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个是……”装饰用的，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赵毅就听到咔擦一声，然后额头冒汗地发现口袋边缘已经裂线了。饶是见惯了这类事，赵毅还是有一瞬间的不淡定。
想他老赵家往上数好几代也没出个能人，没想到到他这儿，竟然基因突变生出个力大无穷的女儿来。思及这些年的辛酸事，赵毅不自在地抹了把不存在的汗。
第一次发现异常是在小家伙七八月时，那时不知道为什么小家伙突然很高兴，双手对着他的脸想要拍。赵毅起先并没有在意，小孩子嘛，力气能有多大。可是结果，赵毅至今回想起来眼泪都要往下掉——那力道和扇耳光有什么区别？还一下下左右开弓。
之后宝宝周岁宴，他请昊天和几个下属到家庆祝。吃饱喝足大家随意围坐着聊天，他一时大意竟忘记了小家伙的异常，玩起头顶头的游戏。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竟被一个一岁的小孩子顶翻在地，手脚朝天。
赵毅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想到当时在场人不敢置信错愕的眼神，及过后江昊天带头压制不下去的笑声，就窘得快要内伤。尤其是这件事后来还成为公司公开的秘密，每一个新员工都第一时间被普及，赵毅更是恨不得去死一死。
言归正传，此时看着这个半残的口袋，赵毅已经习惯性地自欺欺人地当作没看见，反而笑得更温和地做赵安然思想工作，“每一个小朋友都要上学的，不上学的小朋友都不是好孩子，然然是好孩子对不？“
在不想去和做个好孩子之间纠结了会，赵安然决定顺从本心，“那我能不能不做好孩子？麻麻说了我是小孩子，小孩子只要快乐就行了，我要听麻麻的话做一个快乐的孩子。“
从来都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的赵毅，突然发现他竟然完全接不下话。
不理会粑粑大人的一脸懵逼，赵安然又拽过布偶一下下锤着。之前还立体蓬松的灰太狼，中间部分已经扁了下去，她要把剩余的也给锤扁。
“那不去就不去吧，只要然然开心就好了，至于粑粑和麻麻伤心就伤心难过就难过吧，反正然然也不会在意的。”无耻地，一向自诩正人君子的赵毅竟然对这个五岁的小娃使出苦肉计。
可别说，还真管用了。
起先，赵安然还愣愣地看着赵毅，似乎在确认着他这番话的真假。等了一会，见赵毅身上还洋溢着那股忧郁气息，才动作夸张地抱着赵毅，“粑粑不要哭，不要哭，然然听话就是了。”
心里比了个耶，赵毅面上却还是一脸低落，“不去了，宝宝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就让粑粑麻麻一直伤心吧。”
“不要不要，哇、哇，我不要粑粑麻麻伤心难过！”五岁的小孩子，说哭就哭。这下好了，本还想继续矫情一下的赵毅，这下彻底是作过头了。
接下来又是一场哄人大戏，等赵安然乖乖伸着小脸等擦拭时，赵毅觉得“粑粑”真是一项酸爽而又伟大的毕生事业。
两人又玩闹了一会，等时间差不多了，赵毅才抱着赵安然到床上，给她讲睡前故事。
故事讲完后，小家伙还很有精神地睁着眼，缠着要赵毅再讲一个。这次没惯着了，赵毅收起笑，“然然乖，现在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快点闭眼睡觉。”说完，将灯按下，只留一盏小小的昏暗的壁灯。
瘪了瘪嘴，赵安然有些不开心地用手蒙着眼。等听到粑粑一步步走开，快要关门时，才突然忍不住开口，”粑粑，是不是有了小宝宝，你们不喜欢我了，才要把我送到幼儿园？“
五岁的小孩，其实也是敏感有小心思的。她不想去幼儿园，除了觉得那里的小孩幼稚讨厌外，更多的是担心粑粑麻麻会被以后所谓的弟弟妹妹抢走。想到自己会成为一颗小白菜，赵安然精神的双眼里又要含两泡眼泪，她不要被人炒着吃了。
