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姜修玉听闻,神色缓和了不少,“要不就后天吧,刚好是休沐的时候,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只是可惜成安那孩子还在怀宁。”
  “成安什么时候能回来。”李氏最近想人得厉害,只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在自己的身边。
  “约莫八月就要进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到。”
  李氏顿了顿,半晌才幽幽开口,“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成安会遇到什么麻烦。侯爷,成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
  “能有什么事情,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姜修玉将人揽进了怀里,他才发现自己的夫人格外娇小柔弱,放缓了语气,“我会护着我们的孩子,让他们平安长大的。”
  这个怀抱既熟悉又陌生,却意外地宽阔可靠,过了半晌,李氏轻轻地应着,“嗯。”
  ——
  方姨娘和许姨娘过来向李氏请安,却被徐嬷嬷拦下了,引人去了偏厅,“姨娘们且在这里等等吧,近日府里的事情多,夫人有些累着了,才起得晚些,过一会才能出来。”
  许姨娘应声:“夫人多注意身体才是,我们等等也是无妨的。”
  方姨娘冷哼一声,斜睨了人一眼就偏过头去,掀开了茶盖一下一下不耐烦地敲着,端起来抿了一口,又直接吐了回去,将茶盏摔得直响。
  徐嬷嬷在心里骂人,却懒得计较,直接就出去了。
  等没了人在偏厅,方姨娘也没了顾忌,呸了一声,“什么府里的事情多,还不是侯爷昨日歇在这里了。做出这一副样子来是给谁看的,谁不知道侯爷一个月到她的院子中都没有几次。”
  她从孩子没了之后,脾气就越发地大。
  原先她在府中最为受宠,可因为小产,她本不方便侍候人。柳姨娘又被禁足,许姨娘又是个病弱的,侯爷已经很久没又歇在谁的房中。
  可现在她的身子已经大好,可侯爷居然去了李氏的院子里。
  只要想到这个,她就止不住自己的怒火,甚至骂起了一边的许姨娘来,“真是个没用的,我身子不爽利,侯爷居然也没去你的院子里,白白让李氏得意了这么一会。”
  许姨娘脸色有些苍白,回答得依旧不卑不亢,“夫人这么多年一直掌管府中的中馈,将这府里面打理得井井有条,侯爷去看看人也是应该得。”
  见鬼的井井有条,只怕李氏那个蠢的,被人卖了还掏心掏肺地对人。
  她冷哼一声,嘴巴是个利索的,“这还没有呢,就开始献起了殷勤来。但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得多向徐嬷嬷学着……”她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吊着眼睛看人,“你这病怏怏的身子都拖了多长的时间了,还有几个月的活头?”
  许姨娘猛烈地咳嗽了两声,不欲和人争辩。
  方姨娘还想奚落人两句,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出现的小姑娘,小姑娘正对她笑着,害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得就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低头端起重新换上的茶水,借着喝茶的机会掩饰自己。
  她在府中只怕两个人,一个是姜修玉,另一个就是侯府里面的娇小姐。
  一个不过七岁多的孩子,手腕可是甩了她那个娘一大截的,她像是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可你却永远猜不出人的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姜明月刚好听见了方姨娘的那句话,猜测人多半是知道了什么消息,想着什么时候找人问问。
  昨晚宛秋向她禀告了。白天里徐嬷嬷手下的一个小丫鬟借着采买的由头出府了一趟,客人出去不是买物件,而是先去找了一个男人。
  侯府的丫鬟管教严格,万万做不出私相授受的事情。寻人一打听了,原来那个男人是隔壁姜三爷家的车夫。
  姜三爷就是姜明月的叔叔,吃喝嫖赌样样都是成的,若不是姜修玉管着这个弟弟,而他娶的老婆又是个厉害的,只怕要成了烟柳巷子里的一个酒囊饭袋。
  她这个叔叔没个主见,大抵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和花酒上面,若是说他收买了徐嬷嬷,致使人做出私拿财物的事情,姜明月是万万不信的。
  那只可能是她的三婶——杜家之女,杜芸。
  她原本都是确定了的,可宛秋又说,徐嬷嬷下午又亲自去找柳姨娘和许姨娘。想必也是怕人追查,提前做了准备的。
