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耳光

  今早慕容婉儿来找慕容观时,他正磨墨作画呢,便随手拿了砚台去嫁祸了水生,哪里知道这丫头那么眼尖,就注意到了这点。他那砚台再怎么好,一晚上墨也干了,哪里还能新鲜着呢?偏偏先前说是那小厮夜里偷的,还说有人看到了,那这怎么圆不过去了。早知道他就换个砚台了!
  慕容观心中懊恼,见自家妹子急赤白脸地嚷道:“那可未必,谁知道他会不会自己磨墨!”
  他一听顿时心中叫糟,他比慕容婉儿聪明,这会儿已经发现情势不利,不打算继续下去,打算就此顺着慕容薇给的台阶下了,圆了此事,没想到妹子偏生要闹,待会岂不是自找没脸。
  果然,她这话一说,慕容薇面上就带了丝嘲讽,眼中的神情更是有几分鄙夷,“是吗,怎的没一并把墨块偷了呢?刚刚没在他屋里搜到墨块,也不知道他是用怎样的神仙手段,竟能不用墨块磨墨,而且这墨汁还调配得这般好,刚好合适画画呢。高,实在是高啊。该报到工部去,让他献上去,好给朝廷增光啊。”
  周围围着的那一群各院的奴婢们个个这会子都拿异样的眼神看着慕容婉儿和慕容观,谁心里都亮着呢,你说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厮哪有本事调配画画的墨汁,而且,他又没墨,这事分明是有人冤枉呢。
  这会子大家看慕容薇的眼神可就全变了,谁都看得出此事是冲着她来的,没想到这位过去不显山露水的三姑娘竟然这般厉害,几句话的功夫,一下子把处境来了个逆转。
  慕容婉儿一脸灰败,气得挠心挠肝的疼,这死蹄子太狡猾了,一下子她就着了她的道了。
  慕容观也是闹得没脸,见仆人们异样的目光,正着恼呢,便看到大公子慕容甫和一位锦衣公子路过,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道:“对,多亏三妹提醒,否则哥哥真是冤枉了好人。定是有那识文断字的偷了砚台,见事迹败露嫁祸给水生的。来人,快把水生抬下去好好治,再赏五两银子给他。”
  慕容婉儿瞪大眼睛,正要说话,慕容观却狠狠扯住她衣袖,示意她不要开口。
  “怎么回事,一群人都挤在这干什么?”一道略显严厉的声音顿时吓了她一跳,抬眼看到慕容甫,连忙噤声了。
  周围一群围观奴婢们行了礼,顿时做鸟兽散撒欢逃了。
  慕容薇这还是回到府里后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哥,只见他约十八九岁模样,与父亲生得有七分相似,剑眉星目,温文儒雅的样子,只一双黑眸十分严厉,透着迫人的威严,让人看了便心生惧意。
  听说这位大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娶的是安郡王的女儿。
  慕容观最怕这位大哥,此刻伏低做小,低着头道:“没什么,只是在惩罚下人。”
  慕容薇早低着头躲在后面,她刚刚看到有外客在,怎也不方便见面。
  慕容甫也是见到两个妹妹在,不好多呆,便道:“既结束了,便好好读书吧。”
  说罢带了身旁那锦衣公子离开,自然会有人跟他汇报这里的情形。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那锦衣公子十六七年纪,天水蓝的织锦掐丝袍,腰束玉带,佩着玉,乌发用玉冠束起,飞眉横鬓,眼锁黑玉,正是少年风流俊俏,好似早晨八点的太阳,朝气蓬勃。
  此刻他倒是好奇地回看了眼,正见到慕容薇抬起头来,一双慑人的黑眸宛如月影般骤然投射在他平静的心湖上,荡起一阵涟漪。
  他顿时凝了眼,一时心中一震,见她转过头去,顿时有些失望。
  想停步看,又觉得不妥,只得向前走去,却是忽然有些神不守舍。
  慕容甫也是正问自己的贴身小厮司墨,这小子早打听到了情形,此刻笑着说:“公子刚刚来晚了,可是没看到一出好戏呢。”
  这小子惯是聪明机灵,这会子绘声绘色地把方才的事给叙述了一遍,还把他们的对话都给复述了,模仿得惟妙惟肖的,逗得慕容甫也是笑了好几回,指着他笑骂:“你小子还真适合去说书呢。”
  只是笑着又想起方才之事,分明是老二为难三妹呢,不由皱眉,自己家后院这点子事,他平日是不关注的,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对于母亲的做法也很是不以为然,自己是嫡长子,谁又能跟自己争抢家业?别说那周姨娘没儿子,就算有儿子又能如何,谁也越不过自己。
  没想到那个从没注意过的三妹怎么突然间变得这般聪慧了,很是有些惊奇。
  只是这毕竟是自己家的事,终究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多予置评,只立刻转了话题:“安然,你不是说要看我那幅古画么?”