开门的动作顿住，赵毅从未想过然然会有这样的念头。转身回来坐在床头，过了一会，可能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利于父女谈心，又索性侧躺在床上，一手抱着赵安然，“宝贝能告诉粑粑为什么会这么想吗？“
“以前粑粑麻麻都没说过让我去幼儿园，可自从有了小宝宝后，粑粑麻麻就要我去幼儿园了。而且，每次说到小宝宝，粑粑麻麻外公外婆都很开心，就连爷爷奶奶也在电话里问小宝宝。“赵安然虽不懂什么是焦点，但她知道什么是落差，她不喜欢有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会把喜欢她的人都抢走。
赵毅蓦地陷入反思。
自从知道宁瑶意外怀上二胎时，赵毅真是高兴得做梦都是笑醒的。虽然他自认为对然然的疼爱没有减少半分，但不得不说，这个孩子的确分走了他许多精力，决定送然然去幼儿园也有这个考虑因素。
“首先，宝贝，粑粑很高兴你愿意和粑粑分享心里的想法。其次，粑粑想和宝贝说一声对不起，粑粑不应该因为自己开心，而忽略了宝贝的感受。”抱着赵安然软软的身子，赵毅有一些酸涩。
“没关系，粑粑认错了，就还是好孩子，”抽了抽小鼻子，赵安然埋在父亲宽厚的胸口，手还小大人似地拍了拍。
“那宝贝能给粑粑一个解释并改正的机会吗？”被女儿贴心的举动暖到，赵毅心里软绵绵的。
“可以，”被这么慎重其事地对待，赵安然小小的虚荣心立马飙升，小身子哧溜一下往上滑去，和赵毅平视。
“有了小宝宝，粑粑和麻麻的确很开心。”见小家伙立马不开心地皱着眉，赵毅好笑地刮了刮，“宝贝每次有了新的玩具都很开心，那粑粑麻麻有了小宝宝是不是也很开心啊？等以后小宝宝出生，宝贝就是小姐姐了，他要是不听话，宝贝就拿出做姐姐的权利来，帮着粑粑麻麻教训他。“
“揍他，听话，”听到可以教训小宝宝，赵安然高兴地附和着，并暗暗决定着，若是他敢和她抢粑粑麻麻，她就揍他，狠狠地揍他。
“对，若是小宝宝不听话，我们宝贝就揍他，揍得他听话。”说着说着，赵毅自己也笑了起来，在赵安然左右脸蛋各亲了一口，“宝贝，你要记住，不管以后有没有小宝宝，粑粑和麻麻最喜欢最爱的都是宝贝。宝贝不可以不相信粑粑麻麻，知道吗？”
“上幼儿园的事，粑粑麻麻其实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以前宝贝小，还不会控制自己的力气，就一直没实行。现在，麻麻有了小宝宝，没有精力照顾好宝贝，才重新有了这个打算，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宝贝才送宝贝去幼儿园的。“
“真得吗？粑粑最喜欢然然？可是，麻麻昨天还说我调皮。“心里忍不住雀跃，可想到昨天，又忍不住小小失落。
昨天下午，她在花园里玩，一个小哥哥要抢她的挖土机，她说了三遍让他还给她还不听后，就把小哥哥推倒在地锤上三拳。明明她都没怎么用力，也听了粑粑的话三思而后行，可麻麻就是说她调皮，还让她以后不要打人。
头上三条黑线，想到那个哭得鼻涕口水一脸的小孩，赵毅心里默默为他点个蜡，“是不能打人，你看后来那个哥哥哭得多伤心。”
“可是挖土机是我的，不打他，他就不还给我。”打了，才会听话，会什么粑粑麻麻都不懂这个道理呢。
无言以对，赵毅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打人是不对的亘古不变的论断。哎，有个力大无穷的女儿真是有点淡淡的忧伤，生怕她一不小心将人打残了。
☆、任务二番外2
幼儿园大（一）班
看着下面一群好奇望向她的小萝卜头, 赵安然傲娇地抬抬眼，觉得他们没见过世面, 才这么大惊小怪的。
突然，视线定在一个小男孩身上。他竟然无视她的存在，自顾自地玩儿——简直岂有此理。
“老师, 然然要做那儿，”甜甜地对老师笑了一个，赵安然小手一指，郝然就是那小男孩旁边的座位。
被小女孩的笑容甜到, 年轻的老师正纠结着是劝赵安然换个位置还是给小男孩的同桌换个位置时, 那个被点到座位的小胖墩已经站起来了，“老、老师, 我愿意，”还不会掩饰的年龄，语气激动到飞起, 他才不要和一个不会讲话的家伙做同桌呢。
“呃, 那赵安然小朋友就坐到夏翊淳小朋友旁边, 乔飞宇小朋友就坐在……”环视了一周，年轻老师点了一个比较活波的小女孩旁边的位置。
