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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这事也瞒不住长辈,徐赵氏涨红着一张脸带着女儿匆匆中途退场,上了牛车,徐赵氏终于忍不住重重的捶了徐姝几下,一边哆嗦着声音道,“你……你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徐姝一缩脖子,伏在案几上默默哭起来,她再放肆也明白这回自己名声臭了,哪里会不害怕,哭得真心实意。
看着哭得泪人儿一般的女儿,徐赵氏又气又心疼,撇过脸不说话,却是不肯上前安慰。
徐姝哭得越发伤心起来,一边儿偷偷打量徐赵氏的神色。
靠在车壁上的徐赵氏阴郁着一张脸,冥思苦想着怎么保住女儿名声顺便让她长教训,还有便是怎么安抚徐婧。
徐赵氏有宗室女的飞扬跋扈,但真不是个恶毒继母。丈夫无爵,家资也不见得富可敌国,她自己嫁妆又不少。虽然家族资源不是无限的但是徐氏也没差劲到连嫡系郎君还得绞尽脑汁争抢出头机会的地步,儿子只要有本事不怕没机会出头。她又不是爱丈夫爱的天崩地裂,完全只拿老公当合伙人。所以徐赵氏压根犯不着为难前原配的儿女!劳心劳力还不得好!
因此徐赵氏对徐婧姐弟仨的态度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这种政策下,徐赵氏日子过得很滋润,娘家蒸蒸日上,老公不混账,原配儿女很识相,自己肚子争气,完完全全的人生赢家有没有!
可是,这世上偏偏有个词叫可是,半辈子下来徐赵氏美中不足的事情有二。嫡长子幼年从马上摔下来从此落了病根只能弃武从文,偏偏他于武道上天赋极高,此事一出,不止名声受损,累的丈夫也和她离了心。可这的的确确不是徐赵氏干的,但是她只能默默背了这黑锅,原因就是她另一件不足的事,其实可以说徐赵氏这辈子就一件不如意事,唯一的宝贝女儿徐姝活似生来讨债的。
徐姝馋那匹马,却被徐父赏给了隔母兄长,打小她就在祖母跟前长大,最是受宠不过,养出了胆大包天小心眼的毛病,原本只是想来个恶作剧,没料到铸下大错。
知女莫若母,察觉有异的徐赵氏一问之下差点晕过去,只能昧着良心心惊胆战的替女儿扫尾。结果被徐父逮了个正着,徐赵氏如何忍心把女儿推出来,女儿还这么小,以后怎么做人,遂徐赵氏扛了下来。
她娘家是王府,祖父还是宗正,姻亲势力也不弱,遂最后也没怎么着,不过是夫妻隔阂罢了。这些年徐赵氏心中有愧,对几个孩子软和了一些,也不吝于在外面给两个继女做脸,就当是还债,徐婧的好名声离不开徐赵氏的配合。
却不想自己女儿又给自己拆台子,徐赵氏简直要被气死,她是真恨不得立时死了,也就不用愁了。女儿经此一事,还有名声吗?以后可怎么办啊!让她如何面对徐婧几个,拿什么脸面去见丈夫。
不由得,徐赵氏对远在京城的婆母生了几分怨恨,因着同一个生辰,刚做完洗三,女儿就被抱了过去,及至后来女儿越长越像婆母,婆母恨不得把女儿宠上了天,性子自小就不省心。
在他们离京这几年,女儿更是被养得刁蛮,徐姝为何被送到陇西来,那是因为她在京城闯了大祸,婆母兜不住,否则怎么会把舍得把心爱的孙女送走。谁料到才到陇西多久,这孩子就又闯了大祸。
要说徐赵氏最伤心的不是徐姝的名声问题,而是她的性情,让她怎么说好,做亲娘的实在开不了口。要是别人家的女儿,徐赵氏看都不会再看上一眼,这么一想,徐赵氏更是伤心欲绝,在别人眼里,自己女儿可不就是这样的了。
等下车时,徐姝一双杏儿眼肿如核桃,徐婧徐姣姐妹尚不知经过,不过想着这样半路离席,怕不是小事,遂也没有多嘴。
面对徐婧,徐赵氏心虚的很,抿了抿嘴,“你们先回院子吧,等你们父亲回来再说。”她是没脸说的。
徐婧姐妹俩福了福身,等徐赵氏领着徐姝先行一步才迈脚。
徐父得到消息更晚一些,冷着脸进了屋,连官袍都没有脱。
跪在地上的徐姝见到父亲,不禁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出。有一点徐姝不算是信口开河,那就是她的确不如徐婧姐妹在徐父跟前受宠,徐父十分不喜这个骄纵任性的女儿,徐姝最惧之人便是父亲。
