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从他抽动的面部肌肉和那一连串欲言又止的小眼神里，秋雁山简直不用分析，猜也能猜到这男孩儿脑子里混乱的心理活动。
格尔莫脸上的表情总结起来，大概是这样：天哪，没想到燕山哥是个臭流氓，你竟然还调戏我老大——那可是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强壮男性啊，你俩以前还互相捅过刀子的呢——燕山哥你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
秋雁山百口莫辩：我不是，我没有，我以前也是个正经人请你相信我！
然而事实上格尔莫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众人再次聚齐后，偷偷给自己新认的老大塞了一堆防狼用品——当然，这都是他利用【x大师的工作服】，背着秋雁山临时赶工的，但效果绝对只强不弱。
秋雁山看着封勋在私下里扔给她的防狼电击棒，只感觉自己又被姓封的坑了一回。
她心中愤愤道：这大概才是之前在地道亲他那一下的报复吧？是的吧？妈蛋这特么肯定是的啊，封狗真是太阴险了！
当然，这都只是004小队重新启程后的小插曲。
如今他们还站在硝烟弥漫的沼泽森林里，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都是伪人类战士的尸体，几百米外是火势渐旺的基地废墟，而在更远的一些地方，仍有几支部队在悄悄埋伏着，将他们渐渐收拢进自己的包围圈。
狙击手们隐藏在任何地方，通向西边和北边两个方向的、勉强可以通行的地面被埋入了大量地雷，这些地雷种类不一，埋设的地点也没有规律，大概只有那些工兵才能准确辨认出沼泽森林里的所有雷点了。
格尔莫：“其实，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可以制造出扫雷装置。”
秋雁山：“然后我们还得花费时间把遇见的地雷一个一个挖出来吗？怕不是这边还在挖雷的时候，敌人就在后面拿高倍镜瞄准我们的屁股，准备着暗戳戳爆了咱们的小菊花呢。放弃这两个方向吧。”
格尔莫：“小……小菊花……？？？”
封勋伸手在她头上呼噜一下：“注意言辞。”
秋雁山：“……你离我远点儿谢谢。”
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又get到了什么反制她的方法，现在只要她稍稍表现出一丝纯爷们般的放诞不羁，封勋便会出现在她周围，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眼神看着她，然后轻轻来一句“你不能这样”、“我很痛心”、或者“姑娘家应该雍容大雅举止斯文”。
秋雁山：“……”神特么雍容大雅举止斯文。
走了一段路后她实在忍不住，顶着格尔莫无比谴责的眼神，一把将封勋拉到角落：“喂，我认输还不行么，你真准备跟我面对面撩骚，然后来个同归于尽啊？”
暗红色的障刀劈开芦苇飞了回来，被男人一把握住，封勋随意甩着那上面尚在流淌的、属于伪人类的鲜血，心情甚好的微微勾嘴：“作为获胜方，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再考虑我就真的跟你同归于尽。”秋雁山把自己的个人终端打开，调出里面一份电子文件，和蔼可亲地对他说：“你的领养申请可还在我这儿呢。小宝贝儿，你这样爸爸真的很痛心的哦。”
封勋：“……”
封勋伸出没握刀的那只手：“停战吧。”
“果然够果断。”秋雁山满意的一把握住，随便晃了晃：“从现在开始，一致对外。”
“虽然作为对手，你着实令人糟心。不过，我也不得不说，”封勋微微一哂：“作为并肩合作的战友而言，最近这几场战斗我打得真是畅快异常。”
他站直了身体，慢慢拉开两人的距离：“抛开那些垃圾话不提，你确实是个不错的队友。”
“谢谢夸奖，你也不赖。”秋雁山将背上的冲锋｜枪取下来，嘴上还在不轻不重的调侃：“不过你没听过别人说吗，垃圾话也是出奇制胜的一项关键技能，如果你能兵不血刃就把对方说到吐血三升退避千里，那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高境界啊。”
封勋若有所思，但最终还是摇摇头：“那不是我所求的道。我的道，乃是一往无前，磨而不磷，涅而不缁，纵千万人吾往矣。”
“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说这话时，虽是轻言轻语，但听在旁人耳中，却有着不一般的力道。
秋雁山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没法拿这句话来戏耍调侃——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封勋诉说自己的心志。
她心下有些震动，但面上却半点儿不露，只笑了笑：“你我走的路虽不相同，但眼下欲除去的目标却还是一致的，也算是殊途同归。”