在老师友爱的视线下，赵安然乖乖巧巧地走到座位, 坐下时，却故意碰了下两人共用的小桌子。本以为小男孩会抬下头，却发现对方根本不鸟她。从小被众星捧月，一直都是世界中心的赵安然表示, 宝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见赵安然并没有同往常新入园的小朋友一样哭闹，年轻老师关注了一会，便全心投入到讲课中。
“呼，”老师的眼睛终于不再盯着她了，一直老实挺着背瞬间放松下来，赵安然小大人似的吁了口气，注意力也重新转到自己的同桌上。
近距离看，她发现小男孩长得挺好看的，就比她差那么一丢丢（ps：在赵安然心里她第一好看，麻麻第二好看，粑粑第三好看）。手里翻着一本图书，赵安然凑近瞄了瞄，发现她只认识几个笔画少的字，不过里面的图画很有意思。
“你也会讲故事？我想听大灰狼的故事，你给我讲一个好不好？“趴在桌子上，赵安然侧着头轻声说着，”我粑粑讲故事可好听了，我麻麻讲的也好听。我们家就我不会讲，我粑粑说等我把字认全，就会讲故事了，到时候可以讲给弟弟妹妹听。“
虽然之前有些生气，但他看着似乎有些聪明耶。若是让他成为她手下的小弟一号，那以后是不是想什么时候听故事就什么时候听故事了，不像粑粑麻麻那么坏，每天只在临睡前给她讲一个故事。
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赵安然笑得更甜了，果然她才是最聪明了，“小淳淳，你做我手下小弟好不好，我可以允许你叫我姐姐哦。对了，我麻麻有小宝宝了，再过八个月我就可以做姐姐，我粑粑说了要是小宝宝不听话，我可以揍他呢。”
她可以先当小淳淳的姐姐，等小宝宝出生之后，她就知道怎么当姐姐了。欧耶，她怎么可以这么聪明。
歪着脑袋，赵安然眨巴眨巴眼，却一直没等到夏翊淳回复。小公举脾气上来，她真得生气了，“喂，我和你讲话呢，你听到了没有？“哼，要不是他看上去有些聪明，粑粑麻麻又再三交代她不许欺负人，她一定要揍他。
“你是哑巴吗，我粑粑说哑巴才不会讲话，不对，你是聋子哑巴，我麻麻说聋子也不会讲话，因为他们听不到声音，不知道怎么讲话。”唔，头有点酸，赵安然抬头看了眼老师，见她视线并没有在这边，大胆地歪着头贴在桌面上。
还不和她讲话，赵安然突然有些不服输，她一定要让他和她讲话，哼哼。
“你认识很多字吗？我就认识十、十一个字，我麻麻说小孩子要享受童年，学习的事留到上小学开始。“
“你是不是很内向啊，我麻麻说内向不好，小孩子要外向，像我这样才有人喜欢。”
“咦，你这上面画的是老虎吗？上次我粑粑带我去了动物园，那里有好多好多动物，有一个小猴子特别可爱，你扔香蕉过去，它还会接住吃掉。”
***
“你是不想和我说话吗？可是我想和你说话耶，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
“我不会讲故事。”
“你讲话啦？”都已经做好了自言自语的准备，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开了口，赵安然一向机灵的小脑袋瓜忘了运转，傻傻问出声。
被赵安然的表现伤到小心灵，夏翊淳懊恼地转过头，视线再次放在书本上。
“嗷嗷嗷，”后知后觉知道自己错了的赵安然，充分发挥厚脸皮精神黏了上去，“那你想听故事吗？可以到我家玩，让我粑粑讲给你听，我粑粑可厉害了，什么故事他都知道。”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到你家玩。”
“你要做什么事？我们的任务不就是玩吗，大人才要做事，我们不用的，”一直被赵毅宁瑶灌输要好好享受童年的赵安然，根本想不明白除了玩，他们还要做什么。
“你这是玩物丧志，我们要从小努力学习，长大后才能不落后于人。”对于新同桌脑子里只有玩，夏翊淳也是大大的诧异。
爷爷说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虽然他还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具体意思，但也知道时间是很珍贵的，他要用珍贵的时间做有用的事。
