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免死铁券丹书

  建兴帝又蹙眉问道:“素问既然是你师姐,你为何要把她揭发出来?”
  语气里隐约带着怀疑的意味。
  宁霏一点也不紧张,反倒是莫名其妙地望着建兴帝,好像建兴帝刚刚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一样。
  “臣女从未见过素问师姐,就算有名义上的同门之谊,但刺客刺杀的可是皇上和太子殿下,还害得太子殿下险些身亡。皇上是君,太子殿下是臣女未来的公公,臣女难道不应该以忠孝为先?”
  她又接着道:“而且臣女以前听师父说过,素问师姐似乎有些糊涂,是非不分,以前做过不少错事。臣女想着早点查清此案,要是真和素问师姐有关系,臣女也好让她早点迷途知返,不至于一错再错下去。”
  不遗余力地给自己身上泼脏水。
  反正这些脏水都是要蹭到蒋皇后身上去的。建兴帝多疑,素问以前可是在蒋皇后手底下的,做了什么恶事跟蒋皇后都脱不了干系,她现在越是把素问说成一个阴险歹毒之徒,蒋皇后就越是会惹上一身腥。
  她说的也没有错。前世的她的确是糊涂透顶,不分是非,不知好歹。要是师父那时候真在的话,大概也会这么狠狠地骂她一顿。
  建兴帝眼底的眸色更加冷沉了,但表面上却是缓和了不少,甚至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哪怕是帝王,也要时时刻刻带着另外一张脸的面具,更不用说建兴帝这种心思深沉的帝王。
  “好,宁家丫头有这份心思,倒是个明理懂事的孩子。”
  对她的称呼一下子就换了。
  宁霏低头道:“谢皇上夸奖,臣女虽然愚钝,但懂这些最基本的道理是应该的。”
  “你提供的这条线索,朕会给刑部,让他们去查。”建兴帝转了话头,“说了半天,倒是把正事忘了,朕今天让你进宫是来领赏的。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宁霏微微一笑道:“臣女救太子殿下是理所应当,皇上要赏,那是皇上的恩泽,臣女哪里还敢指明要什么?”
  建兴帝也笑了:“朕还确实不太好赏你。你尚未出嫁,不能封诰命,要嫁的是皇孙,也不好封郡主县主。只赏些金银财宝之类,又不够分量。这样吧,你救了太子一命,朕赏你一张免死铁券丹书,除了谋反大逆,可免一次任何死罪。一命换一命,如何?”
  宁霏哪有不答应的,立刻谢恩:“谢皇上赏赐!”
  铁券丹书多是赐官、封地的,很少有免死效用,只有立下了大功才能得到一张免死铁券丹书。
  这赏赐已经超出她的预期很多了。金银财产什么的,她现在都并不是很急需,但人命大过天,一次除谋反外无论犯了什么罪都可以免死的机会,而且还不仅限于只有本人能够使用,自然更加重要。
  建兴帝让人取来了一张铁券丹书,以丹砂填字,对分为两半,一半赐给宁霏,一半仍由朝廷收藏。要使用时,分开的两半铁券丹书拼合在一起,方能起效。
  宁霏再次谢过恩,便告退,出了龙泉宫。
  ……
  在这之后,宁霏还是每天去一趟太子府,继续给太子的治疗收尾。
  太子脱离险境之后,病情好转得很快,第二天就醒来,三四天后就能下地行走了。
  “太子殿下放心。”宁霏收拾起东西,“这以后基本上就没有问题了,只要照方子服药静养,忌剧烈活动,忌情绪大起大落,忌食辛辣生冷之物,半个月后身体就可以恢复正常。病情若是有反复的话,随时再叫小女过来。”
  太子没事,她也不用天天来太子府,早出晚归的了。
  太子对宁霏自然是十分感激:“多谢宁六姑娘,这段时间辛苦宁六姑娘了。”
  他本来就觉得谢渊渟能娶到这么一个媳妇,已经是天大的福气,现在宁霏又救了他一命,真是左看右看都是顺眼得不得了。
  宁霏表面上彬彬有礼:“太子殿下不必客气,这是小女应该做的。”
  心里只想呵呵哒。救你多辛苦我都愿意,你能管管你那个混蛋儿子就好了。
  那个混蛋儿子这时正带着一脸其实很正常,但在宁霏看来怎么看怎么欠揍的表情站在一边,这时候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虽然父王没事了,霏儿还是可以经常来太子府,我的病也需要霏儿来治。”
  宁霏:“……”
  治你的病?
