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罕

  到底是年轻底子好，赵眉不到一刻钟便醒了，小翠的酒精才只擦到大腿，见她醒来，动作也没停，用棉花沾了点酒精继续往小腿上擦。
  赵眉只觉得身上冰冰凉凉，舒服得不行，和刚才身处火炉相比，现在简直是天堂，虽然头还有些晕，但意识已经清醒了，于是她问小翠：“小翠，是谁送我来的，”
  “易哥送你来的，送你来的时候急得，啧啧，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利索了，现在还在外面守着不肯走呢，”小翠添油加醋的形容，脸上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在跟同学讨论哪个男孩子喜欢她时特有的八卦表情，完了还悄摸摸的凑到她耳边：“哎，眉姐，你说，易哥是不是喜欢你。”
  赵眉把裤子拉上来系好，没好气的瞅她一眼：“小妮子说什么呢？小小年纪就知道啥喜欢不喜欢的。”
  小翠正是发育的年纪，平常看比自己小三岁的孩子都像小屁孩，自然不服气道：“我不小了，都十三了，放在旧社会能嫁人了。”
  赵眉打趣道：“哟，就想着嫁人啦！”
  小翠不接招，直接对着门外喊：“易哥，眉姐醒啦。”
  门口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赵眉坐在床上，和他四目相觑。
  小翠偷笑着把慢吞吞走进来的老陈拉出去了。
  “今天多亏了你，谢谢。”
  “不用。”
  异常尴尬的沉默在两个人中间蔓延开来。
  赵眉低头用手指在床单上乱画，在同一个生产队呆了一年，蒋易的心思她或多或少猜到一点，只是她向来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以前有周寄川，没旁的心思分给别人，况且他之前也还算克制，不像今天，她低着头也能感觉到男人灼热的视线，烧得她发顶都快着了。
  蒋易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你觉得我怎么样？”说完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什么？”赵眉抬起头来看他。
  蒋易咳一声道：“姓周的不是要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好？”
  赵眉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他要回去？”
  “我中午去找镰刀，碰巧听到的，这个不重要，我问你，到底跟不跟我好？”蒋易庆幸自己脸黑，要不然他们蒋家世代的硬汉名声今天会毁于一旦。
  赵眉第一次碰到这种人，长得凶，表个白也凶，她反问道：“我凭什么要跟你好？”
  蒋易梗着脖子道：“凭老子稀罕你。”
  “谁稀罕......”赵眉小声嘟囔。
  “我，我稀罕......”蒋易以为她觉得自己不文明，赶紧改口。
  赵眉提高音量：“我是说谁稀罕你稀罕我，稀罕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蒋易觉得自己快燃起来了，一半羞的一半气的，生平第一次跟人示好，被嫌弃成这样，他看一眼赵眉的脸，又瞄一眼她的胸，闭了嘴。
  过一会儿，又干巴巴的说：“老子最稀罕。”
  赵眉“扑哧”一声笑出来。
  像秋天山崖边绽得娇艳的月季，又野又艳。
  蒋易形容不出来，就觉得贼他妈好看，心想算了，敌方太美，老子认栽。
  这时，又有人跑进来，呼吸急促，一脸焦急：“眉眉，你没事吧，还好吗？”
  蒋易极力忍住把他按在地上狂揍一顿的冲动，这个罪魁祸首，还敢过来？
  “我没事。”赵眉敛了笑意，淡淡道。
  “对不起。”周寄川的脸色比病床上的人还要白，可是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赵眉认真的看着他，说：“寄川，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干脆狠心点不好吗？你们两个谁都没错，你为了你爸，江婉为了她的爱情，我能理解，也请你们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知道，我不喜欢纠缠不清。”
  周寄川点点头，笑容苦涩：“我明白了。”
  江婉走进来，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哭过，她说：“赵眉，我们等会儿就得走了，刚刚寄川接到他妈妈打来的电话，他爸爸自杀了，幸好发现得及时，现在在医院里，他挂了电话就往这跑，是......”
  “别说了，”周寄川知道再劝也没用，他努力挤出一个笑：“眉眉，以后要顾好自己，我先走了，再见。”
  周寄川和江婉走了，赵眉对蒋易说：“你也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蒋易知道她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下了工，蒋易又去了趟卫生所，赵眉已经不在了。小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蒋易只好回家，老远就看见蒋坤在教虎子用弹弓弹树上的麻雀，一弹一个准。
  蒋坤见他一副我不好惹的表情，饶有兴致地问：“被女人甩了？”
  “没，在想怎么追呢？”
  蒋坤一听，手猛地拍一下腿，兴奋道：“这我有经验啊，追女人啊，就得不要脸，死缠烂打，好女怕男缠，你嫂子一开始还不是死活不肯跟我，你看她现在还离得开老子吗？”
  “说什么呢？”罗杏正好从菜地里回来，又羞又燥地嗔他一眼，
  这一眼又柔又媚，蒋坤看得心头火起，大声嚷嚷道：“罗杏，你给老子过来，老子跟你说过多少遍，别在外面这样看老子，你当耳旁风是吧，你过来！”
  罗杏不理他，挎着菜篮子进了灶屋。
  蒋易笑：“我看是你离不开她吧。”
  “妈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蒋坤说着跟进了灶房。
  蒋易见怪不怪，从善如流地抱起虎子：“叔叔带你去那边树上打麻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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