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梦
秦凤仪接到他媳妇的帖子还高兴呢, 暗道, 果然那句老话是对的, 什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媳妇这定是想他了, 这不, 打发人送帖子叫他去呢。秦凤仪接了他媳妇的帖子,既要赴他媳妇的约,就不到铺子去了。
秦老爷对于儿子追求景川侯府大小姐的事, 也是一千个支持,不去铺子就不去铺子吧,儿媳妇比较要紧。秦老爷做为过来人, 还指点儿子, “李姑娘李公子喜欢什么,带些东西过去。”
“我知道。”秦凤仪早想好了。
秦老爷看儿子一幅心里有数的模样, 也就不再多说。
秦凤仪给李镜挑了好几块衣料子, 一大早上, 没吃饭就过去了。秦凤仪这回穿得, 比昨儿更鲜亮华丽, 昨儿不过一袭银纱袍子,今儿这料子却是正经缭绫, 不知工匠如何染出那等浅金色,便是于室内也有一等淡淡柔光, 左肩用银线绣出一襟浓淡相宜的琼花, 秦凤仪是个骚包的,出门时还搽了些蔷薇水,当真是步步生香。
往时间,李镜看他模样漂亮,一见便心生欢喜。今日不同,一想到昨天秦凤仪在街上那招蜂引蝶的样,李镜就一肚子的火。秦凤仪见李镜不大乐的模样,笑嘻嘻的凑上前,“是不是想我了?”
李镜看他一幅花花公子纨绔腔,立刻将脸一沉,“你再没个正经,我可打你了!”
“看你,说笑都不成。”秦凤仪笑眯眯地,“你不想我,我却是想你的。昨儿一天没见,你就是不叫我来,我也要过来的。阿镜,看我给你挑的料子。这件银纱的特别衬你,我做了件袍子,觉着不错,也给你送了些来,夏天做衣裙最好,透气不热。还有我身上这件怎么样?这可是织造府今年的新花样,等闲铺子都没有的,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李镜原是气闷,觉着秦凤仪在外不庄重,可看他做件新袍子也想着自己的心,这气闷登时就不知哪儿去了。李镜还是得提一句,笑,“我早见了,昨儿一大早穿着出门,半城人都围观你哪。”
“你怎么知道我昨儿穿着出门了?”
“自然是见过了。”
“在哪儿见的,我怎么没见着你?”唉哟,他媳妇难不成昨天想他想的到大街上去围观他了?
“在琼宇楼上。”丫环捧上茶来,李镜打发她们下去,说秦凤仪昨儿的事,“你万众嘱目的,眼里还能有谁?”
“看你这话说的。”秦凤仪端起茶吃两口,道,“你不叫我来找你,我就跟我爹去铺子里了。我要知道你在琼宇楼上,我陪你吃早饭多好。再说了,要知道你也在楼上,我昨儿就不穿那件银纱袍了,我昨儿该穿这身金底银花的才好。”
李镜看他一幅得意样儿,偏又生不起气来,轻声哼一声,“还嫌招蜂引蝶不够啊。”
“招蜂引蝶倒不必。”秦凤仪笑嘻嘻的凑过去,虽是一幅花花公子的招人脸,说话却很实在,道,“这不是你一直稀罕好看的,我怕我丑了,你不待见我。”
李镜死都不认这话,她直道,“我岂是那等肤浅之人!”
“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呗。”秦凤仪从来不跟女人一较口头长短的,他拿着料子往李镜身上比,道,“我跟羽衣坊的说好了,叫他们明儿过来。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只管让他们做去,到时你做好了,咱们一并出游穿。”
李镜心里喜欢,只是如今二人身份,只是结拜兄妹,如何能穿一样的衣裳出游,李镜道,“先把料子放下,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李镜道,“我说你以后穿得庄重些才好,你昨儿出门,我与平郡王府的宝郡主在琼宇楼吃早点,她见到你自楼下经过,又知道咱们认识,非要我将你引荐给她。”
“咦?小郡主来啦?”秦凤仪心中素来存不住事,不必李镜问就说了,“她怎么这时候就来了?”
李镜心内一动,“怎么,她不当这时候来?”
秦凤仪早将自己“梦中”之事告诉李镜的,此时自然也不瞒她,况屋内并无他人,秦凤仪便道,“按着时候,得明年小郡主才会来啊。”
李镜想了想,道,“你不是说有很多事同你梦里不一样了么,说不得,这事也变了。”
李镜好奇的是,“这么说,你梦中也认得她?”
秦凤仪立刻如被剪了舌头般,李镜双眸微眯,“看来,还不是一般认得?”
