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从你开始,从你结束!

  天气已经转凉,榻上铺着柔软的动物皮毛,何氏舒服的躺在美人榻上。
  婢女跪在她的脚边,给她捶腿。
  何氏神态放松,阖着眼假寐,心情很好。
  怎么能够不好呢?她不但给陈妈妈报仇,还解决掉心腹大患。
  她只管养足精神,之后再应付苏景年。
  苏景年会是哪一种反应,她全都想过了。就算是养一条狗都会有感情,更别提文曲颜是他的妻子,照顾他一段时间,会气恨她在所难免。
  何氏心想,等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就给苏景年张罗着重新娶一个媳妇。
  至于文曲颜,便散播出去,她与苏易私通,被逮住,上吊自尽。
  这样一来,还能将人从族谱上除掉。
  苏景年再娶也不会妨碍他的名声。
  何氏动了动腿,睁开眼睛问,“送信给景年了吗?该让他回府。”
  婢女还未作答,小厮急匆匆的进来,喘着粗气道:“夫人,三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何氏突然坐起身,婢女立即退让开。
  “是,回来了,云暮还去抓了一个郎中回来。”小厮将院里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何氏。
  何氏摆了摆手,“不必担心她还活着,我让人将她的脖子给勒断了。”
  她曾经听闻,有人能够将上吊自尽的人治活。
  何氏不想白忙活一场,永绝后患,便将事情做绝了。
  她就不信商枝能将脖子给续起来。
  小厮一口气还没喘匀,云暮踹门进来。
  何氏看清来人,脸色发青,“反了反了!一个奴才,也敢在我的面前踹门……”
  话音未落,云暮上前拽着何氏的手臂,抓着她去往苏景年的院子里。
  “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叫景年收拾你!”何氏被云暮抓住拖到苏景年的院子里,眼底的得意之色,消散一空,转而被恐惧给取代。
  事情的发展不对劲,如果不是苏景年的命令,云暮不敢对她如此无礼!
  她是苏景年的母亲,苏景年怎敢这么对她?
  “你快放手……啊……”
  云暮眼底一片恨色,他粗暴的将何氏甩在苏景年的脚边。
  何氏连忙爬起来对苏景年愤恨地说得:“景年,你快将这奴大欺主的狗奴才乱棍打死!他不但闯入屋子将我拖拽过来,眼底没有我这个当家夫人,还将我摔倒在地上,你必须得狠狠的严惩!”
  “严惩?你说该如何严惩?将他勒死?”
  苏景年阴测测地说道,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寒气息,令何氏胆寒。
  她抬头望去,对上苏景年阴森的目光,他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怒意,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噤。
  “景年,你这么看着娘做什么?”何氏紧紧握着拳头,强压下心里的恐慌。她看着躺在床上的文曲颜,一身死气,故作惶恐的往后退去,“文……文曲颜怎么死了?景年,她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没脸活下去?才会上吊自尽?”
  苏景年脸色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何氏,愤怒而怨憎。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何氏的儿子,这样他就能将她给掐死,给文曲苑报仇!
  可他暂时不可以,还要从她口中逼问出来,谁在背后指使她!毕竟何氏没有这个能耐,能够将他留下的两个暗卫给击杀!
  “谁指使你干的!”苏景年怒吼着,他看着还想要狡辩的何氏,“你别以为是我的母亲,我不敢杀你!你今日不将幕后之人交代出来,你就替他去死,到地下给颜儿赎罪!”
  何氏听着苏景年决绝的话,脸色惨白,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景年,你在说什么话呀?娘听不懂!文曲颜自寻短见,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平时是苛待她,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她的性命?是怎么死的,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明白!”
  苏景年双手握成拳,太过用力,青筋爆出来,眼中戾气肆虐,暴怒道:“云暮,送她一程!”
  云暮心里想,他算有遗漏,才会酿造成大祸,他死不足惜!
  何氏太过恶毒,他杀了何氏,到时候以死谢罪,也不会让苏景年背负弑母的罪名!
  今后不会再有一个何氏伤害苏景年!
  他拿着吊死文曲颜的白绫,套上何氏的脖子。
  何氏脸色剧烈一变,她双手颤抖,紧紧抓着脖子上的白绫,看着眼底一片悲哀绝望的苏景年,她知道自己再不如实交代,苏景年一定会杀了她的!
  何氏脸色惨白,咬牙道:“我说!我全都交代出来!”她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惧意,艰难的开口道:“华敏,是华敏公主指使我做的。那些人手,也是她给我,将你骗进府中来,再让那些人严防死守着你,不让你出府去援救苏易。但是我也想不到,那些人竟然……竟然那么大胆,敢对文曲颜动手!我不告诉你,就是担心你找华敏公主报仇,你势单力薄,如何斗得过她呢?景年,妻子还可以再娶,命只有一条,为了爹娘,你千万不要冲动,找华敏公主报仇!”
  苏景年不相信何氏的话,但是这件事,绝对与华敏也脱不了关系!