徐父冷冷看一眼徐姝,只看得她心头直颤,恨不能缩成一团。
“夫君,”徐赵氏硬着头皮道,“阿姝有错,不得不罚,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妥善处理这事,我们如何给李府一个交代,若是处理不好,对阿婧亦不妥。”
徐父冷笑三声,厌恶地看着徐姝,那眼神似乎不像是在看女儿,“一根绳子勒死了最干净,留着这么个只会搬弄是非诋毁嫡姐败坏门楣的东西有何用!”语气中的冷酷直骇得徐赵氏几欲晕厥,徐姝褪尽了血色,木木地看着徐父。
徐父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徐姝,他为陇西郡监御史,与郡守、郡尉并为一郡之长,郡守掌民政,郡尉掌军事,而监察御史掌监郡,即负责监察郡守等官员。监御史可密奏皇帝,为了防止监御史和郡守郡尉勾结,每位监御史在一地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年。当年太宗设立这个职位,就是当成帝王心腹耳目使用,不可谓不用心良苦。恐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时至今日,监御史在大多郡府中已经形同虚设。
陇西郡是雍州地盘,更是李氏发源之地,身居要职的官员皆掌于雍州望族之手,徐父深知自己作为外来人,若是他敢插手雍州内务,雍州世家客气点,让他灰头土脸的滚出去,不客气点,客死异乡都是有可能的。于是徐父非常知情知趣的做了个不理俗务的文雅人,一心只谈诗论赋。反正他来当这个监御史的目的就是和雍州世族搭上关系,做个顺水人情正合意。
如今徐氏家主是他胞兄,有一女为顺承郡王妃,顺承郡王身份略微妙,他是皇帝的庶长子,而谢皇后三十一岁才生了如今的太子,那时候顺承郡王都十五了,已经开始择妃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朝廷上很有一部分人把顺承郡王当做未来储君投资了好几年,遂顺承郡王妃争夺战硝烟四起。
徐氏就是其中之一,突然轰隆一声,天降神雷,谢皇后她高龄怀孕了。大家都坐蜡了,要不要继续竞争,这是个问题。
有人退缩,有人坚持。徐氏选择了坚持,皇后生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就是男的能不能养大也不知道呢,方氏和谢氏蜜月期过了,方氏女也有孕了……
万一顺承郡王笑到最后,他们肯定得悔断肠子。如果顺承郡王败了,那也认栽,反正咱们和方氏谢氏关系都不咋的,等他们上位,依旧讨不到好处,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新皇还敢灭了他们九族不成,大不了蛰伏几十年,凭着徐氏门第还怕起不来。
遂徐氏绞尽脑汁的抢王妃宝座,方太后和谢皇后难得意见统一,都不想顺承郡王有一个得力妻族,但是太差了恐遭非议,于是就是徐氏了。而徐氏欢天喜地的嫁了女儿之后,旋即开始铺后路,联姻各大势力,就算输了,有姻亲在就有人为自己周旋。世家令人称为庞然大物,一则枝系繁茂,同气连枝;二则便是姻亲遍布,守望相助。
徐氏阖族上下都在为家族兴亡使劲,偏他前世造孽生了个拖后腿的女儿,处处得罪人,不久前更是捉弄皇十三女爬树,使其摔进了池子里,皇十三女再是出身卑微,皇帝太后又因她先天痴傻而不喜,那也是亲骨肉,岂容外人作践,累得顺承郡王夫妇被太后骂上无尊长下无弟妹。最后他母亲荆国大长公主和岳母出面求情,才算是把事情遮掩了下来,皇十三女无大碍,徐姝却不能没事人似的堂而皇之留在京城,遂被动了一顿家法之后‘流放’到陇西。
这件事才过去多久,徐姝就又把心眼使在了嫡姐和李氏娘子身上,徐父有一瞬间是真想掐死徐姝。
徐姝在父亲寒沁沁的目光下打了个冷战,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徐赵氏凄然跪在女儿身边泣声道,“夫君何必说这种气话剜我们母女的心。”
徐父深深看她一眼,有徐赵氏颜面在,他当然不会弄死徐姝,徐赵氏不正是清楚这点,才会这么说,当年做出那种事来,虽说后来徐赵氏摆出一幅弥补的模样,可徐父到底是对她生了戒备。
