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管宗主如何对她,宗门内弟子如何议论她,这个白衣如仙、出尘飘逸的男人,却从未改变他的丝毫关爱态度。
  在这玉清宗内,对于墨浔,裴练云还算存有些许尊敬之意。虽然有些时候,她总觉得好脾气的师叔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
  欲言又止,飘忽不定,好像每次他和自己说话,他的神魂都不知道游荡去了哪。
  “墨师叔。”裴练云还未行弟子礼,就见墨浔闪身到她身边,一把拿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东方叙身上拉开。
  似乎自己也察觉到行为有些逾越,墨浔马上又松开了手。
  不过,他眼底凝着复杂的神色,顿了顿,才道:“他尚未成年,又是你的弟子。你也要……也要如此么?”
  第4章 章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萌主的地雷,么么哒你们(づ ̄ 3 ̄)づ】
  “他是我弟子,有何不可?”裴练云奇怪地反问。
  她听出墨浔语调中的责怪之意,倒是不明白了,在这实力为尊的修真界,她严厉一点教导弟子,怎么还反而成了过错。
  “你……我不是那意思。”
  “那师叔是何意?”
  墨浔顿时语塞,脸有些微微发烫,他外貌年轻俊朗,但实质已独身过了无数岁月。
  对着宗门内弟子,他毕竟以长辈自居,平日里性情温和但为人刻板,有些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失了礼数。
  他轻叹一声,对着眼前少女澄亮的眼睛,竟是心虚地偏了视线,再说不出话来。
  东方叙无声冷笑,也不向墨浔点破他那没心没肺的师父某根不在状态的神经,随手拉拢了敞开的衣衫,吃力地扶着山崖,跌跌撞撞往小草屋走回去。
  裴练云望着他突然起身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墨浔目光微沉,终于定了心神,抬手挡了她的视线,唤回走神的她:“我来此,是奉宗主的命令。”
  却不料裴练云面色古怪地看着他,突然问道:“关于阿叙,墨师叔可有什么跟我说的?”
  “这……”
  听她口气,怎么一副认定他对她弟子做了什么的意思?
  墨浔叹了口气,温和地解释道:“我和阿叙,平日极少见面。”
  “极少也就是有见面,”裴练云面无表情的问得直接,“墨师叔对他做了什么?”
  “阿绯,”墨浔笑得有些无奈,“你认为师叔会做什么?”
  “那他为何看见师叔就走?”
  居然连她精心准备的饭菜也给扔在这里没有吃光,好大的胆子!
  对于裴练云的不依不饶,墨浔只得微微板起脸,声音稍微严厉了些:“阿绯,我乃是奉宗主之令前来,仔细听我说。”
  裴练云这才垂眸不语,安静了下来。
  “三日之后,沧溟宗少主前来拜会,宗主特许你出席。”
  “唔?”裴练云猛地抬头,眼底闪过诧异。
  墨浔轻笑,似是总算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神情无比轻松:“你没听错,十年了,宗主终于同意你进入内门大殿中,不管他有没有消气,至少这是好的开始,证明他还承认你这个亲传弟子。”
  裴练云慢半拍地哦了一声,不再多言,目光还停在东方叙没吃完的饭菜上。
  墨浔稍微有些意外她的沉默,脑中灵光一闪,修眉微蹙,脸上多了几分了然。
  “阿绯,那件事你是听说了吧?”
  裴练云摇头。
  她多年没有得到过内门的消息,今日墨浔不来,宗主以后是否还会杀她,她都不知道,何况其他。
  但墨浔所说,和她所想根本不是一回事。
  墨浔怜惜地看向她,温言细语地道:“阿绯,无论如何,这次不管你看见什么,切记不得再犯十年前的错误,伤人伤己,又是何苦?要知执念升起易,放下难,就怕误入了魔道。”
  “嗯。”裴练云答应得很快。
  哪怕她根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墨浔不放心的再三交代了很多,什么修炼一途,毫无捷径,要稳步前行,切莫再寻思那等‘方便’的途径之类的云云。
  总之,裴练云全部听着、应了。
  她的反应让墨浔总有种镜中花、水中月的不真实感,恐她没有将他的话真正放在心上,他想要多交代一些话,却发现该说的已经反复说过五六遍了,已是说无可说。
  他最后拂袖而去,御剑悬于草屋上空,望着群山起伏绵延,夕阳暮色浸染天空,久久没有离去。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冷笑声。
  “你对她,又何尝不是一个执念?”