  萧安然却有些神不守舍,他当然也从方才的事听出了许多讯息,但别人的家事他自然不会当面说什么,人家兄妹再闹,那也是人家的事。那女子真个冰雪聪明,一场风波反被她占了上风去。
  忽然他想起什么,心头一惊:“姐夫,方才那位穿绿衣的是不是就是三小姐?那不是……先前外面都传她落水自尽了……”
  他心中有些极度失落,那个女子是喜欢风郁的吗?竟为了他自尽?他心里否认,目光便带了些自己也说不清的急切看向慕容甫,想从他那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好安抚自己七上八下的心。
  慕容甫蹙眉:“是三妹没错,但这话怎说的,没得毁了三妹的名节。父亲都说了,三妹只是自己不小心坠入水中,恰被风郁救了的,也不知道怎被那些人乱传一气,风郁自己都已使人传消息澄清了,安然不要相信那些谣言。你看今日的事也知道她不可能是那样的女子。”
  慕容甫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当日的事是怎么回事,但这话他不会提,自己这做兄长的怎能娶败坏妹妹的名声呢?
  而且三妹都变了个人似的,想是再不会行那有损名节之事的。
  萧安然得了他的否定,顿时整个心像绷紧的皮球陡然松了下来,“对,是安然无状了,三小姐是大家闺秀,那些子小人真是可恶,怎可如此败坏女子的名声?”
  他自己心内其实也不相信呢,那样一双眼睛,如此清澈,仿佛能直接看到他心扉一样,怎可能随意轻生,外面的流言竟说她胆小懦弱,结巴,还笑她傻,他刚刚看到的却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子,若非自己亲见,定被那流言误了去。
  反正,反正她定不会像传言一样喜欢风郁的,风郁可是她姐夫呢。
  萧安然像得到了救赎似的,整个人顿时又生机勃**来,却又想到那些流言,很是气愤,那个女子合该是众人称颂的,怎能受如此侮辱,回去定要使了法子消弭那些流言才是。
  而慕容薇这边厢只抬眼看了过去,根本没注意到秦安然如何,连忙着人扶水生回去休息,月姑感激地跟她道了谢,跟着照顾儿子去了。
  慕容薇笑着看向慕容观说:“二哥,既然这砚台是四妹借去了,我也就不夺人所爱了。二哥可别忘了找出那起子敢偷东西的恶奴才是呢,若是日后再被摸去什么,可怎生是好?”
  慕容观被她说得脸阵青阵白的,干笑着:“好,今个多谢三妹了,哥哥这就去查。”
  “那我这就不打扰二哥了。”说罢也不理会婉儿,领了绿儿几个意气风发地走了。
  绿儿几个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腰背挺直着,好似打了胜仗的得胜将军似的,满脸容光焕发。
  自跟了慕容薇这主子,还是他们第一回打胜仗,一扫多年的怨气,那走路都带风的,飘起来了。
  慕容婉儿见她们那样儿,气得心口子疼,跺了跺脚:“哼,来日方长呢,小蹄子,有的是机会整治你个小娼妇!”
