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出于好奇,就多问了一句:“要多奢侈才行?”
他尾巴一甩,态度理所当然:“我的巢穴,必须建在蓝宝石堆上,这样夜晚枕着它们,我才不会失眠。”
我:“……”还是大哥厉害。
不过,仔细一想,他的话我听着也有点耳熟。
想了半天,我才回忆起来:当初自己被同僚第一次‘卖掉’的时候,对方也是用了这个借口——所以,这些人很容易破产吗?动不动就变卖家产还要吃牢饭什么的;给自己留个饭钱,应该没有那么困难吧……
从未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模样稀奇古怪的幻兽(而并非实验室里出来的产物)、尚未出现在市售的最新高科技产品、上古的古董珍奇、当代名家的天价艺术品……看到谢菲先生坐在下面的圆桌一侧,正和谁交谈,笑容如沐春风,我真想不到他昨天面露嘲笑,和我说正规挂牌也能查办、这里早晚要被弄垮的模样。
在二楼注意他的提示,我一边打量着比上回所见、不知高大上多少倍的拍卖会,觉得那条人鱼还是挺扯蛋的——这里的人类不算太多,精益求精,细数下来也只有七个;但其中有两个明显闷闷不乐、还有一个像我之前那样半睡半醒,完全不像是他说的那样“自愿”而来……
这就是人各有志吧。
蓝鳞的鱼尾人半身浮在缸外,正给自己涂黑色的指甲油,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半捂着眼睛,装作在打哈欠,其实正在看他细腻的青色鳞片。
花骨朵般的复杂纹路,仿佛被绣在了那条大鱼尾巴上;除了深青之外,鳞片的边缘也很锋利,凹槽的地方很像小时候玩的祖玛彩色碰球游戏,被室光反射,绕得人眼晕;比蛇的鳞片感觉手感要更湿滑一些——如果长在我身上,肯定没两天就被我给手贱扣完了!
为了克制住手痒痒想摸的冲动,我开始回想:南家为什么会来这种拍卖所的原因。
……
据说半年前,就在南家大小姐最喜欢的赏花宴上(也是她的生日宴会),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夜莺,被她应邀而来的朋友,失手烧死了。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因为大火燃尽了整个庭院,最后什么也不剩;只有一具烧干的尸体,证据全无,只能依照律法办理。
自那以后,南大小姐就终日郁郁,整个人瘦了十几斤;在某次名流聚会,见到她憔悴的模样,旁人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那个夜莺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基因治疗的血清提供者,和她同岁,那年也只有十六而已。故而在那之后,她的家人想了很多办法,让她重展笑颜——有了这个先入条件,能通过金钱买到的,他们自然会倾其全力了。
之前的不满意,大不了再换就好。
……
收到了提示,我浏览了一遍客席:发现那个和照片里没什么区别、扎着黑色马尾的冷漠青年已经就坐于指定的位置。
诶,意外的年轻嘛……还以为是硬照修图的结果。
这时候,莉莉丝的筵席,这场拍卖会也差不多该要开始——按照事前交代,每个拍卖品都会被上去溜一圈,有腿的自己动,没腿的有人推,那一条腿的该怎么办呢……
噗,只有一条腿的人鱼……是被工作人员给推上去的!
我扒着栏杆,专注地向下望——
柔光照耀着他纤细的骨架、柔软的身躯,和熠熠发亮的青鳞。
他欢快地冲台下招手,作了个飞吻的动作,然后才被推了下去。
酷。
我扫了眼坐在席位上的客人们——看得津津有味的谢菲先生,面无表情的青年管家,还有其余神态不一的众人……我刚要收回视线,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存在。
银发、红眸……
——是那个让我这些天受罪的根本罪魁祸首!
