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再有一次,我真的会疯的!

  “还在和朕闹脾气?”他温声问道。
  飞澜默默摇头,她不能,也不敢。淡声询问,“皇上找飞澜来,是因为庞统被杀一事吗?”
  “嗯。”君洌寒应了,对她,他并未想隐瞒什么。“朕想让你接替庞统的位置,统领十万御林军。”
  短暂的沉默后,飞澜点头说了句,“好。”
  君洌寒微叹,又道,“事情可能有些棘手,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旁的人还可以搪塞,但豫南王举荐的人是世子君墨舞,朕不好拨皇叔的面子。”
  “但皇上也不会允许这十万御林军旁落,它是你的护身符。”飞澜平淡的陈述。
  君洌寒温笑,飞澜是他的知己,也只有她真的懂他。“唯一能赌注悠悠众口的方法,就是殿前比武,其他的人并不足为据,但是,君墨舞……”他欲言又止。
  飞澜心里神会,她知道自己可能不是君墨舞的对手。
  “朕曾与他交过手,你们的武功应在伯仲之间。”君洌寒又道。
  飞澜唇角扬笑,些微苦涩。“皇上放心,飞澜会赢的。”她话落,起身挣脱他怀抱。却被君洌寒反手扯入胸膛。
  他温热的薄唇贴靠在她耳侧,辗转流连,“朕想你了,今晚留下来吧。”
  飞澜摇头,清冽的眸透着淡淡疏离。
  “怎么?今天不会又要告诉朕,你月事来了吧。”君洌寒玩味一笑,但飞澜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没有,我只是不想。”飞澜清冷的说完,起身离开。她的背影萧索,孤寂,倒映在君洌寒深褐的瞳眸中,莫名的就刺痛了心房。他并没有留她,因为,他同样了解飞澜,他知道留不住。
  *
  三日后,乾清宫正殿,慕容飞澜一袭炫黑锦袍,清贵逼人。她站在殿下,而一身明黄的君洌寒端正威坐在龙椅之上,彼此之间凝望着,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而后,飞澜移开了视线。
  殿试一共有十名候选人,抽签决定対势的先后。签筒中一共有十支竹签,分别写着从一到十的数字,规则是抽到一的和抽到二的比试,胜出者再和第三号比试,再胜出者,和第四号比试,换句话说,抽到第一号的面对的是九个对手,而抽到十的人,却只有一个对手。其实,这是一场并不公平的比试。
  君洌寒做了万全的准备,但豫南王也并非是好糊弄的人,抽签之时,豫南王亲自在签筒旁监管,徐福海虽精明,也不可能在豫南王面前做任何动作。
  是命运弄人吗,飞澜果真抽到了第一号,而君墨舞抽到的却是十号,那就意味着,飞澜要打赢八个对手之后,才有资格面对君墨舞。切不说飞澜能不能赢过八个人,即便她能坚持到最后,她也没有多余的心里再打赢君墨舞,这是一场必输的仗,根本没有继续的必要。
  飞澜站在殿中,遥遥的看着龙椅上面不改色的男子,但她却在他深邃的眸中看到了担忧与凝重,这是第一次,她在他眼中看到如此的神情。
  她看着他笑,唇角浅浅的扬着,绝美而坦荡。她想告诉他,她不会输,一定不会。
  飞澜纤弱的身影负手而立于场中,在她对面是一个比她高大一倍的对手,淡漠的容颜,苍白似雪,唇角浅扬着,清傲之中又带着淡淡不屑,在气势上已经压了对方一筹。
  塞外战神将军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飞澜出手快、狠、准,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有些人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飞澜的短刃已经抵在了对方的胸膛,但她不过是点到为止而已。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飞澜出手依旧利落,赢得漂亮,赢得场中一阵阵的喝彩声。而只有主位上的帝王,眸色越来越深谙了。
  到第五个人的时候,飞澜身上终于挂了彩,对方是庄氏的人,下手丝毫不留余地。飞澜半跪在地上,唇角一抹冷傲的笑,她随意的扯下衣袍一角系住伤口,手中短刃反握,出乎所有人意料,飞身而起。她出手快若闪电,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间,对方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割破了喉管,鲜血迸溅,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身下,缓缓凝聚了大滩的血迹。
  而飞澜负手而立在尸体旁,玄色衣摆在寒风中微微摇曳,一张苍白的脸蛋迸溅了几滴鲜血,恍若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那镇定自若的模样,丝毫不像刚刚才割破了人的血管。
  “我的儿啊!”朝臣之中,有人哭嚎了一声,而后便背过了气。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懂慕容将军为何会突然变了性,一定要置对方与死地,但君洌寒懂,他知道飞澜是在借机除掉所有可能对他有威胁之人。之后的几场,她还会再杀人。
  当第八个人倒在地上的时候,飞澜虽胜,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和血水打透了,她半匐在地上,凌乱的喘息着。而君墨舞却气定神闲的走过来,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慕容将军可好?”他问道,语调轻慢。
  飞澜深吸了一口气,咬牙从地上站起来,绝世的容颜,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即便是狼狈至此,她却依旧骄傲的扬着下巴,那份气度与雍容,足以倾城,即便是阅美无数的君墨舞,都有片刻的呆愣。
  “世子可以出手了。”她浅然一笑,云淡风轻的模样。
  君墨舞蹙眉,不知为何,竟隐隐的不忍了,呵,多么可笑,他会对宿敌有恻隐之心。“你认输吧,慕容飞澜,小爷今天心情好,不想和你动手。”
  慕容飞澜笑,“世子似乎太自信了些,你确定你一定是我的对手?”