  柳姨娘和她娘亲有过节,许姨娘的手段厉害,且不知道人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一来,三个人都有可能,姜明月就有些不确定徐嬷嬷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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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等了片刻之后,李氏才从房间里出来。她向来都是素面,今日却敷了一层粉,可也遮不住眼窝处的青色。
  方姨娘的酸气就一股股地往外面冒,她绞着手怕,讽刺着:“夫人也该注意身体,到底是不比我们年轻,别将身子折腾坏了。”
  说着挺了挺身子,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今日的装扮。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折枝缠花纱裙,将身段凸显得玲珑有致。又早起花了一个多时辰好好打扮,就是过来让李氏瞧瞧,她那样寡淡如水的样子怎么能够和自己相比。
  昨个是侯爷可怜她,以后能经常侍候侯爷的肯定是自己。
  她说话本就不是一个顾忌的,也没将姜明月当成了一个孩子,将房中之事说得露骨。
  李氏一阵羞恼,看着女儿乖巧得低头饮茶,也不知道听明白了多少,不声不响地回了人一句:“你也该注意着,虽然这天气热,也该穿得厚实些。就算出了小月子,也要注意着,不能够碰那些生冷的食物。等将身子养好了,在给府中添一位小少爷才是。”
  “你!”方姨娘几乎要将一口牙都咬碎了,却找不到话反驳,这府里谁不知道她不能生育的事情。
  果然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嘴巴子那样毒,平时的那些贤良淑德是装给谁看的。
  姜明月将杯盏放下,淡声提了一句,“娘亲,夏嬷嬷都将丫鬟教出来,这两天府里面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将库房里的东西都清点了吧。总这样拖着,我还以为徐嬷嬷是嫌弃我院子里的人笨,不愿意教呢。”
  “我的姑娘啊,老奴哪里敢呢。”徐嬷嬷忙站了出来,诚惶诚恐,面带难色地朝着李氏说:“夫人,您是知道的,最近府里的账务多,我是实在抽不了空。”
  姜明月以为人又要将这件事情给拖下去,正要说话,却被人抢白了。
  “昨天才把账目理清楚,小姐若是想清点库房,老奴今日就带您去瞧了。”
  她面色无丝毫的慌张,沉声说着:“老奴跟着夫人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小心在夫人身边侍候着,不敢有一点出格的地方,就是怕在外面丢了夫人的脸面。小姐若是清点也要清点清楚,老奴不想到老了,还背上无须有的罪名。”
  这句话说得极重,若是真查不出什么来,姜明月就要落得一个不明是非,苛刻家奴的名头。
  她说得这般理直气壮,难不成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补上了?
  姜明月不信,她冲人笑了笑,眉眼弯弯,“嬷嬷的话真是严重了,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些好东西,喜欢就让娘亲赏了我,没有一点儿疑心嬷嬷的意思。”
  “真是瞎闹,还让人陪着你折腾。”李氏让人坐过来,询问,“可选好了那些丫鬟跟着一起清点?”
  “选好了。”姜明月坐在首位上,能够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那就成。”李氏摸着女儿的头,“明天你父亲休沐,准备带着你的两个哥哥一起,我们一家人去庄子上小住几日。”
  姜明月看着徐嬷嬷的那张老脸,瞬间就明白了,感情人在这个地方等着她。她要是喝李氏一起去了庄子上,府里没人能压制得了她的人,到时候人想要做一点手脚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心里冷笑着,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看笑话的方姨娘。
  方姨娘也是个人精,拨弄着染成了大红色的指甲,眼皮都不抬地说:“那是挺好的,庄子上的空气好,也安静,就适合散散心,修养身体。”
  她话锋一转,“要不然怎么说我也是可怜的呢,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府几趟,只有眼巴巴瞧着的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也想跟着一起,可这摆明了都是人一家子出去游玩,你一个妾室跟着凑上去是几个意思?
  室内瞬间就冷了下来,李氏的脸也不怎么好看,却做不出直接翻脸的事情来。
  她出身书香世家,行事多为宽厚,不然换作了旁人,就算是给方姨娘百条命都是不够死的。
  方姨娘用手扇了扇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难不成也是嫌弃这天热得慌?许姨娘,你不是最不能受热的吗?怎么也不跟着去庄子上玩两天。”
  徐嬷嬷心里面一“咯噔”,这不会是要出事,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突然改变主意说不去了吧?
