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悠悠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我还要上班。”
“我送你去，路上说。”霍珩的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
“……好。”
林悠悠挂了电话，风卷残云地花了七八分钟吃完早餐，等霍珩进门的时候她正好端起牛奶一饮而尽，“我吃完了。”
于是霍珩就没进门，他立在门口朝林悠悠伸出了手，“那到我这里来。”
林悠悠没多想，提起单肩挎包往背上一甩，抄着手机就往门口跑，“程姨我出门啦——”
“小姐慢走。”程姨应声，朝霍珩也鞠了一躬，“霍先生，小姐就麻烦您了。”
霍珩接住林悠悠的手，闻言笑了一下，“不麻烦。”
原先在自我催眠之下已经忘记了在监控录像里看到内容的林悠悠在和霍珩身体接触的一瞬间就又把那一切都回想了起来。她紧紧闭了一下眼睛，放松身体克制自己不要在这时候打起寒颤来，顺着霍珩的动作上了车，扫了眼副驾驶座，“早啊。”
正在埋头翻文件的邓秘转头看她一眼，带着一种忙了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的烦躁，但他的态度还是很恭敬，“林小姐，早上好。”
见邓秘一幅忙得要升天的模样，林悠悠难得良心地没去多打扰他，而是转头问霍珩，“我爸妈昨天为什么一直没回来？”
“行程有变，他们连夜离境，今天凌晨上的飞机，再过个把小时应该就落地了。”霍珩安抚她，“事出紧急，他们也不想半夜吵醒你，就托我今天转告你。”
林父林母当然不舍得吵醒林悠悠，但凌晨三点一个电话打给霍珩这事儿他们还是很干得出来的，而且还非常得心应手。
林悠悠松了口气，虽然只是霍珩这么一说，林悠悠也没求证，但霍珩又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对不对？“那他们很快就会联系我？”
“那应该是他们落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霍珩说着，把林悠悠头上一缕跑乱的发丝挑回原位，嘴里接着说道，“你只要好好上班，随身带着手机等他们的电话就行了。”
林悠悠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机，想着自己已经和霍珩独处，时机不错，干脆就把修改所需的最后一步给做了吧。
如果修改顺利的话，按照之前几次的生效时间来看，她本人是接不到林父林母的报平安电话了。
于是顺着这个话题，林悠悠想了想就问道，“霍珩哥哥，你有想过做个普通人吗？”
“怎么定义普通人？”
“不用每天操劳国家大事，就是很普通的人啊。”林悠悠眨眨眼睛，“会烦恼家里长短和感情生活什么的，反正不像你现在这样每天忙着他们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事情。”
霍珩笑了，“悠悠，你说的那些我也会烦恼。”
“……？”林悠悠疑惑地看向他，“哪一点？”
“家里长短也有，感情生活也有。”霍珩摸摸林悠悠的头顶，手指从她耳际轻轻蹭过，几乎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息，“我还是个人类，这些烦恼当然存在。”
林悠悠用明显怀疑的眼神打量了一眼霍珩，想办法再给他描述了一下，“就像你随便哪处产业里工作的普通员工那样好了，没想过吗？”
“没想过。”霍珩肯定地摇了摇头，反问，“你想过？”
林悠悠乐了，“那当然。我想要当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要有一个亲哥哥，家里不用有像现在这么多钱，只要比普通家庭有钱、够花、生活无忧就好了。也不用管什么联姻不联姻的，等到真正需要挑选交往和结婚对象的时候，也不用考虑利益交换和门当户对……”
霍珩静静地看着林悠悠掰着手指一二三四地数下去，眉梢带笑，眼神却一点一点地变得暗沉，最后他低声打断了林悠悠的话，“不行。”
还没把要修改的部分说完的林悠悠一愣，“什么不行？”
“你不会变成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也不会再有一个亲哥哥。”霍珩握住了林悠悠的手，捏一下她圆润光滑的指尖，接着轻声漫语地否定她说的每一点细节，“你就是林悠悠，林家唯一的大小姐，被你叫过哥哥的人，也只有我一个。”
林悠悠怔怔地被霍珩的视线钉在原地。
接着，霍珩笑了笑，“至于联姻这点还有回旋余地。不满意可以换到你满意为止，如果你不喜欢，那一辈子不用结婚，也没关系。”
恍惚中，林悠悠似乎错觉自己听见了整扇窗户砸碎在地上溅起一地玻璃渣子的声音，她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地打了个激灵，话都说不出来，紧张兮兮地蜷紧了被霍珩握住的手指。