第36章
他漫不经心地支着头, 眸光低垂, 对一切都波澜不惊的样子;而旁边的人正热忱地和他说话, 神情比他要激动得多。
可他像是在倾听、又像是过耳便罢……
我突然觉得有些棘手了。
弄这一出货真价实的拍卖,是为了不落人怀疑, 这也是枭的一贯作风:随风潜入,然后连根拔起,直到想要的到手——谢菲先生是真心笃定, 我绝对会被南家看中,而旁人也没有那个实力和资格同他们竞争……
但这种情况,向来最需要担忧的却是变数。
我没和谢菲提过在祖赞家发生的事,因为对我而言,过了就过了, 完全没什么可在意的;不就是玩了几天蛇嘛。
……然而, 要是这位‘意外’先生, 再弄出什么让人无法预料到的事——比如和南家竞价, 或者再找个像是亚汗伯那样野蛮的朋友来捣乱等等……
要是这种令人不乐意见到的局面发生的话,就很头疼了。
这才第二次而已,一介新人而已, 我最好不要给上司留下太多的不良印象!
实话实说, 其实谢菲先生对我还算不错;作为才入没多久的小员工,这个时期, 我应该是在办公室里、给前辈和同事洗咖啡杯, 或者整理文档资料, 到处跑腿——而不是一下跨越这么多步骤, 直接挑大梁。
如此被信任,除了我人比较可靠又可爱的理由外,几乎也是托了外挂的福。
就算是出于对这点的照顾,他也称得上温和体贴了。
所以,我也同样希望能用实力证明一下自己——值得被加薪。
……虽然这个‘实力’的具体内容、和限制程度,目前为止,连我自身也并不太清楚。
总之,多想多做,天道还是比较酬勤的!
想到这儿,我趁旁人没注意,鞋尖外伸,就将那条被摆成多米诺骨牌状的银制玩具球——最外围的那个,轻轻踢了一脚……
它是一个熊耳幻兽小孩堆的;那孩子大概是太无聊了,我看着他蹲在地上边喃喃自语、边摆了两个多小时。
因为地板是滑的、而球体更滑,所以我怀疑他并不是耐心地一一摆好,而是用那身怪力、活生生把小球们强行摁到地面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介于这个很可能的暴力行径,其他人早就都小心翼翼地走远了、试图离他再有点距离。
我在心里说了声抱歉,眼看着那些亮晶晶的小球球先是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一个接另一个的互相撞击,最后像是乱序的微型粒子似的,散得到处都是……
熊耳小朋友见状,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指着他的心血,他小声地抽泣着,圆乎乎的小耳朵一耸一耸的;然后被他的保姆抱了起来,哄着摇晃。
因为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放货品’的二楼大厅变得喧嚣起来,到处都吵嚷嚷的——工作人员开始维持秩序,纷纷低下身捡球;我趁机退后一步,躲到了浓金色长圆柱的背后,拿出自己各方面都处理好、不会随便暴露信息的智能机,开始解决刚才看到的历史遗留问题。
………
试问,一个真正的聪明人,会在自己看中了什么的时候,能够完全放手——将鸡蛋丢到一个篮子里、期待它给力便可;而不是作更多的准备?
——这答案是否定的。
除了委托给祖赞家的熟人,亚汗伯帮忙交涉之外,那位明智的红眸先生,当然也拜托了某位天真可爱的小女仆,使她递了张纸条给我,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说随时可以联系。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不知道第几次收到的约炮(就当作这个意思)纸条了;我原本是想卷巴卷巴扔了的,但转念又想到,亚汗伯的一次、女仆的第二次,天知道会不会有来自园丁或者夏希那个马大哈顺便帮忙的第三次,于是便记在了手机上,打算作为方便拒接的常标用户。
现在,他肯定知道我被亚汗伯带走,自己却没被通知的消息;再自恋一步地想,他了解他的朋友——所以或许……今晚来这个拍卖会,也有两三成是想看看我在不在被售范围中的意思。
那么这就很好办了。
我镇定地整理了下着装,看见周围还是一片糟乱的情况,就低着头,飞快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今晚,正好也是几个街道之外,布雷d区的老牌拍卖会。
我说过,我有很认真听谢菲先生说话的~
………
见他低头看过手机,没一会便起身,和周围人说了几句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于是,我侧身从柱子旁走出来,很友好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正再找最后一个小球的工作人员;指了指那边我刚站着的位置。
她见状,松了口气,对我客气地道了声谢,然后掉头,还给了它们还在哭闹不休的主人。
好在像这种拍卖会,拍卖物品的名单一向都是不公开的;不然麻烦恐怕没这么轻易地解决。
我只希望、以后尽量别遇到那个男人就好了。
———
子时的钟声敲响,夜幕低垂,莉莉丝大厅灯火通明的筵席之外,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我在心里给自己哼着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迎娶表哥的白富美的儿歌,按照司仪的指示,在台上转了几圈;飞扬的纱裙和甜美(大概,我尽力了)的笑容,吸引了那些或翘着腿、或者一本正经坐着的买家们的视线——依照上次的习惯,我还是把他们分为酒糟鼻一号、狐狸眼二号、螃蟹腿三号……
直到——那个正低头玩手机的黑发青年管家,被侍从提醒,他抬起眼,总算……看到了我。
***
我很公平的,给他自然也取了外号——叫做面瘫焦虑症十七号——因为他那副没表情的模样就是很面瘫;可他的小主人一天没痊愈,他一天就肯定很焦虑!