  “你是我的母亲,对我的生活,横加干涉,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今日这般对待颜儿,就是仗持着你是我母亲的身份,不敢将你如何。毕竟,当初阿姐死的时候,我与你只是产生隔阂,并未替她报仇。你可曾想过,我为何没有对你动手?”
  何氏心里一颤,她满目茫然,又惊又怕的望向苏景年,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阿姐留下遗言,她的那条命是你给的,她将命还给你,让我不要对你动手。”苏景年将侮辱她的太傅一家给挑了,没有动何氏。若知是这一事,助长何氏的威风,早在之前,他就要掐断这一条祸根!
  何氏听到这里,满面惊惧之色,嚅动着嘴唇,就听到苏景年森冷道:“将她关进湖心亭,等我回来处置!”
  “不!不要!景年,我是你娘!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何氏一听关在湖心亭,她脸色煞白,说是亭子,其实是建造在湖心中央的一间屋子,夏日里晚上在里面饮酒纳凉,别有一番滋味。
  可苏景年的祖父,有一个宠妾,害死了他的祖母之后,那个宠妾被苏元靖关进湖心亭,命人看守着出口。而若是要逃跑,四周都是水,不会泅水,只能被关到死!
  那个宠妾,关在屋子里,里面贴满了符纸,挂满了前一任侯夫人的画像,宠妾一睁开眼睛,就是看到被她害死的侯夫人,生生被逼疯了,用帐幔勒死自己。从此以后,湖心亭便一直荒废下来,无人踏足。
  苏景年他这是铁了心,要逼死她啊!
  “景年,景年,不要啊,我是你娘——”
  何氏话未说完,就被云暮捂着口鼻离开。
  苏景年望着文曲颜,她脸色青白,眼睛紧闭,平静的面容,他在上面看见了痛苦、不甘、绝望,她当时该有多么害怕?
  而他说好保护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却没有陪伴在她的身边。
  苏景年胸口苦闷绞痛,紧紧闭上眼睛,想起她总是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他,仿佛看见他便有无限的欢喜。明明性子那般胆怯,绵软,却为了适应在他身边,愿意去改变自己。
  就在昨日,她还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那般的依赖与眷念,将他当做唯一的依靠。
  他想上天不曾薄待他,才会让文曲颜来到他的身边,她明亮的笑容,照亮他心底的阴霾,让他感受到这人世间还有些许的温暖。
  而今,这一缕温暖,也被掠夺,抹杀。
  “枝枝呢?”苏景年干哑悲恸的嗓音响起,他像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商枝在何处?”
  迟曦满面泪痕道:“奴婢去通知大小姐的时候,她已经与姑爷入宫了!”
  “别怕,我进宫找枝枝,一定会治好你的。”苏景年抬手轻柔的抚摸着文曲颜的面颊,指腹触碰着她脖子上的淤痕,感受到气管的断裂,他的手指颤抖,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破碎。再如何的自欺欺人,也不得不认清文曲颜不在了的事实。他嘴角轻颤着扯开,语速极慢,却透着无限的温柔,“颜儿,你乖乖等着我,我给你一个交代。”
  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倏然起身,去往皇宫。
  ——
  皇宫。
  华敏进宫,并未去乾清殿,而是去往九娘子的宫殿里。
  九娘子正苦大仇深盯着赛罕手里的药,拧紧眉心,不愿意喝药。
  华敏走入内殿,看着九娘子苍白病态的面容,她脸色阴沉下来,“你别忘了,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你肚子里的孩子,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说着,拿着一个四个月的假孕肚给九娘子,要她捆绑在肚子上。
  “你如今有四个月,该显怀了。”
  九娘子看着准备周全的华敏,紧了紧手心,“我这病好不了,你准备的这些东西没有用。”
  华敏恼恨九娘子油盐不进,她冷声说道:“你这个病,会好起来的。有商枝在,你想死也死不成。”她看着倏然坐起来的九娘子,唇边浮现讽刺的笑,“你别瞪着我,这一次,不是我要杀她,而是元晋帝。不过他们的警惕心,真够强大,如果不是说你病重,快要不行了,请商枝入宫给你治病,他们还会找借口搪塞推脱。这样一想,你在这件事情,功不可没,不枉费你与他们交好,不然想要引他们进宫剿杀,还得费不少的脑筋。”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如果你说要为自己报仇,请你省省!一开始,是你对他们动手,他们只是正当防卫而已!我告诉你,你休想利用我伤害他们,我不会让你诡计得逞!”九娘子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她强撑着身体下床,想要去阻止商枝他们去乾清宫。
  她的身体太孱弱,华敏一压,她就踉跄着跌倒在床上。
  华敏道:“阿九,你别白费功夫。额吉知道你与商枝的感情深厚,可他们的生死,不是我,也不是你,能够决定!这大周国的主宰者,想要他们的性命,你如何救他们?我听说商枝怀孕了,她如今有两个月,比你小两个月月份。我会替你救下商枝,让她安然无恙的怀胎九月,再让她催产生下孩子。如果生下一个儿子,我便抱过来给你当做子嗣抚养,让他们留下一息血脉,成为这大周国的帝王,也算对得起他们。”
  九娘子脸色发白,生下儿子,抱过来给她养着。
  生下女儿呢?她会如何对待那个孩子?如何对待商枝?
