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放开,别碰我!
那些刺客明显是冲着无忧来的,且武功高强,出手快狠准,无情残忍,招招致命。无忧毕竟年幼,抵挡的十分吃力。飞澜来到他身边时,他身上已经挂了彩,鲜血浸透了月白的长袍。
那刺目的颜色倒映在飞澜眼中,逐渐化为一片血红。飞澜发狠的嘶吼一声,她双眼血红的样子,如同一只绝望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出手狠辣,手中宝剑闪过,隔断对方咽喉,她所过之处,一具具尸体应声倒地。
但为首之人,武功出奇的厉害,即便是飞澜都无法抵挡,她肩上中了一剑,在不停的流血,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颗心都在无忧身上,她被这刺客缠住不放,根本顾及不到无忧,几个刺客仍将他围在中央,他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一张小脸惨白,呼吸凌乱粗重。
“沈浪!”飞澜高声呼喊着,此刻,他是她唯一能求助的人。
然而,沈浪与胧月被隔离在另一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靠近。
眼看着无忧抵挡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这一次飞澜是真的急了,她的儿子命在旦夕,作为母亲,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付出生命。所以,她将要害处故意暴露给对方,然后,对方的长剑刺入贯穿她胸膛,而她的手指利落的掐断了对方咽喉。
她终于得以抽身,白炽的剑光划破黑夜,刺客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她终于拥住了无忧的身体,可是,他伤得太重,已经入气少,出气多。
“无忧,无忧!”飞澜撕心裂肺的呼喊,不停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接踵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雨来的很快,倾盆而下。原本拥挤的庙会,人潮逐渐疏散,长街上只有几个身影在雨中奔跑。
飞澜抱着无忧的身体跪在雨中,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在脚下不停的流淌。
这样的黑夜,这样的大雨,让她响起了无忧坠崖的那日,她眼睁睁看着无忧在她的世界中消失,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痛,她无法再承受第二次。寒冷与恐惧从内心深处升腾,并逐渐蔓延到全身,她害怕的不停的颤动。
“玉墨,他,他怎么了?他是不是死了?”胧月蹲在她身前,颤声询问。
飞澜突然抬起一双血红的双眼,她死死的瞪着她,那样嗜血的目光,吓得胧月不由得后退,“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飞澜凄厉的嘶吼。
沈浪紧拥住胧月,看了被飞澜护在怀中的无忧,指尖探上他鼻端,虽然微弱,好在还有气息。“连玉墨,我们敢快带他去找大夫,他是圣朝皇帝的儿子,如果他死了,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他不会死,他不会死。”飞澜厉声嘶喊着,然后抱去无忧,向长街的另一头奔跑,她不要命的狂奔,完全不顾及身上的伤口,远远的,将沈浪与胧月抛在了身后。
身上的伤口发麻,她知道刺客的剑上有毒,那么,无忧同样也中毒了。普通的大夫根本救不了他,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得到,那就是风清扬。她必须带着无忧回宫。
她不停的奔跑,然而,这条街道却好像漫长的根本没有尽头。在她的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痕,有无忧的血,也有她的。
漫天的雨水模糊了双眼,她麻木的向前走,双腿却好似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她倒了下去,无忧小小的身体摔倒在一旁。
“无忧!”飞澜哭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他身边,将他紧拥在怀中。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回家的路,她抱着无忧绝望的哭泣,难道,这里就是他们的尽头吗!
君洌寒,我为你跨越千山万水,到头来才发现,要走回到你身边,竟是如此困难。
她绝望的低下了头,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抬起头,只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沿着官道快速的奔驰。
飞澜突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用尽全力站起来,抱着无忧跑过去,她必须抓住这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她身负重伤,身中剧毒,妄动内力无异于自寻死路,但她根本别无选择。
飞澜飞身而起,抱着无忧纵身跃上马车,碰的一声撞破车门,跌坐入车内。
与外面的雷雨交加想必,车内温暖入春,恍若另一个世界。飞澜紧拥住怀中的无忧,抬眸之际,不期而遇的是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沉而清冷,却是异常熟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豫南王世子君墨舞。
而此时,君墨舞同样打量着她,眸中依旧带着不羁的玩味,“真脏。”他半响后才吐出两个字,飞澜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让他不由得蹙起眉心。“滚下去,别等本世子动手。”
飞澜清清冽冽的笑,透着一丝隔世的怆然。她既然坐了上来,自然没有下去的道理。她稍稍松开怀中无忧,故意露出他的脸让君墨舞看到,果见,君墨舞变了脸色。
“中州王!”