  “慕容将军的确是个强悍的对手,可惜,你运气不好,这八场下来,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吧,不用动手,你已经输了。慕容飞澜,何必垂死挣扎。”
  “世子管的太宽了。”飞澜冷眸微眯。“请吧。”
  “你想好了?”君墨舞最后确认。
  飞澜冷然一笑,率先出手,转瞬间,一玄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处。飞澜手中短刃上下翻飞,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冷芒。看得出,君墨舞并不想真的伤她,他步步退让,而飞澜步步紧逼,因为她必须赢,并且,没有退路。红色的血珠迸溅在君墨舞雪白的锦袍上,绚丽的招摇,那是飞澜的血。
  君墨舞也真的被她触怒了,一剑摊开她手中短刃,空气中回荡着利刃相撞的剧烈声响,还迸溅出激烈的火花。飞澜自然抵不过他的力道,身体被甩出一丈多,一口鲜血毫无预兆的喷了出去。
  “澜儿!”君洌寒的声音卡在喉咙中,指尖深深的抠在椅背上,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道道凸起。
  “皇上。”徐福海靠在他身旁,语重心长的提醒。他几乎是看着皇上长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沉不住气,即便当初瑾贵人之死,即便当初他攻克梁国,让瑜琳成为亡国之臣,他都冷静的近乎冷血。
  而彼端,飞澜沉重的喘息,却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苍白的小脸隐在阴影下,君墨舞并没有留意到,她唇角微微的扬起,透着冷魅。她终于激怒君墨舞了,而当人一旦被激怒的时候,就很容易失去理智。
  飞澜再次飞身而起,与君墨舞交缠在一处,而君墨舞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招招狠戾,飞澜自然不敌,被他长剑逼的节节退败,直到退无可退。飞澜冷笑着,深邃的墨眸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倾身上前,用胸口撞上他手中的长剑,顿时,鲜血迸溅,染红了君墨舞身上的白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慕容飞澜突然挺身上前,让剑刃穿透身体,在众人的惊呼之中,那只莹白的手已经掐住了君墨舞的咽喉,再入一分,便可自取君墨舞性命。
  “你输了。”她冷然的笑着,淡淡的,如初放的百合。
  君墨舞手中依旧握着冰冷的长剑,剑刃仍停留在飞澜身体之中,只要君墨舞在刺入一分,飞澜的整条手臂就废了。“慕容飞澜,你赢了,但同样,你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他冷冷的说着,手掌突然收紧。
  飞澜云淡风轻的一笑,墨眸清亮,好似伤的痛的并非是她的身体一样。“世子请便。”她的声音极淡,轻易的随风消逝。她慕容飞澜既然敢冒这个险,她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也可以说,她甘愿付出这个代价。
  不知为何,君墨舞握剑的手竟有些发抖,看着她身体中不停涌出的血液,他竟不忍心再伤她,那一剑,终于没有刺下去。“慕容飞澜,你够狠。”
  “多谢王爷夸奖,慕容飞澜愧不敢当。”她笑着,突然用力拔掉了胸口中的长剑。鲜血入柱,喷射而出。她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倾倒。而君墨舞却手疾眼快的拥住了她,在她耳侧低喃。
