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你又何必这么莫名其妙地生气
再不使劲,是不是孩子就会卡住,喘不上气来了?
兰芽“哇”地一声哭出来:“我使劲了,妈蛋我真的使劲了。可是我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不要我了?”
双宝也陪着掉眼泪,却说不出话来。
兰芽又咬牙坚持着使了一轮劲,脑袋才倏然觉得不对劲,一边用力一边扭头咬牙盯着双宝:“你怎么跑我耳朵边儿泱泱来了?你怎么不给我接生啊!”
双宝尴尬地红了脸,怎么有脸跟公子说,他虽然潜心跟嫂子学过了,可是事到临头一见那情形,他自己先晕了。
腿上忽地“啪”地一声脆响,兰芽一怔。这时候了,谁还敢打她?
可是她此时的姿势,双腿扬起,身上的被子挡住视线,叫她看不清下头的情形。她本.能地一激灵,动了动腿。便也以为是金翼的老婆,或者是另外请来的稳婆不小心碰到罢了。
可是紧接着,另外那条腿上同样又是一巴掌,“啪”地脆生生的一响。
兰芽被打毛了,又碍着视线受遮挡,便踢腿扭腰,挪蹭着想要瞅瞅这是谁呀。
她这么一动弹,金翼的老婆吓坏了,低低用李朝的话不知在跟谁嘟哝着什么。随即有人也用李朝话回应金翼老婆。兰芽虽然听懂他们在咕哝什么,可是她好歹却也能听出来那是个男人的嗓音,根本就不是想象里的接生婆!
更要命的是,那嗓音分明是个年轻的男人!
哦她的天啊,这是怎么话说的?女人生孩子这事儿,怎么能叫年轻的男人进来!
虽说她也打算叫双宝接生,可是终归也因为双宝是阉人,再说是自己人啊,这眼前又是怎么回事?李朝也不至于叫年轻男子来当接生婆吧!
“金嫂子,你竟带进了什么人来?!”兰芽一边吼叫着用力,一边还能冲金翼的老婆呵斥:“叫他出去!”
金翼的老婆吓坏了,赶紧上前来讷讷地解释:“是大珠子姑娘嘱咐我去找千金科的圣手去,还给了我好些的金子。原本咱们风田没有太著名的千金圣手,我便跟我们当家的套了车,想要到大城镇里去找。可是说来也巧,刚到市集上就见着有人搭棚子在看病,且专看千金科的疑难杂症。说不是人命关天的,人家还不惜的看。”
兰芽听得牙根痒痒:“你是想说,那千金科的圣手竟然是个年轻的男人?”
妈蛋,谁信啊!年轻的男人连女人还没见过几个呢,就敢说自己专看千金科的疑难杂症,还只看人命关天的?她倒是觉着那男人八成是患了想女人想疯了的那种癔症,借着这个千金科圣手的名义,出来公然看女人私隐的。
兰芽便大怒,手攥着布条尽力冲那年轻男人喊:“妈蛋,你赶紧给我滚。不然的话我一定亲手摘了你的脑袋!”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堂堂西厂兰太监,就因为落到李朝这小山村里来生孩子,还能撞上这样坑蒙拐骗的疯子!
孰料——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巴掌脆生生地拍下来,而且这次不是拍在腿上,而是直接——拍在她p股上!
兰芽真是疯了,看来真的担心对了,这不就是个登徒子么,趁机来看女人生孩子,还要动手动脚!
兰芽死死拽着布条,痛呼大喊:“双宝,把那个医棍给我撵出去。交给虎子,先好好招呼他一顿拳脚。等本公子熬过这个关口,到时候再亲手调理他!”
双宝也惊了,赶紧应承。
孰料兰芽另一边p股上又被同样脆生生地拍了一记。
紧接着一个声音清冷寒冽若雪山清风,森然地罩满了整个房间:“兰公子,看来你还很有活力嘛,既然还这么好斗,怎么就不好好使劲儿将孩儿生出来?你要是再将力气都用在旁的地方,孩儿就要喘不上气了。”
这一声说完,兰芽、双宝全都愣了。
双宝登时结巴:“大,大大……”
那人冷冽一声阻住:“住嘴。”
兰芽则一声长气呼出口中,僵硬的身子随之微微一软,眼中的泪已然滑落了下来。
双宝跪在地上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声音毫无怜惜,依旧清冷道:“将金家娘子请出去。”
双宝这才寻思过味儿来,连忙将金翼老婆给请了出去。
兰芽这才放弃了所有的防备,柔声细细啜泣:“大人……你怎么来了?”
扮作李朝人模样的年轻男子,面容冷肃,头上都是汗,却还戴着高高乌纱帽子。
“嗯哼,孩子不听话,当爹的再不来,他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他说着,又照着兰芽某处穴位拍了一记:“小畜生,还偷懒睡觉?赶紧出来,别叫你娘担心了!”
兰芽重重一怔。
大人说什么?大人说孩子只是偷懒睡觉,是不是?
大人是说——孩子没有事,是不是?
