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字头上一把刀

  李昭回房换了一身方便出行的男装。
  紫光替她理着袖子笑,“小郎君这么一打扮可得看痴了多少小娘子去。”
  李昭轻佻的用食指捏着她的下巴,“那你可有看痴了去?”
  “奴婢呀,天天瞅着您,已经百毒不侵了。”紫光一笑躲开,弯腰给她系玉佩。
  “可见我长得还不够美,真正的美人那是百看不厌的。”李昭冲着铜镜中的身影唉声叹气,仔细一看,朦朦胧胧五官都不分明更是郁闷,这玩意打磨的再光滑精致镶金嵌玉也掩饰不了它中看不中用的本质。
  镜子啊镜子,你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呢!我都快把那群工匠逼成秃子了。
  “诶呦,娘子这话说的,那奴婢这模样的以后出门还不得蒙着面了,否则可不是吓煞人。”
  李昭便指着她道,“瞧瞧,单你这一条舌头就能吓煞人了,是得蒙上了。”
  其余人皆是要笑,只要做好本职,六娘便待你宽和平易,遂她们胆子也大一些。
  李昭这边刚收拾妥当,四娘便来了,她也换了一身低调的男装过来,时下风气女儿家穿件男装出去玩也是常有的,不为掩人耳目,纯粹是为了那份别样的错位美感。如四娘,曲线初露,已有少女风流,就算穿着男装也不会被人认错。
  四娘露出一抹微笑,内心颇为忐忑,看向李昭的目光却不闪躲,一片清亮,“给妹妹添麻烦了。”
  今天两人要一起出门,不是平日那种游玩散心,而是跟着李昭接触一些正事。
  打小四娘就知道自己和李曦李昭不同,出身乃命中注定,她不怨天尤人。她能做的是努力学本事,增加自己的筹码,长大之后嫁一个好人家,妻凭夫贵,悉心培养孩子,母以子贵。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日子过得也很好。
  可是随着李倢的事迹一桩一桩传入耳,看着李昭一年比一年的夺目,她发现原来女人还有这样一种活法,她怦然心动!她也想试一试,而不是复制别人的生活,哪怕那是世人口中的典范。
  思来想去,四娘壮着胆子和李徽提了,结果随着李徽出巡石沉大海,四娘心灰意冷,这几个月都有些郁郁。可是昨晚,父亲派人传来消息,四娘兴奋的一夜未眠。
  “说不得还是四姐帮了我呢!”李昭笑眯眯道。
  她东想一出西想一出,哪出都不舍得放弃,结果就是手忙脚乱。昨天她就和李徽要求给她几个人手帮忙,李徽便把四娘提了出来,至于四娘做什么,李徽没说,美名其曰,没有一个人是废物,只不过没有放对位置,就看她能不能知人善用。
  李徽养女儿比较豪迈,不独对李昭特殊,四娘亦是如此。他认为女子的价值不是只能看她嫁得怎么样,能为家族联络一门如何显赫的姻亲,生的儿子出不出息?女儿家培养成材,巾帼不让须眉。
  李倢便是最好的例子。昔年,李倢以李氏为荣,今日,李氏以李倢为荣。相辅相成!一个长盛不衰的家族靠的是一群人的努力,而非几个人。
  李昭和四娘感情不错,两人一路说笑而行,四娘视线扫到路旁一座清雅别致却门庭冷落的酒楼,不禁道,“这奇异阁怎么如此冷清?”
  李昭瞄一眼笑,“这里只接待有奇异物品之人,哪能每时每刻有人来。”‘奇异’并不指奇珍异宝而是奇怪的,异常的,稀有的东西。
  自古民间多高手,很多东西追根究源时往往能在中国历史上找到一点半点的雏形,可就是明珠蒙尘被淹没在历史中,实在令人扼腕。
  奇异阁接到的第一件宝贝是棉花,一个花商从悉勃部落买来的名为白叠子的观赏花木,他花了十七年的功夫精心培育使它能在大齐生长,还带来一包白色絮状物,说是这种花果实里的东西。一看那物,管事的就双眼放光,他能被选作管事,当然有其过人之处,客客气气的把人留下,好吃好喝的款待着打听消息,吃的喝的可是李氏私房菜,羡煞旁人。
  李昭得讯跑过去一看,诶呦,这不是棉花嘛!差点儿喜极而泣。雍州冷寒,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皮毛,平民百姓都是穿麻衣,御寒保暖性差,每年总有那么一些老弱病残冻死。好一点人家是木棉,但是保暖性也一般经济效益差,棉花可是保暖神器,什么羽绒被空调被的,李昭觉得都不如这个来得暖和,就是笨重了一点,但是现在可没人会嫌弃。
  当下拍案决定,千金买棉花,就是这么壕!惊呆了围观的一群人!开门大红,起了好头,经过口口相传,现如今不说全国起码整个雍州地界都知道李氏求奇若渴,厚以待之。时不时就有人来献宝,多数扫兴而归,偶尔几个满载而归。久而久之这里也成了一些人毛遂自荐的一条路,只要能让管事的觉得你有本事,就有机会一步登天。
  “瞎了你的狗眼,我这玉佩可是彭郡叶氏的传家宝,就这还算不得奇珍异宝,你们奇异阁的眼睛都瞎了嘛!”