霍珩像是没发觉似的，低头又安抚地揉揉林悠悠的指节，低醇的嗓音不依不饶地钻进她的耳道里，“你得留在这里。”
车子抵达学校之后，林悠悠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狼狈地从车后座跳下，提着自己的包慌慌张张地进了最近的一栋教学楼，直奔洗手间的位置，钻进一间隔间之后掏出了自己藏在挎包夹层里的笔记本，深吸口气后翻到了人设部分，接着眼前就是一黑。
她昨天睡下之前所做的所有修改，全部都已经消失了。
第72章
林悠悠夺门而出的时候, 邓秘终于转头隔着车窗看了眼她奔走的背影, 有点无语地回头问霍珩, “恶作剧？”
霍珩含笑看了他一眼。
邓秘立刻明白过来，投降地举起双手，“我是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来在等什么, 哪怕就早个一年半载的, 她不就跟小狗似的一招就会扑到你怀里来吗？”
“所以才要等。”
“……”邓秘从文件里抬头，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五个字的意义之后，特别诚恳地转头问霍珩，“你的意思是，你就喜欢她不喜欢你这点, 是吗？”
霍珩失笑, 他示意关上门的司机继续开车，才说, “我喜欢现在的悠悠。”
“区别不就是她已经不喜欢你了么……”邓秘嘟囔了两句，忍不住又看了眼熙熙攘攘的校园，大摇其头：也就是霍珩心大，能放林悠悠跑到这种充满年轻人荷尔蒙的地方, 真不担心林悠悠被同龄人勾搭了去。
“这两天你去约个心理医生。”
邓秘刚要埋头继续工作，听到这句话猛地回头, 差点把脖子给扭了, “给谁用？”
“年纪不能太大, 要女性, 我需要一个能和悠悠做朋友的人。”霍珩看他一眼, 补充，“不能让悠悠认出她的身份，和对方确认好，这会是长期工作。”
邓秘摸摸自己手臂上突然起立的鸡皮疙瘩，难得有点迟疑，“真要这么做？万一被林小姐发现了……”
“所以我才要你挑选一个不会被发现的人。”霍珩挑挑眉毛，“找不到？”
“人总是能找得到的……但事情总有个万一。”邓秘紧张地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林小姐的心理出什么问题了吗？”
“那是你找来的人要汇报给我的答案。”
邓秘咬咬牙把这条命令记在了最优先的待办事项里面，“我会去找最合适的人选。”
“记住，必须是女性。”霍珩强调完了，突然一笑，问邓秘，“你不是结婚了吗？看着你妻子，现在还会觉得满世界都是情敌吗？”
“也不会满世界都是……”邓秘下意识地答完，突然如鲠在喉，一脸惊恐——霍珩这话什么意思？
真是那个意思？
司机默默地把车速给降了下来，他也需要时间来消耗一下今天早上摄入过多的信息量。
而说实话，邓秘和司机受到的这点惊吓和林悠悠的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林悠悠是先知道了剧情又一次脱离控制、吓得以为霍珩和向西月已经搞在一起、发现原来差点和霍珩搞在一起的是自己、急匆匆地想跑路、做完了一切必要步骤之后发现居然因为霍珩的当面否认而功亏一篑……
明明霍珩才是整个世界的bug吧！
林悠悠抱着脑袋长出了口气，才强迫自己理智地思考起来。
修改失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虽然很吓人，但还是有指导意义的。比如说，仔细分析一下，这次失败原因的可能有两个：重点究竟是她的修改被“否定”了，还是因为被“霍珩”否定了呢？
在再一次确认过笔记本里的设定只是堪堪回到了昨天修改之前、其他部分并没有变动之后，林悠悠才把笔记本重新放好，洗了个手走向了图书馆。
——迟到了五分钟这种事情这时候谁还管得上？
消极怠工的林悠悠开了图书馆的门之后就趴在了自己的大书桌上。
哪怕有之前向西月的认可，结果霍珩否认了一次之后，居然一切修改都被逆转了。另一方面，如果不经过霍珩本人同意就在和他相关的事情上动手脚的话很明显会被他察觉异样……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林悠悠骑虎难下，跑也跑不掉，简直想把自己犯贱去看监控录像的手给砍了。
——如果不知道霍珩亲了自己反而还比较轻松！
浑浑噩噩地把这一天过完了之后，林悠悠拖着明明没做什么工作全异常疲惫的身体回了家。她思考了足足八个小时，最后也只得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愚蠢的结论：既然已经尝试冒险逃跑一次并且失败，那么在找到正确安全的离开方法之前，她得在显然有些怀疑自己的霍珩面前想方设法地继续把在这出戏演下去。
林父林母早就在上午和她通过电话，听起来这对和女儿相处时间极少的父母倒是都没有察觉出异样，唯一棘手的就是敏锐得像只野兽的霍珩。