“明日你去赔个礼。”想来李氏也会配合,两家的姻亲关系是不可能因为这么点事就断的。“把十三娘送去乾元观,不许带丫鬟婆子。”
徐姝直觉乾元观不是什么好去处,而且还没人伺候,光想一想徐姝就觉得无法忍受,可她实在是被父亲的冷酷吓着了不敢求饶,只哭哭啼啼地看着徐赵氏。
徐赵氏晃了晃身子,乾元观是陇西颇有名望的一女道观,这里面住着不少虔心问道的女眷,除了吃斋念经外还要跟着道姑亲自下地耕作烹煮刷洗,渐渐的变成了一些人家惩处犯错女眷的地方,而且多是那些在人前犯了大错的女眷,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已经外扬了的总得有一个交代得过去的说法。
回来的路上徐赵氏猜想女儿会不会被送过去,竟然一语成谶,徐赵氏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要去多久,我也好替这孽障准备行李?”
徐父瞥她一眼,“什么时候改好了什么时候回来。”又对徐姝冷冷道,“便是回来了,若是你再惹是生非,你就做好在道观里过一辈子的准备,我徐家断容不得你这样的女儿,到时候就是你大母出面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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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是想寻个托辞离了她,她那些话听了没得污了我的耳,只是越听越是不像样,虽非一母同胞,那也是嫡亲姐妹,哪有这样处心积虑败坏自己姐姐名声的人,实在忍不住了,我这才出言驳斥了她。”李昭口齿伶俐的把事情前因后果一说,然后不好意思起来,“是阿昭鲁莽了,不该大庭广众之下让徐十三娘下不来台,其实可以告诉曾大母,让您出面和徐家说一说,想来徐家叔婶定然会教导十三娘。”
听得崔氏直点头,这样处理自然是最好的,徐氏在外的名声无损,徐姝也能得到教训,毕竟李徐两家关系非同一般。但是说出去的话岂能收回来,曾孙女是有些虑事不全,可归根究底错的还不是徐姝,何况丢人的又不是李氏,崔氏还能为这教训李昭不成,她曾孙女都已经认错了呢。
“你明白既好,我瞧着道理你心里都明白,唯行事略有不全,日后须得考虑周全,”话锋一转,崔氏便开始夸奖李昭,“你年纪尚小,能做到这儿,曾大母已经很欢喜了。今儿有些话你说的很有理,大家子易毁于内乱,一家子合该喜则同喜,辱则同辱,万没有在人前诋毁自家人的理。你们若是敢学了徐十三娘的做派,我是万万饶不了你们的。”
漫说徐三娘是个好的,便真是个坏的,徐姝那样做也是犯忌讳的,这时代可不讲究大义灭亲。世家子从来都是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徐姝这么拖自家后腿实在让人不齿。
下首的李曦和李昭都肃了容,在崔氏看过来的时候起身郑重道,“阿曦(阿昭)谨记曾大母教诲。”
崔氏展颜,招了李昭到跟前,揉着她的小脑袋道,“你也别觉得伤了徐家面子就对不住徐家,脸面都是自己挣的,他们自家女儿德行不修,哪还有脸来怪罪我们。再说了世家名声又不是纸糊的,这么点事儿就能戳破了,那才是笑话呢!徐家那也是几百年的老世家,还会处理不好这点小事,到头来也就是徐姝会受累,不过只要她彻底悔改了,过上三五年的,这影响也就没多少了。”
崔氏知道自己这小曾孙女心肠软,怕她回去良心不安,遂说了这一番话开解。她说的也是实情,只是稍稍往轻里说了点,徐姝名声是毁了,想挽回可不容易,何况她还犯了家族大忌,又和原配子女结了明仇,有她后悔的时候。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在李昭面前搬弄是非,撺掇李昭和徐婧不和,想弄得她李氏后宅不宁,崔氏岂会怜惜她。
和她设想的差不多,如今在崔氏这吃了定心丸,李昭心里一松,仰着脸对崔氏道,“那就好。”
“想来你们心里也有数了,不出意外,徐家三娘就是你们继母了。”崔氏打量李昭神情,只见她睫毛颤了颤,“曾大母、大母看上的人,总是好的。”
“那你觉得呢?”
