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我想走了

  “总之去探探那孩子的来路,如果当真身家清楚,那也省得兰芽不依不饶。”
  兰芽当真忘不了那小孩儿,当晚就搬着枕头进爹娘的卧房,非要跟爹娘一起挤。
  岳夫人恼得直拍打女儿:“虽说年纪还小,也总归是个不小的姑娘家了,怎么还这么胡缠!”
  兰芽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死命拽着爹的袖子:“明儿爹上早朝,女儿也要跟着。从此起,爹去哪儿,女儿也去哪儿。”
  岳如期又是气又是笑,实在没辙。
  岳夫人也说累了,无奈地坐下来:“老爷说吧,咱们大小姐今儿这又是怎么了。”
  岳如期叹气,“看上了个人,非要不可。”
  一提到那小孩儿,兰芽登时眉飞色舞。上前来抓过笔和纸来,简单几笔便勾勒出那眉眼,捧给娘亲看:“娘,那小孩儿简直就是画儿里的小孩儿。女儿长这么大,虽说也见过哥哥,还有秦翰林家的那位公子这样风神毓秀的,可是,却都不及他!”
  岳夫人也看出相公面色略有沉吟,也情知有事,便打圆场:“再好看也是个小子。兰芽,你个女儿家,休得管那前院的事。”
  兰芽恼得跺脚:“娘!”
  此时门外传来冉竹的声音:“爹,娘,让媳妇陪小妹说说话吧。”
  “也好,”岳夫人也觉是来了救星。
  兰芽自然愿意与嫂子说这事儿,便也欢喜跳出门去。见嫂子身边儿还有兄长。
  冉竹伸手拢走了兰芽,岳兰亭则借机走进了爹娘的卧房去。
  岳兰亭带回了好消息,说那孩子的身家清楚。便连当年出生时候落籍的出生纸都是有的。只是家道中落,活不下去了,才被亲戚交给了牙行,想寻个书童的差事,一来为活命,二来也是为将来谋个出身。
  岳如期放下茶碗:“他念过不少书的事,可有个说法?”
  岳兰亭恭谨答道:“也有了说法:他爹是个读书人,不事稼穑,又屡考不中,才使得家道中落。他念过不少的书,屡考不中的缘故也都是因为看了太多的杂书。”
  岳如期便叹了口气,点头:“那孩子的眼睛……”
  岳兰亭道:“也是前者的情由。就因为他爹多看了些杂书,于是瓦肆里结识了异域的舞娘,不顾家里反对缱绻在了一处,这才有了这孩子。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家里的亲友才都不待见这孩子,于是爹娘死了之后就直接送进人牙行里,任他自己死活了。”
  岳如期回想那孩子的音容,便也缓缓点了点头:“怪不得那孩子目光里有些超乎年纪的悲凉。”
  “既如此,倒是个好孩子,咱们错过了便也可惜。明日嘱咐孙福去牙行,使些银子将那孩子买来吧。”
  岳如期做完了决定便笑了,低声嘱咐岳兰亭:“先别告诉兰芽去。这小妮子缠磨为父一晚了,且叫她明儿好好欢喜一场。”
  岳兰亭含笑告退。
  同样是爹的孩子,可其实爹反倒是更疼爱小妹一些。
  翌日兰芽一整天都恹恹的,眉烟瞧着,心里十分的不称意。到了晌午,趁着夫人和少夫人都要午睡,便难得主动撺掇兰芽:“小姐,不如奴婢陪小姐出门散散去呀?”
  兰芽抱着枕头一咕噜:“我懒得去。”
  眉烟便想了想:“昨儿听书画店的掌柜说,新近来了些上好的彩墨,画出来的人鲜亮得呀,就跟那染坊里新染出来的似的。”
  兰芽扑哧儿笑了:“难为你还能这么比拟。”
  眉烟见小姐笑了,这才松了口气儿:“反正外头那么多好玩儿的,小姐不是最喜欢了嘛,咱们就出去逛呗。”
  兰芽眼珠子转了转,便猛地一拍掌:“没错,咱们就出去逛!”
  换好了衣裳,两人这回从花园的小门溜出去。兰芽扯着眉烟的手往寻常不去的方向走。眉烟问:“小姐今儿是朝哪儿走?”