  “慕容飞澜,这条手臂你先欠着本世子的。”
  飞澜笑着,眸中尽是冷冽。她的确欠了君墨舞一条手臂,但豫南王欠她的慕容一族的,却是三百多条人命。她可以还君墨舞一条手臂,但是,豫南王欠慕容氏的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传朕旨意,册封慕容飞澜为京城十万御林军统领,官居一品。”君洌寒淡声道,而后拂袖而去。
  *
  玄色袍子,又是玄色袍子,君洌寒恨极了这个颜色,他将飞澜抱回养心殿的时候,鲜血顺着她黑色的衣摆不停的落下来。
  “没事儿,我真的没事儿。”飞澜唇片轻颤几下,在他怀中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飞澜脸色依旧苍白,但一双眸子却极是清亮。君洌寒一直守在床边,一脸憔悴。
  “终于醒了?风清扬那庸医倒还有些用处。”君洌寒温润的凝望着她,手掌轻柔的抚摸过她苍白的面颊。“慕容飞澜,再有一次,我真的会疯的!你知不知道,剑再深一寸,你这条手臂就废了。”
  “我知道。”飞澜竟然出奇的平静,“可我也知道,京城十万御林军是你的臂膀,用飞澜一条手臂换京城十万御林军,这代价倒也值得。何况,飞澜使左手剑,废了右手也无妨。”
  无妨,怎么会真的无妨,她的右手会写漂亮的行书,她的右手能绘出大漠苍穹,再不济,她也要用右手吃饭。
  君洌寒心口又是一疼,将她这个人反锁在怀中,哑声道,“慕容飞澜,你傻不傻?”
  他抱得太过用力,甚至弄疼了她的伤口,而飞澜却笑着,笑的温暖而释然。他温软的唇贴在她耳侧,吞吐的气息是温热的,只听他又道,“洛青缨的孩子,朕不会要的。等事情了解了,朕接你入宫,你给朕生个小皇子好不好?朕一定立他为太子,让他继承圣朝江山。”
  飞澜唇角的笑逐渐凝固下来,眸中光影复杂,他的话,真是不知让她该哭还是该笑。
  “父帅!”门口突然响起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飞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无忧小小的身体已经扑入她怀中。
  飞澜将孩子轻拥在怀,目光却探寻的看向君洌寒。只见他温润一笑,“是朕将皇姐和无忧接入宫的,眼看就要除夕了,留在宫中过年吧。朕有五年没和你在一起过年了。”
  飞澜低笑着,伸手按在肩头伤口,“飞澜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也出不了宫了。”
  殿内正说得热闹,门外突然传来徐福海的声音,略带着几丝犹豫,“皇上……”
  君洌寒微蹙了眉心,俊颜染了些不耐。“有什么话就说吧。”
  “回禀皇上,洛贵妃派宫人来传话,说腹痛难耐,请皇上移架瑶华宫一趟。”徐福海低声说道,声音居然也有些打颤。
  “又是皇嗣有恙?她就不能找个新鲜点儿的理由。”君洌寒冷哼了一声。
  飞澜甚为无奈的弯起唇角,又道,“听说洛青川在边境大胜罗萨军,人家哥哥在前线为皇上出生入死,皇上也该对洛贵妃好一些。”
  君洌寒轻叹一声,做帝王也终有太多无奈。“朕去看看她,很快就回来。”
  飞澜只是笑而不语。
  徐福海与殿内一干宫人都跟随着君洌寒一并离开,偌大的宫殿只剩下飞澜与无忧两人,孩子嘟着嘴,一双褐眸滴溜溜的转着,嘟嘴问了句,“真要留在这里过年吗?空荡荡的,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飞澜一笑,揉了揉无忧的头,“是谁说过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家啊?”
