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如今是八三年,市场上还没动静,大概再过个三四年,猴票就开始展现威力。等到九十年代会涨到一个高点,九十年代末到二千年初,整版品相完好的猴票,能够卖到百万人民币,名符其实的金猴送财。
她也是顺便逛了趟邮局,才想起这件事,如果有的话,顺手买几张存着倒也不错。可惜他们这里没有货,她现在也不可能为了几张邮票到处跑,只能作罢。
“我让我爷爷买几张送你。”夏慕桑大包大揽,别的地方没有的东西,北京肯定有,更别提只是邮票,那必须得有。
“不用麻烦了。”司雨侬摇摇头,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
“一点也不麻烦,我爷爷本来就想送样东西感谢你,一时没想好送什么,就这么定了。”夏慕桑兴致勃勃的当场写信,司雨侬拦都没拦住。
测试的事,司雨侬回家后跟家里人提了一嘴,只说不想这么早离开家,司大娘一把搂住她,也不赞成跳级。
“咱们小雨本来上学就早,跳不跳级都没什么打紧的,一年的学费咱们还是付得出来的。”主要是孩子太小,乍然搬出去住宿,司大娘怎么可能放心。等明年姑侄俩一起毕业,到时候不管去哪儿读书,都能有个伴,她才能放心一点。
“咱不着那个急。”司爱华憨厚的一笑,她跟司大娘有一样的担心,如今想想,亏得当初跟青青一块读书,以后上哪儿都有个伴,不然他光想一想女儿一个人去县里读书,就焦虑的不行。
司青青则是羡慕不已,她早就盼着去镇上读书,听到高年级的第一被一中录取,马上就要签协议,更是发誓,“咱明年也考个第一,让人家给咱把啥费都给免了。”
豪言壮语犹在耳边,转头看了司雨侬一眼,立刻摇了头,“不行不行,你和夏慕桑,还有周小丽就是三座大山头,更别提前头还有那么多的小山头。我身子虚,爬不动。”
刚吹起来的气,一下子灭了个干净。
“你又不用考过我们,只要考过试卷,一中就能给你免费。”再说免费都是一年一签,必须成绩达到标准才行。多少人小学的时候成绩好,上了初中就哗哗往下掉,免一年的学费买青苗,学校可一点也不亏。
否则好生源都叫市实验中学抢走了,他们培养不出大学生,升职加薪要经费,统统没份。别的单位还有不好量化指标的烦恼,厂矿企业还有生产线老旧,退休职工养老这些当借口。教育真真是刺刀见血的博杀,高考之后看红榜,考走几个大学生就是几个大学生,毫无借口可言。
“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又有信心了。”司青青握住拳头又开始日常性立flag,司雨侬照例保持微笑。
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下课的间隙,司青青拉着司雨侬到外头的操场上,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你放话非市实验中学不读?还是免学费那种。”
“啊。”司雨侬搔搔头皮,这是哪儿跟哪儿,什么时候出来的谣言,她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更何况,她也没想过去市实验中学读书,离家太远,她怎么兼顾系统的要求种树。
“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不是你说的,你是不是得罪谁了。”司青青帮她分析。
今天一早来学校,司青青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了,司雨侬是个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吗?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更何况,她想去读市实验中学,不会不和自己通气,更不会不和家里人通气。
“我能得罪谁?”司雨侬很快想到一个人,“我好像真的得罪人了。”
杨明远就是他们小学的教导主任,也是带队去县里测试的领队。
可是,就为了一时的不高兴,私底下这么编排学生,至于吗?司雨侬并不了解杨明远这个人,毕竟他不代课,和学生的相处比较少。
“会不会是周小丽。”司青青和她的好朋友们,是想不到老师身上去的,也不敢这么想,倒是觉得周小丽最符合。
司雨侬没说出杨明远的名字,就是让司青青知道,她一个学生,也没法对老师造成什么影响,万一私下说什么被人知道,反而对她不好。
“随便他们说吧,反正我也不会掉块肉。”谣言是最讨厌的东西,明明是假的,可是你却没法逮着每个人去解释。况且,造谣一旦滋生,就已经不是解释的问题,受众只会接受自己所相信的。他们信这个谣言,就会自动排斥任何解释,换句话说,解释也没用。
只是一个小学而已,竟然能有这么多事,司雨侬按了按额头,决定不理会这件事。
司雨侬成了谣言的主角,走到哪儿都有人特意回头看她,然后低声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也有人选择相信她,认为是有人蓄意造谣,而造谣的人是周小丽。
“司雨侬,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周小丽在中午放学后,堵住了司雨侬的路。
“你干什么?”司青青一个箭步冲过来,拦到了司雨侬的面前,冲着周小丽挥了挥拳头,“有本事单挑,少来这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周小丽眉角直跳,用力按纳住怒气,“谣言不是我传的,爱信不信。”
说着转身就走,她也同样不好受好吗?比起漩涡中的司雨侬,别人嘲笑最多的是她不自量力,但是提到她呢,就是阴险小人。
她的委屈还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诉呢,她现在比司雨侬更想找到造谣的人。
“你等等。”司雨侬就在周小丽转头的时候,出声拦住她。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们两个人我就怕你们,信不信我喊一声,马上有人进来。”中午放学的时间,镇上的学生回家吃饭,下头乡村的去食堂吃自己带来的饭菜,教室里除了他们,再无一人。
“我知道不是你。”
咦,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周小丽惊讶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你知道是谁?是谁?”
