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过来
思来想去,贺兰芝只好灰溜溜的回到席位上,实话实说。
南宫玥当即变了脸,啐道,“她一个小巫女,母后用她能做什么?”
贺兰芝摇头,“民女也不知。”
苏明玉劝她,“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在她手上也不是没吃过亏,你啊,惹不过她的,算了吧,好歹今天是你生日,皇后娘娘都过来了,也是你天大的福分,只顾自己在这瞎玩,也不过去陪娘娘说会子话?”
这一说,南宫玥心思倒活了起来,举着酒杯笑盈盈的就朝皇后那边走去。
阿嚏!许是这园子里的花太香,贺兰雪鼻子有点敏感,很不雅的打了两个喷嚏。
前头,冷嬷嬷眼神有些鄙夷的朝她射了来。
贺兰雪耸耸眉,不好意思道,“花粉过敏,抱歉。”
冷嬷嬷不言,径直走的飞快。
贺兰雪只好跟着,其实吧,她倒希望刚才贺兰芝能将她拉走,面对南宫玥那些小娘们,总比面对前世相爱相杀说不清是亲人还是仇人的人好。
可是,再不想面对,还是得见。
只是,让贺兰雪没想到的是,哪怕南宫契被皇后养了,但德妃以及南宫珠儿依旧还是住在这阴暗潮湿的冷宫。
那破败的院落,荒草断墙破瓦,发霉的气味,到处散发着阴冷绝望到骨子里的荒凉和寥落。
贺兰雪不喜这种地方,所以,前世,她掌权之后,便废弃了冷宫,将里头的一众人等,全部发放宫外,有家的送回家,没家的直接在京城外买了块地方,养着。
“冷嬷嬷。”一处墙角下,玲珑看见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碗,拉着正用扇子扇炉火的南宫珠儿,一起向冷嬷嬷行礼。
“行了,这位是贺兰姑娘,皇后娘娘让她来给杨氏瞧瞧。”冷嬷嬷大约受不了这里的一股子死气,皱着眉头,快速交代了一句,便走出了这里。
玲珑的视线落在贺兰雪的身上,很是惊愕,“是你?”
“是我,你主子在这屋里?”贺兰雪没看她,径直朝黑洞洞的屋里去。
“小姐,你先看着火,奴婢进去一下。”交代了南宫珠儿,玲珑忙跟了进去,“姑娘,你是大夫吗?”
“废话不是。”看她一副不信的样子,贺兰雪没好气回了一句,径直朝里头的角落走去。
屋子里很潮湿,也就那处角落干燥一些,仅有的一张床榻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妇人,那妇人闭着眼睛,连呼吸都轻的好似觉察不到。
边上,南宫契跪在床头,紧紧的握着妇人的手。
“主子,贺兰大夫来给娘娘瞧病了。”玲珑小心翼翼的上前提醒。
南宫契没有动弹,只用低沉的不能再低沉的声音道,“过来。”
昏暗的光线下,青衣少年跪在地上,背对着她,浑身散发着悲怆又隐忍的气息,莫名的让人……跟着情绪压抑。
贺兰雪轻轻摇了摇头,前世,哪怕杨氏去世的那一刻,南宫契也不敢面对,只会躲在她怀里哭。
真的不一样了么?
“贺兰大夫。”见她怔忡,玲珑小声提醒了一声。
“玲珑,出去。”南宫契沉声吩咐。
“是。”玲珑不安的瞅了一眼贺兰雪,“贺兰大夫,奴婢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唤奴婢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过来。”大约是觉察到身后的迟迟没动静,南宫契不耐的扭头,一双赤红的眸子朝她望了来。
这眼神里包含着太多的恨意和冷意,让她想起前世被杀的那刻,心口处好似被毒蜂蛰了一下,莫名一痛。
“皇后让你过来站着不动的?”南宫契盯着她那张傻愣愣的小脸,突然勾唇嘲讽。
贺兰雪两指揉了揉太阳穴,好吧,毕竟死过一次,然后,再看到跟自己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那种该死的感觉诡异极了。
是他,又好似不是他。
让她整个人恍惚置身于一种梦境,是了,前世,她便做过无数次的梦,梦里和姬华音回到从前,重新来过。
该死的,现在她不会还是在梦里吧?
“什么都不会做,就滚。”南宫契声音阴冷,眼底布满戾气。
“你说的?那我走了。”贺兰雪巴不得呢,转身就走。
南宫契眸色一暗,本能的窜了出去,伸手将她捉住。
贺兰雪只觉得手腕一疼,本能的挥拳就朝他脸上砸了去,“放手。”
拳头在半空中被南宫契截住,这个比她高了一头的少年,此时,捏着她的一双手,轻易的将她禁锢住。
贺兰雪惊了,动了动,却发现他手如钳子,竟然挣脱不掉。
“看不出你瘦瘦弱弱,力气不小?”她撩唇,冲他讥诮一笑,心里更特么的不是滋味。
这小子不但力气大,似乎也会功夫,而且不在她之下,否则怎能轻易将她制服?
那么,前世种种,都是她被骗了么?