天啊……太好了。
她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来了,她便什么都不忍着了。什么担心,什么难过,什么自责,全都要尽情地哭出来,全交给他担着。
他便又拍了她一下:“别忙着哭,先把你儿子生下来。”
兰芽又是一份惊喜:“大人你是说……?”
是儿子?是儿子!
他哼了一声,不再如其他稳婆那么只等着产妇一人用力,而是伸手帮兰芽揉着腰腹,关键时刻还狠狠拍她一下,以微微疼痛激发她潜能斗志,让她能使出更大的力气来。
终于,他低呼一声:“头出来了,再使劲!”
兰芽又想笑又想叹息,忍不住去瞧他。看他一脸的森冷,真是像个小阎王。可是她却也明白,他直到这个是时候还这么不苟言笑,不是又端架子,他实则是跟她一样地紧张啊。
她便笑起来:“大人……何必装千金科的圣手。实在紧张的话,还是叫双宝来。好歹双宝是正经学过一段的,大人恐只是纸上谈兵。”
他迅速白了她一眼:“谁说我纸上谈兵?不妨告诉你,我可是活生生经历过一回的,否则岂敢亲自动手?”
这天下当爹的,多数都只敢在产房外头麻木惊恐,有谁敢真的亲手替老婆孩子接生?这样的时候,男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胆小的生命才是。
可是他不能退缩,他必须要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亲手迎接孩儿来这个世上。
从前那些血火之夜,从前那些从他手指间死去的性命,终于在这一刻换成他近乎孤绝的勇气。
以娘子与孩子的血,洗雪这一双沾过太多鲜血和罪孽的双手……
孩子的新生,亦是他自己的豁然新生。
他这话没有说出来,却不知是不是孩子与他父子连心,竟然随之发力。只听兰芽迭声痛呼之后,那孩子自己终于旋转着身子成功地冲出了母体。头撞到软垫,仿佛还觉着委屈了,哇地一声自己就哭了出来。
那哭声洪亮,仿若金钟,铿锵将幽暗的房间仿如都照亮。
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双宝赶紧奔了进来,惊喜地对司夜染说:“大人!北极星,大白天的,竟然出现了北极星!”
司夜染盯了双宝一眼,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将孩子迅速包裹好,交给双宝:“抱着。”
双宝满口的吉祥话都被堵住了,委屈地盯着大人。大人一定以为他瞎白话呢,可是是真的呀!
外头更有金翼老婆的惊叫:“怎么有这么多野凤凰飞来?!”
兰芽听着也忍不住想笑。什么吉祥鸟儿不好,还偏得是“野”凤凰?
双宝赶紧过来向兰芽道喜,兰芽长出口气:“终于生完了。”转头刚想去看孩子,紧接着肚子竟然又是一阵绞痛。
这阵绞痛来得叫兰芽猝不及防。她前头什么疼都能忍住,可是这份迟来的疼却叫她直接掉下眼泪来。她本.能的想法是,都生完了就不该再继续疼了,可是竟然还借着再来一股有甚之而无不及的疼痛,叫她以为——是不是自己要死了?
兰芽办登时泪如雨下,挑眸紧紧地盯着司夜染:“大人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孩儿……还有月月,求你爱如己出。”
这话越说越像托孤了,司夜染小心观察着她的情形,实在忍不住了探头过来拧眉喝止她:“……住口!是还有一个!”
啊?
兰芽惊愕住。她太累了,脑袋血流都不足;还是双宝这会儿找见了机灵气儿,赶紧提醒一句:“公子,是双生胎!”
兰芽这才明白过味儿来,一声低泣,笑意染眉。
原来如此,这竟然是天大的福分。
又不由得想起草原那两个孩子,乌鲁,图鲁斯,她是否也会生出一双一模一样,却只有眼珠儿颜色不同的孩子来?毕竟大人的母亲与巴图蒙克的母亲是姐妹啊……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伸手去握住长子的小手。
小小的婴孩还不会抓握,可是那柔柔的触感还是给了兰芽莫大的力量。她再用力——
一股倾泻而出的感觉,与之前还有不同。
这一次是真正的酣畅淋漓,叫她身上蓦然一松的感觉。
司夜染亲自接了孩子,小心为孩子包裹。
可是这第二个,却还没有哭声。兰芽那股子担心就又来了。难道说是第二个没有气儿了?
司夜染却抱着第二个不撒手,然后轻轻拍了拍第二个的小p股……第二个这才细细低低地哭了出来。
兰芽这才长舒一口气,不由得问:“这个,哭声怎么这样弱?可是身子不好?”
司夜染笑了,也顾不得一头一脸的汗,两手的血渍,将孩子抱过来凑在兰芽眼前。
“因为,这是个千金呀。”
兰芽一愣,忙转首望了过去。小新生儿能瞧出什么来呢,都是一样红红的、褶皱的、软软的。可是那娇柔的哭声,可不就是女孩儿家的么!
司夜染将孩子交给了兰芽,连忙再为兰芽做最后的处理,兰芽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终究开心地落下了泪来。
谢天谢地,这一场拼争终于没有白费。
仰头看向苍天——爹,娘,兄长,嫂嫂,雪姐姐……你们可曾看见了,这是我的孩儿呢。一男一女,竟然这样欢喜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