  她额头的汗都渗了出来,盼着李氏千万别在这要紧的关头上松口。
  姜明月晃悠着两条腿,将裙摆漾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来,“娘亲,过几日我还要去看允之哥哥呢。他总说他伤口疼,要我过去看他。要是知道我一个人偷偷去了庄子上,只怕又要骂我不讲义气了。”
  李氏的脸缓和了一些,捏着女儿的脸,“你过去便过去吧,只是记住,不要缠着人。他身上还有伤,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
  他不缠着自己便已经是万幸了,姜明月这般想着,面上还是乖巧地回答,“不会的,我还会看着他,让他好好休息的。”
  “允之那孩子也吃了不少的苦,等他好了,记得请人到府上来。”
  从这件事情之后,李氏对顾允之完全改观了,在她看来,顾允之哪哪都是好的。就算之前嫌弃人性格冲动,此刻也变成了急公好义。
  她当是没有看见两位姨娘,一直同自己的女儿说话,一直等人离开,都没有再提起过去庄子上的事情。
  外面烈日炎炎,徐嬷嬷站在光亮的地方,却觉得寒气一股股的地从地上冒了出来,然后顺着腿攀爬,全身都像是在冰窖里。
  李氏当年嫁得风光,李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嫁得又是定远侯的嫡长子,她嫁妆足足备了一百零八抬,绕着盛京城内走了一圈。
  李老夫人怜惜女儿,又在私下里给了人不少。再加上这么多年的人情往来,李氏的私产颇为丰厚。
  徐嬷嬷带着人将库房打开来,指挥着丫鬟将东西搬了出来,开始对着册子一样一样地亲清点。等东西过了目,夏嬷嬷便将名字给记下来,按照顺序重新摆放回去。
  李氏带着孩子坐在远处的亭子里,她在动手做一件外衣,没有一会的功夫,便在衣袍的下摆绣了一只昂然挺立的竹子。
  冷不防地,她突然开口问人,“你是确定了徐嬷嬷私自拿了东西吧?”
  姜明月顿了顿,随后立即点头,干脆地承认,“有人同我说过了,我只是想看看她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李氏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她专注地看着针线,将银针抵在拇指与食指中间,右手将线在针上绕了几圈,然后将银针穿出,打了一个死结。
  她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责怪人,“她也侍候我多年了,若是没什么严重的,就给人一个体面。
  从姜明月的角度看过去,只能够看见人的侧脸,眉头微蹙,眼神暗淡,整个人罩在一层被背叛之后的阴郁和手上里面。
  姜明月突然能够理解自己母亲的难过,被身边最亲近的人欺骗和隐瞒是最致命,也是最难受的。
  因为某个人曾溶于时光,溶于生活。等到真相揭开的时候,要怎样去面对曾经?
  她凑上去,挽着李氏的手臂,“您会怪我吗?”
  “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你呢。”李氏放下了针线,温柔地将人抱进怀里,“我的明月长大了,我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姜明月眼眶有些热,扑进人的怀里,李氏哄着人。
  后来怕人呆着无聊,李氏开始教女儿做荷包,可她没有将这方面的天赋传下来。
  绣了一下午,姜明月也只在荷包上绣了一小只蝴蝶,还因为心神不宁,将手指头都戳了一个遍。
  李氏心疼孩子,一边给人上药包扎,一边数落人,“下次不许碰针线了,若是留了疤该怎么办。”
  姜明月只是笑,也没有说话。
  等回到院子里,看了夏嬷嬷交了账簿之后,姜明月就完全笑不出来。
  她怒极了,眼睛里面都淬了火,“这才清点了三箱的东西,就足足少了有小十件的饰物,是谁给了她的胆子!”
  “恐怕是不止的,今日宛秋她们想要将那些玉制的头面拿出来,徐嬷嬷拦着没让人动,只怕也少了不少件。”
  “她怎样说的?”
  夏嬷嬷说到这也有些气愤,“她只推说是看管不严,让手下的奴婢钻了空子,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还扯了一个丫鬟过来,当场给了人一巴掌。那丫鬟也不敢出声,就在库房里跪了一下午的。”
  “真的是好大的本事!”姜明月沉着脸。
  宛秋问人,“姑娘打算怎么办,等这些清点完,仔细看了少了多少东西,再将人带到夫人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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