  慕容观摇摇头:“下回你别扯上我了,这丫头真个厉害啊,妹妹,你也别跟她制气了,你不是她对手啊。”
  慕容婉儿鄙视地看着自己哥哥,“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么,你不帮拉倒。”说着自己个气冲冲地去了。
  慕容薇出了松园,见绿儿她们的样儿,摇了摇头:“这点子事,也值得你们高兴,让别人见了,还以为你们多没见过世面呢。”
  秋芳笑着说:“我们是高兴啊,跟了姑娘您这样的好主子,以后也不怕欺负了。以前,嗨,以前的事也别提了,今后咱们定会好好服侍姑娘,好好做事。”
  慕容薇扫了她一眼,心下了然,知道今天自己保住了水生,更让这些下人归心了。这府里说实际的也像个公司呢,怎么让员工为你做事,还对你忠心,那就看自己的本事了。这府说是主子的府,实际上也是奴仆的府,不会御下,那就成了聋子瞎子,对很多事情两眼一抹黑,什么也做不成的。
  只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很多人还需要考校。
  正想着,迎面便看到一位二八佳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浅粉的宽袖衫,外罩了件对襟月白撒花绣纹牡丹半臂褙子,官绿百褶裙,显得清新高雅而又不失娇俏,一步一生莲,鹅蛋脸,丹凤眸,挺直的琼鼻下樱唇不点而红,挽着桃心髻,发上戴着珍珠头面,俏生生好似一朵牡丹绽放,雍容典雅。
  慕容薇连忙行礼:“大姐!”
  慕容兰眼角上挑,那眼神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呵,三妹现在真是不同了,啧啧,真是厉害了呢。”
  慕容薇一听这话有点想找茬的意思,知道她定是为了之前自己和风郁的流言着恼,那日庙里的事难保与她有关。只是自己也没必要和她为过去慕容薇做的事跟她闹,只淡淡笑着,“大姐说笑了,再怎么不同也比不上大姐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慕容兰见她那恬淡的神态心中不由恼恨,尤其这丫头的五官其实比自己还要美三分,以前没发觉,现在她无论行止做派,气质风华都透出一种大家风范,把她那沉静中透着轻灵的气质衬托得更加超凡脱俗。现在还只是年纪小,五官没长开,再大点只怕会更加风华绝代。
  慕容兰心中生出一股嫉恨之意,一个小妇养的庶女,凭什么比她还美,以后还不得抢了她的风头去?
  她心里最得意的就是有风九少这个未婚夫,让她成为京城少女艳羡的对象,而她自己也是一副好相貌,堪称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慕容薇和风郁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的,已是让她不满,哼,昨个怎么不毁了你个小蹄子,现在在我面前倒摆起谱来了!
  慕容兰心中一时生怒,忽然抬手“啪”的一个耳光打在慕容薇左脸上!
  慕容薇根本没想到她突然发难起来,直到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才反应过来。
  她心里的火腾的就冒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眸冷冷望着慕容兰,那慑人的目光看得慕容兰一时竟有丝生怯,忽然反应过来,冷笑道:“你瞪什么,不过一个小妇养的,我打便打了,也好教教你什么叫礼义廉耻,免得再做出有损我慕容家名声的事。”
  慕容薇双手紧握,差点就没忍住上前也甩她一耳光。
  好,真的很好,从上辈子到现在,还是有人第一次甩她耳光。
  可是她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慕容薇是嫡女,而她只是个庶女。妾,说难听点的也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庶女又算什么,就算慕容薇打了她她也只能忍着。
  绿儿几个又是气愤又是难受,上前扶住慕容薇,怕她会受不了。
  就是慕容兰身边的丫鬟也有些惊愕,以前大小姐对她的这些个妹妹向来是无视的,还从没向今日一样过。
  慕容薇推开丫鬟,朝她进逼了一步,正在慕容兰脸色微变时,忽然笑了起来,“大姐可打够了?虽然我没做过什么有亏名节的事,但大姐是长姐,教训我自然是可以的。”
  说着忽然眼眶一红,眼里满是水雾,委屈道:“只要大姐你出气就好,妹妹便让大姐打个够,不如大姐这边脸一并打了吧。”
  说着抬起头,还似乎真等着慕容兰打一样。
  慕容兰一时被她弄得进退不得,那话是指摘她无礼虐待庶妹,还一副委屈的样子让她继续打。她一时气得心肝疼,眼看周围路过的仆人越来越多,围在一边嘀嘀咕咕,脸色阵青阵白。
  这死蹄子还真当自己算什么了,“哼,我今个便好好教训你,你以为我不敢打吗?”