李昭吐槽,她‘觉得’有用吗?她爹就是娶头猪她照样得乖乖喊娘,当然这话打死李昭她也不敢说,“接触了几回,徐家三娘子照顾徐七娘甚是用心,想来是个爱护弟妹的,听说也是个周到妥善的人。”
崔氏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你今日处处维护她,她心里也会记着你的情。”突然崔氏声音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昭。
李昭见崔氏突然看着她出了神,不由担心道,“曾大母,曾大母!”
崔氏回过神,摸了摸李昭的脸,声音变得跟柔和,“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们尽可以告诉你们父亲,祖父母还有我,我们定然会教训她的,怎么着也不会让你们受委屈。还有一茬,我最怕你们多想,徐婧所生的子女是万万越不过你们几个的,长幼尊卑在咱们家是乱不得的,我们家也惯不出徐姝这样的子孙!”
李昭嘴角忍不住上翘,扭了扭身子,滚进崔氏怀里,亲亲热热道,“我知道曾大母最疼我们了”。
崔氏爱怜地点了点她的鼻子,“这一天下来,你们也累坏了,回去歇着吧。”
“母亲也好生歇息。”说罢成国大长公主便带着两个孙女告辞。
等人都走了,崔氏突然长叹一声,阿常不知就里,只见崔氏面露疲乏之色,上前为她揉肩。
“找个小丫鬟进来,你一大把年纪操劳什么劲儿。”虽是抱怨的语句,神情语气却是温和的很。
阿常一笑,手下动作不停,“偶尔也得动弹动弹,要不可不就真的老的动不了了。”
崔氏笑了笑,“徐家那丫头也忒刻薄了点,小娘子之间争宠夺爱闹别扭我见得多了,可多少年没见过下手这么狠的,这才多大点年纪,在人前那样直爽开朗的模样,背里却如此,想想就心惊啊!到底老了,也有看看走眼的时候。”
“您这才见了一面,小娘子自然好好表现的,多见几次,您岂能看不出来。”
崔氏斜睨她一眼,“少拿好话哄我,”再开口,神情中染上忧色,“也不知那徐婧的好是真是假?”徐婧到底被徐姝连累,操行品德受到质疑,“很多人在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都是个好人呢!”
人都定了,两家也通过气,想改都不成了,遂阿常宽解道,“您就放心吧!这可是相公和公主千挑万选出来的,能不妥当吗?老奴说句僭越的,徐三娘是樊氏教出来的,十三娘可是荆国大长公主教养的。”
崔氏忍俊不禁,指着阿常笑的说不出话来,荆国大长公主和成国大长公主是姐妹,不过为人处事上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本朝公主的地位和他们父亲兄弟威望息息相关,荆国大长公主作为太宗的第四女,虽然生母只是个宫女,但是架不住她爹有能耐,把世家压制住了,所以在牛掰老爹的保驾护航之下,哪怕荆国大长公主不怎么得宠照样在京城横着走。徐家是她的二婚,头婚因为夫妻不睦和离了,真实原因据说是因为公主殿下瞧上了徐家比她小三岁的大郎,闹腾了几年后,留下前头两个儿子成功嫁进徐家。
也该是她运气好,在太宗驾崩之前,她公公婆婆都死了,膝下还有四子一女。所以哪怕后来两位皇帝都不够硬气,被世家反压制了,她老人家照样在徐家活得自在,因此性子上依旧嚣张跋扈,不过比起年轻时到底收敛了一些,毕竟徐家和一个大长公主的身份不够护着她横行无忌。
见崔氏展颜,阿常趁热打铁道,“何况咱们长房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难道是好拿捏的不成。”
崔氏神情一顿,目光缓缓地落在李昭刚坐的位置上,斟字酌句道,“阿昭今天话里话外都是为徐婧抱不平,处处维护她的名声,卖了徐婧一个大大的好,若是以后徐婧对阿昭几个有半点不好,那她可就是忘恩负义了。就是徐婧所出的几个孩子,若不敬兄姐,是人都会联想到今日,徐婧被异母妹妹欺负的时候,可是阿昭替她出头的。你说,徐婧还有脸拿捏长房几个小的吗?”
