人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乙儿甲儿的,帝师大人若是寻人,您该去顺天府而不是来我们陈府。”
“童儿是我府上书童,这几日劳烦贤侄多有照顾,贤侄也不必再在我面前装作不知,我只想知道,乙儿她现在人在哪里!”
严柏艺心下一惊,先是外祖父见到时的奇怪反应,现在就连顾洵也找上门来,这姜乙儿到底是何人?
“我不知。”
顾洵一步步朝着严柏艺逼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严柏艺只觉得压力越来越大,都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知还是不知?”
“那我倒是要问问,帝师大人与此女子又是何关系?我为何要告知呢。”
“就凭她是我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