  无忧有些不悦的甩开她的手,低喃了句,“我知道你留下来是想陪他,还有,这伤也是为他受的。你心里只有他,从不曾想过,无忧是不是会心疼。”
  飞澜有些愧疚的拥着无忧小小的身体,温笑道,“不必担心,我已经避开了要害。如果无忧不喜欢在宫中过年,我们就回将军府。”
  “真的?”无忧问道,眸中难掩雀跃之色,原来,他是真的不想留下。
  “真的,但是,无忧要给我一个理由。”飞澜说道。
  雀跃的神情在他眸中渐渐沉寂,褐色的眸子深沉的如透不尽光的海洋。他薄唇微微的颤动几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其实,他是嫉妒,嫉妒洛贵妃即将出世的孩子,那个孩子可以堂而皇之的拥有父亲的爱,而那却是他慕容无忧穷其一生,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我累了,娘,你今晚抱着我睡好不好?”无忧翻身躺在飞澜身侧,他的头压得很低,因为,他不想飞澜看到他眸中是湿意。
  飞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轻拥着他。
  *
  转眼就是除夕,洛青缨腹中胎儿已经四个月了,胎象十分稳定。这是帝王的第一个子嗣,君洌寒也做足了表面功夫,赏赐恩宠不断,洛青缨顿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而她却以为母凭子贵,越发骄纵起来,在后宫,可谓集怨于一身。
  自从洛贵妃有孕,巴结的人几乎踩破了宫门,大大小小的贺礼几乎堆满了整间屋子,洛青缨也越发得意。她为人奢华,更是爱美之极,即便是身怀四个月的身孕,仍然浓妆艳抹,一身的脂粉味儿。
  风清扬每每摇头叹息,那些东西,多少会对腹中胎儿不利。但这一次,他选择了闭嘴,这个孩子左右是保不住的,他多说也无意。
  “娘娘,这支凤簪华美异常,与娘娘极是相配,今日除夕夜宴,娘娘必定冠压群芳。”宫女荷子奉承道。
  洛青缨更是洋洋得意,对镜贴花,但片刻又皱了眉头。因为怀孕的缘故,肤色难免黯淡无光,一层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瑕疵。
  荷子正拿着珠花插入她发髻,不小心弄疼了她,洛青缨突然来了脾气,厉吼道,“你这奴才,是要疼死本宫吗!”
  “奴婢不敢,请娘娘恕罪。”荷子吓得跪地求饶。
  “行了行了,准备好轿辇,今儿是除夕夜宴,别让皇上等久了才是。”洛青缨皱着眉头丢下一句,毕竟是心腹奴才,倒也没有太过责备。
  除夕夜宴极为热闹隆重,帝王宴请皇亲国戚极文武百官,后宫嫔妃更是无一缺席,一个个精心装扮,只为能博得帝王青睐。
  主位之上,太皇太后庄氏与帝王比肩而坐,洛青缨与庄晓蝶分别坐在帝王左右,而后是各宫嫔妃以位份高低落座。再之后,才是皇亲国戚的位置,飞澜的位置夹在中央,左侧是宁王夫妻,右侧是豫南王父子,不经意间,君墨舞与她视线相撞,他向她举了举酒杯,唇角依旧是戏谑的笑。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宫娥奉上,银质器具,精美绝伦,无不显示着圣朝的富庶奢华。
  “无忧,这道考酥鸭可是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尝尝宫中御厨的手艺是不是比边塞的厨子强得多。”风清扬硬是挤入他们一桌,夹了块鸭腿放入无忧盘中。
  无忧将肉片送入口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淡淡嘀咕了句,“根本没有可比性。”一句话,倒是逗笑了一旁的永河公主。
  此时,邻座响起了侍女红儿清脆的声音,“王妃,您看这道青莲梅子汤色泽艳丽,味道一定是极佳的,娘娘尝尝如何?”
  “你是第一次服侍王妃吗?难道不知她不喜酸食?”君灏南低斥了句。
  “红儿该死,一时疏忽了。”侍女慌忙跪地。
  “呦,宁王对王妃果真是疼宠呢,这点小事也要责备侍女一番。”主位上,蝶妃柔声一笑,又对瑜琳道,“本宫看着那青莲梅子汤倒是可口,不知宁王妃可否介意让给本宫一盅?”
  “娘娘说的是哪里话。”瑜琳不失礼数的起身,接过侍女红儿递来的汤勺,饶了一盅给蝶妃。
  蝶妃尝了口,连连称好。“这味道酸中有甜,贵妃妹妹身怀有孕,一定更喜欢才是。”
  瑜琳自然不敢怠慢,又亲自盛了一盅,命侍女端给洛青缨。那青莲梅子的酸甜味儿还真是对了洛青缨的胃口,三两口下去,一盅羹汤便已见了底。
  此时殿中,歌舞升平,身披薄纱的妖娆女子踏歌而来,舞动着柔软的腰肢,赢得一片喝彩。而礼乐声声中,突然传来一道女子尖利的哭嚎。
  “啊!本宫肚子好痛。”洛青缨云袖一拂,桌案上的杯盏佳肴统统扫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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