“正是中州王,皇上唯一的子嗣。”飞澜冷然的笑,幽幽道,“他被刺客刺伤,危在旦夕。”
君墨舞眸中戏谑渐渐消散,但依旧是冷眼旁观,“皇上的子嗣又如何?他的死活与本世子何干?”
飞澜对君墨舞多少是了解的,他的反应并不在她意料之外。“他的死活的确与世子无关,只不过,若皇上知道他唯一的儿子死在了世子的马车上,你说皇上会如何?”
君墨舞不语,手掌微微蜷起,不发一语,却没有再赶人。
飞澜紧拥着无忧,低头查看着他的伤势,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流出的鲜血呈黑紫色。
“他撑不多久,如果不想一起死,就快送我们入宫。”
君墨舞剑眉冷挑,却还是沉声对车夫吩咐道,“宣武门,快。”
啪的一声鞭子的脆响,骏马扬起四蹄,快速的狂奔起来。车内,飞澜与君墨舞分别靠在两侧,她的手掌紧贴在无忧心口,强行运功为他避毒,浓黑的鲜血,不停的从无忧口中涌出,他的眼皮动了几下,有苏醒的痕迹。
“无忧,无忧,你醒醒,不要再睡了好不好?”飞澜轻轻的摇晃着无忧的身体,温柔低唤。而她强行运功,后果便是血脉倒流,她不停的咳,没咳一声,口中都有鲜血溢出。
君墨舞淡扫了她一眼,分明是陌生的面孔,却偏偏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你也中毒了,若在强行运功,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你了。”
“世子还是少管闲事。”飞澜紧抿着唇角,冷冷丢出一句。
如此几次运功逼毒,无忧终于有了微弱的反应,“冷,好冷。”他微弱的呢喃,长长的眼睫毛颤动几下,嵌开了一条缝隙。
飞澜紧拥住他小小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现在呢?好一些了没有?”她的手掌抚摸着他苍白的面颊,他单薄柔软的双唇都已褪去了血色。
“嗯,好很多。”无忧的声音很低弱,他将头枕在飞澜温软的心口,唇角竟牵起了一抹微弱的笑。“能这样被你抱着,真的好像做梦一样,如果,如果就这样死在你怀中,也,也没有遗憾了……”
“别胡说,你不会死,你要好好活下去。”飞澜清澈的眸子早已被泪水模糊了,她竟抓着无忧的小手,感觉着他的温度逐渐在怀中消失,那样的感觉,好可怕。
“无忧,你振作一点,你是男人,你一定要坚强。”飞澜声音沙哑,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打落在无忧苍白的肌肤上。
无忧看着她笑,颤抖的伸出小手,轻轻的抹掉她脸上的泪,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口中就涌出大量的鲜血,他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只是唇片不停的颤抖着,飞澜知道,他在不停的喊:娘亲,娘亲……
他停留在飞澜面颊上的小手突然垂落,无忧的气息变得更微弱,眼帘紧紧的闭着,了无生气。
“无忧,无忧!你醒醒,你看看我,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答应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飞澜哽咽的,在他耳畔呢喃,而无忧再也没有睁开双眼。飞澜的心就好像被刀子一片片切割着,那一种疼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来形容,她不能承受无忧就这样死在她的怀中。
“还有多久才入宫?”飞澜对车外嘶喊声,被泪水浸泡的双眼血红一片。
“已经到宣武门了。”身旁的君墨舞淡声回道,他静静的凝视着她,而后又问,“你,究竟是谁?”
