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嫁妆
看见那水车之后,孔尚瑾一下子对柳二娘重视起来,虽然看起来是个糙娘们,内里这就是个技术型人才啊。孔尚瑾只觉得整颗心都兴奋起来,拉着柳二娘就开始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的研究。
农用的器具,并不是研究出来就成了,想要普及还得靠下面的官员,幸好的是,这两年的功夫,孔尚瑾已经将户部收服的七七八八,吏部又掌握在赵旭的手中,政令下达,虽然不能说畅通无阻,但阳奉阴违的人也不多。主要还是有邮局的存在,上面有什么事情,老百姓先就知道了,官员再要糊弄也不容易。
这边孔尚瑾一看柳二娘,那简直是要把她当做人生知己看待了,柳二娘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居然真的能得到大人的喜欢。
当初赵志龙找到柳二娘,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她了解孔尚瑾的性子,即使柳二娘的那些东西没啥大用,这位大人至少不会生气的。
柳二娘被人嘲笑了几十年,还能一直坚持不懈的做自己的研究,可见是个想法执拗的人。不过她的心底也有一些想法,像水车这样的,在他们小柳村没啥大用,但放到缺水的地方呢,说不准就能派上用场,可她这么个农民,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谁会听她说话,连她已经去世的老爹老娘都不耐烦听呢。
赵志龙来找她的时候,柳二娘也想着,这位大人或许不会看重,不过被赵志龙忽悠来忽悠去的,带着想要最后试试看的心情,到底是过来了。她虽然喜欢这些,但人生在世,总还是得活下去,穷苦的生活她倒是不怕,但一直娶不上夫郎,将来孤家寡人的,想想也觉得可怜。
对于可用之才,孔尚瑾向来是大方的,反正在皇帝面前的一句话,压根不用她做什么,倒是能得到一个大好的人情。柳二娘这样的性子,又没有任何的功名,还有口吃这样在古代人眼中残缺的毛病,自然是不适合当官的,赵旭大手一挥,赏赐了纹银百两,还给了一个芝麻绿豆的工部虚职。
孔尚瑾深深觉得,这笔买卖赵旭赚的大了,不说别的,就是柳二娘手里头已经有了雏形的水车,到时候推广出去,能给国家带来多大的便利。不过是一个虚职,百两纹银,简直廉价到了极点。
不过在柳二娘看来,那简直是皇帝的恩赐,差点没给皇帝立下牌位日日参拜了。这年头想要当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就是勋贵人家,没点本事的话,虚职都不是好拿的,要知道明朝对吏治十分严格,卖官鬻爵的事情,至今是没有发生过,你想要谋得职位,至少也得有个名头。
勋贵人家都是如此,更别说是寻常百姓人家了,除非是读书特别厉害,一路考了出来,或者是去从军,从底部靠着军功一路爬上去,否则的话,里长恐怕就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大名头了。
对柳二娘来说,纹银百两虽然也多,但那个吏部的九品芝麻官才是最值得的。他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贫农,如今出了个当官的,那就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别的不说,就是以前经常欺负她的姐姐姐夫,这会儿都找上门来,上赶着讨好了。
一时之间,柳二娘也有些晕晕陶陶的,差点没真的娶了姐夫家的表弟,幸好孔尚瑾派过来的人一直跟在身边呢,见事情不对连忙出面给挡了,柳二娘那姐夫是个刁蛮的,但对着京中来的“贵人“,到底是不敢撒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好事儿落到了别家。
