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又见顾谨
夷安长公主的宴会后,谢家陆陆续续又收到不少请帖。
不过大家都是有礼数的,没有一个像夷安一样,做出第二日的宴会前一日送帖子这样的事来。
所以钟湘和谢兰馨接下来几天便只需要甄别一下帖子,做个答复就好了,暂时不需要赶场一样去赴各家的宴。
这些帖子里,有些是必去的,有些是可去可不去的,有些是不必去的,钟湘答复之时,都把谢兰馨带在身边,跟她细细分解如何要这般答复。
谢家自然也要发出帖子去,有几家需要登门拜访的,要问人家何时有闲拨冗相见;又初回京,也当设宴请一请旧日亲友,当然这些人中,少部分在夷安公主宴会上已经见过的。
帖子发出去,自然都有回复,有些人委婉的拒绝了,有些人便欣然应了。
钟湘通过这短短几天,便看清了许多人的嘴脸。有些人便从“可交”的名单中,移到了“偶一应酬”甚至“不必理会”中。
还有一些人家却待他们一如往昔,比如豫王一家,马上就予以回复,请他们“过府相聚”,府中自豫王、豫王妃往下,都与清河大长公主在世时一般态度。豫王妃还甚是惋惜两家不再紧邻,往来不像先前那样,抬腿就到,让钟湘一定要多带孩子来,不要生疏了。
钟湘甚是感慨。
谢兰馨日日随着她身边,自然明白她的心情,便脆声安慰她:“娘,你别难过了,世情如此,你不是早就和我说过的吗?那些人不必往来就是了。再说如豫王家这样的也不是少数啊,由此也可见,咱们谢家为人大家都是有数的。”
钟湘甚是欣慰,还和谢安歌感叹了一番女儿长大了。对那些往日与自己亲亲密密,如今疏疏离离的夫人们那点淡淡的失落和伤怀,也因此很快淡去了。
再说,他们一家刚回来京城,家里零碎的琐事也不少,实在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伤感。
所有的家事,钟湘都带着谢兰馨一道处理,让她多听多看,也偶尔让她处理些小事练手,因而谢兰馨也没闲想那些不平。
但谢家毕竟门户简单,仆婢们又得力,因而除了开头几日稍稍忙了一点,接下来便空闲了。
而谢云轩兄弟俩更不用说,基本上都没什么事,每日不过读书罢了。
因此几日后,谢安歌便和钟湘再一次商讨起三兄妹的读书问题了。
谢安歌为此大费脑筋,据之前在京中所了解的情况,以及后来谢川等人打听来的消息看,国子监如今富贵子弟众多,好学者少,谢安歌不愿送两个儿子去那里,免得耽误了学业不说,一不小心,染上一些坏习气,特别是谢兰轩,心性还没定。
官学以外,私学中最富盛名的当属京郊的齐贤书院,那里任教的先生都是饱学之士,出来的学生也大多品行高洁,学识渊博,考中进士的不知凡几,想要子弟上进的长辈,便往往把自家子侄送那里去。然那儿要求也甚严格,并不是谢安歌一封书信,就能令人收下学子的。
齐贤书院每年二月、八月招考弟子,如今却正好错过了,便是谢安歌有信心自家儿子能考过,也要等到秋日。
可自己如今每日上朝,有时忙碌起来至晚方归,指点孩子学业的时间实在太少,就叫他们这般困在家中闷头苦读,总不太好。幕僚们自然也可以教授一些,但也总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除了学业上的知识外,也要考虑交际的事,两个小子都是半大不小了,总要有几个相宜的同窗知己,闲时也可一同出外游玩,不能如现在一般,就像闺女似的养在家里。
小女儿谢兰馨也一样,若家中有些姐妹么,在家也就是了,偶尔随母亲出门赴宴,再结交几个手帕交也就不会寂寞,可现在只有这么个独养女儿,就这么把她锁在家里养着,也担心她日后为人妇时,不通交际,因而最好也能送到女学里去念几年,只是同样,仓促之间,寻不到合适的。
这些事,却不是谢家下人们能办好的,只能寻亲友设法。
夫妻两人商议了一番,钟湘便找了个时间去宁国府。
钟母听说了来意,便道:“两个哥儿学业都不错,的确得好好寻个妥当的先生,既然姑爷想送他们到齐贤书院,那么也不必另寻别人了,等秋日齐贤书院开考时送去考就是了。这中间的几个月,不如就送他们到这边来念书,也正好表兄弟们可以多亲近亲近。阿凝就更该送来了,我们府上不是还有从你那儿讨来的四位教养嬷嬷?我还舍不得放她们走呢。且阿凝在家也才一个人,不如就送这边来和表姐妹们一处,也多几分热闹。再说如今这般近,往来也便给,若送别家女学,却没这般好处。”
钟湘把这事儿回去跟谢安歌提起,谢安歌细想了想,便同意了。
宁国府的家学也是有名的,除了钟氏的子弟,各房的亲戚并附近勋贵人家都有不少子弟送这里来读书,虽也有些顽劣的学生,但大体风评尚可。暂时把谢云轩兄弟送去呆一阵也好,多少多认识些人。至于让谢兰馨虽表姐妹们一道读书,谢安歌就更没意见了。钟家教女,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好。
于是,谢家三兄妹便开始了去宁国府走读的生涯。
宁国府的族学中的学生并不比玉溪村的小书院少,但风气却没有那么好。好些个男孩子并不认真念书,还要各处捣乱,三天两头地要总要有些架要打,个别人自恃身份,连先生都不放在眼里,这让谢云轩和谢兰轩颇不适应,也颇受排挤。