  李昭眉一跳,可真有意思,还有人敢在他们家地盘上撒野,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街道上的行人也是暗暗称奇,不知哪个老寿星吃砒/霜,谁人不知奇异阁历来就不收宝石玉佩之类的俗物。
  有人摸了摸身上的棉衣,奇异阁要的都是于民有利的东西,哪是玉佩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物,李氏还缺宝贝不成。伸头一看,原来是他,长泰伯家的大公子,不屑的一撇嘴,这就是个纨绔中的纨绔,好酒每醉必惹事。忽的见李昭打马靠近,不禁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李昭这张脸在城内颇有识别度。
  李昭在周围人的避让下很顺利的到了内围,就见一年约十五华服锦衣的少年醉醺醺的拉扯门童。细看之后,李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是真的受不了男人涂脂抹粉,真不知道时下一些男人为什么乐此不疲。
  “这谁啊!”李昭问。
  紫光凑过去悄声回道,“长泰伯府大郎,一直在外求学,三个月前刚回来。”
  怪不得眼生呢!
  居然是个脑残,这是李昭第二个反应。
  第一代长泰伯在太宗收复南朝时立下战功而封爵,打仗从来都是升官发财最快的途径。彭郡拒不投降攻城耗费人力甚巨,城门被破后尸横遍野,望族巨室十不存一。长泰伯府大半家底都是在那一战中积累的,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你这么堂而皇之的喊出来真的没问题吗?有些事情可以明目张胆的做,却不能光明正大的说。何况叶氏嫡枝是死绝了,但当年旁枝活下来也不少,经过近百年休养,虽不复旧时荣光,但也不容小觑,你不说,人家也当不知道了,你都说了,人家还能继续当不知道吗?
  长泰伯府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这么个坑爹货!
  诶,长泰伯是他堂姑父啊!李昭突然反应过来,眯了眯眼打量起眼前这位名义上的表兄。苏夫人生女时伤了根本,只有一女苏绾,眼前这油面小生是苏家庶长子苏启明。
  苏启明正醉的天第一地老二老子天下第三,抬头就见一人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顿时火冒三丈,他平生最恨被俯视。
  在嫡母无子的情况下,作为庶长子的他深得父亲和祖母疼爱,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一路春风得意马蹄急,却在十二岁上被绊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颜面无光。父亲为他求娶王氏女,王家早已日薄西山,除了一个姓氏还有啥,他爹能娶李氏女,凭什么他却要娶王氏女。可王家家主居然还敢嫌弃他庶族庶出不堪婚配,将他们父子赶出来后竟然将他坐过的蒲团扔出来烧了,烧了!
  一时之间苏启明沦为城内笑柄,他要教训王氏,反被父亲责罚,连夜送走,一走便是四年,三个月前才得以回家。可少年心性已定,变得敏感自卑又自傲。
  “你给我滚下来,谁许你这么看——”戛然而止,苏启明突然消了声,呆呆的仰头看着李昭。
  肤似凝脂,眸如点漆,唇若涂朱。
  他最爱的便是十岁左右的童男童女,身边就养了好些个这年龄的丫鬟小厮,自得都是难得一见的尤物,却不想连眼前这人的一半都及不上
  苏启明喉咙一动,目光粘着李昭的脸不放,借着酒劲伸手就要去拉李昭放在马背上的手,还不知死活的涎着脸道,“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你还可以摸摸,亲——啊!”
  李昭眼神一利,手中的马鞭带着猎猎风响就抽到那只咸猪手上,顿时抽的他皮开肉绽,嗷嗷大叫。
  苏启明嗷的一声被掀翻在地,酒也彻底醒了,不敢置信地看李昭。
  一小厮气急败坏的指着李昭,“大胆,我家公子可是长泰伯府大郎君,我家夫人乃使君—”
  李昭一使眼色,后面的家丁身影一晃就出现在小厮面前,手一动那小厮被剑鞘堵了嘴,李昭岂能让他扯出自家阿爹的旗帜,细想这小厮驾轻就熟的模样,恐怕没在外头拿她爹的名头招摇,简直混账至极,他们自家人都爱惜羽毛的紧。
  他先不要脸,我何需给他留脸。
  “素闻长泰伯秉公执法,夫人乐善好施,他府上郎君岂会惹事生分,仗势欺人,你们几人胆敢招摇撞骗,败坏伯府名声,来人啊,给我绑了送到县衙去。”李昭义正言辞。她非只报复,更是杀鸡儆猴,今天轻轻放过他,赶明儿就有人敢在奇异阁放火,后天就该有人来使君府行凶了。
  话音一落,身后便闪出五人,瞬间就将苏启明主仆五人堵了嘴五花大绑。这速度弄得围观党都瞠目结舌,反应过来之后哄堂大笑,却没一个站出来说明身份。咱老百姓啊,今天真呀真高兴!
  苏启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罪,不断挣扎,可他那点儿力气在李家侍卫手下半点波澜都兴不起,被人提溜着一路被围观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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