“说的也是。”封勋蓦地收回刚刚那副沉稳气势。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表情玩味的指了指身后某处，道：“那烦请秋姑娘，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去把后面跟着咱们的那串小尾巴说到吐血三升？”
秋雁山抬腿踩了他一脚：“说了别叫我秋姑娘，马甲掉了算你的吗。”
复又压低声音说：“那些人离得更近了，不过似乎还有些忌惮，不敢轻易露头，你也感觉到了是吧？”
封勋默默收回脚，随口道：“大概是已经重新制定好围剿计划了吧。”
等两人重新回到格尔莫身旁时，男孩儿仍然背着米兰达躲在一丛芦苇后面，他跟着两人继续朝南行进，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追上前几步。
趁着秋雁山走在前面探路，格尔莫再次将一个小玩意儿偷偷塞到封勋手里。
封勋拿着手中的东西看了看：“这是什么？”
格尔莫小声解释：“这个可以套在鞋上，就像鞋套一样。鞋尖突起的那些柳丁是我打磨过的，刺不破皮肤，但是被踢到的话还是挺疼的。”
“老大，如果燕山哥想做什么坏事，比如……咳，非，非礼你什么的……老大你可以拿这个踹他。”他隐晦的交待此物如何使用，末了又有些于心不忍：“哎。不然，不然还是算了……感觉挺对不起燕山哥的……”
封勋研究了一下手里那个布满柳丁突刺的鞋套，就算还没有实践过用途，只是这么看一看，都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到腿间一痛。
把这东西套在鞋上，要踢哪里简直是不用想都能猜的到啊。
男人盯着手里的“防狼用品”，心中默默将格尔莫的战斗力再次提升了五个等级。
“这东西挺好，我收着了。”他直接无视了格尔莫想讨回来的小眼神，一边询问道：“米兰达情况还好吧？”
格尔莫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他有些担忧的侧头看了看背上的女孩儿：“之前明明都醒了，这会儿却又开始昏睡，我怀疑是刚才导弹引起的冲击气流波及到她了。燕山哥刚又给她换过伤药打了消炎针，但我觉得还是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个诊所什么的……”
封勋从个人终端里调出一张地图：“不能往南走。沼泽森林的南边接近无尽沙漠，那个方向基本没有城镇，更不用想会有什么医院和诊所了。”
他们此前冲出1181基地时的位置偏向正东方向，原本埋伏在这里的伪人类大多都被封勋和秋雁山联手干掉了。人工智能在不久之前检测到以基地为圆心，其以西及以北的大片土地被埋设了成吨的□□，而在东北方向和南面的位置，仍然有几支部队在蠢蠢欲动着朝他们靠近。
封勋简单看了看地图，沉吟道：“看来只能继续往东走，想办法先去离这里最近的玛法镇。”
格尔莫还要说话，秋雁山从身后的芦苇丛中钻了出来，她笔直的走向封勋，口中道：“躲在沼泽森林里的敌人可能要按捺不住了，我怀疑他们马上就要采取行动。小格尔莫，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你就自己找地方先躲一下，做点儿攻击力强的武器，在旁边掠阵就行。”
说着，她一眼看见封勋手里的东西，不由好奇道：“这什么玩意儿？柳丁靴啊，给谁的，这也太特么丑了。”
格尔莫：“……咳，咳咳咳咳……”
封勋没理她的揶揄，抬手按了下格尔莫的肩：“机灵点儿，不要只记得保护米兰达，你的生命同样重要。”
格尔莫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是！我，我知道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深红星球， 北时区，下午三点零五分， 沼泽森林深处。
一支由五十八人组成的突击部队，正缓缓拨开茂密的芦苇丛，朝着任务目标所在的方向小心靠近着。
这支由几个小分队组成的部队的长官正是杰弗里。
这位“看上去很年轻”的棕发男人嘴里叼着一截草根，他一边盯着前面开路的士兵，手指敲了敲左耳耳麦， 在01侦察组频道里说：“兄弟们， 你们拨草和砍芦苇杆的动作能不能再温柔点儿？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生怕对面的探索者不知道，咱们是要去围剿他们的吗？”
呲呲的电流声过后， 是他的临时副队长的声音。
“老大， 就算咱们不碰它们， 这些玩意儿遇见风自己也能晃上半天，你这要求太苛刻了。”副队长无辜道：“沼泽森林里还有一群群的野鸭水田鼠什么的， 那些芦苇每天都在变着花样的晃，就是咱们自己的侦察兵也有弄错的时候， 那群探索者慌不择路，肯定不会观察的那么仔细。”
杰弗里扭头看着他左边的手下：“我说， 你他妈就站在我旁边， 还冲着对讲机说话你是不是有病？”
副队长异常委屈：“我这不是想让您听得更仔细么。”
杰弗里转回头， 对着面前生长得郁郁葱葱的水生植物摸了摸下巴。
“之前在基地外面放的那把火， 好像不怎么管用啊。若不是风向不对， 我一早就把这儿的杂草和芦苇也点起来， 到时熏也能把他们熏个半死。”他喃喃道：“说起来，埋伏在东边的那支部队到底是怎么被灭的？”
副队长凑上前来：“老大，侦察兵不是在对讲频道里汇报过吗？”