  九娘子侧躺在床上,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床褥,看着唇边露出残忍笑容的华敏,她心底升起悲凉。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华敏将她的朋友给祸害了?
  想着商枝他们被华敏与元晋帝害死,而她成为傀儡,被华敏操纵,甚至今后还要连累一个无辜的孩子,九娘子便觉得人生一片黑暗,她看不见一点希望。
  如果像华敏所言,她一己之力,无法挽救商枝他们,那她留在皇宫,还有什么意义?
  “阿九,这是一瓶药,等国师再来找你的时候,你想方设法,让他吃下去。”华敏说出今日来此的目的,而之所以告诉阿九商枝他们今日会遭遇灭顶之灾,便是为这一件事做铺垫,“我帮你救商枝,你将这瓶要给国师喝下去。”
  九娘子看着手中的瓷瓶,她那双死灰般的眼睛,仿佛一个黑洞,什么光亮都没有,没有一丝生机。
  她空洞洞地目光,落在华敏的脸上,那张脸冰冷无情,除了算计,再无其他一丝一毫的感情。
  “阿九,你这是在救你自己。想要活下去,就要斩除一切不利于自己的人事物。”华敏语重心长道。
  九娘子握紧手中的瓷瓶,她心里似乎下了一个决定,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说的对,想要轻松无忧的活下去,就要斩除一切不利于自己的因素。”
  华敏见九娘子想通了,脸色总算缓和一些,“你能明白就好。”
  九娘子唇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额吉,我只是想要保留一颗纯真,干净的心,可是我发现太难了。想要活下去……”她按着自己的心口,“这里必须变得冷硬,变得脏污不堪。”
  “阿九……”
  “额吉,你是真的为我好吗?”九娘子目光盈盈地落在华敏的脸上,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华敏脸色一僵,不过一瞬,她恢复如常,站在九娘子的身侧,抚摸着她的脑袋,“当然。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为你打算。”
  九娘子紧紧盯着华敏,华敏觉得有一种要被她看穿的错觉。下一瞬,她就看见九娘子脸上露出纯净的笑容,眼中又流露出一丝对她的依赖。
  九娘子亲近地说道:“额吉,你能喂我喝药吗?”
  华敏想拒绝,可又担心是九娘子的试探,她脸上带笑,“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喂,你都快要做母亲的人。”嘴里这般说着,华敏让赛罕站在她身边,单手舀着一勺药汁递到九娘子的唇边。
  九娘子乖顺的张口喝下去,似乎太苦了,她紧紧皱着眉心,眼帘愈发低垂,以至于华敏没有看清她眼底变幻的神色,只看见九娘子将药瓶塞进枕头下面。
  华敏见九娘子十分温顺,心里松一口气,原来还担心九娘子会刻意刁难她。
  侧身,舀一勺药汁,转过身来,只见白光一闪,腹部被利器贯穿,剧烈的痛楚让她面容痛苦的扭曲,手里的勺子握不住掉落在床上,药汁洒在九娘子的身上。
  华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九娘子,视线下移,落在腹部上,那一双素白柔嫩的手,紧紧握着匕首手柄,用力往她腹部推送,搅动,最后将匕首拔出来,鲜血迸溅而出。
  温热猩红的鲜血喷溅在九娘子的脸上,洁白的底衣被染红,九娘子如梦初醒,看到她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终于付诸行动,依然受到不小的惊吓,看着华敏脸色惨白,腹部的血窟窿,汩汩往外流淌着血液,手里的匕首一松,掉落在床上。
  九娘子看着手上的鲜血,纤细瘦弱的身子颤颤发抖,神色溃乱,声音惶然又破碎地说道:“我不想杀你的,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我不想杀你,是你……是你步步紧逼,不肯退让,要害死他们。不……不止是他们,他们或许只是一个开端!我一个外邦公主之女,生下来的孩子,如何能够继承大统?你为了让这个不存在的孩子登位,还会杀人,源源不断的杀人。我不想这样,不想变成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成为你们手里杀人的利器,双手充满罪孽!”
  九娘子眼底一片悲凉与绝望,泪水从她的眼眶里坠落下来,“这一切从你开始,就从你结束。”
  “我来结束……”
  九娘子做下杀了华敏的决定时,就没有想过要活,她双手颤抖的捡起床上的匕首。
  华敏倒在床上,听着九娘子激动的话语,她面目狰狞,又恨又憎,熊熊怒火烧毁她的理智,狂怒的说道:“赛罕,杀了她!杀了她!”
  “嘭”地一声,门扉被踹开,苏景年裹挟着阴煞之气进来。
  ------题外话------
  小绫子瑟瑟发抖,还以为今天能把大结局给写完,结果没有写完,明天正式大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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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疗伤。”男人一本正经,话落就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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