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相会

  谢兰馨从那次夷安公主的宴会还有后来白马寺烧香就知道了二表姐的心思,也一心觉得二表姐和那位郡王哥哥很般配,听说三舅母要送二表姐入宫,私心里很为二表姐着急。
  她听说了顾家事,又有娘的说教,早就觉得皇宫不是好地方,觉得疼人家的父母,都不会舍得送女入宫,不是乡野之中,闻得征选宫女,做父母的还要急急忙忙抢女婿么?
  她却不知道,宫女秀女哪里是一回事呢?宫女大家都不愿意,除了少数极为狠心的父母,谁愿意女儿进宫服侍人,一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宫呢?但秀女却是奔着当娘娘去的,大多数官宦人家还是愿意的,这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
  当然,如宁国府这般门第的人家,当家主事的还能撑得起门户,子弟也还算过得去的,还是大多都不愿意的,自家已不愁富贵,送女入宫反而要卷入宫中的是非,说不定就一朝倾覆,太不划算,还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联姻更好些。
  因而基本上的权贵人家都尽力把自家的闺女婚配了,便有送进宫的,多是庶女之流,上不得台面的,少有像文柔文楚这般出色的嫡女也去送选的。倒是低品的官儿,有不少想要富贵,便巴巴地等着送选的日子。
  若是消息传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笑话钟家见识短浅呢。
  谢兰馨虽想不到这么深远,但却一心觉得这事不妥,三舅母这么做是委屈了二表姐,因担心钟文柔就像外祖母说的那样呗三舅母拘在屋里,便说要去看看她。
  自然无人拦她。
  此时钟文柔坐在自己的闺房里绣花,可是却神思不属,绣的花根本不成个样子,她也没注意,只管有一针没一针的扎着。
  自听到选秀的风声她就在想怎么办,原以为祖母和大伯都不答应,爹娘就会罢休,却没想到竟越闹越僵,祖母都病倒了,爹娘还是坚持要将她送进宫去……
  她觉得爹娘是有点有恃无恐,知道祖母不会去告他们忤逆,也不会让这事儿传开,所以尽情的折腾,却根本没来问过她的想法,不问问她愿不愿意。
  她该怎么办?怎么去和爹娘说?
  她是坚决不会同意这桩事的,她与安郡王之间虽没海誓山盟,但也算心意相通,她不愿意进宫去做什么皇妃,和别的女人争宠。皇妃再好听,还不是妾吗?
  指尖一痛,原来是绣花针错扎到了手上,血珠冒了出来。她怔怔看着指尖地想:爹娘怎么就不心疼她呢。
  “姐姐,你怎么了?疼不疼?”钟文楚正巧过来,便看到姐姐细如葱根的玉手冒着红色的血珠,马上上前,抓着她的手,“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说着就拿出帕子擦去冒出来的血珠,又要给她姐上点药。
  “我没事,你别费事了。”钟文柔抽回手,又低下头绣了起来。
  钟文楚便夺过绣绷,蹙眉道:“姐姐,你根本没心思做女红,就别费这个神了,你看你绣的是什么呀。”
  “不然我能做什么呢?”钟文柔语气低沉。
  钟文楚劝道:“娘这么做,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这样又有什么用,既然你不愿意进宫,就去跟娘好好说说,娘一向疼你,你不愿意,她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没用的,我早试探过了,娘不会答应的。她为了送我们进宫,在长公主面前陪了多少小心,说了多少好话?就算那次……那样的风声出来,娘还是和往常一样奉承着,以往我不晓得,现在才知道,娘早就盘算好送我们进宫的,不然也不会让嬷嬷们教我们那么多宫里的规矩。”
  以前钟文柔的一些没有深究的疑惑,现在她都明白了。明白了以后,就知道她娘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因而她便一直装作平静的样子,免得叫娘看出心思,让她真的一点改变的机会也没有。
  但现在,她真的是越来越绝望了:“娘居然连祖母和大伯都顶撞了,她定是不会为了我的意愿,就打消念头的。”
  钟文楚知道她的心思,见这几日姐姐都瘦了一圈了,心中不忍,便给她出主意,“姐姐,你这样一个人苦恼也没用啊,不如设法与安郡王见个面,叫他一起想想办法。我想他总不会扔下你不管吧?”她自家却是无所谓进不进宫的。
  “让我想想!”钟文柔觉得这也算是个路子,说不定萧衡就有办法呢!
  一时丫鬟通传,说谢兰馨来了,两姐妹便没再说这个话题。
  “二表姐、三表姐,你们都在啊,阿凝打扰了。”谢兰馨笑着走进来,她一眼就看到钟文柔不如往日那般容光焕发,神情郁郁,便知道她是为选秀的事儿烦恼。
  钟文柔还和以往一样温柔:“阿凝好几日没来找我们了,今儿怎么这么难得?”