  她一挥手高高扬起手,狠狠落下,却听一旁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住手!”
  但在看到来人后慕容兰更是心中生恨,果然,那一巴掌终究还是落下了,清脆的声音响起,慕容薇白皙的右脸顿时红肿起来。
  “兰儿,你!”那如竹如兰的男子脸色微变,不是风九少还是谁?
  今个风郁一身天青色色直缀竹纹绣衫,脚蹬透空官靴,腰束宽幅扁丝嵌玉腰带,佩着玉,乌发用银冠束起,顶上镶珍珠,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宽阔的额头下面此刻那双黑眸闪过一丝不悦的情绪。
  风家和慕容家既是簪缨世家,彼此关系亲密。风郁和慕容兰又是从小定亲,关系不像别的未婚男女那样守礼,风郁也常来找慕容甫,但今日来却又别有原因。
  昨晚回去之后,他眼前一直浮现慕容薇的音容笑貌,一整晚竟有种辗转难眠之感,今日一早便干脆到了慕容家。
  没想到一来却看到慕容兰居然狠狠打在那少女娇嫩的脸颊上,见慕容薇整个脸红肿起来,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怒气。
  这股怒气来得太快,太急,让他一时竟有些难以自持,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
  “兰儿好端端的的怎么打起妹妹来了?”风郁一出现,顿时在场女子的目光便唰的一声转到了他身上,那人如月如竹的气质仿佛谪仙般让人兴起膜拜之感,偏他笑容亲和,更是惹人爱慕。
  慕容兰委屈地跺了跺脚,声音娇柔:“郁哥哥怎说的,好像兰儿很不讲理似的,还不是妹妹请我打的嘛。”
  慕容薇目光淡然,明明她整个脸一片狼藉,偏偏不让人觉得凄惨,只觉得那个人只那一站,便是一道不褪色的画卷。她往前一步,越发靠近了慕容兰,声音带着丝颤抖委屈:“没关系,只要大姐姐高兴,就是毁了妹妹的脸也无妨。姐姐,可打够了么?”
  她步步紧逼,看似每步都轻松,却像踩在慕容兰心尖尖上,压着心跳,让她整颗心像陡然被她给扼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
  那带着水雾的眼眸看似楚楚可怜,眼神却似透进慕容兰心底,让她发憷。
  这还是头一回她看到这样慕容薇有如此可怕的眼神,看着云淡风轻又委屈,可是深处却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冷意和锐利,直透心底。
  她一时竟生了惧意,朝一旁风御走去,竟不敢再跟慕容薇对视。
  风郁眸光有些复杂,见她那委曲求全的眼神和话语,慕容兰这是想毁了她的脸吗?
  今日一见,忽然觉得她似更美了,更生一股怜意在心底回荡。
  “三妹妹身体还未大好呢,兰儿怎也得顾着她的身体吧?何况若被人知道,定要说你虐待庶妹了。”
  “我怎会虐待她呢,哼,我只是教教她规矩而已呀。三妹,大姐也是为你好呀,回去后好好想想我说的话,看看女戒。”慕容兰眉眼上挑,目光瞥向风郁,见他眼神直往妹妹身上瞧,不由又气又恼。
  慕容薇欠身行礼:“是,妹妹谨记姐姐的教诲,他日定会交上功课。”
  那声音里的含义只有她自己明白,来日定当奉还。
  谁让她一时不痛快,她便让她一世不痛快!
  说完,竟是看也未看风郁一眼,由绿儿和香桃两个丫头扶着走了。
  风郁没想到她竟是看也未看自己,顿时有种被人彻底忽视的失落感。这会子慕容薇冷落他,他却倒上心了。
  风郁跟身边小厮吩咐了几句,便淡淡道:“兰儿,我来找兄长的,他可在府中?”
  “在呢,说安郡王世子也来了。”慕容兰见他神色不定,也不想再把话题转导慕容薇身上,今日见风郁的神态她忽然冒出强烈的危机感。
  他们自小就相识,虽说爱慕风郁的女子很多,可自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妻,那些子女人也只能恨得牙痒痒的,能站在风郁身边享受他温柔的也只有她。
  可是现在她却有些不安,总觉得风郁有些与平日不同。
  这边厢绿儿几个已经扶着慕容薇回到墨园,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这会子回到墨园,绿儿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姑娘,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大小姐她太过分了。”
  慕容薇笑了起来,“哭个什么劲?瞧你们一个个眼皮浅的,姑娘我是那受点委屈就哭的人么?”
