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双
小冯氏对杨怡晴说了重话这事儿别人不知,不过从这一日开始,吕良伟若是还往里头送东西,要是大家都有的,小冯氏也不避讳,也就让人给外甥送去,但若只是给他的,去都被送了回去,当然,被吓了一顿的杨怡晴,再也不敢送什么回礼了,连带着书房那边也再也不敢过去。
其实小冯氏看着声色俱厉,其实倒也是真的为了这个外甥好,私相授受,这事儿放到哪里都是没道理,再说杨怡晴还有一个那样的爹,若是传出去,人家只会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直接将他贬低到尘埃里,将来也别想说什么好人家了。
这样的事情,对吕良伟几乎没有什么伤害,若是被人知道,大不了说一声风流,但对杨怡晴的伤害却是巨大的。
小冯氏心中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吕良伟是什么人,那是吕家嫡系的嫡次女,如今看着还是个有本事的,什么样的女婿娶不到,会看得上他那外甥才怪了。
婚姻大事,吕良伟自己是断然做不了主的,那吕家的太太他也曾经过一次,是个厉害的角色,比起吕氏更甚,这事儿要是传到那位的耳中,恐怕恨不得拔了杨怡晴的皮。小冯氏心中也有些怨怪这位吕家娘子,你又不是闲着没事,何必来招惹一个客居在侯府的表少爷。
吕良伟那边不知是知道了侯府的态度,还是被身边的人劝住了,反正一开始还往里头送些东西,被退回了几次之后就没了动静。
只有伺候在她身边的端砚知道,接到家里头信的那一日,吕娘子曾大发雷霆。
吕氏下定了决心,便给自家大姐和姐夫去了信,不仅拒绝了婚事,还话里话外映射了自家外甥女一番,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两位也是熟知吕良伟性格的人,哪里会猜不到,当下便来信痛骂了一顿,吕良伟心中有气,偏偏杨怡晴那边彻底的消声灭迹,两人身份有别,这一日之后便彻底没了消息。
这些变化孔尚瑾是不知道的,这段时间他正在游说自家老爹去那清梦园玩儿呢,一开始冯氏想着家里头事情多,还有一个客居的吕娘子在,这位可是要春闱的,他们一家子出去玩不带她说不过去,带着她却怕耽误读书的功夫,一直也没能答应。
拖拖踏踏的,终于春闱结果出来,吕良伟果然中了进士,虽然不是三甲,但在殿试的时候也入了皇帝的眼,被夸赞了几句,直接点了吕家所在地的知县,比那些还需要托关系找职位的进士好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杨怡晴的事情,等春闱结束,吕良伟很快就收拾行李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倒是也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等人走了,冯氏那边也没了借口,到底是经不住孔尚瑾的怂恿,答应带着一群孙女孙子出门玩儿了。
听到要去温泉庄子上玩儿,永宁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高兴的很,不过这一次冯氏只说带着孙女辈的去,大太太忙着家事不在意,二太太因为杨怡晴病了也不能跟去,三太太倒是想去,被冯氏一句,你身体正不好着给打发了回去,至于马家那两位少爷,上个月便已经家里去了,都是住京城,就算马氏用身体不好的借口,也不好真的常住,马家到底是还要些脸。
即使如此,嫡出庶出的加起来,除去几个年纪太小不能成行的,小主子也有整整十一个,为此孔尚瑾早一日便过去吩咐人准备起来,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这时候倒是显出皓辰给的那些下人十分不错,虽然主子不常在,但做起事情来依旧有条不紊,第二日一群人到的时候,冯氏看着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人多,温泉池子倒是够用,主要男儿都觉得幕天席地的有伤风化,如今园子里头可不近他们几个,所以不约而同的选了室内的那个大温泉,没有马氏和杨怡晴在,一群人倒是有说有笑的,或许暗地里有些互别苗头,但在冯氏面前,都显得和乐融融,兄弟情深。