  墨浔猛地转身。
  可惜身后空无一人,只残留些许熟悉的气息。
  女子的清冷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墨浔脑海中:“墨师弟,你的阿绯早就不是当年你带上山来的那个可爱憨萌的孩童,时至今日,你也知,执念升起易,放下难……”
  “萧师姐……”墨浔眼帘微垂,手里法诀一动,人已从原处消失。
  墨浔离去后,裴练云端着碗准备去教训自家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徒弟。
  哪里知道,就像是约好了,先后又来了三四拨人。
  当年裴练云在内门地位何等尊贵,筑基境界就炼制出珍贵的玄级古丹“清灵丹”,救了被魔道差点毁灭心智的神炼门门主嫡孙,前途无可限量。
  一时间玉清宗首席弟子的名号,三宗十二门都知晓。
  结果一朝被放逐,宗主的态度之决绝,让内门外门的众人也见风使舵,逐渐忽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直到如今裴练云三日后会重回内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玉清宗。
  宗主虽然没有出面,却派遣了传功长老墨浔亲自去传达他的命令,含义可想而知。
  内门弟子们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不过,这几年来,外门那些刻意刁难过她的,被她揍过的人,纷纷变了态度,带着平日里搜集的好东西,前来拜访赔罪,顺便看看她能不能将他们顺带带入内门修炼。
  裴练云对他们的态度很统一。
  东西收下,人全部轰走。
  她从过去起,就不耐烦这些门面的应酬。
  偏巧那些人一个个就像是牛皮糖,不管怎样都要粘上来。有的人甚至悄悄带了眉清目秀的少年,送到裴练云面前直眨眼,暗示她可以拿去当做炉鼎使用。
  多一个人闯入她的生活,已经让颇有洁癖的裴练云不舒服,要不是看见东方叙是她弟子的身份,她早就把他踢得远远的。这些人居然还想给她塞人过来?
  没得商量,她干脆直接拎起那些少年的领口,不由分说地给扔下山崖。
  东方叙叼着药草,唇带冷笑,坐在屋顶看空中来往忙碌的众人,指间数把柳叶小刀若隐若现,飞快翻转,只要有人被裴练云扔过他的头顶,他看也不看,随手就是几把小刀抛出去,在场众人,竟无一人能察觉他的手里还有武器。
  刀若幻影,追魂夺命,山崖边顿时回荡起无数“啊啊”的惨叫声。
  待到送人来的外门弟子寻到那些崖底那些少年的尸体时,皆是惊讶,他们修仙之人不至于这点距离就摔死,可看那些少年尸体上的伤痕,又不像是人为,更像是被山间密林无数枝桠割破了要害,浑身伤痕累累,面容痛苦扭曲,失血而亡。
  他们只能把原因归结于裴练云下手时用了什么手段,以至于那些少年下坠中无法动弹,失血身亡。
  之后私下里,关于裴练云的议论,又多了一条,她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只可惜当时他们明明听到惨叫,也没多想,倒是大多数人好奇地打量传闻中裴练云相当看重的弟子东方叙。
  看了一眼,他们便立刻移开了视线,不再有兴趣。
  在他们的视野里,和裴练云所见的东方叙模样竟是完全不同。
  原来她那样不惜重伤维护的弟子,竟然相貌修为都平平,属于放在人海中都不起眼的类型。一个劲地在旁边仰头傻笑,他比外门那些杂役还要寻常,枉他们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没人听到东方叙低低的阴冷笑声中的话语。
  “蝼蚁也配宵想她?”
  东方叙坐着的地方,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灵草残渣,每一根,都被蹂|躏破坏,面目全非。
  等到裴练云赶走众人,打算和东方叙算账时,才发现他早伏在屋顶睡着了。
  她扬起手,最终那教训的巴掌没有打下去。
  天色渐黑,裴练云也不叫醒他,干脆在他身边盘腿而坐,运转起自身功法,心无旁骛地修炼起来。
  东方叙被裴练云折腾了一整日,暗地里又是各种小动作不断,身体确实疲惫,这一觉也睡的沉,好几个时辰转眼过去,待他醒来时,夜色浓如墨,已经是夜半时分。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双手掐诀,闭目端坐,如石像般的裴练云。
  夜风拂过,月色清幽,清新冰凉的空气中,全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无声的静夜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人的存在,东方叙因为今日多方来者而生出的不悦,渐渐消散,心底涌出一股异样滋味,盯着她精致的容颜,轻声唤道:“师父。”
  裴练云却没有回应他。
  东方叙眸色微沉,撑手,跪在她的身侧,鼻尖几乎贴着她的。
  她仍旧没有反应,却毫不客气地弹指在他额头,将他拨开。
  虽然是入定的状态,但她的神识从来都警惕着外界的一切,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
  见她果然醒着,只是懒得理他,东方叙暗自咬牙,微微眯起眼,干脆手臂一揽,环住她的腰,直接枕了她的大腿重新躺下,满脸独占她的悠闲愉悦。
  这下裴练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强行中断了真元的运转,一把拎起东方叙的领口,柳眉倒竖,眼底凝着怒。
  东方叙敛目:“师父醒了?”
  “去洗澡!”她一声冷喝,将他随手抛出老远。
  全身是汗臭,脏兮兮的也敢睡她的大腿,胆子果真是越来越大了!欠收拾!
  三日后。
  东方叙跟在裴练云身后,亦步亦趋。
  蜿蜒曲折直上那冲入云霄山峰的青石阶梯上,裴练云一身红衫在清晨的雾气里格外醒目。
  她并不在乎旁人眼光,径直独行,莲步生风,引来一路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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