啧啧,我真是个油菜花的天才啊。
很好,他举了牌。
这次,我的售价要比之前翻了两番,一千万起价,让我真想问问谢菲先生他拿到手的钱是上交给联盟、还是上交给部门,如果私留的话会不会给我分股、哪怕百分之十也ok的。
我爸妈替我照顾了那么久的小猫咪,回去肯定要把猫粮钱和辛苦费上贡一笔,用来请客吃饭;还有我那个烦人的表哥,我一直在试图忘掉他要来首都玩的事,但昨天不知道哪根筋抽错、让我又想起来了这件事——所以我必须证明:自己毕业后比他要过得好,至于用什么……
不多说,当然是钱!能让磨推鬼的钱!
但要是这个任务能执行久一点、那就更棒了——这样的话,我又可以‘不小心’地错过他;美滋滋。
最后,我被买下来的价格,大概是十家以上、原某k开头国际知名快餐连锁加盟店三到五年合起来的总营业额。
我感慨着南家真有钱,好想和那位大小姐在这次的调查结束后,也继续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只要她愿意——当然,如果她就是那个被换脸寄生、然后要去蹲号子的,那就当我没说。
被工作人员摘掉身上电子牌,我安静地坐在后厅单独的小房间里,等待着面瘫焦虑症十七号……好吧人家有名字,等待着南暮成管家的到来。
……
………
他来得不慢,在我缩在椅子里,还没睡上第二轮的时候,感到有人推门而入。
我睁开眼,就看到——黑发黑眸的青年,普通的夹克衫和修身长裤,正站在我的面前。
见我醒了,他偏过头,神情淡漠地和同他一起进来的侍者说些什么,指使他们帮我搬运我提前准备好的物件;而自己,却两步上前,一把把我给抱了起来。
……
我以为我会直接被塞进什么运输车里,因为钟离区距离鲁本横跨半个大洋洲,是东方的域土——公交飞车再怎么酷炫,也没有路线可到;不是乘坐私人飞艇、就是悬浮车才更加方便。
然而让我没料到的是,这位外貌禁欲而端庄,看起来为人就很正直的年轻管家,却并没有这样做。
他沉默地、不做声地抱着我,弯身钻进一辆高级轿车,然后放我到一边,自己才坐到前面;由着司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也不知是开往哪里。
一路上,他一句话也不曾发问——包括我的来历(当然,这点对方肯定比我还要清楚)、心情如何、第二次被卖掉紧不紧张(有些小激动,不问我就自己回答了)……他相当安静,也沉得住气,直到车子行驶进一座异域拜占庭风格的大酒店停车位里,他点头示意司机自行离开,然后再次抱起已经不再犯困的我,仿佛我的腿和人鱼一样,只是长来当漂亮摆设而已。
拿好事先就准备好的房卡,无视上前恭敬帮忙的领班和酒店员工,他亲自把我抱进了豪华房的房间里。
哦,补充一句,二十三楼,所以还是坐电梯了的。
我被他动作算是温柔地放到床上,心里想着:这是要私奔了吗?荷尔蒙效应这么厉害的?或许是休息一晚再走人?需不需要和谢菲先生说一声——这个人已经识破了我的诡计……云云回忆起来、可能是我那时候肚子饿了,所以十分无聊幼稚的想法,直到他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很明显地整理过自己——换了身干净的休闲服,黑色的细碎短发还沾着湿气,坐到床旁,他静静地凝望着我。
我偏过头,想着预先的设定,带着些好奇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