“是啊，我还听他重复着汇报了三遍。”杰弗里瞥一眼他：“那支部队所有人的脑袋上都多了个小洞，大脑里的意识体瞬间死亡，而且死因不明。啧，我就想知道，什么样的武器能做到那个地步。”
“也许是个自带目标锁定程序的激光武器？”副队长小声猜测：“您应该猜到了，能将意识体杀死的，只可能是……”
杰弗里一努嘴：“嗯。只可能是‘那里’生产的武器。”
“‘那里’生产的武器虽然强大，但也有着各种千奇百怪的限制。只要摸清了这个限制是什么，要对付他们就不那么困难了。”副队长摸了摸自己的食指指关节，一边继续说。
他俩谁都没提“那里”到底是哪里，但显然这是一个“黑五号”联盟成员都很熟悉的存在。
副队长分析道：“它应该是一件有着界限范围的无差别杀伤性武器。一旦超过诸如既定范围或人数上限之类的规定，在此范畴以外的人便不会再受到影响。而且……”
杰弗里：“嗯？”
“我猜这件武器可能还有次数限定。”副队长低头思索着说：“否则，咱们派到前面的侦察兵应该不会有幸存者，而到目前为止，伤亡固然存在，但也有人活着回来。这说明对方并不能肆无忌惮的使用这些武器，它们只在关键时刻上场。”
杰弗里停下脚步，他看着这位临时提拔的副队长，半晌，感叹道：“德德尔，你这脑子转得倒是快，若不是胆子太小，你现在混得肯定比我好太多了。你说的这些论调，有一部分我听头儿也分析过，说真的，你跟头儿在有些地方的猜测还真是出奇相似。”
“对方人数不多，应该在四到七人之间，当然这里面肯定有伤员，不然不会在沼泽森林停留这么长时间。另外，他们的武器肯定也有限制。比如惊鸿一现的主战坦克和自行榴弹炮，那个女孩儿手里的巨型铁锤，可以自己飞行的那把刀。”杰弗里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以及，刚刚又突然出现的新的威胁，死掉的伪人类额头上那个奇怪的小洞。”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弄清楚他们手上到底有多少底牌，然后找出这些武器所隐藏的缺陷。”
副队长德德尔眼皮一颤。
他避开左右的同伴，凑近杰弗里小声说：“老大，难道我们的任务，其实不是去围剿探索者？难道我们其实是……”
他看了看面前叼着草根的棕发军官，咽了口口水：“我们……只是一群试探他们底牌的……的‘实验品’？”
那草根已经被嚼得稀烂，杰弗里没什么表情，只用大拇指蹭了下鼻头：“啊，你要这么理解，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德德尔突然觉得喉咙干涩的要命，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在那层皮肤和骨骼下面，他的意识体正盘踞在那里，不安地收缩着触角。
杰弗里说的没错，他确实相当胆小，即使身处特殊战队也只能当做智囊，遇到危险直觉便想跑。
这也是他迄今为止只能当个队长助手的原因——没直接下放为后勤兵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结果了。
“我……”
德德尔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前面一名士兵这时候折返回来：“长官，已经重新找到任务目标的位置。”
杰弗里立刻将嘴里的草根吐在地上，走到那名士兵旁边，他接过德德尔递来的军用望远镜，一边道：“没打草惊蛇吧？”
那望远镜的造型有些诡异，是后勤兵专为沼泽森林特殊的地貌（巨型芦苇丛）改装过的。只见望远镜上方有个可以伸缩的装置，它完全伸展开有九米高，装置堪堪越过高大的芦苇，可以将远处景象回执到观测镜片中。
不过他们现在身边并没有芦苇丛，杰弗里就没打开伸缩装置，就这么将望远镜举在眼前。
侦察士兵犹豫着说：“这……还真不确定。其实我一直觉得，他们应该早就发现我们的部队了。”
杰弗里一边观望，一边道：“是啊，我们在监视他们的时候，对方肯定也在注意着我们。”
几个人正说着话，队伍频道里突然传来某位前锋侦察兵的声音：“长官，他们开始行动了！”
杰弗里扶了扶耳麦：“是和咱们的前哨对上了吗？”
“没有。但看样子他们是想分开行动，其中一人正在我们的射程范围边缘徘徊。”侦察兵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另外，我听见东北方向也有交火的声音，通信兵刚刚尝试呼叫他们未有回应，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那边的部队究竟是什么情况。”
“东北啊，卡特里娜的部队。”杰弗里啧了一声。
他将望远镜重新扔给德德尔，随手将通讯器调换至特殊频道：“头儿，听说卡特里娜的对讲失联了？”
耳麦中传来指挥官低沉的声音：“是的。杰弗里，你也做好准备。”
“啊，您放心，我之前实验过了，摄像头回执的画面非常清晰。”杰弗里伸手拂了拂自己的左眼皮，慢慢走到一边，避开人群轻声说：“您现在是安全的吗？查德那家伙恐怕没这么容易死掉，他派出来跟着您的人也不一定只有那几个，您的安危才是最主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