而几个女儿,孔青琮一眼就看上了那个山上居高临下的,三房两个却看中了那亭子里头的,大房那位庶女似乎想跟着孔青珏走,但最后却跟着三房两人一同去了池子,剩下孔尚瑾带着孔青珏去了竹林,要知道她自己还没有尝试过这个地方呢。
青竹环绕,温泉生烟,如今已经不算太冷,在室外泡温泉倒是刚刚好,一旁的小厮端来清茶,孔尚瑾拉着自家侄女坐下,忍不住喟叹一声,又可惜的说道:“若是冬日里下了雪,在这竹林中间泡汤,才更有一番滋味。”
孔青珏听着心中一乐,原本她年纪大了,今年秋闱也要下场,是不打算出门玩的,不过孔尚瑾怕她太紧张,硬是给拉了出来,这会儿泡在温泉之中,也难得的舒展了眉头:“确实不错,等冬日下雪了,四姨再过来就是了。”
孔尚瑾却遗憾的说道:“爹就是把我当做小孩儿看,冬天下了雪就怕摔着,哪里放心我出门。”
孔青珏听了也觉得好笑,自家四姨明明才十岁出头,却比谁都稳当,偏偏爷爷就把他当做孩儿对待,每每都能看见四姨无奈的模样。
孔尚瑾见她窃笑,忍不住挑了挑眉头,撩拨了水泼过去,孔青珏连忙躲过,两人嬉闹了一会儿,见孔青珏神色轻松,孔尚瑾才笑着说道:“这样才对,整日里读书读书,连年轻人的朝气都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老太婆呢。”
孔青珏听见这话却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看了一眼孔尚瑾,难得吐露心声:“我也不知怎么了,平时读书好好的,一进考场就大脑一片空白,如今四姨跟四妹都已经拿了秀才功名,尤其是四姨,若不是奶奶压着你,怕直接春闱也是没差的,偏偏是我,比你们大了许多,如今还是个白身。”
虽然孔青珏注定是永宁侯府的传人,不出意外的话整个侯府都是她的,但如今永宁侯还活的好好的呢,孔青珏是个有志气的,便想要从科举入朝,好歹做出一些成绩来。永宁侯见她不适应考试,也有过给她蒙阴的意思,但却被她拒绝了。
听了这话,孔尚瑾也有些无语,这位侄女不是没有才学,而是这家伙应试能力太差了,进了考场就大脑空白,怎么可能考得好。一次两次每中,他们这两个年纪小的反倒是中了,无形之中压力更大,从而恶性循环了。
这也是孔青珏性格豁达,这才没对她们生出怨怼来。不过长此以往,难免心中郁郁,恐怕不是好事儿。若是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很可能成为孔青珏心中的一个疙瘩,一辈子挥之不去。
永宁侯也是孔尚瑾的家,十年来,她已经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归属感,见孔青珏苦恼的模样,忽然眼神一转,笑着说道:“如今距离秋闱还有一段时日,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够解决你的问题,不过左右是要吃一些苦头了。”
孔青珏听了眼睛便是一亮,她可是知道,自家四姨最是有些办法,有时候就是侯爷也会问她的意见,如今见她说的信心满满,顿时也对此有了期盼,连忙问道:“什么办法,吃苦怕什么,十年寒窗,那一日不是吃苦。”
孔尚瑾却不直接告诉她,卖了个关子说道:“回去之后再告诉你,现在啊,你就好好享受这里的好日子吧。”
孔青珏恨不得抓耳挠腮,偏偏孔尚瑾就闭紧嘴巴不再开口了,任由她怎么问都不说,孔青珏也拿她毫无办法。
等泡完了温泉,孔尚瑾又想要带着一群侄女侄儿到院子里头烧烤,谁知道一群男儿瞧见那精致无比的院子,如今正是那百花盛开的时候,美不胜收,哪里还有烧烤的心思,冯氏都直接驳了孔尚瑾的话:“看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这样风雅的地方,烤肉吃还不弄得烟熏火燎的,平白坏了这份雅致。”