飞澜抬眸,看着他冷冷的笑,却没有回答。
车马一路狂奔如乾清宫,即便是御林军都无法阻拦。飞澜抱着满身是血的无忧从马车上走下来,大声嘶吼着,“快将风清扬找来。”
所有人都傻眼了,只要在宫中当值,没有人不知道中州王对皇上有多重要。即便是徐福海都慌了手脚,尖着嗓子喊道,“还不快去请风御医。快,快通禀皇上啊。”
飞澜抱着无忧一路冲入养心殿,无忧满身鲜血,染红了明黄的龙床,君洌寒紧握着无忧冰冷的小手,脸色都变了。风清扬匆匆而来,查看了无忧的伤势后,半分不敢松懈,开始动手为无忧驱毒疗伤。
银针插入无忧周身各处穴道,他痛得不停的哭喊,“娘,无忧好痛,娘,不要丢下我……”
飞澜半跪在榻边,孩子一声声的呼喊,就好像针扎在她心上一样难受。她恨自己没用,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养心殿中,灯火彻夜通明,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无忧身上的毒才算清楚,风清扬总算松了口气,将他身上的针一根根拔掉,而开了方子吩咐侍女去熬药。
“皇上放心,王爷已无大碍,只要好好调养,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君洌寒点头。
飞澜的手温柔的抚摸过无忧苍白的小脸,泪在眸中不停的打转,“无忧别怕,没事了,终于没事了。”她的声音微弱,眼前也逐渐的模糊,发黑。
整整一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无忧身上,直到无忧脱离了危险,风清扬才发现飞澜身下堆积了一滩血迹。因为她穿着炫黑的袍子,又被雨水打湿,根本就看不到流血的痕迹。
“你也受伤了?”风清扬蹙眉,两指搭上她手腕,才发现她同样中了毒,并且伤势不比无忧轻。
“我没事,不用管我。”飞澜固执的甩开他的手,她双手撑住床榻,吃力的起身,然而,下一刻,双脚却突然腾空,身体被人打横抱起,扑面而来的是淡淡龙涎香气。
君洌寒将她丢在另一旁的软榻上,只听嘎吱一声棉布的碎裂声响,他已经利落的撕开她胸口的衣衫。
飞澜一惊,开始奋力挣扎,“放开,别碰我!”
“你给我老实点,否则朕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君洌寒用力按住她肩膀,命令风清扬为她检查伤口。
飞澜伤的极重,不过是靠着一股意念支撑着,如今,无忧安然无恙,她心念一散,人便昏厥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听侍女说,君洌寒重赏了豫南王世子,的确,若没有他,她和无忧早已死在郊外了。
无忧还没有醒来,而她却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只有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她才能安心。
从偏殿到无忧居住的养心殿内殿,短短的一段路,飞澜却跌跌撞撞的走了近半个时辰,一旁,徐福海看的也是心惊胆战。他规劝不懂,而能劝动的人又偏偏在上朝。
“驸马爷,您听老奴一句吧,王爷他好好的内殿,风御医说他很快就会醒来,等王爷醒了,老奴马上派人通知您。”
飞澜单手撑在一旁的墙壁,俏脸几乎失去血色,她艰难的喘息,手掌紧握着肩头伤处,避免伤口扯裂流血。“多谢公公好意,我只要远远看他一眼便好,中州王毕竟是与我在一起时出事的,连玉墨心中不安。”
飞澜微笑,十分巧妙的将事情带过。
徐福海无奈,只能胆战心惊的跟在她身后。两人终于来到乾清宫。
飞澜没想到养心殿会如此热闹,后宫中的嫔妃几乎一个不拉,都聚集在养心殿中。为首的是洛青缨与夏染雪,目前后宫中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不过短短一载的时光,夏染雪早已没了最初的那份青涩,多了一份成熟的风韵与独属于后宫女人的精明。
殿内吵吵嚷嚷,让人十分头疼。飞澜下意识的蹙眉,这样嘈杂的环境,无忧要如何安心养病呢。
“姐姐今日穿的好素净啊,一副楚楚之态,实在是诱人之极。”夏染雪淡静一笑,话里话外有几分讥讽之意。这后宫之中何人不知洛大将军昨日午时三刻被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洛青缨整日素白衣衫,不施粉黛,实为戴孝。
