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单纯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后来大皇子还想跟我争执, 结果动静太大, 引来前庭的人注意。”
  皇上与众多大臣贵客齐齐朝这边走来。
  大皇子犹自逞强, 想先治何钰的罪, 何钰自然不肯, 紧抓他的手腕, 要去圣上面前评理。
  先撩者贱,大皇子在他姐姐的大婚宴上公然挑衅他,诱导大臣儿子当人靶子。
  纵然只是个庶出, 可代表的是他何家,他爹的脸面,这等于打他爹的脸。
  别说什么自愿, 若没有射人靶子压力大, 学得快这种说法,又哪来的人靶子, 学艺不精还想学人家射人靶子, 分明就是想见血, 就是想闹事。
  何钰给他两个选择, 第一, 去圣上面前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第二, 息事宁人,都当没这回事。
  眼瞧着皇上与众人已经赶到眼前, 大皇子还没做好选择, 何钰替他选,刚行了个礼就被大皇子阻止,说是闹着玩,不小心流了些血,已经找人看过了,没大碍。
  他到底还是顾全了大局,否则伤敌不一定有一千,他自己一定会损失八百,与其如此,不如息事宁人,往后再秋后算账。
  “你刚来书苑时也看到了,大皇子瞧我不顺眼,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他记仇的很。”何钰也记仇,顾晏生利用他对付大皇子时,毫不犹豫就照做了,按照顾晏生的吩咐,引大皇子找到蜜蜂那条线,否则顾晏生也不会这么快反咬一口,将大皇子打入冷宫。
  打入冷宫的皇子几乎相当于再无翻身的可能,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成为顾晏生,自己把握住机会,扶摇直上。
  “跟我想的差不多。”顾晏生毫无意外,“你不告诉何晓,是怕伤及何晓的自尊心吧。”
  何晓年纪还轻,也没有他俩这样的经历,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极强,何晓又身体不好,一个想不开气坏了身子,倒是给他找麻烦了,所以何钰没告诉他。
  “差不多吧。”何钰摸了摸大印,“这么多年前的旧事,就算与何晓无关,我也不想提。”
  大皇子侮辱的不仅是何晓,还有他,何家,都包括在内,谁愿意提自己的黑历史?
  况且大皇子已经得到了惩罚,被打入冷宫,做甚再说人家的闲话?
  “都听到了吧。”顾晏生突然隔空说了一句,没有对着何钰,也没有对着下人,是对着空气,准确的说是门外。
  那门被人推开,何晓走了进来,先是冲顾晏生鞠了一躬,“多谢太子帮忙。”
  何钰挑眉,指了指何晓,又指了指顾晏生,“原来你俩合起伙来又坑我。”
  已经坑了他一回,又坑一回,这是第二回了。
  “谈不上坑,只是想让你们解开误会而已。”顾晏生说的大义禀然,“你不想知道你娘对何晓说的话吗?”
  “我娘还留了话?”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兄友弟恭之类的。
  他娘一向善良,希望何钰能跟所有兄弟姐妹好,一直给何钰传达血浓于水的观念,何钰这人天生冷血,跟他父亲似的,如果没有母亲从旁教育,将他及时拉回来,现在搞不好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反派。
  他娘和他爹完全呈现两种样子,恶和善,他爹教会他冷漠,自保,他娘教会他亲情,善良,大公无私。
  何钰一边取了一点,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亦正亦邪,说不好是真的坏,还是真的好。
  “三年前主母被福伯绑架时,我与她在同一辆马车上,想救她,奈何无能为力。”那时候他太弱小了,没有人听他的话,想给主母松绑,被福伯发现,那剑压在他脖子上,吓的他险些哭出来,主母将他护在身后,说要冲就冲她来,别吓唬孩子。
  福伯这才住手,将他从马车里提溜出来,放在另一辆马车上,晚上他趁福伯熟睡,一个人悄悄接近主母那个马车。
  他要给主母松绑,主母不让,说她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饿的手脚发软,根本跑不动,还有可能连累他。
  何晓摇头说不怕。
  她说她怕,她怕死,怕跟家人见不到面,所以要老实一点,不能激怒了福伯,万一将福伯激怒,杀了她,她就见不到儿女和丞相了。
  何晓太单纯了,轻而易举被她骗到,老实的坐在她身边。
  她便耐心的跟他讲她未完成的心愿,没能看到大女儿抱外孙,也没能看到丞相实现愿望,最遗憾的是没能看着何钰长大。
  她总担心何钰不懂事,不顾亲情,将来众叛亲离,就跟他父亲似的,到头来身边没有一个人。
  那种孑然一身的感觉她感受过,三个女儿嫁出去,丞相老是不归家,唯一的儿子在皇宫读书,府上每每只剩下她一个人。
  苦苦的等啊等,等也许不会有人回来的夜晚,她不希望何钰也这样,叫何晓答应她,无论如何都不要与何钰疏远,血浓于水,即便不是一个娘,但是他们是一个爹生的。
  “我虽然不是丞相的儿子,可我答应过她,有何钰在,就有我何晓,我会一辈子站在你这边。”
  这算是许诺了,而且是很大的许诺,一辈子啊,可不是一年两年。
  何晓如今不比以前,以前可以说小,维护他是冲动,三年没见,还是如此的话便是认真的。
  何钰轻笑,“既然你都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介意,冰释前嫌吧。”
  他伸出手,朝向何晓,这是接纳他的意思,何晓嘴角勾起,撸起袖子,郑重其事的与他握在一起。
  “可喜可贺。”顾晏生拍手,“何兄今日双喜临门,既喜得官印,又与兄弟相认,何兄,不请我们喝一杯吗?”