  她倒是有一个专治神经病的妙方,一板砖拍脑袋上直接拍死,保证以后老老实实不疯不傻,一劳永逸,永不复发。
  治不治?
  这几天她虽然天天都在太子府,谢渊渟对她也还是走到哪跟到哪,但私底下她基本上都不带搭理他的,最多给他两记冷飕飕的眼刀子。要是眼神有实质的话,谢渊渟早就给她戳成筛子了。
  可惜现在当着太子的面,她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脸上笑眯眯,心里MMP。
  “七殿下的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得好的,我也不能经常来太子府。”
  谢渊渟从善如流:“哦,那我去安国公府找你吧。”
  宁霏:“……”
  “渊渟,别胡闹。”太子轻斥道,“对宁六姑娘的名声不好。”
  又对宁霏道:“宁六姑娘不用在意他,本宫派人送你回安国公府。”
  谢渊渟抢过去:“不用派什么人,我送霏儿回去。”
  一边说一边就拉着宁霏往外走,太子在后面叫都来不及,谢渊渟充耳不闻。
  想挣脱,但拉拉扯扯的实在太难看,又不好挣脱的宁霏:“……”
  好想剁了他那只蹄子。
  到太子房间门外,两人正碰上端着托盘,给太子送药进来的唐侧妃。
  这些天里,宁霏负责给太子治疗,照顾太子生活起居的则全是唐侧妃。
  太子虽然身份尊贵,但太子府里的妾侍寥寥无几,而且都很低调,不怎么出来见人的那种,宁霏来了这么多天都没见过一次,想来是完全不得太子的宠爱。本来可以纳两位侧妃,也只有唐侧妃一个,另一个位置就那么空着。
  太子对唐侧妃虽然表面上相敬如宾,似乎也并不是男人喜爱一个女人的那种感情,态度平平淡淡的,倒更像是对待一个身份特殊的同居伙伴外加管家下属。
  不过唐侧妃则完全是正宫娘娘的范儿。衣裳照规矩不能穿正红,她要么完全避开红色调,要么就穿尽量接近正红但又不能说是正红的颜色。带的首饰都以稳重大方为主,看不到一点妾室喜欢用的娇俏妩媚风格。
  通身端庄大方的气度,一举一动间尽显高贵仪态,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像是一个侧室,而完全就是太子正妃。
  唐侧妃向两人福身行礼:“七殿下、宁六小姐。”
  谢渊渟两眼朝天,连看都没看唐侧妃一眼,就直接走了过去,只当唐侧妃完全是空气。
  宁霏按照礼仪,本来也要对唐侧妃回个礼,但谢渊渟还抓着她的手不放,拽得她整个人往前一冲,一个趔趄,这个回礼就根本没有行出来。
  宁霏怒气冲冲地压低声音:“放手!你是神经病不用讲礼貌,我不是!”