“我说了你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还是别知道的好。”司雨侬煞有介事的摇头,一脸我为你好的表情。
“说不说,不说我去找姜老师。”答案就在眼前,谁能忍得住,周小丽更是急的不行。
司雨侬看着她,“你真想知道?”
“你快说。”
逗得周小丽急的跳脚,司雨侬才慢条斯理的说出答案,“是杨主任。”
周小丽一怔,她怀疑了好多人,却和大家伙一样,从来没有往老师身上想。可是司雨侬一说,回想当天的情形,她也知道,这个答案恐怕是真的。
“我们走。”司雨侬拉住同样惊呆了的司青青,往食堂去。路上不忘叮嘱她,“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能当不知道,不行,我得回去告诉我哥。”司青青在外头受了欺负,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哥。
“现在正在严打,你难道不知道外头抓了多少人。”司雨侬郑重的警告她,以前总在街上溜达的小流氓,一夜之间消失了个干净。还有那些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听说好几个被判了重刑。这个时候敢闹事的,就是找死。
司青青“啊”了一声,不服气道:“那就这么算了?”
司雨侬耸耸肩,“我不是告诉周小丽了吗?”
“告诉周小丽有什么用?”
“不是你告诉我的,姜老师对她这么好,是求着她爸办事,想转正。”司雨侬恨铁不成钢的点点迷糊的司青青,这个消息还是司青青打听来的。就巴掌大一个镇,哪儿有消息瞒得住人。
“既然能管老师转正的事,不说能管住杨主任,至少能给他一点教训吧。当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也要看周小丽的公主病有多严重。”
当然,司雨侬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在孩子眼里看来了不得的大事,在家长的眼里,极可能只是无理取闹,知道了也就是一笑置之。不行也没关系,不就是市实验中学吗?考一个又有多大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想打她司雨侬的脸,就要做好被反打的准备。
司青青这才听明白了,摸摸司雨侬的脑门,“你咋开的窍,赶紧给我开一个。”
司雨侬白了她一眼,“我随了我奶。”
司青青一下泄了气,她也想随伯娘来着,可随不上啊。
打打闹闹到了下午,夏慕桑从进教室开始,脸上就罩着一层寒气,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以为司雨侬会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可没想到,司雨侬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到了课本上,夏慕桑只好主动开口。
“什么?”司雨侬实在有点不适应现在的夏慕桑,说好了不爱和女生说话,走高冷风的学霸人设呢,就这么崩了?
居然还不肯说,夏慕桑更生气了,明明一切都是他干的,他拒绝了一中的老师,他回绝了杨主任的说和。可是谣言连提都没有提到他,可以说毫发无伤。
但这样的毫发无伤绝不是他想要的,在听到谣言的第一时间,他愤怒了。他当然是最知道真相的,司雨侬根本就是无妄之灾。而他之前说过,由他出面解决一中让他们跳级的事,可最后谣言略过他,直击司雨侬,这算什么,挑衅吗?
对于一个十岁的男孩儿来说,饭可以不吃,零花钱可以没有,但在朋友面前说过的话,夸下的海口,必须得认。这是尊严问题,他丢不起这个脸。
等司雨侬弄明白他知道了谣言的事,无所谓的摇摇头,“这算得了什么,过几天就没人提了。”
说到底也就是说大话嘛,上不了纲上不了线,传几天也就过了。如果她是一个真正的小姑娘,可能会痛苦一阵,但问题她不是啊。心理年龄为老阿姨的司雨侬,讨厌的是杨明远的无耻,并不在乎这点谣言。
但夏慕桑明显过不去这个坎,一为司雨侬不信任他而难受,二为自己没能解决问题而难过。
回到家,闷闷不乐的夏慕桑被夏镇长点名,“糖醋鱼都不吃,怎么,被同学欺负了?”