“哪里,就是一般的认得。”秦凤仪连忙道,“就我家的身份,要不是因着你,如何能认得郡主?就是我梦里,也是因你认得她的。”
李镜颇有些女孩子的第六感,看秦凤仪这模样,虽然秦凤仪嘴硬,李镜心里却是有些怀疑。不过,想想宝郡主的身份,也不可能与秦凤仪有些什么。秦凤仪又是个胆小的,不想说的事,怕是逼问也逼问不出来。李镜道,“她素来心细,你可不要把你‘梦里’之事叫她知晓。”
“我明白,我连我爹娘都没说过,只告诉了你跟大哥。”秦凤仪主要是怕吓着他爹娘,秦凤仪道,“放心吧,我怎么会跟她说这个。再者说了,她这身份,不见面也罢。”
见秦凤仪不欲与宝郡主相见,李镜心中又隐隐有些欢喜,却是道,“她都说了,请我引荐你给她认识,见一面就见一面吧。”
秦凤仪道,“咱俩是结拜了兄妹的,何况,咱俩的关系,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你叫我见她做什么呀,我毕竟未婚公子,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说来也是未婚女孩,在一处多别扭啊。”
“她性子素来好强,为人也霸道,要是见不到你,再不能罢休。不如这样,介时定有我哥相陪的,再喊上方家兄妹,人多了,你也就不显眼了,如何?”李镜道,“到时你别穿得这般鲜亮,穿得低调些,别太招人眼。”
秦凤仪道,“成,那我回去做两身大哥那样的衣裳。”
李镜笑道,“你惯会说这样的话。”
“本来就是,你说咱们这正青春呢,大哥成天不是蓝就是灰,明明一幅好模样,偏生打扮的跟个小老头似的。”秦凤仪不愿意说小郡主,转而拿大舅子打趣。
李镜看他对宝郡主的身份也不是太在意,深觉阿凤哥是个知深浅的,说起秦凤仪给她的衣料来。李镜道,“这样上好的缭绫,便是在京城,寻常官宦人家也不能有的。你们盐商之富,名符其实。”
秦凤仪笑道,“这哪里是买的,缭绫素来只供皇家或是公卿府第,我家等闲也没处买。说来是沾了江宁织造的光,扬州城陈家绸缎庄,与江宁织造府陈大人家是同族,故而,陈家绸缎庄颇有些好料子。他家绸缎庄有自己的织工,这是他家织工自己织的,陈太太跟我娘交情好,每年不知给我送多少料子。这两块也是他家送的,这块银纱的纱织细密,却是薄而轻透,夏天穿最凉爽。这块缭绫也是他家今年的新料子,这花色还是我去岁跟陈太太说的,叫她弄点素雅的,甭成天大红大绿的,俗的很,还非送过去叫我穿。”
“这哪里是免费叫你穿,这是叫你穿出去,给他家广而告之呢。”
“是啊,你说,这做生意的,就是精明。”秦凤仪道,“你不晓得陈太太有多精明,那些便宜料子,总是送我家很多,还都是鲜亮的,我爹我娘从苦日子过来的,觉着白得的衣料子,不穿糟蹋,还要做衣裳穿,要不是我死活拦着,不知道怎么叫人笑话我家呢。后来看我不穿,陈太太见我就叨咕,叨咕的人心烦。要是遇着贵的好料子,就给我做一身衣裳的料,她家做衣料生意的,这眼力也好,真是多一寸都没有。她这么抠门,我后来都不穿她家的衣料了。方家南院大奶奶家也有绸缎庄,方大奶奶就很大方,起码做得两三身是够的。也不知陈太太怎么晓得了方大奶奶也送我衣料子的事,她后来才开得眼,现在有织花的料子,还都会请教我,我要是瞧着好的,一准好卖。”
秦凤仪盐商出身,说起这些事来眉飞色舞的,李镜心喜他,亦觉有趣,还道,“别说,你穿的衣裳,就是拿到京城去,也不过时。”
“什么叫过时啊,别看京城里做官的多,要论起穿衣打扮,我们扬州城一点不比京城差。你想想,就是皇宫的衣料子,也是江宁织造采办。我们扬州,到江宁坐船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有很多京城的大户人家,给家里女孩置办嫁妆,都是着人来扬州采买。”秦凤仪小声笑道,“那啥,你那时就是这样的。”
李镜瞪他,“你这嘴,在别人跟前可不能这样。”
“我晓得,我只跟你这样。”
“跟我也不许这样。”
“那我得多憋得慌的啊。”
李镜嗔道,“憋死你算了!”
一时到了用饭的时辰,李镜就带着秦凤仪过去用早饭了,李钊见秦凤仪一大早就来,心说,就是咱们下帖子给你过来,你这来得也忒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