  香桃抹着泪:“奴婢给姑娘找了药膏涂上。”
  她刚一边忙去,外面冬芳拿了个白玉瓶进来了,“姑娘,方才风少使小厮送了药来,说给姑娘的。”
  慕容薇挑眉,眼含讥嘲,姐姐打了她,他倒送药来了,做什么红脸白脸的,真真没趣。
  秋芳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姑娘,这好像是极少见的玉露膏呢,抹上姑娘很快就消肿了,还是风少人好,知道心疼我们姑娘,以前……”
  绿儿睃了她一眼,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心疼?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出去指不定别人认为姑娘跟风郁有什么暧昧呢,姑娘现在可不像以前喜欢风少了,今个看也未看他一眼。
  秋芳倒好似未见绿儿的眼神,殷切地上前:“姑娘,奴婢给您抹了药吧?”
  慕容薇心内不喜,只接过玉瓶:“我自己抹便是。风少是我姐夫,他送药也不过尽兄妹之情罢了。很快他便要跟姐姐完婚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屋里几人哪有不明白慕容薇的意思,是告诫他们莫要再拿风少说事,她也不想跟姐夫扯什么于礼不合的关系。
  秋芳顿时脸上一红,有些讪讪地说:“我去端了药来,姑娘该得喝药了。”
  冬芳见了,若有所思,掩眉只在一边,并不说话。
  那药倒也真个是好,慕容薇闻了之后但觉味道清新,涂了点在手背上试了试,没问题之后才抹到脸上,过一会子便觉得清凉许多,疼痛也消去了。
  绿儿见慕容薇如此谨慎,心中更是赞佩。
  姑娘真个聪明,不管谁送的药,也不能立刻就用,万一有那起子心思的在里面放了什么,涂在脸上毁容了怎办?
  秋芳端了药来,慕容薇喝了,这时便看到周姨娘眼眶红着就进来了。
  慕容薇心中生恼,这是哪个作死的告诉她娘的,不是故意惹她心烦么?
  一见慕容薇的脸,她顿时捂住嘴,用手抚着她的脸,哭道:“薇儿你受委屈了。”
  慕容薇一怔,在她温柔悲戚的目光下也不由有些鼻酸,看了眼绿儿,绿儿倒是个通透的,立刻领了丫鬟们离开,留他们母女在此叙话。
  “娘,我没事的。”
  周姨娘搂住她低泣道:“别说了,都怪娘,若娘不是妾,怎会让我的女儿被人欺负?”
  慕容薇被她一哭,心中难受,便红了眼眶,想到自己前世的父母亲人,自来到这里后处处小心的无力,也哭了起来。
  两母女相对而泣,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容薇心情平复了,擦着眼泪:“娘,这不能怪你。当初你也是为了救外家啊。”
  周姨娘提起此事,眼神柔和许多,她自己是不指望了,但起码娘家起来了,将来不管自己还是薇儿都有个依靠。
  “薇儿,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现在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将来,将来找个好人家,不管怎样,也不要给别人做妾,哪怕是皇室的妾也是一样。女人啊,还是名分最重要。今天的事,娘也不能帮你什么忙,你也没个兄弟依持,只能靠你舅舅表兄了。”周姨娘苦口婆心地说着掏心窝的话。
  慕容薇一愣,忽然想起这些年,慕容老爷竟没再添子嗣,顿觉奇怪。
  在五妹慕容倩儿之后,好些年都是没有新生儿降临。
  这会子她不动神色地拉着周姨娘的右手,认真地说:“娘,我省得。您不是一直在吃药调理么,指不定很快要给我添个小弟弟呢。”
  她神情娇憨又讨喜,惹得周姨娘也笑了起来,睨了她一眼,眼神却有些黯然:“哪是那么容易有的,这些年也……”
  她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并未发觉女儿的动作竟然与那大夫搭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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