  谢渊渟头也不回,继续拽着她大步往前走,用唐侧妃完全能听得到的音量大大方方地道:“不用搭理她。”
  宁霏这时候已经被他拉得踉踉跄跄走出了一大段路,绕过一个拐角,连唐侧妃的人都看不到了,只好作罢。
  唐侧妃在原地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脸色一片僵硬难看。
  等到两人走得看不见了,她才缓缓地站起身子,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底全是阴沉。
  ……
  宁霏回到安国公府,众人得知她救太子一命,从建兴帝那里得来的是一张免死铁券丹书,都十分高兴。
  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是宁霏的亲人,万一以后谁出了什么事,宁霏肯定会把这张铁券丹书拿出来救他们一命。
  尤其是宁茂。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在党争中站错了队,如果以后上位的偏偏不是他这一党,而且对方又对他起了杀心,他至少就可以用这铁券丹书逃过一命。
  只要不改朝换代,铁券丹书的使用时间是不受限制的,并非只有当下这一任皇帝在位的时候才能用。
  有免死铁券丹书在手,就安心多了。
  宁霏不管他们,让他们尽情去高兴。铁券丹书也只是妥善保管在安国公府里,不用非得攥在她手上,反正这张铁券丹书的所有者是她,要使用的时候,必须是她本人出面并同意,才能生效。其他人就算是拿走了也没用。
  ……
  永安宫。
  “嘶……轻点!你这是想痛死本宫?!”
  蒋皇后倒抽了一口冷气,正在给她脸上换药包扎的医女被吓得连忙停手。蒋皇后暴躁地一个耳光重重甩过去,那医女被打得头一偏,脸上飞快地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皮肤也被蒋皇后尖长的指甲划破了,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那医女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儿不敢喊痛,知道蒋皇后现在正心烦得要命,也不敢喊求饶,只是扑通一声跪下去,匍匐在地上,埋着头浑身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蒋皇后以前一直看不起那些自己有一点不如意,动不动就打宫女出气的妃嫔,觉得这是低级的做法,只有那些没出息的小人物小角色,才会欺凌比自己更弱小的下人来发泄。
  但现在轮到她自己身上,她才知道,这情绪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她的脸在那天晚上被磕得不轻,鼻子、上唇和脸颊上擦破了好几块,鼻梁断了,牙齿也断了大半颗。
  现在的样子就是大半张脸上都包扎着纱布,只露出一边眼睛和一半嘴巴,几乎不能张口。
  擦伤还罢了,太医院有上好的白獭髓,调和玉屑、琥珀、珍珠粉、鱼骨胶等物后制成药膏,可以基本上消除疤痕。
  鼻梁骨折,只要精心治疗调养,也能养得回来。但毕竟是脸上的关键部位,骨骼相对精细脆弱,愈合后鼻梁的形状可能会稍稍有点变形。这就已经足够让蒋皇后心情糟糕。
  最要命的还是牙齿。她断掉的那颗牙是最外面的门牙,而且差不多就是齐根断掉的,现在一张嘴就是一个黑洞洞的缺口,说话还嘶嘶地漏风。
  大元没有镶嵌单颗假牙的技术。老年人满嘴牙齿都掉光了,倒是有一整套的那种活动假牙,但单颗牙齿掉了就只能掉了,有假牙也装不上去。
  太医也在她的逼迫之下给她想过办法。唯一可行的就是用金线或者银线绑着假牙,跟邻近的其他几颗牙齿系在一起,但这样不但要在邻近几颗原本完好的牙齿上磨出凹槽来,而且一张口还是整排金闪闪的金线晃瞎人眼,比缺颗牙也好看不了多少,最多是说话不漏风罢了。
  另外,这样系上去的假牙是完全没有咀嚼功能的,啃一口苹果都能歪掉甚至掉下来,简直还不如不装。
  所以蒋皇后的牙齿现在还没有做任何处理。现在脸上包扎着纱布遮住了嘴巴,倒还罢了,等以后纱布拿掉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见人,怎么说话。
  容貌是女人最大的软肋之一。蒋皇后身为金尊玉贵的一国之后,平日里就是眼角出现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皱纹,都要紧张着急个大半天,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心情怎么能不暴躁。
  建兴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景象。蒋皇后在铜镜面前对镜自照,那个医女跪在她旁边瑟瑟发抖,半边脸上鲜血淋漓,周围的一众宫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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