柳二娘看中谁,最后娶了谁,孔尚瑾也不去管,等她把家事处理的差不多,便直接被带到了户部,之前的水车还得改进改进,更多的东西等着她去研究,这样技术型的人才,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只有柳二娘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闭门造车能弄出什么东西来,孔尚瑾又开始往工部跑,这次却是挖人了,看见什么有些本事的就直接给带走,当然,她带走的,大部分也都是底层的工匠。
明朝时期,工匠的身份并不高,士农工商的阶级分层摆在那儿呢,比起富裕的商人,工匠有时候更加可怜一些,不是成名的工匠,只能图一个养家糊口的钱罢了。
孔尚瑾出手大方,自然那些人都愿意跟着走,再说了,户部和工部,那都是朝廷的衙门,在哪里干活不是干。
孔尚瑾乐呵了,工部尚书可气得够呛,直接冲到赵旭面前告状了,指着孔尚瑾大骂特骂,有这么做事儿的人吗,户部干的好好的,还带跨部门的,这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工部也划拉的去,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做事儿的人。
赵旭越听越是皱起了眉头,孔尚瑾这事儿确实是做的不地道,但也没有那么罪不可赦,一来她挖走的人,在工部原本也不是那么受到重视,再有一个就是,挖走的人,其实也都是为朝廷办事儿,甚至比起在工部的时候更能发挥作用。
看着眼前的牛鼻子工部尚书,赵旭咳嗽了一声,总算是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皇帝笑着说道:“何爱卿先消消气,这孔四做事儿确实是不地道,回头朕替你好好骂骂她,让她给你磕头道歉。”
工部尚书何敬生痛痛快快的骂了一顿,气倒是消了大半,一听皇帝这话,心中也是明白,明面上是压着孔尚瑾跟自己道歉,实际的惩罚一点儿都没有,拉偏架也不是这样来的,这位老尚书心中窝火,顿时又要发作。
旁边的孔尚瑾连忙倒退一步行了大礼,大丈夫能伸能屈,这位何尚书都能当她奶奶了,下跪也没啥大不了的。
这一下却是让何尚书吓了一跳,却是冷哼一声说道:“孔大人这是做什么,可要折煞本官了。”
孔尚瑾却笑着的如絮春风:“下官行事有失分寸,在此跟大人赔罪了,还请大人不要放到心上。”
她这般一做,何敬生倒是不好再发怒,不然就显得自己气量狭小,根本容不得人似的,只好冷哼了一声。
孔尚瑾笑着继续说道:“下官年幼,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大人骂几声也是应该的,不过大人有些话却是冤枉了下官。”
何尚书眼睛一瞪冷哼着说道:“你还要狡辩不成。”
孔尚瑾连忙摇头,开口说道:“自然不是,只是何大人对下官有所误解。”
从别的部门拉壮丁,原本就是颇为忌讳的事情,孔尚瑾行事谨慎,怎么会落下这么大的把柄:“下官带走的那几人,却是跟杨侍郎打过招呼,户部如今正在研制一个水车,若是做得好的话,对农人大有用处,下官与侍郎大人言明了事情始终,因为户部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先借几个人用用,杨大人当时也是答应了。”
这里的杨大人是户部右侍郎杨博伦,杨博伦年近四十,在六部高阶官位之中,算是比较年轻的一个,毕竟五品以上的官员,一般都是熬了许多年才上来的,普遍年纪都不算小。
杨博伦出生也不低,杨家在京城也是显赫,这位能坐上工部右侍郎的位置,可见是有些能力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杨博伦对孔尚瑾却偏偏千般看不上,私底下没少说她的不是,只是明面上没有闹开罢了。
工部下属的工匠,便是这位杨大人主管的,孔尚瑾若是真的跟她打过招呼,又是为了公事儿,何尚书方才的话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何敬生显然也是知道,杨博伦对孔尚瑾的不满,听了这话脸色便是微微一变,孔尚瑾没理由说假话,回去一对就知道真假,这事儿总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那就是杨博伦故意瞒下了孔尚瑾借人的事情,今日自己会气冲冲的进宫,也是因为杨博伦在她的面前,说了些事实而非的话。