孔青珠见自家四姨吃瘪,还笑着说道:“可不是,往常只听说四姨是个最最风雅的,如今怎么这般煞风景,爷爷,我看还不如让人煮一些花茶,带一些点心,大家看看花喝喝茶,倒是也应了景。”
冯氏果然叫好,等东西上来,孔尚瑾陪着吃了一会儿花茶点心,听着一群男孩谈论花草,实在是觉得有些无趣,好吧,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久了,思想都偏向女尊世界的女人了。
见冯氏他们吃的开心,孔尚瑾索性告罪了一声出来,刚走出几步,后头孔青琮也跟了上来,一副牙疼的模样:“真是的,烤肉多好啊,那些甜腻腻的点心有啥好吃的。”
好吧,孔青琮是孔尚瑾的最佳好基友,这两位比跟孔青珏还要合拍,离开花园子,孔青琮便说道:“方才我在山顶上瞧见,东面好像有一片寺庙,不如我们去那边逛逛吧。”
孔尚瑾知道她是个坐不住的人,又叫了个下人一问,果然那一片有一个寒山寺,据说求平安最为灵验,距离这里骑马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孔尚瑾想着这边无事,便索性带着孔青琮出了门,难得能在郊区骑马,孔青琮恨不得策马狂奔,若不是孔尚瑾压着,这位怕是乐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不一会儿,果然到了那寒山寺下,那寺院位于一座小山上,山头种满了松树,这会儿一眼望去也是绿茵茵的一片。
寒山寺并不大,两人拾阶而上,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不过香火倒是旺盛,时不时就看见前来上香的男人,不过看服饰打扮,大部分都是附近的贫民百姓,想想也是,大家的少爷太太出门上香,必定去那皇觉寺的多,那里是受到先帝册封的寺庙,接待这些大家子弟也不会显得寒酸。
一群男儿中间忽然出现两个女孩,还是衣着华贵,样貌精致的模样,顿时不少人往他们看来,孔青琮似乎毫无所觉,进了寺庙就开始求平安符,看她那架势,是准备给家里头一人带一个回去了。
孔尚瑾也不去抢孔青琮的事儿,索性让来顺看着她,自己带着来喜出去走走,寒山寺统共就这么几个小院子,并没有多少景致,不过倒是比富丽堂皇的皇觉寺多了几份寺院该有的肃穆。站在小山头,远远的似乎能看见清梦园,不过影影错错看不真切。
寺院没啥可玩的,等孔青琮求了平安符,两人便拾阶而下,回去的时候倒是不急,孔青琮屡次怂恿自家四姨带着去跑马,孔尚瑾只是瞪了她一眼,冯氏他们还在清梦园里头呢,她离开一会儿倒也罢了,怎么可能将他们扔在宅子里头自己去玩。
慢悠悠的往回走,没一会儿能瞧见清梦园的影子了,却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上,将马路挡了个严严实实,走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车轴子不知怎么居然断了,马夫满头大汗的在修理,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站在旁边,脸色也不好看:“少爷,这可怎么办,马车坏了,不能敢在天黑前回去,太太肯定得着急了。”
孔尚瑾眼尖的看见马车上的标识,看着像是威武将军家的,便让来顺过去一问,果然是威武将军家的少爷,出门上香的时候遇上了这事儿。
孔尚瑾想了想,索性让人去清梦园拉了一辆马车过来,他们带出来的马车多,到时候小厮们稍微挤一挤就是。
从头至尾,那里头的少爷也没有露面,等马车渐渐走远,那个小厮才坐进马车,笑着说道:“幸好今日遇见了好人,否则的话太太知道,怕是饶不了奴才。”
原来他们这一日出门,是瞒着家里头的。
那少爷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只是说道:“坐了别人家的马车回去,爹爹怎么可能不知道,到时候还得多谢人家才是。我原是担心妹妹身体,才出门来求平安符,想必爹爹也不会责怪。”
那小厮听了,瞧了一眼自家少爷,抿了抿嘴不敢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