洛青缨皮笑肉不笑,“中州王重病缠身,皇上整日忧心重重,寝食难安,本宫这两日都在吃斋念佛为中州王祈福。本宫劝妹妹也别打扮的这么花俏,免得惹皇上生厌。”
夏染雪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向身旁侍女吩咐,“雁儿,本宫为中州王准备的血燕羹怕是凉了吧,还不快拿到御膳房去热一热,王爷醒来可是要喝的。”
“奴婢遵命。”那侍女缓缓一拜,举起手中食盒,继续道,“这血燕羹是娘娘刚进宫时皇上赏赐的,补血补气可是极品,娘娘一直舍不得用,可一听到中州王负伤,亲自熬了一整日才送来,我们娘娘对中州王真真是视若己出。”
“视若己出又如何?终究比不过亲生的,夏嫔入宫时日不短,又深的皇上眷顾,可这肚子怎么就不见动静呢?”洛青缨冷嘲热讽的哼笑,也有几个随声附和的嫔妃掩唇嗤笑。
夏染雪顿时变了脸色,但还算是修养良好,并未发作。
飞澜在侍从的搀扶下走进去,径直饶过那些女人。慕容飞澜一声戎马,在她的眼中是家国天下,这些以争宠而生的后宫女人们,在她眼中无异于一场笑话。
“哎呦,驸马爷来了啊。”洛青缨眼尖的瞧到她,侧身挡在了她身前。
飞澜黛眉轻锁,她身上的伤疼的厉害,此刻着实没有心情应付洛青缨。她侧身躲开,向前走了两步,却被洛青缨再次拦住。
“不知娘娘有何指教?”飞澜冷漠询问。
“没什么,本宫不过是好奇而已,驸马爷与中州王相识也不过是几日而已,是不是关心的过头了些?”洛青缨嘲弄道。
飞澜眉心锁的更深了,洛青缨早已知晓她的身份,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见飞澜不语,洛青缨得意的弯起唇角,倾身上前,附耳在飞澜身旁,冷冷道,“慕容将军身上的伤很重吧?听说中州王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看着亲人死在面前的滋味如何?有没有觉得痛彻心扉?慕容飞澜,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飞澜清冽的眸遽然冷了下来。目前而言,无忧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宫内宫外,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飞澜并不敢确定行刺之人究竟是谁。只不过,洛青川刚死,她和无忧就被行刺,似乎巧合的过分了些。原本她不过是怀疑而已,没想到洛青缨会亲口承认。
“洛青缨,擒住洛青川的是我,你该恨的也是我,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你真是丧心病狂。”飞澜死死的瞪着她,忽然扬手甩了她一巴掌。盛怒之下,那力道不轻,洛青缨的身体倾斜着摔了出去。
而正是此时,君洌寒踱步而入,冷冷的扫视着殿内一切。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殿内众嫔妃纷纷俯身跪拜。
洛青缨栽倒在地上,一手捂着发肿的面颊,哭着爬到君洌寒脚下,委屈道,“皇上,我天朝上国,臣妾堂堂一国贵妃,却被大翰的使臣掌匡,若此事传出去,皇上天威何在啊!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
君洌寒冷然的眯起眸子,眉宇间寒气四溢,“贵妃想让朕如何为你做主?连玉墨是大翰使臣,两国正是和谈之时,若皇上处置了她,只会让两国再起征战,你觉得你对朕有多重要,可以让朕为你点燃战火?”
“臣妾,臣妾……”洛青缨声音发颤,一时语塞。
君洌寒冷眼看着她,随手拂了下明黄衣摆,两指掐住她下巴,冷魅道,“大翰驸马与你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打你?你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洛青缨紧抿着唇,她害怕的厉害,竟连一个谎言都编排不出了。
“怎么?说不出了?洛青缨,连谎话都编不圆,还竟做些蠢事,你当真是活腻了。”由始至终,君洌寒的声音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