阿常的手不禁一抖。
崔氏垂了垂眸似无所觉,摩挲着手中的手炉沉默不语,心头一片沉甸甸。
阿常再去看,却见崔氏淌了泪,阿常一惊,慌忙拿帕子替她
崔氏泣道,“一直以来我只想着三娘孤苦无依处处为她谋划。想着阿昭有祖父母有父亲还有兄姐,便是阿徽要续弦了也没想过宽解她,今儿才惊觉这孩子也是个没娘的可怜孩子,心思较常人重,我竟是从来都没替她考虑过。只想着让她处处帮衬阿春,依着她这样的性子,等日后知道两房纠葛,心里得多煎熬,阿谢虽不是倪氏亲手害死的,到底沾了因果,我今日才明白为何阿曦这样好性子却待阿春隔了一层般,我之前是从来都没往这处想过啊。”崔氏不禁拍了拍腿,“我怎生如此糊涂,还口口声声说着疼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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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徐姝被打了板子以及要送走的消息传出来,李昭一战成名,大家这才发现原先软软糯糯的李氏六娘原来如此凶残。
倪氏忍不住嘀咕,“瞧瞧六娘那张嘴,杀人不见血,碰上那家风严谨的,徐姝这小娘子不死也得脱层皮。”徐姝问题比较严重,小娘子刁蛮任性真不是大问题,这个时代女儿家彪悍的多着呢,但是窝里斗败坏姐妹声誉还被人当场揭穿了,世家之大忌。
闻言三娘一惊,忍不住拽进了帕子问道,“真如此严重!”
倪氏撇了撇嘴,“徐家那家风,徐姝母族那边势头正好,怎么可能严惩,徐姝也就是被送到乾元观去修身养性。”如此一来徐家勉强也能对外界交代过去。
饶是三娘觉得有失磊落,心里忍不住有些雀跃。
倪氏时刻关注自己孙女,如何察觉不到,三娘性子敦厚,这反应只能是徐姝得罪过三娘,还不是小事,倪氏立马怒了,“那徐姝是不是欺负过你?”
三娘觉得难堪,不禁泪盈眉睫。
这幅模样倪氏哪里还不明白,忙不迭连声追问。只三娘一径泪流,急得倪氏一颗心油锅里煎似的,搂着三娘哽咽,“我的儿啊,你有什么委屈告诉大母,你不说出来,这是要心疼死我啊!”说罢,自己也流下泪来。
三娘终是忍不住,泣着把那日林子发生的事情说了,那些话她耿耿于怀到今日,遂徐十三娘一开口就被她认了出来。
倪氏狠狠地剜一眼铃兰,呵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就让这种乌七八糟的话污了阿春的耳,事后竟然瞒着我,你们倒是机灵,这样就能省了一遭罚。”
铃兰慌忙跪下,白着脸道,“婢子已经禀报太夫人,太夫人罚了婢子月银。”
倪氏被噎了噎,气恼的瞪一眼铃兰,却无话可说,崔氏说了以后关雎院的事不许她管,铃兰报告崔氏也是正理,何况铃兰是崔氏的人。
“滚出去,你是太夫人的人,我哪敢说什么。”倪氏阴阳怪气道。
铃兰忙磕头,一句话都不敢辩解,只磕得额头都红了,三娘看得愣了眼,半响才道,“大母,铃兰也……”
倪氏打断她的求情,“阿春你需谨记,百岁奴事三岁主,常也!这世上万没有奴才拿大的理,甭管她是谁的得意人。”
三娘默然。
看差不多了,倪氏稍稍解气,也怕闹大了,又让崔氏说她,没好气道,“罢了,下去上点药,明儿怎么出去见人。”
铃兰一个激灵,明白倪氏不想人知道,只诺诺退下。
邓氏进来的时候正遇上铃兰红着眼眶,青着额头出门,心头一跳,忙问,“这是怎么了?”