“过去。”南宫契猩红的眸子不含一丝感情的盯着她,手上力度不小,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贺兰雪眼睛也红了,嚷着,“你这样抓着,我怎么过去?”
南宫契眸色一闪,手上一用力,就将她甩到了床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他天生不会把握力度,贺兰雪小小的身子撞到了床板上,肋骨生疼。
“该死。”贺兰雪手抚着腰穴,好一会才站的起身,抬手,数枚银针射出,针针射向南宫契的心口。
好想看看他的心究竟黑到了什么程度?前世好歹也就只在她临终前炸过刺,这世倒好,才两次,就敢揍她?
那寒芒射来,南宫契瞳孔陡然睁大,大约也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真跟自己玩命,而且出手相当狠辣。
他闪的倒快,但胳膊上还被刺了一根,左边脸颊也被银针擦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贺兰雪冷笑,“小子,别以为就你会动手?惹急了姑奶奶,直接废了你。”
“怎么了?”门口,玲珑和南宫珠儿朝里探着脑袋,不安的张望着。
南宫契沉声答,“没事,不许进来。”
那两个女人连忙缩回脑袋,瞅的贺兰雪心里嘘了一声,想不到他还挺厉害,似乎别人都怕他呢?
看他眼神不善,贺兰雪又警备起来,挑眉,手里豁然又多了些银针暗器,“还想再来一次?”
“帮她熬过今晚。”南宫契却是朝她走过来,对着她挑衅的黑眸,沉沉说道。
“什么?”贺兰雪微微愣住,但见他绕开她,走到床边,又握住了妇人的手。
贺兰雪看着榻上的杨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微微凝眉,再看南宫契悲伤的侧颜,突然伸腿朝他身上踢了下。
“嗳,闪开一点,你堵在这里,我没法看。”
南宫契回眸看她一眼,倒没有怎样,起身,静静的站在一侧。
贺兰雪走上前来,弯腰,给杨氏细细检查一番,最后的结果却让她心惊,但似乎又在她的预料。
真正让她走到生命尽头的,却是她身上的毒。
“怎样?”见她深锁小眉头,南宫契忍不住问。
贺兰雪直起身,看着他,“她的身体状况你该知道……”
中毒的情况,她没打算说,这种事太复杂,一扯起来牵连太多,她不想参合。
“能不能保住她,至少今晚?”南宫契黑如墨般的眸子闪烁一抹幽光。
贺兰雪不知道,人已经死了大半,保住一晚又有何意义,不过,南宫契至孝,想要多留母亲一晚,她也只能这样想。
“我尽力。”她从袖笼内取出银针,打算先护住杨氏心脉,至少不让毒素那么快的侵入她的五脏,至于,其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南宫契自觉的站到边上。
贺兰雪解开了杨氏的衣裳,可这里光线太暗,实在不利施针,她便扭头,想问他要盏灯,不想,长长的发丝轻扫,发尾处扫到他的眼睛,他疼的一闭眼。
“怎么?”没想他离自己这样近?贺兰雪撇嘴,“谁让你靠这么近的?”
“你有何事?”南宫契眯着通红的眼睛,问。
贺兰雪道,“点盏灯过来。”
“玲珑,拿灯过来。”南宫契扭头吩咐。
外头,玲珑应了一声,很快,拎了一盏小油灯过来。
油灯光线昏黄,并不十分亮,且光晕闪烁不稳。
“没有别的了吗?”贺兰雪问。
玲珑摇头,平日里就算这种小油灯,他们也算舍不得用的。
“不行么?我再去找别的。”南宫契转身就要走。
“算了。”贺兰雪喊住他,然后对玲珑道,“你到对面去,举着灯,记住,手最好别抖。”
“哦。”玲珑应了一声,刚要过去,南宫契自她手里接过灯,对她使了一个‘出去’的眼神。
贺兰雪还在弯腰两指摸索着杨氏的穴位,并没在意对面给自己点灯的已经换了人。
她施针极快,穴位找准,针便果断的落了下去。
南宫契凝眉,双眸定定的看着那银针嵌入母亲的皮肤,隐隐有黑色的雪珠渗出来。
他眸色越发深暗,握着灯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握紧。
“灯往上抬一些,别烫着我了。”贺兰雪头也没抬的突然出声,手里依旧在忙活着。
南宫契不自觉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低垂着头,饱满的额头在晕黄的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红唇抿的紧紧的,神色紧绷,一双杏仁般的黑眸,紧紧的注视着手下的病人,一分旁的心思都没。
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忽地充斥着南宫契的心,尤其是她认真做事的模样,似乎在他的记忆深处存在过。
可是,他从一出生便在这深宫,如何见过她……
“好了。”忽然,贺兰雪拍了拍手,长舒一口气。
“能过今晚吗?”他手握着油灯,晕黄的光折射出他清俊的眉眼。
贺兰雪抬头,瞅着他微微怔住,“大概……可以吧。”
南宫契也轻舒了一口气,“刚才,是我不好。”
道歉?贺兰雪颇为讶异,不过,他做错了就道歉的好习惯,前世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