何敬生脾气火爆,是个炮仗性子,但能当工部尚书的自然不会是蠢人,一下子便想明白过来,杨博伦也不是说谎,只是瞒下了一些事情,让自己进宫在皇帝面前说孔尚瑾的不是,若是孔尚瑾是个清傲的性子,当场两人就得闹翻了,哪里还会翻出之前的细枝末节来。
杨博伦大概不会想到,孔尚瑾不及二十,刚刚行了冠礼,一路走来也是顺风顺水,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被人当面这般痛骂,还能端得住,等何尚书发做完了,才把事情一一道来,如今一看,倒是显得何尚书得理不饶人似的。
何尚书一张脸气得青白,孔尚瑾都替她担心身体健康,便又说道:“没有先知会一声大人,确实是下官的不是,下官在这里再跟大人说声抱歉,下官年纪小,只想着先把那水车捣鼓出来看看,倒是忘了六部的规矩。何大人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这次看在下官也是一片诚心为百姓的份上,便饶了下官吧。”
孔尚瑾这话说得好听,似乎什么都是她的错似的,何尚书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心中也是感叹起来,都说孔尚瑾年纪轻轻能坐稳户部左侍郎的位置,是靠着皇帝的信任,如今看来,这位大人不光是有本事,还是个会做人的,这份油滑老练,怕自己都是远远不如。
既然孔尚瑾给了台阶,何尚书自然就顺势下了:“罢了罢了,那水车真要是那么有用的话,工部给几个人也不算什么,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以后你知会一声,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儿,本官也是大力支持的。”
“哎,这就对了,大家和和气气,这才是大明的福气啊。”赵旭原本还打算帮着安抚这位何尚书呢,谁知道孔尚瑾几句话的功夫,倒是自己把事情解决了,她笑着说道,又顺势夸了何尚书几句。
何尚书只觉得脸皮发烫,实际上怎么回事儿,怕是皇上早就知道了,心中又把那杨博伦痛骂了一顿,平时看着还是个好的,如今玩这样的小手段,就为了给一个孔尚瑾下绊子。今天自己这张老脸都丢光了。
等何尚书走了,赵旭才笑着说道:“亏你忍得住气。”
孔尚瑾不在意的挑了挑眉头,何尚书虽然耿直火爆,骂人却并不难听,至少不会人生攻击。上辈子她在基层的时候,有些小领导那才叫极品呢,字字句句恨不得将人祖宗十八代都带进去:“这次确实是微臣的不是,被骂几句又算得了什么,说起来何尚书也是长辈。”
赵旭见她真的不在意,才笑着说道:“到底是委屈了,库里头新进了些好东西,待会儿让人给你挑一些带回去。”
孔尚瑾正经的模样一变,笑嘻嘻的说道:“那感情好,微臣可要挑着精贵的拿。”
赵旭一听倒是乐呵起来,笑道:“美不死你。倒是你的婚事,怎么还没有提上来,朕记得那秦家少爷早就出了孝了吧。”
说是三年孝期,其实不过是二十七个月,两年零三个月罢了,孔尚瑾冠礼的时候,秦玉双已经出孝了。
孔尚瑾却说道:“听父亲的意思,像是要定在明年开春。”
赵旭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怎么不在今年,时间也不算赶。你看看那个柳二娘,尚且知道先成家后立业,得了赏钱先把夫郎娶了,这老是拖着,莫不是不喜欢那位秦家少爷。”
赵旭一直觉得,当初孔尚瑾会被赐婚,与自己也有几分缘故,虽然孔尚瑾如今看着对秦玉双颇为喜欢,但那样的容貌,确实太不出色了。
孔尚瑾生怕她乱点鸳鸯谱,连忙说道:“皇上,秦家定亲之后就忙着守孝,许多东西都没能出门置办,男儿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怎么能够马马虎虎了。”
赵旭一听乐呵起来,笑着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
被狠狠嘲笑了一顿,孔尚瑾出宫的时候,便真的拿了一对贵重的玉如意,也算是心理补偿了,谁知道等她回到家中,冯氏迎头也是一句,婚礼的时间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