  谢兰馨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便道:“二表姐,我本是来看外祖母的,外祖母病了,还念叨着你和三表姐呢。”
  钟文柔一直自伤其身,这两日一直推说身上不舒服,窝在房内,却不知道祖母病了,脸色一变:“祖母什么时候病的,怎么没人告诉我们?”
  钟文楚也没听说,同样脸色不好看。
  居然被祖母说中了,三舅母果然瞒了表姐。谢兰馨越发觉得三舅母讨厌了:“祖母昨儿和三舅母起了争执,后来有着了凉,就病倒了。”她便直截了当地说了,也不委婉了。
  就有丫鬟怯生生地回禀:“是夫人不让我们告诉小姐,说让小姐好好养着!”
  “母亲真是糊涂了!”钟文柔没想到她娘还耍这样的手段,这是和祖母怄气吗?
  却不想想,祖母病了,做孙女的居然没去问候,这可是太不孝了。
  “我们这就去看看祖母。”如果冯氏再让人拦着他们,那他们也有现成的理由争辩。
  钟文柔率先一步走了出去,钟文楚也紧随其后,谢兰馨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这时,钟母却已经歇下了,她吃了药,困意上来,便睡着了,钟湘带着丫鬟守在一边。
  钟文柔和钟文楚都十分羞愧,低声连连告罪,钟湘知道她们身不由己,便好生安慰,让她们过会儿再来。
  钟文柔离开祖母的屋子,便下定了决心,把谢兰馨叫过一边:“阿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二表姐吩咐便是。”谢兰馨点头道。
  钟文柔便将自己打算去白马寺一趟的计划给谢兰馨说了下,希望她能陪同,谢兰馨自然义不容辞。
  第二日,钟文柔姐妹便和谢兰馨一起去白马寺烧香,为钟母祈福。
  冯氏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法拦着。
  马车内,谢兰馨见二表姐眉间的郁色,却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钟文柔见她担心的样子,笑道:“阿凝,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你今天能来帮我打掩护,就算对我最大的帮忙了。”
  “二表姐,这算什么呀,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希望今天一切顺顺当当的。”谢兰馨有些赧然道。
  “我也希望一切顺利。”
  钟文柔一行到时,安郡王已经如约在旧处等着了。
  两人如往常一般在那清净处说话。
  钟文楚和谢兰馨在前头烧香,求佛祖保佑钟母早早康复,又希望钟文柔和萧衡姻缘能成。
  谢兰馨拜得极为诚心。
  拜完菩萨,钟文楚和丫鬟们去了安排好的客舍休息,谢兰馨却不愿闷在屋子里,便还是去了那个小放生池,去看那些乌龟鲤鱼。
  只是此番心情与上回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顺手扯了一朵菊花来,扯着花瓣一片片往水里扔,引得许多鱼儿啄食,却大约觉得味道不好,又渐渐散去。
  “喂,小胖妞,你干嘛拿花撒气啊!”顾谨还是像往常一样出现在萧衡左右,见谢兰馨独个坐在池边扯着朵花儿念念有词,便又过来撩拨她。
  谢兰馨却不理会他。
  顾谨见周围也没什么旁人,便撩了衣袍,坐到了谢兰馨的身边,问她:“你嘀嘀咕咕的念叨些什么呀?”仔细一听,却是什么“进宫不进宫”的,便明白了,却还是逗她:“小胖妞,你看人家小姑娘扯了花瓣不是做成香囊,就是用来洗个花瓣澡,你倒好,就这么浪费了!”
  谢兰馨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你管!”她还是没能忍住。
  顾谨见有了回应,便笑嘻嘻地道:“我也不是要管你,只是看好好的一株绿菊,被你辣手摧花了,觉得可惜!”
  谢兰馨这才注意到,自己随手扯的还是一本名种,便觉得不好意思,又见顾谨那样,倒有些恼羞成怒:“你怎么这么烦啊!”
  无奈她五官长得好,就算生气的样子,也看起来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她的一张小包子脸。
  顾谨有点想伸手,但还是忍住了,便有点儿尴尬,转过头去咳嗽一声,才正色道:“好啦,别生气啦,我知道你是为你表姐的事儿烦心,不过现在不是有衡哥吗?他会解决的啦。”又道:“你家那个舅母也真是的,干嘛要把女儿送宫里去啊,宫里有什么好的!”
  谢兰馨难得和他看法一致:“就是啊,而且二表姐还不愿意,真不知道三舅母怎么想的。”
  不过话说出口,谢兰馨就觉得不对,毕竟三舅母是长辈呢,不好在外人面前这么指摘她。
  顾谨却因谢兰馨难得赞同了他,便叽叽咕咕说了许多进宫不好的话,责备冯氏只要面上风光,却不管女儿死活。
  谢兰馨心里赞同,却不好附和他,便转移话题:“说这些有什么用,也不知道郡王能有什么办法呢。”
  顾谨却力挺他表哥:“反正衡哥肯定能解决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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