  兰芽神秘一笑:“咱们去找昨儿那个好看的小孩儿。”
  好容易一路打听,兰芽一路给人描绘那牙婆子的长相,这才找见那家牙行。却不料想,到了却没见那牙婆子,只听伙计说那个好看的小孩儿已经被人给买走了。她们来晚了一步,再看不见了。
  兰芽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从牙行出来,就一路走得垂头耷脑的。
  眉烟在后头一路走一路劝解,她听不见;就连走到街市上,那些相熟的摊贩跟她打招呼,她也同样听不见。就连卖吃食的摊贩上前给她塞好吃的,她也都呆呆地,手也不端起来。
  大家便都纳闷儿了,跟她本人问不出什么来,便拦住眉烟问。
  一不小心,围上来的竟然里三层外三层,将眉烟难为得哟。她总也不能直说,小姐是犯了花痴了呀。
  她便搜查刮肚寻个情由,好容易对付过去了,可是等人群散去,再一瞧——妈呀,小姐没影儿了!
  眉烟是不知道,兰芽的心都没放在外头,于是眉烟被人给拦住了,兰芽其实都不知道。她还按着她自己的步调,直愣愣地朝前走了,所以等眉烟答对完了众人,她就早都走得没影儿了。
  一众摊贩因都围在眉烟身边,便也没人留意兰芽这是朝哪儿去了。一见眉烟急了,这便都安慰,说“小公子能到哪儿去呀,一准儿是愣着神儿朝府里回去了。”都叫眉烟别急,就直接回府便罢,回去了就一定能看见。
  眉烟也觉着有理,便急忙捉着袖子就往回跑。
  跑回了岳府,却见门上的人老远见了她都举着袖子捂着嘴笑,然后挤眉弄眼地问她:“小姐呢?”
  眉烟是没心情留意他们是为什么挤眉弄眼,只一听他们的问话,便只觉头都炸了。
  “小姐……没回来?”
  门上的小子便都乐了:“你怎么傻了?不是你跟着小姐么?你这刚回来,小姐怎么可能已经回来了?”
  眉烟的两只耳朵便“滋儿——”地一声。
  也顾不上跟那几个小子斗嘴,眉烟赶紧朝堂屋跑了进去。
  一进去就愣了,只见小姐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孩儿,竟然正站在里面呢!
  岳如期和岳兰亭瞧见眉烟跑进来就愣住的情形,便也都笑了。
  眉烟如此,那待会儿兰芽瞧见了,更得如此。
  岳兰亭便问:“兰芽呢?”
  眉烟不敢跟老爷和公子说实话,便将一腔的担心和恐惧都撒在那小孩儿的身上,上前盯着他,哇地一声竟就哭了出来:“你怎么来这儿了?你说啊,你怎么就来这儿了?!”
  要不是找去却没见着他,要不是因此绝望了,小姐何至于就失魂儿了似的走丢了。
  这就都赖这个小孩儿!
  少年淡色的眸子忽然眯起,直盯着眉烟:“发生什么事?”
  岳如期和岳兰亭也听出不对劲,也连忙追问。
  眉烟放声大哭:“老爷,公子,都是奴婢的错……小姐,小姐为了去找他,结果走丢了!”
  堂上气氛陡然大变。
  兰芽总往外跑的事儿,岳家上下并非没担心过。
  一来她原本是个女儿家,虽说不过七岁,可终究眉眼已经隐约露出了动人的模样;二来又因岳如期的身份,担心或者厂卫,或者江湖绿林,总会有人将主意打到他孩子们的身上。
  也正因此,岳如期和夫人才商议着要买个人来陪着兰芽。可是这件事还没办完,哪想到兰芽这便不见了!
  岳兰亭面色一变,随即朝父亲一抱拳,转身便带人朝了外寻去。
  倒是那少年一把抓住眉烟手臂,声音不大,却音调如冰:“你说清楚,你们究竟往哪边去了;她又是在何处不见的?”
  本也就是不到十岁的小子,说话的音调也不高,可是却莫名地瘆人……眉烟盯着他淡色的眼睛,竟然讷讷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少年面上看似依旧淡淡的,可是手指头上却加了力,“快说。”
  眉烟只觉自己手臂上的骨头都快被掐断了,又疼又害怕,眼泪一个劲儿地掉。
  “还不都是因为你?小姐就是要去看你,结果牙行说把你卖了,还说从此必定是看不着了。小姐便痴了,一路傻傻地走,谁叫也不应,竟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眉烟越说越伤心:“我从小跟着小姐,这么多年了,就没见小姐对什么这么执着过。小姐原本是最敞亮的性子,每回就算什么得不着也知道给自己开解,没什么过不去的,可是这一回,却成了这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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