  何钰哈哈大笑,“请自然是要请的,不过是我跟何晓去,你在一边看着。”
  顾晏生难得与他争论,“何兄这般小气,都请了居然就差我一杯酒,不地道啊,我好歹让你俩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
  若是平时,顾晏生断然不会这般说,今日突然往亲近里表现,何钰还有些不适应,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顾兄,你今日不大对劲啊。”
  顾晏生白了他一眼,“何兄,我好的很。”
  ???
  确定很好?
  总觉得不对劲,感觉顾晏生在何晓面前,有故意表现亲热的现象,一旦何晓离开,他又恢复如初。
  这是什么毛病?
  怕何晓影响了他俩的兄弟情?
  何钰跟何晓亲近了,跟他就会生疏,所以故意假装亲热,好叫何晓知难而退。
  说得跟三角恋似的。
  都是爷们,这种可能为零,毕竟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直接将何晓拦在城外,自己带着银子过来便是,还用的着千辛万苦的帮何晓吗?
  看来是想多了。
  何钰得了官印,本来只打算三个人去庆祝庆祝,谁料在外拍卖的人都没走,各个上来奉承,尤其是被何钰借钱的赵朽和林老板,说是要宴请他出去喝一杯,再请几个姑娘云云。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顾晏生盯他盯的很紧,不喜欢他逛青楼,就差亲自上门抓人了,上回还给了面子,给他盖了个头巾,捂着出去,再被他逮住,保不齐到处宣扬,说他逛青楼云云。
  何钰现在的身份也不能逛青楼,大尚有明令,官员逛青楼,一律下大牢,罚一年俸禄,等于给朝廷白干一年。
  何钰刚投下大本,六十五万,虽说不可能赚回来,不过蚊子腿再细,它也是肉啊,不可错过。
  其实花的也不是他的银子,是何晓的,等于何钰没花一吊钱,何晓这么做是不希望何钰为了拍卖官印元气大伤。
  有这些钱在,怎么都是个筹码,借来的何钰已经还了回去,那俩人反而不敢要,想孝敬他,何钰不肯,执意要还回去。
  两个都还了,等于两个都没接纳,这样两个人才会持平,不会有怨言。
  聚会怕一次又一次的麻烦,干脆凑到了一块,叫上大家都去,好好的喝一杯。
  上的是个单单纯纯的酒楼,里头勉强有几个卖艺的,长得倒也水灵,何钰那目光刚往人家身上放,便被顾晏生踩了一脚,提醒他注意仪态,别像没见过世面似的,让他颇有一种错觉,俩人是夫妻,何钰是妻管严,顾晏生是严管夫。
  这想法当真是好笑,以至于酒席散后顾晏生追问他笑什么?何钰回答不出来,只能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帮我说服何晓?”
  何晓不胜酒力,已经提前走了,他俩是一个书苑的,所以走的是一条路,路上没人,不怕被人听见。
  “你不觉得你身边少了一个人吗?”顾晏生提醒他,“今后就是官家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似的每天逛青楼,你的青楼生意需要人接手。”
  何钰当了丞相,就不能再逛青楼,所以青楼需要人打理,就这么简单。
  何钰——当了丞相,就不能——再逛青楼,所以青楼需要人打理,就这么简单。
  换句话说,青楼有人打理了,何钰就不用管了,专心做他的丞相,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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