铃兰屈膝回道,“奴婢没照顾好三娘。”
邓氏惊讶地看着铃兰,铃兰的妥帖有目共睹。
铃兰想着邓氏总归是三娘亲娘便说了,至于自己为何磕青了额头,只一笔带过,并不提倪氏。
邓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三娘心思太重了!”梅兰竹菊各有千秋,为什么就一定要争个高低。别人说她是李氏女所以名声响亮,那怎么不反过来想想,明惠郡主要不是郡主之尊背后还有崔家,她能有此名声嘛?她们所拥有的家世,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说这种话的人纯粹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我那有一盒白玉生肌膏,待会儿给你送去。”邓氏拍了拍铃兰的手,不让她拒绝,“这事也怪不得你,不过凑巧了吧!”
铃兰感激的谢过。
邓氏进内就见祖孙俩偎依在一块,也不知倪氏劝了三娘什么,三娘眼中带着点点笑意,看来已不在为那事伤怀了。
厮见完毕,邓氏只问三娘,“今儿感觉怎么样?”
三娘细声细语道,“一整天都没咳嗽了。”
邓氏欢喜道,“可见是好了。”
倪氏难得对邓氏露了个笑脸,“往年一次咳嗽都要缠绵大半个月,这次小半个月就好全了,那清远是个有能耐的。”
邓氏笑了笑,“咳嗽好了,就能调养身子了,道长说了,趁着阿春年幼,身子骨还没定型,这时候调养最好。”
倪氏点了点头,“很是,让他明儿再来一趟,重新开个方子。”
“我晓得,那我这就派人去玄真观了。”
“送些香火钱过去,万不能薄了。”
邓氏自然没有不应的。
安抚好三娘,倪氏想了想还是不甘心,遂跑到了崔氏处,泣着将事情说了一遍,她重点说的是徐姣和徐姝,延伸出的意思就是口德不修,可见不是个好的,挥剑暗指徐婧。
倪氏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娘家也有适龄的小娘子,娘家有意再联姻,家里能迎进来一个世家女,且日后过继的孩子也和她有血缘关系,倪氏只有欢喜的。倪氏腆着脸说了一回,就叫崔氏挡了回来,说已经有人选了。
把徐婧挤走了,这人选不就没了吗?又气恼瞒得她好苦,到今儿才让她知道是谁。
崔氏正心情不好呢,倪氏还往枪口上撞,“话不中听,理倒真,三娘脾性难道不该改一改,她年岁渐长,还能像小时候一样礼数不周别人也不在意?被人当着面说嘴了还只会暗地里生气伤心是最蠢的,你在这气死了,人家还在那乐呵乐呵呢!就该当场给我驳回去,她就是把人打一顿我都给她兜着,现在说这有意思吗,你想让我怎么着,再把徐家娘子拉过来骂一顿打一顿给阿春出气!那些话你有脸去说我可没有。”
倪氏臊红了脸,头低得几乎要埋到裙子下去。
崔氏冷笑了一下,“打量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我和你实话说了,我现在是万事不理只等着咽气,你有什么没什么都别指望我给你出头,有事找阿廷和公主去。”
倪氏怎么敢,头更低了。
崔氏疲惫的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倪氏讪讪地退下。
崔氏把倪氏埋汰了一顿,心里对三娘也存了几分怒其不争,三娘的情况和李昭的不同。
徐姝都这么说她了,三娘完全可以站出去,就是不讽刺回去,也让对方知道你都听见了,李氏可比徐氏势大,三娘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她徐姝。事后告诉长辈,这种事根本不好说,长辈都不好意思出面,尤其还是隔了这么久。
也怪她们什么事都替三娘挡下,用不着她费心思,遇上事就露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