不过毕竟他们是钟家近亲,看着宁国公的面上,大家也都不会太过分。慢慢地,因为他们课上一直认真好学,课业远超同列,而课下若有欺负他们的,也不许钟家人相帮,就能压服,因而也开始佩服起他们来,渐渐地大家也就熟悉起来。
而谢兰馨和几个年龄相近的表姐妹一起学习,初时尚好,表姐妹们拿谢兰馨当客人看待,便都客客气气的,可久了,姐妹们便难免有些小争执。且女孩子们在内院上学,钟母等人也时不时会关照几句,便显得谢兰馨分外受长辈喜欢,小姑娘们便不免有几分嫉妒不平来。
而谢兰馨在乡下虽然也学了两年,但并没有那么尽心,与本来年纪就比她大一两岁的文梨文采自然差距明显。文梨还好,文采脾气急,性子躁,有时候就要刺谢兰馨几句。久而久之,谢兰馨再是心宽的人,也难免生上几场气。她虽然没告状,钟湘自然也能知道,不过钟湘却觉得小孩子的小矛盾,大人介入不好,何况受了讥讽,谢兰馨正好多加把劲,迎头赶上。
而谢兰馨在乡下虽然也学了两年,但并没有那么尽心,与本来年纪就比她大一两岁的文梨文采差距明显。谢兰馨便分外努力,勤学好问,先生见她学得这般认真,自然颇多照顾,授课的进度自然缓了一些。
文梨还好,文采脾气急,性子躁,有时候就不免要刺谢兰馨几句,说些风凉话。
久而久之,谢兰馨再是心宽的人,也难免生上几场气。
只是她觉得在外祖母家念书,已经受了恩惠,若反借着外祖母的宠爱,告表姐的状,显得自己小心眼儿,又忘恩负义,以后不好在外祖母家相处,便只是自己不高兴一场,从不让长辈们知道。
跟着的天青自然也不会违背她的心意去告状,但也没瞒着钟湘。钟湘听了,也没当回事,觉得小孩子的小矛盾,大人不介入比较好,何况受了讥讽,谢兰馨不是更有动力,正好多加把劲,迎头赶上。
这一日谢兰馨又受了文采排揎了一场,下了学,还难受,也不让丫鬟跟随,一个人就跑到了后花园去。
此时花园里的那片桃花林已经差不多落尽了,别处的花儿也开的寻常,谢兰馨也没有赏景的心情,独个嘟着嘴坐在小池塘边的石凳上,默默地想着心思。
她这会儿颇有点伤春悲秋的情怀,偶尔风吹过,落下一些花瓣落叶,飘落在水里,她便看着水中的落花落叶黯然神伤,一时间觉得自己就和它们一般可怜。
“喂!小胖妞!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离水这么近,也不怕掉水里去?”谢兰馨正伤怀着,觉得自己都可以做出一首诗来了,便听到了一个讨人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转过头,便看到了顾谨。
顾谨今日的打扮与赏花宴那次不同,显得素雅了些,倒有点儿小书生的样子,但那神气还是看了就让谢兰馨讨厌:“你这讨厌鬼怎么也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再这儿?这里是你家吗?”
顾谨从谢家兄弟到宁国公附学起,就知道谢兰馨也来了,便想找个机会见见她,报当日那一脚之仇,只是一直没见上面。
这日他也正巧到了花园里来。
这花园另一头便通往外院这些男孩子们读书的地方,因为两处读书的都是这些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女孩子——如文柔文楚这样到了议亲年纪的姑娘已经不和姐妹们一道上学了,而如子栓、子杉这样年纪的少年则再更外头的外书房读书,两者都甚少逛这个花园,如真要到此来,也定需请人清一清场,防范一番。因此,这花园倒一向守得不严。顾谨也算是钟家的通家之好,且年纪也不算大,进这花园,一向没人拦的。
这小池塘却是靠近外院的,因而顾谨一进来就留意到了池塘边坐着的那道身影。
再仔细一看,嘿!不就是那小胖妞吗?本来想回避的,便走上前去,想要捉弄她一番。
可暂时没有主意,便先和谢兰馨斗嘴了。
谢兰馨却不想理他,也不跟他争论,起身就走,嘴上还要嘀咕:“真讨厌!想静一下都不能!”
“小胖妞!小心!别动!”顾谨看她起身,便大呼小叫起来。
谢兰馨被他这么一叫,便担心地上下左右四处看:“怎么了?有什么东西?”现在已是夏初,蛇虫开始出没,谢兰馨便害怕是有蛇啊蝎子之类的东西。可四下一看,什么都没发现。她便怀疑地看着顾谨:“你是不是逗我玩啊?哪有什么东西啊?”
顾谨一脸严肃:“真没和你开玩笑,你别动,你没看见吗?”
“哪呢?”
“眼睛真不好使!”顾谨说着从谢兰馨脚边石头沿一抓,抓住个小东西,“好了,没事了。”
谢兰馨倒有些好奇:“什么东西啊?”应该不是蛇,蛇不可能这么小,蝎子么?这坏小子胆真大,他不怕被蛰么?
“你要看么?”顾谨把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问她。
谢兰馨见他那样,撇了撇嘴:“稀罕!”
“我知道,你们女孩子都怕这些玩意,一定是不敢看的。”顾谨见她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便使出了激将法。
“谁怕呢?是你自己不愿给我看的!”谢兰馨便反驳。
“这可是你说的,吓哭了可别去告状!”
“我可从不爱告状!你上回欺负我,我都没同我爹娘说!”
“那就好!”顾谨说着便把手从背后拿出来,捏着那只小玩意给谢兰馨看,“你看!还不害怕?吓到了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