而要怎么打消霍珩的怀疑，林悠悠左想右想只想出了一个解释。
在和霍珩摊牌之前，林悠悠一整个双休日都埋头在房间里翻阅恶毒女配林悠悠留下的日记，从第一本看到最后一本，再从最后一本看到第一本，把里面的细节都给牢牢地记住了之后，又花了一整个周一把恶毒女配林悠悠的童年及少女时期在脑中过了一遍融会贯通。
当年高考都没这么认真的。
在认为自己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后，林悠悠舒了口气，把思绪从“暗恋少女”的情境中挣脱出来，看了眼时间，发现再三分钟就要下班了。
她早上出门前就知会过程姨，今天下班直接去霍家吃饭，也就是说……下班之后，最快她出校门就能在车上见到霍珩，最慢那也是在餐桌上，左右相差那么一个小时不到的区别。
林悠悠少见地有点忐忑不安起来。她又一次没有按照剧情来走，虽然这次强行在笔记本里面写了一笔自己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以及霍珩会给出的反应，但霍珩这个bug究竟愿不愿意按照她的金手指来走……林悠悠还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可以说非常前途渺茫了。
“借本书。”中年人沉稳的声音叫醒了林悠悠。
“刷一下一卡通——”林悠悠边说边抬头，看见面前拿着书的元二爷时愣了下，“元二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最近得了闲，借两本书回去看。”元二爷扬扬手，儒雅的面孔上带着一丝亲近的笑，“听晓风说你找了个图书馆的工作，没想到这么巧。”
您可真会瞎说，早八百年就知道我在这儿工作了吧。
林悠悠笑笑接过这两本书扫了一下编码，“元二先生不是本校学生，我得登记一下信息。”
“就记在晓风名下吧，我读完了让他回来还。”元二爷看了眼墙上挂钟，询问，“六点下班？”
“对。”林悠悠把元晓风和元二爷的名字一道写在借书人这栏上，转手把电子笔交给元二爷，“——麻烦元二先生在这儿签个字。”
元二爷一看自己的真名还被写在上面，不由得失笑起来，边在液晶屏上签名边调侃，“还担心我不还这两本书？”
“听霍叔说，这里一半的书都是元二先生的。”林悠悠边收拾东西边笑道，“我哪能怀疑您，不过是走个程序罢了，您之后尽管让元晓风来替您还书，这样也不会违反图书馆的条例。”
“你这叫学院派。”元二爷拿了书，站在桌前看着林悠悠轻快地把所有工作物品一一收纳好，看起来就像个普通打工仔似的利落。如果不是学校论坛里有人爆料，又天天豪车接送上下班，学校里还真没有多少人知道林悠悠的真实身份。
虽然不知道元二爷来找自己有什么事，但坚信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林悠悠没让他等太久，给抽屉上锁之后朝他镇定一笑，“劳您久等。”
元二爷摆摆手，他看起来其实才三十来岁的样子，但做过设定的林悠悠很清楚这个人的年龄已经是五十往上走了。而且这人虽然看起来全身的架势都很亲和又平易近人，等他雷霆一怒的时候……那可是要人命的。
也真是因为那股不明不白却切实存在的上位者气息，林悠悠这下班走到门口的一路上都异常地平静，往日里见到她就眼睛发光的大学生们甚至还都默默地绕开了路线。
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林悠悠虽然和元二爷聊了不少，却仍然没能摸透他的目的，等到了校门口时看见霍珩才有些明白过来。
霍珩今天没和往日一样坐在车里等待，而是就站在校门口，一身合身的休闲西装让他在学生当中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周围不少女学生凑在一块或小心或大方地盯着他看，春心萌动的样子看得林悠悠莞尔不已。
当然，霍珩并不是校门口唯一的风景线。在他身边不远处，元晓风也站在了那里，这次他手中带了一小束花，显然在等待什么人的模样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看到这一幕时林悠悠顿时就明白了元二爷为什么特地跑到图书馆来找自己。
他这是一方面和霍珩过不去，一方面也在给自己写提醒——你已经有未婚夫了，以前再喜欢霍珩，也算不了数。
想清楚了元二爷要表达的意思，林悠悠垂眼抿唇笑了起来，心里有了把握。
她根本不怕已知的挑战和困难，真正怕的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未来和转折。比如先前出现、套路不明的狂热粉丝；又比如就算盯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霍珩。
“元二爷。”霍珩向元二爷一点头，注意力转到林悠悠身上，“悠悠，到我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