“怎么可能?”夏慕桑抬头,满脸不可思议,他什么时候被同学欺负过,他不欺负别人就算手下留情。
听儿子说完这一切,长期做群众工作的夏镇长呵呵一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自己家这个傻小子的自尊心受挫啊。
“你不是不喜欢跟同学来往吗?嫌他们问东问西,嫌他们啰里啰嗦。”夏镇长化身知心大哥哥,决定今天晚上电视都不看了,电视节目哪儿有自家傻小子有趣。
“她不一样,她很乖巧听话的。”夏慕桑很肯定道。
乖巧听话,司家那个鬼精鬼精的小姑娘?
夏镇长心里“咦”了一声,“周家那个小姑娘呢,我看也挺乖巧听话嘛。”
夏慕桑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爸,“话唠一样,麻烦死了。”
等等,在他儿子眼里,不搭理他的小姑娘,等于乖巧听话。爱黏着他,找他说话的,就是话唠烦人精。
盯着儿子看的夏镇长,笑的一脸微妙,夏慕桑还在烦恼,“她不让我管,根本没拿我当朋友。”
“那你拿她当朋友吗?”
夏慕桑看着他爸,很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是我引起的,就该由我负责。”
“那你想怎么负责呢?”夏镇长忍着笑斟酌道。
“我得告诉同学,事情不是这样的?”夏慕桑的声音越说越低。
“你已经试过了,但没人相信,对吗?”夏镇长了然道。
“嗯。”这正是夏慕桑最烦恼的地方,他想负责,但问题是,没人相信。
“如果违反了公序良俗,还能找人介入一下。可这个事,实在谈不上,那么就制造另一件引人关注的事。大家有新的话题,自然就会忘了前头的事。”
夏慕桑先是疑惑,然后慢慢舒展眉头,最后放下筷子,把自己关进房间。夏镇长知道这是儿子思考的习惯,笑了笑,起身收拾碗筷。
“你们说什么,夏慕桑说明年非市实验中学不考?”同学们低低的议论。
“是说拿免学费的那种名额。”
当然是拿免费名额这种才叫人有议论的兴趣,如果只是考去市实验中学,年级第一的份量已经足够。
可是免费名额才几个,奉岭市下头有多少个县,一个县有多少所小学就有多少个年级第一。市实验中学自己出的卷子,年年都能把几个年级第一为难到哭出来。
“你们说他做得到吗?”有了新话题,还是本人放出来的话,比司雨侬那个可有意思多了。司雨侬那件事,说到底本人可没承认过。
“做不到的话,也不敢这么说吧。”
“也许是看司雨侬抢了他的风头,故意的呢。”
“谁还能抢了他的风头。”说话的男同学语气酸酸的,自从夏慕桑转学到他们镇上,哪怕他不爱跟女生说话,对所有的女生爱搭不理,可女生们就是爱谈论他,热度一直有增无减。
新话题迅速抢占了大家的空闲时间,没人再记得,有个不自量力的司雨侬。再说,继续嘲笑司雨侬不自量力,岂不是连夏慕桑一块嘲了。女生不愿意嘲夏慕桑,至于男生,不想被女生嘲笑先考上年级第一再说,还是乖乖闭嘴吧。
“谢谢你啊。”司雨侬又不是傻瓜,夏慕桑做的这么明显,她一眼看出,是为了给自己解围。
没想到啊,狡猾似狐的老对手,也曾经有这么天真可爱热血善良的时候。
夏慕桑微哼一声,“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得为我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哟,小样,还挺傲娇啊。
司雨侬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低头闷笑。
快到期末的时候,姜老师终于摘掉了自己民办教师的帽子,成为有编制的教师一员。这让她的心情大好,就是对着成绩不好的学生,态度也温柔了许多。
但在学校里,无疑是掀起一阵风浪。民办教师在很多年里,都是基层乡村教师的主力,拿着最低的工资,享受着几乎等于没有的福利。但是却承担了最偏远地区,最穷困的孩子们的基础教育,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比例。
民办教师想要进入编制是一件极难的事,就像姜老师,她的学历不高,但工作之余一直在自学,实际的教学水平在他们小学里,是非常出众的。但想要有编制,却是千难万难。
学校都在传是周小丽的父亲帮姜老师办成了这件事,学生们觉得周小丽厉害,眼见她的声势重新高涨,隐隐压过夏慕桑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