“什么是玩物丧志？为什么会落后于人，我腿很长的，跑得非常快，只是我麻麻不让我跑，她说跑丢了会找不着，然后被吃小孩的坏人抓走。”
“#￥%#夏翊淳脑中一片乱码，新同桌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懂。
“你知道什么是大姐大吗？就电视上演的那种，下面有小弟一号小弟二号小弟许多号，我也想做大姐大，你做我小弟一号干不干？“
不理会夏翊淳说得那些她不懂的，赵安然又想起她感兴趣的，“你快点叫我姐姐啊，都没人叫过我姐姐呢。“
“我今年六岁八个月，你多大？”
这话赵安然听明白了，答得飞快，“我五岁了，”边说着边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比了个五字。
“我比你大，不能叫你姐姐，你应该叫我哥哥。”一本正经，夏翊淳的视线从书本移开，认真地看着赵安然，也没人叫过他哥哥呢。
“可我想做姐姐，我还没做过姐姐呢。”
“我也想做哥哥，我也还没做过哥哥。”
“你不叫？”
“不叫。”
“真得不叫？”
“你应该叫我哥哥的。”
“真得真得不叫？”若是赵毅宁瑶在边上，听到赵安然连问三声，一定会精神一震——这是又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然夏翊淳只是刚认识赵安然，所以连续被问三次，他也有些不爽，最后只嗯了一下。
飞快地伸出小手，捏住夏翊淳的鼻子，左右晃动，“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让你叫姐姐就快点叫姐姐。”每次她调皮的时候，粑粑就会揪着她的鼻子，然后她就听话了。
可没等赵安然听到满意的答案，耳边就传来一身尖叫，然后，只见夏翊淳痛得两眼汪汪。
然后，下意识地松手，看到他鼻子红彤彤的一片。赵安然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眼角瞥见老师过来了，忙把手藏到背后。怎么办，怎么办，她把同学弄哭了，老师一定会骂她的。
这件事的后续，便是受害人夏翊淳得了哥哥的称呼，而被自身大力气再次祸害了一把的赵安然只得安慰自己等弟弟妹妹出生了，她还是能做姐姐的。而一旁的渔翁乔飞宇则是高兴地拍着巴掌，“嗷嗷嗷，夏翊淳哭了哭了。”
***
时间，一轮一轮地过。
转眼，当年的小姑凉长成大姑凉了，五官也渐渐退去婴儿肥带着少女的青涩，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那身怪异的力气吧。
看着走在前面，不断踢着地面的赵安然，夏翊淳真有些为地面感到疼。
两人一起长大，几乎称得上青梅竹马，夏翊淳对赵安然的力气也是除了她家里人外最了解的一个。要知道，他这些年有意无意受到多少次虐，真是血泪的领悟史啊。
“给，”看出她心情不好，夏翊淳也没问什么，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时时备着的巧克力。
伸手接过，赵安然撕掉包装袋，含在嘴里。等吃完了，才闷闷不乐地问夏翊淳，“哥，我是不是很笨啊？”
这次月考成绩，她又是班级垫底。怕人笑话，在班级里赵安然根本就不敢表现得太在意，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可现在只有夏翊淳一个人了，赵安然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真得很努力很努力了，也一直在看书刷题，可脑子就是不够用，遇到深奥的，灵活的就是不会转弯。每次交卷时，别人都是写得满满的，就她，还有许多空白。
以前初中还好些，她努力努力还能看到成效，可自从升到高中后，赵安然突然发现，有些差距根本就不是努力能够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